阿妮丝,计画逃跑

    阿妮丝因为背上的疼痛而清醒过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体验到这种痛楚。她嘴里念着「好痛……」并站起身子。原本以为是背上的疼痛,这才发觉连后颈也很痛。那时,她感觉到自己被抓住她手腕的男子用刃物般的物体击向后颈,在那之后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环视周遭,这是个连看都没看过的地方,铺在地上的只有一块略带湿气的布料。不过让她躺在上面和直接丢在布料旁的石头地板上,感觉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这里的感觉就好像监狱一样……」

    她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感到害怕,而是由于这里的寒冷。石头建造的房间就像要夺去她的体温般袭来阵阵寒气,但她实在不想用那条铺在地上的布裹住身子。除了感觉不太干净外,上头还有点湿湿的,搞不好还发了霉呢。

    阿妮丝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忍受这股寒冷。

    难道这里就是监狱吗?她心想。无论怎么看,都很像故事里出现的那种监狱。空间非常狭窄,天花板低垂,没有任何家俱,只有角落放了一个笼子,而且里面是空的。门是由看起来非常厚的木头所打造的。她试着敲敲门,却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有没有人啊?有~人~在~吗~?」

    她奋力地拍着门,却没有任何反应,看来这道门的确是以巨树做成的,她是从小小的门缝发现这一点。虽看不见走廊,她仍努力往外瞧,但能看见的就只有在这房间对面的另一扇相似的门。

    阿妮丝一屁股坐了下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她盘着手陷入思考……

    难道自己真的被关进监狱了?如果真的是这样,是因为什么罪名呢?

    「难道是因为席多说……『我已经受不了这家伙了,把她关进去几天』之类的,我就被关到代理公爵城堡的监狱……应该不可能吧。让我晕过去的,明明是那个长相可怕的男人啊……『绑走这个少女,把她卖到别的地方去。哎~顺利的话是不会被发现的啦』难道是这样吗……怎、怎么办……」

    由于过度想象,阿妮丝反而令自己感到更加害怕了。房间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更没有如厕的空间。难道那个笼子就是因为这样才放在那里的吗?阿妮丝泫然欲泣地猛摇着头。

    席多知道吗?他会来救我吗?

    「一定会的,席多每次都会赶过来帮我的。」

    没错。阿妮丝选择如此相信,对她而言这并非难事。

    阿妮丝深深点了点头。

    「是啊。我只要乖乖在这里等就好了。话说回来,我以前好像都很羡慕被绑走的公主,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遇上这种事情。这倒也是满难得的体验呢……虽然我也不是很想经验这种事情,不过仔细想想,在遭到绑架的时候,被关起来的公主都在做些什么事情呢?吟诗或唱歌吗……这气氛不太适合做这些事情吧。对了,睡觉或许还不错,而且还能打发时间。」

    阿妮丝再度躺上了那块布。

    「……怎么办,我睡不着了。」

    「而且,从来没听说过王子殿下来救人的时候,公主躺在那里呼呼大睡的。那样真的有点太失礼了。我还是像阿丝特莉朵那样,当个奋战的女主角比较好。只等着被保护的公主,好像有点无聊……而且个性上好像也不太适合我。对了,阿丝特莉朵不是也被绑架过吗?那时候,我记得她是用布包着木头,打坏监狱窗户的栅栏逃跑的!玛丽艾儿真是聪明,怎么想得出那种故事呀!」

    阿妮丝边自言自语着,边望了一圈牢房,不过这里面并没有窗户。

    「这下有点悲惨耶……而且我的肚子好像开始有点饿了。想叫自己别去想,反而变得更饿……」

    阿妮丝又再度搜遍了房间各个角落,仍然找不到任何食物。

    「啊啊,这下好像还满糟糕的……可是,我从没看过被关在监狱里的女主角还会肚子饿的耶。看来,我真是个没用的孩子。」

    呼,她叹了口气。

    阿妮丝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墙壁跟门之间,有道能窥见另一方的细缝。只要召唤出克尔迪鲁卿,要它钻过那道门缝就行了吧?

