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虚伪的和平

    第一章虚伪的和平

    现在,1926年12月28日。

    邦特拉过去神岛屿的馆下街充满黄昏的嘈杂,结束工作的男人们踏上归途,沿路上家家户户飘来阵阵晚餐的饭菜香。

    这里曾经是历时两日的人间炼狱,邦特拉图书馆与全世界人类遭受袭击。

    在那之后的一年里,馆下街日趋复兴,人们的生活也恢复到大乱前的常轨。但是只要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当时的伤痕还残留在各处,譬如战车铲过地面的车痕、射入墙内的子弹,以及炮弹的碎片。不过,当这些旧痕混入了新生活的日常痕迹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被人们淡忘。

    马特阿拉斯特一脚踢中一颗空弹壳,空弹壳滚落地面,随后掉入排水沟里。

    「糟糕,我记错时间了。」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如此嘀咕,一边拐了个弯,眼前出现一栋位于闹区中央的大型建筑物,他推开厚重的实木大门。

    抱歉,我来迟了。就在马特阿拉斯特打算这么说的瞬间,立刻又闭上了嘴。

    里头一片漆黑,所有的照明都关掉了,待在里面约百人左右的武装司书皆不发一语,安静得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马特阿拉斯特定进屋内,悄悄地将门带上,接着摘下帽子贴于胸前。

    「默祷结束。」

    从一片漆黑之中传来一名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是武装司书凯萨莉萝。

    「在此追悼一年前与神溺教团的战役中英勇捐躯的所有同伴,以及被苍渊咒病连累而死去的平民百姓们,正因为有他们的牺牲,才有现在的我们。

    我们在此宣誓不再犯下同样的错误,在座的诸位必须重斩决意,肩负起守护世人和平生存与安稳终死的绝对使命。

    我们誓言贡献吾等拥有的智慧与力量,以及一切的性命,来达成这个使命。」

    即使是在黑暗之中,还是可以看出在场所有人都用力颔首。

    「那么」

    此时,原本严肃的凯萨莉萝突然一改声调。

    「唯有今天这个场合,就让我们把所有的誓言忘了吧!」

    接下来的瞬间,所有照明同时被点亮。

    宽敞的店内大约坐了两百人,武装司书几乎全员到齐,大家人手一只玻璃杯,另一手则拿着拉炮或香槟酒瓶。

    就连平常不怎么在意穿着的同袍,今天也多少打扮得比较体面一些,这算是相当难得一见的景象。

    「各位请注意~~!」

    凯萨莉萝一边如此做出开场白,一边单手拿着扩音器跳上餐桌。

    「今年一整年,大家历经了许许多多的难关、尝尽了苦头,但我们总算撑过来了!大家这一年来真是辛苦了!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盛大宴会!是大家从被选中的战士、神的代理人、世界和平守护者的身分,回归到普通笨蛋的唯一日子!所以请大家尽情狂欢吧!

    干杯吧,笨蛋们~~!」

    伴随凯萨莉萝的宣言,屋内响起玻璃杯交击与拍手的声响。接着,拉炮的彩带与香槟的软木塞纷纷射向天花板。

    「今天请将平常的工作与烦恼全都抛到脑后,尽情地放肆一下吧!打架限在十天内伤势能复原的程度!破坏公物请控制在受损总额千多法拉以内!严禁杀人、性侵、抢劫、以及波及一般民众等行为!以上事项请务必遵守,其它的就请大家随意吃喝、尽情歌唱,把这里闹翻天吧!」

    如此说完后,凯萨莉萝便从餐桌一跃而下。

    粗鲁的人开始往自己的身边喷洒香槟气泡,也有明明还没醉却开始唱起歌的人。

    才一转眼的工夫,整个会场就化为一片唁一闹的狂欢景象。

    这里是邦特拉过去神岛屿馆下街内规模最大的啤酒屋,每年的这一天,这家店都会被武装司书整个包下。对于被力求规律的武装司书而言,这是一年一度唯一能够放纵自己尽情狂欢的宴会。

    「喂,以我们的身体来说,十天左右能痊愈的伤势应该满严重的喔。」

    马特阿拉斯特耸了耸肩,在心中叹了口气说:看来今天似乎会玩得很疯。

    说到武装司书的宴会,想必会有很多人以为是一场极度奢华的飨宴吧。即使是一般武装司书,十年便能赚足一生花用的金额;只要成为代理馆长候补,就能获得与伊斯摩大资本家匹敌的巨款。既然是这般宽裕的武装司书所举办的宴会,豪华的程度应该连那些王公贵族都会瞠目结舌,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宴会会场只是一般的啤酒屋,场内设置一处广场,广场前则杂乱地摆放餐桌,出席者都是各自随意地找地方坐下,或是站着便开始大吃大喝。

    就连食物也全是加了大量佐料的肉类料理或油炸食品,酒则属一般价位,只是种类和数量非常多。

    武装司书绝大部分来自于中等阶层或中下家庭,对于青春时代便日以继夜进行战斗训练与魔术审议的他们而言,根本品尝不出高级料理在味道上的差别;既然连上等美酒的喝法都不懂了,当然也不会知道用餐的礼节,举办什么豪华飨宴根本只是对牛弹琴。

    「这场宴会真的隔了好久才举办啊。」

    马特阿拉斯特发出感慨,并且随口喝了点香槟。

    「哎呀,马特先生,你迟到啰。」

    凯萨莉萝走过来和他搭话。

    「抱歉,我记错时间了。」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今年比往年提早一个小时开始喔。」