    「可是,召唤的话席多又会生气……不过,现在的情况就连席多知不知道我在哪里都不清楚,要是能用魔法传话就好了。告诉他那个男人的事情……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是绑架集团的首领吗?不对,他应该是手下。因为他感觉好像有点欠缺所谓的威严。」

    再怎么想也得不出个结论。于是阿妮丝决定面向墙壁,小声地召唤克尔迪鲁卿。第一次召唤需要大量的魔力,但在第二次之后,魔力的消耗量就没那么大了。

    「穿越门槛降临于此……克尔迪鲁。」

    她悄声咏唱咒文,刚开始数次都失败了。果真还是集中魔力的气势不足吗?赶快出现啦,小克真是的!心头涌起如迁怒般的火气,阿妮丝将这样的心情投注在召唤咒文上。

    天花板附近随之出现浑沌不明的魔力波动。接着克尔迪鲁卿那形同白蛇的身影,啪地一声掉了下来。

    「小克!你终于来找我了,小克!」

    「总……总觉得呼唤吾的方式好像有些随便,是吾的错觉吗?阿妮丝大人。」

    「我好高兴!小克!我正因为被关住而感到伤脑筋呢。」

    被阿妮丝紧紧地抱住,原本消沉不已的克尔迪鲁卿似乎也恢复了精神。

    「吾怎能让阿妮丝大人孤单一人呢?吾随时都在您的左右!」

    「谢谢你!我是想说,小克你应该可以从那道门缝钻到外面去。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呢?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开门。」

    「这就交给吾吧!」

    听到阿妮丝的愿望后,克尔迪鲁卿忽然干劲十足。它蜿蜒着身子爬过地板,凑近门缝。

    「唔呣咿咿咿咿咿咿咿咿,这、这个嘛……」

    「加油!」

    「看来没办法了。可以请您稍微从后面推一下吗……说是这么说,吾怎有种不祥的预感……呣咕喔喔喔喔,阿妮丝大人!不行啦啊啊啊~?」

    拚了命想挤出另一侧的克尔迪鲁卿弄到都差点要脱皮了,看来果然还是没办法。

    阿妮丝失望地垂下肩膀。的确,无论是纵着看还横着看,克尔迪鲁卿的头都比那道门缝要来得大。

    「没办法……不过,只要你能陪我说说话,我就放心多了。小克能过来,让我好高兴!」

    看见阿妮丝的笑容,克尔迪鲁卿不禁眼泛泪光。身为龙的它,居然也会扑簌簌地直掉泪。

    「阿妮丝大人……是多么地亲切啊。但让阿妮丝大人身陷此境的,正是那名眼神凶恶的少年。整起事件的元凶就是那小子!阿妮丝大人应该更觉得生气才对。」

    「席多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没问题的!吾已经清楚地告诉他阿妮丝大人的气息在南方了,那小子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不过只要是为了阿妮丝大人,吾竭尽所能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谢谢你,小克!这样我就有希望得救了。还有就是……」

    咪喀一声,传来门后拉起木拴的声响。当阿妮丝转向那方,门打开了。

    出现的人是露米娜,她怀中抱了个盘子。

    「我听到说话声。」

    阿妮丝惊得全身僵直。克尔迪鲁卿连忙紧贴在阿妮丝的背后。

    「……你不是一个人吗?」

    「我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阿妮丝慌慌张张地回答道。虽说是为了蒙混过关,这句话倒也没有一丝虚假。阿妮丝她本来就算独自一个人也能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