    「抱歉抱歉。」

    马特阿拉斯特则是耸耸肩。

    凯萨莉萝=朵朵娜的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虽然在一般人中算是年轻族群,但是她身为武装司书的资历却不浅。

    她是一个身材娇小,有张娃娃脸的女性,言行举止看来有些稚气。

    头上戴了顶极不相衬的大帽子,腰间与大腿上则佩带大量的**。说好听是自由奔放,若说得坦白点,她的装扮还真是另类。

    「听说今年是妳接下干部的工作?」

    「没错。」

    凯萨莉萝跃上马特阿拉斯特的肩上。这女孩不知道有什么怪癖,总喜欢往人的肩膀或桌子上跳,她古怪的地方不只是打扮而已。

    「真的很累人耶,因为之前一直都有伊蕾伊雅小姐帮忙。」

    「说的也是,很遗憾失去了这么一位帮手。」

    语才刚落,凯萨莉萝的手肘马上轻轻敲向马特阿拉斯特的头。

    「只有今天千万不可以露出寂寞的表情,要感伤请你明天再来吧。」

    「也对,真是抱歉。」

    「一定要露出开心的表情喔,因为这可是睽违三年的宴会呢!」

    或许是坐腻马特阿拉斯特的肩膀了,只见凯萨莉萝纵身跃下。

    前年的十二月二十八日,亚洛湾袭击事件才刚结束不久,并不是举办宴会的好时机;而去年的这一天,正好是苍渊咒病一战的起始日。

    回想这两年的风风雨雨,不禁令人深深体会到凯萨莉萝要大家尽情狂欢的用意。因为光是能开这场宴会,大家可以共襄盛举,就让人感到幸福无比。

    不经意地张望,可以发现会场最里侧设置了一处临时舞台,米蕾波可正拿着扩音器站在上头。一年前的短发如今已留长至胸前,她的脸型也变得较为成熟,少女的那种青涩模样已逐渐消失。此时,米蕾波可拉高嗓门说:

    「请各位注意。」

    虽然米蕾波可要众人注意,但武装司书只顾着自己畅所欲言。

    「请注意。」

    当她再说一次时,总算有几名武装司书有反应了。

    「喂~~米蕾波好像要说什么耶。」

    「快给我注意听,不然我要生气啰!」

    这道声音响起后,原本嘈杂的会场也安静许多。

    『前几天,我们进行了今年度第三次的武装司书升格审核,结果有三名见习生符合资格。我想藉由今天这个场合向大家介绍一下,请到台前来。』

    在米蕾波可的催促下,三名年轻人走上舞台。

    「请你们依序向大家简单问候并做个自我介缙,从最右边开始。」

    最先点头行礼的是一名笑容满面的少年。他个头矮小,有张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出身于优渥家庭,给人一种宠物犬的印象,他以爽朗的声音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午安,我叫利兹力,今年十八岁,兴趣是料理和园艺,喜欢的颜色是粉红与天空蓝,擅长的菜色是沙丁鱼派和伊蕾伊雅小姐传授给我的香煎鲑鱼。今天我拿出看家本领做了一些菜,已经丰盛地在那边摆盘,还请大家尽情享用。」

    会场传来拍手声与「很好吃喔」的鼓舞。

    「真搞不懂你的工作究竟是什么。下一位请。」

    接着出现的是一名短发少女。她那对惺忪的睡眼看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向,少女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不久开始小小声地说:

    「我是武装司书黛娜,水蓝色的小鸟吱吱喳喳地向我细诉明日的云朵。云儿轻飘飘、轻飘飘地,明明是春天,却宛如落叶一般。」

    「她在说什么?」

    凯萨莉萝一阵嘀咕。

    「这个女孩真有趣。」

    马特阿拉斯特则是笑得肩头一阵颤动。

    「明月、小猫,和猫头鹰,就如同二次函数的算式般跳跃,然而,为何小丑却没为此感到兴奋?收藏在邦特拉图书馆内所有的『书』,是夜里的细雪,我们武装司书恰似刚炖煮好的羊奶,而北斗星的六角形,又何以为我闪烁呢?」

    「谁知道啊。下一位请。」

    听到米蕾波可做出这种回答,这名叫做黛娜的新进武装司书倒是干脆地下台一鞠躬。

    于是,换第三人走上舞台,他走路时还右手右脚同时行进,然后就僵在台上不发一语,全身微微地颤抖;米蕾波可随即为这名新人武装司书解围。

    「他只要同时被七人以上的人注视的话,全身就会不听使唤,所以这段致词就先跳过吧。你可以下去了。」

    新人武装司书连名字也没报上,就夹着尾巴逃下台去。

    「喂,怎么只有这样啊!」

    米蕾波可额冒青筋,无视于会场传来的奚落声。

    「那么接下来,有请代理馆长对他们几位训示身为武装司书应有的心理准备吧。」

    米蕾波可面向会场的角落,哈缪丝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吃色拉。

    哈缪丝嘴里一边嚼着色拉,一边走到台上,从米蕾波可手中接下扩音器后只说了句:

    「真麻烦,我懒得说啦。」

    随后又返回会场的角落,米蕾波可皱着眉拿起扩音器。

    「那么,致词就到此结束,请大家继续用餐畅谈吧。」

    米蕾波可留下这句话后,便从台上逃下来了。

    「总觉得我们武装司书中,好像每年都会增加一些怪人呢。」

    「妳还敢说别人啊。」

    被马特阿拉斯特这么一说,凯萨莉萝大感意外地蹙起眉头。

    而米蕾波可则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谢谢妳,米蕾波。」

    「凯萨莉萝小姐,为什么妳要指派这种任务给我?」

    「我知道反正也没人想听嘛,而且又觉得致词很麻烦,所以就找米蕾波妳来帮忙啰。」

    凯萨莉萝哈哈大笑。

    「妳讲得很好啊,满有趣的。」

    「哼。」

    马特阿拉斯特话才刚出口,米蕾波可立刻不留情面地别过脸去。

    「我根本就不该来的,真受不了。」

    米蕾波可发着丰骚,转身离开马特阿拉斯特。

    「唉~~那家伙一点都没变。」

    「这也是米蕾波的优点,你就别在意了。」

    凯萨莉萝笑着说道,马特阿拉斯特听了点点头。

    自宴会开始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米蕾波可坐在会场的角落,在心中埋怨着: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她原本就不喜欢热闹的场所,除了讨厌吵闹声之外,更厌恶那些喝得烂醉的酒鬼。

    米蕾波可环视整个会场,路易克与札姆罗抱着啤酒桶在拼酒量,拉斯马与可伊欧鲁扭在一起就要打起来,邦伯则在自己的桌前摆满了料理,在旁边大吃特吃。

    马特阿拉斯特坐在大厅的钢琴前,弹奏着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凯萨莉萝与葛摩等人则围在琴边献唱。

    大家平时都是值得尊敬的前辈,然而现在却像个白痴一样嘻闹。

    「这究竟是怎么了?」

    米蕾波可喃喃自语。

    不过,或许是连嘻闹都不会的自己错了吧。当她一个人无聊地坐在一旁时,便不经意萌生这样的想法。

    「」

    米蕾波可突然想起一年前的战役。每当她抚摸长及胸前的秀发,便可实际深刻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然而,一切却又宛如昨日才发生的事。

    她的脑中浮现在那场战役中丧命的人们。

    这样恣意狂欢真的可以吗?明明有太多人被牵连而白白牺牲,明明洛萝缇和伊蕾伊雅再也无法参加这场宴会。

    新人武装司书黛娜走近米蕾波可,将手中的玻璃杯递给她。

    「有什么事吗?黛娜。」

    黛娜用不解的眼神盯着米蕾波可。

    「任谁都不想忘记那件事,可是有时候如果不将牵挂暂时抛开,就会被思念绊住而无法前进。因为大家都是不擅长遗忘的人,所以今天要努力地忘却一切不开心。」

    米蕾波可从黛娜手中接过玻璃杯,杯中盛满淡琥珀色的液体,她应该是想鼓励自己开心点吧。

    「谢谢妳。」

    米蕾波可出声道谢,并且喝光杯里的液体。明明口感微甜,却有种辣喉的刺激感,这是她第一次品尝这种玩意儿。

    「这是什么?」

    黛娜沉默地指向吧台,一只银制的器皿内盛着上方飘浮着柳橙片的饮料。

    「这是水果鸡尾酒(潘趣酒),妳可以自己舀到杯里喝喔。」

    黛娜如此说明。虽然这样的喝法不符合礼仪,但是感觉还不错。米蕾波可再舀了一杯酒喝进肚里,水果酒异常柔顺地滑进喉咙。

    「真好喝。」

    米蕾波可一边眺望着玻璃杯,一边露出微笑。

    1926年2月。

    苍渊咒病大乱结束,邦特拉图书馆用众多牺牲者的性命作为交换,终于获得这场胜利,敌方总帅卡酋亚=毕因哈斯最后被艾恩立凯击毙。然而,战斗并没有因此划下休止符。

    对武装司书而言,大乱后的一个月或许才是最艰困的时期。他们一方面要保护过去神岛屿的受灾者,一方面要复兴已成毁灭状态的城镇;另一方面还得去拯救分散在近海一带的各国海军士兵。

    他们不得不竭尽所有的力气,在另一场名为「人命救援」的战役上奋战。

    除此之外,与神溺教团之间的战争仍持续进行,谁也无法保证神溺教团是否真的将所有的棋子撤出。

    他们无法确认洛萝缇『书』中记载的前武装司书卡酋亚,是否真为神溺教团的首脑。说不定连他都只不过是个受人操控的傀儡,背后还有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说起来,神溺教团的恐怖之处,就是它即使灭亡却还能继续存续。武装司书击溃神溺教团的次数,在历史上就超过五根手指头之多,然而,每次神溺教团都能起死回生。

    武装司书们虽然致力于复兴工作,但仍要继续与神溺教团奋战。

    在击倒卡酋亚之际,没有任何人确信神溺教团会因此而灭亡。

    苍渊咒病大乱后的两个月,发生了一起可以写进历史的事件。

    驻守在托亚托矿山的见习生,火速驾着飞机冲进邦特拉图书馆。

    「『书』出土了!『书』、『书』出土了!」

    即使他这般大声嚷嚷,也没有多少人能当下理解他的意思,因为神溺教团信徒的『书』是绝不可能被找到的,大家一直都是如此认为。

    「请冷静一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米蕾波可拿水给惊魂未定的见习生喝,见习生边咳嗽边喊说:

    「信徒的『书』被挖出来了!」

    经他这么一说,米蕾波可才开始察觉事态的严重性。

    这次发现的,是一名在托亚托矿山被杀害、叫做伍斯帕的信徒的『书』。他之前虽然跟随过亚奇多,但经确认曾败在洛萝缇手下,尸体在那之后也有被人发现。

    除了哈缪丝之外,几乎所有的武装司书都聚集到邦特拉图书馆一窥这本『书』。

    「信徒的书怎么会突然出现?」

    武装司书的心情可说是怀疑和喜悦参半,因为神溺教团封印『书』的方法仍不为人知。

    在米蕾波可的大力调查下,判断出一名叫做夏尔=史特莱特的人物与『书』的封印有很大的关连,可是在打倒夏尔=史特莱特之后,『书』的封印还是持续地进行。

    武装司书们不明白信徒的书为何会被找到,各个露出狐疑的表情。

    「算了,不必追究啰。虽然不知道理由,但现在『书』总算被我们挖到了,这已经很值得庆幸啦。」

    哈缪丝如此告诉武装司书们。

    「因为我们的奋战,而让封印『书』的机关丧失机能,现阶段也只能这么推论了。」

    马特阿拉斯特接着补上这一句。

    还有一个令武装司书感到不解的地方,那就是记载于伍斯帕『书』中的一段记忆,卡酋亚曾经让伍斯帕看过一小块『书』的碎片。

    伍斯帕被告知,那是曾经见过天国的男人的『书』

    所谓的天国,一直以来仅被认为是神溺教团捏造出来的幻想,万万没想到天国竟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在那个被称做天国的地方,的确存在着超乎人类想象的幸福,任谁见到这本书的碎片,一定都会想上天国;为何人们会信奉神溺教团,读了这本『书』便能明白个中道理。

    天国的真实性成了调查的最优先任务。陆续被挖掘出来的信徒们的『书』,以及从信徒秘密指挥处发现到的数据都可作为依据,交叉比对这些数据后或许可以找出真相。然而,受到神溺教团秘密主义的高墙阻挡,以致于调查迟迟没有进展。

    特别是天国的真相与拉斯哥尔=奥塞罗的真面目,更被视为神溺教团的绝对机密。

    「看来真实就只能靠翻阅卡酋亚=毕因哈斯的『书』来解谜了。」

    每个武装司书都这么说,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唯独卡酋亚的『书』遍寻不着。

    结果,事实竟然从意外的地方被揭晓,原来答案就在邦特拉图书馆的封印书库里。

    「快来看这本『书』」

    尤奇佐纳如此说完后,拿来『书』的一部分碎片,这是他在第三封印书库角落偶然发现的。依记录显示,这五百年内没人阅览过这本书,因为并没有留下之前的记录,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一本被封印之后,就再也没被翻阅过的『书』

    「里面写些什么?」

    米蕾波可问道。

    「书里有写到天国的真相。」

    武装司书们争先恐后地触摸这本『书』

    这是距今一千八百年前的一名魔术师的『书』

    由于书的内页几乎有一半缺损,所以无法完整阅读,不过剩下的部分仍有记载关于魔术的内容。

    我们或许可以称他为梦魔,他能操弄人们的梦境,让人梦见完全混淆现实的梦。他在过去曾侍奉古代某位贵族,有时让他的敌人频频作恶梦以破坏对方的精神力,有时让他的亲近之人梦见幸福的美梦。

    「尤奇佐纳先生,换句话说,所谓的天国,是指这名魔术师虚构出来的梦境吗?」

    听到米蕾波可的问题,尤奇佐纳随即点头。

    「现在,人类的足迹几乎踏遍创造神所创造的世界,即使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那个传言中的天国边境。

    既然如此,天国想必位在某个不属于这个世上的地方。

    例如在梦境中。」

    「」

    目前,武装司书还有一些事无法理解。若说神溺教团长久以来所渴求的目标只是一场梦,这个结果未免太不值得了。

    尤奇佐纳开始向如此思索的米蕾波阐述。

    「这只是我的假设,虽然其中可能包含了想象的部分,但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差异。就以我个人对神溺教团历史的解释」

    尤奇佐纳所说的神溺教团历史,就是这么一回事。

    曾经有某个人读了一本梦见天国之人的『书』,接着,殊不知『书』中内容是梦而阅读此『书』的人们,逐渐相信天国确实存在。

    一千八百年前,人类仅住在西方大陆的某几个区域内,因而使他们深信在未知的新天地里,有个蕴藏无限幸福的地方。

    于是,渴望前往天国的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增加了。

    这也是神溺教团的开端。

    人们彼此交谈,讨论天国究竟是何物,历经长期议论的结果,所谓的天国逐渐被人们想像成是聚集人类幸福的场所。这样的妄想不久之后变成谣言,谣言成为传说,最后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不容置疑的事实;如此一来,神溺教团的教义便确立了。

    但是,实际上天国并不存在,为了隐瞒这个事实,于是他们创造出拉斯哥尔=奥塞罗这样的虚构人物,并将天国尊崇为一处绝对不可侵犯的圣地。

    一切都是虚构下衍生的产物,他们是一群无法分辨现实与妄想的人,以谎扯谎来巩固众多教义,这才是神溺教团的真实。

    这下总算可以了解神溺教团为何无法彻底消灭了,因为即使消灭了神溺教团,传说依旧会在某地暗中流传;更何况不管是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有无法分辨现实与妄想的人们。

    「举例来说,就像是卡酋亚=毕因哈斯吗?」

    「一点也不错。」

    尤奇佐纳如此说完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若要说它荒谬,肯定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了。妄想衍生出妄想,进而引发那些令人恐慌的战争;为了那个妄想,还造成无数人的死伤。