    露米娜蹙紧双眉。

    「而且,刚才我好像感觉到有魔力的存在。虽然是相当微弱的力量,总觉得令人有些在意。你该不会是个魔导师吧?」

    被冷酷的眼神如检视般地盯着瞧,阿妮丝转开了目光。这个人果真跟丽提亚一模一样,她低声自语:故事里的坏人,直觉通常都特别准。

    「不是,我才不是什么魔导师呢!」

    「是吗……现在感觉起来,这个房间的确存在有魔力。」

    「我连魔导师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露米娜瞧不起人似地歪了歪头。

    「妳不是都跟在席多.迈斯特的身边吗?那个少年,可是有名的魔导师喔?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少说谎了。」

    「就、就是啊!嗯,我知道的。魔导师。」

    露米娜将带给阿妮丝的餐盘放在地上。

    「你是魔法使吗?快老实招来。」

    「呃……不是的。」

    「骗人。快给我说实话!要是团长在这里,你早就被杀掉了。」

    「我没有说谎!我……那个,虽然很想成为魔法使,可是完全不会用魔法。」

    还想继续追问的露米娜睁大眼睛。阿妮丝双手环抱住自己,露米娜因而看见她的手指。她的右手指甲上画了个怪形怪状的图纹。

    那就像是个小孩子画的、相当可笑的魔导纹。

    憧憬魔法使却无法如愿的孩子,在手指上画了个仿造的魔导纹。

    「我对魔法十分很向往。如果可以的话,能拥有太阳或是月亮的力量就好了。我每天都很努力在学习魔法,也希望能有个漂亮的魔导纹。」

    阿妮丝打算说谎,却又明显地太多话了,一张开嘴就说个没完。只不过,这时候加上席多画在她指甲上的涂鸦,倒是十分具有说服力。

    从涂鸦和她所说的话来看,阿妮丝就像是个傻气十足的魔法使志愿者。

    「……是吗?原来是这样。要是你哪天能成为魔法使就好了呢!」

    没注意到露米娜话中带刺,阿妮丝还说了声「谢谢」回礼。

    「请问……那个团长是什么样的人?留着胡渣的男子吗?」

    「可以不要随便乱猜吗?虽然你也猜中了。」

    「你们是绑架集团吗?我……该不会要被卖掉吧……?」

    「不是。」

    露米娜挑了挑单边的眉毛。她已经完全将阿妮丝视为「毫无威胁性」的小孩了。

    「我们不是绑架集团……是牙狼佣兵团。我是一年前受雇于此的魔导师。要说是佣兵团的一员也没错,不过提到像凯鲁斯那样的狂信者,我可是跟他完全不同。事实上,无论迪尔米塔怎么样我都所谓。我总觉得那些家伙的头脑好像有点问题。」

    「牙狼佣兵团……」

    阿妮丝在口中重复道。这是先前他们去代理公爵城堡时,发生骚动事件的犯人集团名称。

    「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

    「好像对你有点不好意思。还有,对齐格也是……其实我真的对他满有好感的说~只不过被五雷轰顶,恋情就更不可能凭空降临了……啊~啊~真是可惜。」

    「你对齐格使用魔法?他不要紧吧?」

    「那倒不用担心。我下手轻了点……只是让他暂时动不了而已。」

    阿妮丝这才松了口气,也重新体认到眼前的这名少女是他们的敌人,绝不能轻易相信她。

    「凯鲁斯他啊,声称绝对要打倒席多.迈斯特。这座城就是为了打倒他而准备的地点。光看他执着成那样,就快让人受不了了,真教人头皮发麻。」

    「打倒席多……?」

    「他说因为席多.迈斯特知道有关召唤者的情报,所以要向他追问下落。但实际上应该不是吧!凯鲁斯只是想战斗而已。男人对于击败自己的对手,都会有种执着,只要能打倒他,便不惜任何手段。你一直待在席多身边,正好能充当诱饵,才把你绑来这里的。哎,就当作是运气不太好,放弃无谓的挣扎吧。」