    「这终究只是假设性的说法,虽然很有说服力,可是真相依旧不明确。」

    哈缪丝开口说道,尤奇佐纳也点点头。

    「我们尚未得知神溺教团信徒的『书』为何没出土的理由,所以今后也要继续调查。」

    哈缪丝向武装司书们明确声明,要继续调查有关天国的实情。

    然而,在那之后并没有发现卡酋亚的『书』,亦无法掌握往天国或是拉斯哥尔=奥塞罗的真面目。

    即使杀光所有残余的信徒,还是没找到知道事实真相的人。

    尤奇佐纳的假设逐渐被大家当作事实,到最后,他的假设就这样被认定为结论。

    在伍斯帕的『书』出土的六个月后。

    米蕾波可透过思考共有,向各国首脑与现代管理代行官宣布神溺教团灭亡的消息,并公开教团的真面目。

    如此一来,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之间的战争便正式宣告结束。

    之后进行了和各国首脑的协商,最后决定将事后处置全权委托武装司书负责。是否要将神溺教团的真相公诸于世的问题,则因为顾虑到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而暂时静待宣布的适当时机。

    虽然有些地方无法释怀,但这场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的战争总算画下了休止符,长期的混战终于陪柬。

    现在,1926年12月28日。

    「嗯,好好喝。」

    米蕾波可乘着酒劲,舀了杯水果酒一口气喝下,在几杯黄汤下肚之后,感觉心情越来越好,酒真是不可思议的饮品。

    直到刚才为止,她都还在忧心与神溺教团的战斗,心情也因此非常郁闷,可是喝了几杯之后,好像连神溺教团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样子真的好吗?」

    米蕾波可自言自语。

    「很好啊。」

    一旁的黛娜回答。

    米蕾波可心想:神溺教团的本质,恐怕不只是天国这样的妄想而已。

    造就出神溺教团的推手,是像希葛尔那种为了拥有幸福而不惜犯下任何勾当的人心,亦是对贪婪和傲慢不感羞愧的人类愚知。

    当那样的人聚集在一起,获得所谓神溺教团的心灵支柱后,便酿成了各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暴行。

    神溺教团令人啼笑皆非,而他们的胜利也一样啼笑皆非。

    但是,为此牺牲的人命绝不愚蠢,不论是洛萝缇、伊蕾伊雅,还是路易蒙他们。米蕾波可的脑中瞬间浮现出他们的脸孔,很快地又消失不见。

    「大家,对不起」

    如此喃喃自语后,米蕾波可又再喝了一杯。

    「就让我好好地享乐一番吧。因为,这个世界终于恢复和平了。」

    不知不觉中,银制器皿内的酒全部喝光了,于是米蕾波可叫来了见习生,要他们再帮自己拿杯酒来。

    插图021

    另一方面,武装司书们围在会场的某个角落,弹琴的马特阿拉斯特就在他们的中间。他修长的手指轻快地在键盘上跳跃,就在演奏结束的同时,会场响起一片如雷掌声。

    「这是『弗尔贝克市的周末夜』,不知大家还满意吗?」

    马特阿拉斯特张开双手,向众人露出微笑。

    「真不愧是打混高手,这首曲子你练了多久啊?」

    葛摩拍手问道。他和马特阿拉斯特同年,是一名资深的武装司书,修剪整齐的胡须与一身古典西装打扮,实在与武装司书极不相衬。

    「什么打混高手,这种简单的曲子,我只要看一下乐谱就会弹了。」

    「真的吗?你好厉害唷。」

    凯萨莉萝称赞道,接着跳到钢琴上。

    「凯萨莉萝,不要轻易相信马特阿拉斯特的话,这是绝对不变的铁则喔。」

    葛摩发出一阵窃笑。

    马特阿拉斯特无奈地耸耸肩,看来他已经完全被贴上打混高手这个标签了。由于平常在图书馆几乎见不到他的踪影,所以对其他武装司书而言,他这个头衔根本是理所当然。

    马特阿拉斯特这一年来始终在暗地里执行工作,他一手担下无法透露给一般武装司书知道的秘密任务。

    马特阿拉斯特的任务就是守住神溺教团的秘密,以及设法让神溺教团继续存在。

    纵使是如此八面玲珑的马特阿拉斯特,这个任务对他来说也是非比寻常,因为他必须骗过所有的武装司书才行。

    他也算是度过了一个漫长而艰辛的一年,而他努力的成果就是这场和平的宴会。

    1926年1月。

    在艾恩立凯与洛萝缇多方的努力下,卡酋亚终于被击倒,失去指挥官的神溺教团全然失去反击的力量。武装司书在复兴之余,为了斩草除根而肃清教团残存的余党,为了追查神溺教团的真相,也努力地搜寻情报。

    马特阿拉斯特并没有参与这些工作,因为他身负更重大的任务。

    「唔连头都痛起来了。」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像烟囱般地抽着烟斗,一边如此嘀咕着。这里是他位于伊斯摩共和国的私人别墅,马特阿拉斯特将此处当成他从事台面下任务时的据点。

    他被付予的使命有两个。

    第一个使命是:对底层的武装司书隐瞒神溺教团的真相,包括神溺教团其实是武装司书的下层组织,以及天国确实存在于邦特拉图书馆第二封印迷宫里。他必须隐瞒这些机密。

    另一个使命则是:让神溺教团继续存在,设法让心中燃起打倒神溺教团斗志的武装司书停止战火,还得避免被武装司书察觉自身和神溺教团的关系。

    马特阿拉斯特不停地咳嗽,他因为烟斗抽得太凶导致喉咙干涩,就这样持续在吞云吐雾之中苦思对策,转眼间过了一个星期。

    「看来您正在伤脑筋,马特阿拉斯特先生。」

    穿着丧服的少年在背后嗤嗤窃笑,他是搬运人类『书』的追忆战器『夜』,此刻的模样亦别名为拉斯哥尔=奥塞罗。

    别墅里堆放了数十本『书』,全都是拉斯哥尔搬到这里的神溺教团信徒的『书』。

    「就跟你说要妥善处理嘛,你说这下该怎么办?」

    「马特阿拉斯特先生不是天生擅于说谎吗?不如趁机一展您的长才吧?」

    拉斯哥尔笑着提出建议。

    「你这么说也没错啦,不过这差事还真是有够累人。」

    马特阿拉斯特一面抱怨,一面轻咳了几下。屋内烟雾弥漫,看起来就像着火似地。

    「无论是武装司书或是见习生,大家全都绷紧神经蓄势待发,你说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啊?」

    「就照以往的做法隐瞒众人不就行了?」

    过去,他们和神溺教团间的战役,都是在把信徒赶尽杀绝的同时宣告结束,以致于神溺教团的真面目在历经了漫长的岁月,还能暧昧地隐藏下去。

    「就是无法重施故技,所以我才伤脑筋。」

    马特阿拉斯特把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再次点了根烟。

    「总之,都怪这几年秘密不断被人揭穿。

    神溺教团的总帅是创造真人并予以统率的乐园管理者,神溺教团的目的在于前往能获得一切幸福的场所天国。神溺教团的『书』被拉斯哥尔=奥塞罗挖掘后,便会运往天国,这些重要机密一个劲地外泄出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卡酋亚造成的。」

    马特阿拉斯特发了一阵牢骚。

    在卡酋亚出现以前,神溺教团一直都被外界认定成以『认同人类的欲望,作恶毫不犹豫』为教义的宗教团体,不论是乐园管理者或是天国的存在,都不为外人所知。

    所以,只要消灭邪恶的人类,对一般市民隐瞒神溺教团的存在,神溺教团自然就会绝迹,事情也可以就此解决。

    可是,如今却无法像这样称心如意。

    「卡酋亚那家伙到底要为难我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真想让他活过来再杀他个一次。」

    不知道秘密的武装司书正在着手进行调查,寻找神溺教团渴求的天国究竟为何,以及卡酋亚何以成为乐园管理者。

    他们各个身怀绝技,所以尽管调查步调稍嫌缓慢,却也稳定地进行着。

    「我记得好像是葛摩吧,他在调查卡酋亚成为乐园管理者的来龙去脉,还特别陈情说希望能让他阅读当时代理馆长的『书』。我怎么可能答应让他看那种东西啊,哪能说出他是奉代理馆长的命令才成为乐园管理者的!」

    马特阿拉斯特胡乱地搔了搔头,看来他这次真的一筹莫展了。

    再这样被调查下去,或许会被他们挖出真相也说不定,那是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真相。

    要是真相被揭穿,武装司书肯定会分崩离析,必须想办法让武装司书们停止调查。

    「不妨向他们施压,您觉得意下如何?直接告诉他们不得再继续调查神溺教团。」

    「如果真的这么说的话,不就等于讲明了武装司书和神溺教团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想不到你这家伙还真是不可靠。」

    「真是非常抱歉,说来说去都怪在下的性能不良。」

    拉斯哥尔看起来十分愉悦地笑了出来。

    马特阿拉斯特看向放在桌上的纸,纸上乱七八糟地写着今后该进行的剧情草案,并下了一道『神溺教团是如何诞生的呢?』的标题。

    「只好用这个来欺骗大家了。」

    他从叠高的信徒『书』堆中拿起了一本书,那是一本名为伍斯帕的男人的『书』

    「拉斯哥尔,请你重新把这本『书』埋回托亚托矿山吧。」

    「喔,如此一来,不是会被武装司书见到神溺教团的『书』吗?」

    「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以这个脚本将错就错啰。」

    1926年2月。

    武装司书一阵慌乱,因为伍斯帕的『书』被人从托亚托矿山中挖了出来,那正是拜托拉斯哥尔埋回去的书。

    马特阿拉斯特不只让他埋了伍斯帕的『书』,还有许多信徒的『书』都被一并埋了回去。

    今后恐怕会有更多信徒的『书』被世人发现吧,但是也仅限于那些不知道重要秘密的下级信徒。

    「不知道能不能骗得了大家。」

    马特阿拉斯特与哈缪丝在代理馆长办公室里谈话。

    「哎呀,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啦,你编的剧本向来都很有成效呢。」

    哈缪丝如此说道。

    「剩下的就是要在什么时候使用那本『书』吧。」

    「是呀。」

    依照马特阿拉斯特的剧本安排,在这之后将会公开梦魔的『书』,藉此彻底瞒骗天国的真相,然后营造出神溺教团灭亡的假象。

    「我看梦魔的『书』就交由尤奇佐纳去处置吧。」

    「交给尤奇佐纳?我和妳就不行吗?」

    「我最讨厌和这种麻烦事有所牵扯了。邦伯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没什么说服力,至于你这个大骗子,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吧。」