    「那就没办法了……一般人会这样说吗?」

    阿妮丝凝视着露米娜。

    「不会吧,我想。」

    「我有好多话想对那个绑架我的人说喔。而且就算他想打倒席多,我也不会发什么牢骚。我只是想离开这里。」

    「不可能的。很可惜……你的任务还没结束,所以不能让你从这里出去。你可别不安分啊。虽然我不愿对普通人使用魔法,但该下手的时候我也不会犹豫。」

    阿妮丝握紧双手,瞪着露米娜。

    她有能够战斗的力量,但席多严格禁止她使用那样的能力。就算没有受到限制,要是这里真如露米娜所言,周遭也应该已经布满了牙狼佣兵团的剑士们。

    阿妮丝明白,自己正是他们所在寻找的「召唤者」。在这里行使召唤,无疑同等于自杀行为。只叫来了克尔迪鲁卿,算是她运气好了。

    「这里快发生战争了。你被卷进这件事的确很可怜,但席多.迈斯特将凯鲁斯的尊严践踏得支离破碎,没办法,只能让凯鲁斯打倒他。要是你运气好或许还能得救,你可别怨我啊。」

    阿妮丝垂下了视线。

    「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想问。妳是席多.迈斯特的什么人?该不会是他的情人吧?」

    「…………」

    阿妮丝本来打算回答是家人。但要是她这样说,露米娜必然会接着追问他们是不是兄妹,这样一来她又该怎么回答才好?

    「…………」

    就算回答是父女,两个人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像亲子关系。露米娜一定会残忍地如此评断吧。真是这样的话,阿妮丝就无话可说了。

    「不想回答的话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露米娜丢下了阿妮丝,再度走出了木门外。

    「再见了。你就好好祈祷席多.迈斯特能找到这儿来吧。」

    露米娜小声窃笑着,并走出房间。阿妮丝想一股作气冲到门外去,「没用的!」却仍然不敌体型高佻的露米娜,腹部挨了一记,立刻跌倒在地。夹在阿妮丝背后和石头地之间的克尔迪鲁卿,发出了「呣嘎!」一声惨叫。

    「这座城中全都是我们的同伴,就算你跑到外面,还是会被带回来的。或者……也可能会被杀掉喔?你就安分点吧。」

    阿妮丝绝望地听着木门阖上的声音。

    「小克,对不起。你不要死……」

    「吾……还活着呀,只、是……有点儿疼。」

    「对不起。」

    阿妮丝抽泣着,并轻抚克尔迪鲁卿的身体。白龙毫无精神地乖乖顺从着。

    「怎么办……可以召唤诺雅或佛洛,叫它们破坏这道门吗?可是,这个牢房要召唤它们过来,好像有点太小了。」

    「这应该不是您的错觉。吾亦认为到这座城相当地老旧,总觉得有种相当不妙的预感。这栋建筑物不太稳固,是个奇怪的地方。要是唤出了佛洛,会不会从地板整个崩塌下去啊。」

    阿妮丝开始想象比最糟还要更凄惨的状况。

    「只能在这边等了吗?可是,那个人说要打倒席多耶!他会威胁要杀了我,让席多没办法用魔法。这该怎么办呢……话虽如此,席多好像曾经说过……就算我被绑架,他也会照样使出魔法……」

    阿妮丝顿时陷入了沉思,席多是否真的会这么做,确实是个未知数。

    「不过,要是那个女的同伴在席多的面前拔剑威胁要杀了我,这样……席多还是会使用魔法吗?不,要是他照用的话还好。如果因为这样给席多添麻烦,我、我……」

    「喔~?你是要说不如死了比较好吗?」

    「不,我是不会寻死的,我要想些能够活下去的办法。可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刚才说话的是小克……吗?」

    白龙出声否定。阿妮丝转而望向门的方向。

    随着「唷!」一声轻松的招呼,又再度传来木拴被挪开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

    阿妮丝发出惊叫声并往后退去。纵使背部已经撞上了墙壁,她依然往角落直退。

    门打开后,那儿站着一名银发的少女,水蓝色的双眸因愉悦而闪耀生辉。是瑟依.诺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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