    「妳说的没错。」

    马特阿拉斯特露出苦笑。不论怎样,彻底欺瞒武装司书的计划仍持续进行着,再来就只能亦步亦趋地努力做到不让人心生疑窦。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避免神溺教团死灰复燃,所幸现在已经有候补人选了。」

    马特阿拉斯特想起乐园管理者候选人的脸。明斯的素质虽然无可挑剔,问题是他是否愿意承接。

    「妳已经告诉明斯了吧?」

    「还没呢,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啰。」

    「又是我?」

    哈缪丝随即噘起嘴表示:

    「我现在忙得很,忙着馆下街的复兴、忙着赔偿慰问遗族,还得和各国之间做政治交涉。尤奇佐纳和邦伯也忙得脱不了身,所以只剩下你了嘛。」

    就像哈缪丝所说的,这种台面下的工作原本就是他该负责的。

    「对了,要是明斯不同意的话,那该怎么办?」

    「这还需要问吗?就由你来当乐园管理者啰。」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心想「饶了我吧」,一边走出门外。

    1926年4月。

    听到明斯允诺担任乐园管理者一职,马特阿拉斯特打从心底松了口气。其后,马特阿拉斯特也为了新生神溺教团的组织编制与支持活动,奔走于世界各地。

    从旁来看的话,他的行为看似成天都在游山玩水,但其实那只是马特阿拉斯特刻意去伪装成玩乐的模样。

    实际上,马特阿拉斯特从来没有这么忙过,而他的努力也有了成果,新生神溺教团的组织终于成形。

    就在这个时候,马特阿拉斯特接获哈缪丝的召集令;同一时间,尤奇佐纳与尤莉以及邦伯等人也被传唤过来。

    共同守护神溺教团秘密的干部们全都齐聚一堂。

    由哈缪丝指定的会合地点就在图书馆上空,也就是邦伯驾驭的鲸鱼上。

    「嘿。」

    他轻声吆喝,从屋顶往鲸鱼身上一跃而上。就算是在哈缪丝的办公室,也难防被窃听的可能性。

    「马特,好久不见啦。」

    说这句话的人是武装司书最强之一、驾驭鲸鱼的邦伯,也是深知武装司书秘密的其中一人,他和明斯是在同一时期从哈缪丝口中得知秘密的。

    「好久不见了,马特阿拉斯特先生,见到您安然无恙,真是可喜可贺。」

    站在一旁的人,是被称为下届代理馆长的尤奇佐纳以及他的妹妹也就是他忠实的搭挡尤莉。早在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的战争开打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告知秘密了。

    尤奇佐纳仅仅回以冷傲的视线,连个招呼也没打,尤莉则是恭敬有礼地行一鞠躬。

    最后,哈缪丝从邦特拉图书馆的最高处大幅跃身,跳到了鲸鱼身上。

    这真像潜藏在暗地里操控世界的恶魔党集结势力啊。马特阿拉斯特来回看着同伴们的脸,心中不禁萌生这样的想法。

    「嗯,大家都到齐啦。」

    哈缪丝拍了拍手。

    「世界各地的重建工作正在顺利进行中,他们和神溺教团之间的战争也巧妙地粉饰太平,而且,由明斯主导的神溺教团也已经培育出良好的组织。

    这一切多亏大家的努力,谢谢你们啰。」

    「代理馆长,妳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才找我们来的吧。」

    尤奇佐纳忍不住念两句。

    「你这个人还真是急性子耶。唉,算了,也差不多该解决之前暂搁在一边的问题啰。

    也就是那个残存的叛徒奥莉薇亚=利崔特。」

    经她这么一说,马特阿拉斯特这才回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女人还活得好好的,现在恐怕正躲在某个角落里,伺机等待反扑的机会,所以我们得想出个对策才行呢。」

    「那么,妳所谓的对策是?」

    「自从我让她逃走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寻找她的踪迹,看来这下真的得下工夫去找了.」

    哈缪丝才刚说完,尤奇佐纳便转身往回走,打算从鲸鱼背上跳下去。

    「喂、你要去哪里呀?」

    尤奇佐纳无视哈缪丝的制止,直接从鲸鱼背上跳了下去,留下的尤莉则面露微笑地说: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她只不过是名普通的女孩子,我不认为她会是有必要召集我们过来讨论的对手。只要找到她的人加以处理,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妳太过轻敌了,那女人可是掌握了大局喔。妳不认为她手中握有的秘密,足以将整个武装司书瓦解掉吗?」

    「既然如此,杀了她不就成了?」

    尤莉面露温柔的表情,却说出令人无法想象的冷酷话语。她是一个一旦与她为敌,就会使出非常残忍手段对付你的女人。

    「那么恕我先告辞了。」

    尤莉压住裙襬,从鲸鱼背上一跃而下。

    「那两个人根本就没听懂我的话嘛。」

    「不过代理馆长啊,那女人会有什么问题吗?暂时不管她应该也没差吧?况且她还是个美人耶。」

    邦伯一边「喀哩喀哩」地吃着零食,一边悠哉地说。马特阿拉斯特暗自心想:这和她是不是美人应该没关系吧。

    「当然有问题了,因为她知道凡德=鲁加的存在呀,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哈缪丝停顿了一下。

    「但那女人很有可能知道『堇色愿望』,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邦伯把零食的袋子随手一丢,然后开口问道:

    「妳说的那个『堇色愿望』究竟是什么啊?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马特阿拉斯特则是从旁插嘴说:

    「说的没错,听说那是毁灭天国的唯一手段。」

    「那可就不得了啦,这回非杀了她不可。」

    邦伯张嘴大笑起来,马特阿拉斯特发现他眼中潜藏着锐利的光芒。

    「话说回来,那东西要如何毁灭天国啊?」

    在此瞬间,马特阿拉斯特拔出枪,并将枪口瞄准邦伯的眉间。

    「嗯?马特,你这么做的用意是?」

    「没什么,我在想你该不会在动毁灭天国的歪脑筋吧。」

    马特阿拉斯特笑了,毕竟邦伯得知这个秘密的时间还很短,他或许连天国是什么都还不是很了解。

    「要是我真的这么打算,你又会怎么做?」

    邦伯笑着提问。

    「那当然只有赐你一死了。」

    马特阿拉斯特与邦伯笑成一团,两人笑了好一会儿之后,邦伯终于举双手投降。

    「我知道啦,不问就是了,你真是个恐怖的男人。」

    「感谢你的善解人意。」

    马特阿拉斯特如此说完后,把枪收了回去。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要是我知道的话,肯定会产生毁灭天国的愚蠢想法。」

    「那么代理馆长,妳打算怎么做呢?虽然尤奇佐纳刚才已经说过了,可是我也认为这种事没必要把大伙全都找来讨论啊。」

    马特阿拉斯特点头同意。

    「是啊,我觉得代理馆长似乎对奥莉薇亚的评价过高了。」

    连续遭到四名属下否定,哈缪丝露出些许不悦的表情。

    「我知道了啦。那么,不管怎样都先把她找出来,再杀了她就对了。这件事就交给马特你全权负责啰。」

    「又是我啊。」

    马特阿拉斯特耸了耸肩。

    「当然啰~~因为邦伯又不擅长做这种事,而且尤奇佐纳也走掉啦。」

    「真受不了我了解了。」

    哈缪丝点点头后,便从鲸鱼背上跳下去,邦伯不知为何还在那里笑个不停。

    「可是马特啊,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竟然叫我们连手杀掉一名无辜的女人,她根本就是恶魔党的头目嘛。」

    「这你不是最清楚吗?」

    马特阿拉斯特如此回答。

    「邦特拉图书馆的代理馆长是这世上万恶的化身,而我们则是魔头下的爪牙。」

    马特阿拉斯特留下这句话后也一跃而下。

    那么,该去杀人了,去杀那个极有可能知道她不该知道的秘密的女人。

    现在,1926年12月28日。

    马特阿拉斯特琴弹得有些疲累,于是离开了琴边。他拿了好几瓶放在吧台里的酒,自行摇起调酒器,调制鸡尾酒也是他的兴趣之一。

    马特阿拉斯特品尝着带有啤酒苦味的鸡尾酒,回想起这一年所发生的事。

    虽然这一年烦心的事很多,但是结果大致上还算满意,除了能对武装司书们继续隐瞒秘密之外,新生神溺教团也在逐日完成当中。

    正因如此,他才能像此刻这样悠闲地品尝鸡尾酒。

    然而,唯有奥莉薇亚这件事出乎意料之外。

    原以为她是个软弱的目标,只要杀掉就能了事,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种地步。他不得不承认当初太小看奥莉薇亚这号人物,毕竟她曾经从哈缪丝的手掌心成功脱逃。

    「你看你看,马特先生。」

    凯萨莉萝走过来和他搭话。

    「她看起来好怪喔,应该没事吧?」

    马特阿拉斯特将视线移向凯萨莉萝手指的方向,看见米蕾波可站在放有水果酒的桌旁。

    她将酒倒入玻璃杯中一口气喝下,接着又连续喝下第二杯、第三杯。

    「竟然以那种惊人的速度灌酒,莫非那家伙原本就很会喝」

    两人走近米蕾波可。

    「喂,米蕾波,妳没事吧?」

    「会有什么事?」

    米蕾波可依旧是一脸平静的表情,说话的语调也很正常。

    「妳很能喝嘛,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猛灌酒?」

    「我才没喝什么酒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凯萨莉萝抢走米蕾波可手上的玻璃杯,闻闻杯里的味道,再用舌头稍微舔了一下。

    「这杯里有掺酒喔。」

    「唔哦。」

    米蕾波可用奇妙的语调应了一声。

    「葡萄酒、橙皮甜酒、柠檬汁与枫糖浆,再加上切成薄片的柳橙与莱姆,这种的酒精浓度虽然低,但的确是酒。」

    马特阿拉斯特为她进行解说,米蕾波可则把凯萨莉萝手中的玻璃杯抢回来,望着杯里的酒好一会儿之后,开始慢慢地摇晃头部。

    「米蕾波,妳还好吗?」

    马特阿拉斯特出声关心,米蕾波可凝视着马特阿拉斯特的脸好一阵子,然后

    「咕。」

    随后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下,凯萨莉萝与马特阿拉斯特两人无奈地耸耸肩。

    「该怎么处理这孩子呀?」

    「唉~~找个地方让她睡一下,到时她就会自己醒来了吧。」

    「马特先生,那就麻烦你啰。」

    「为什么是我?」

    正当他如此回问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开口对他们两人搭话。

    「咦,那家伙醉倒啦?」

    马特阿拉斯特转过头去。

    「我记得她好像叫做米蕾波可吧,我送她回去吧。」

    站在后面的女人如此笑着说道,马特阿拉斯特对这个人竟然也在场感到有些惊讶。

    因为站在眼前的女人,正是奥莉薇亚=利崔特。

    她是曾被哈缪丝=梅瑟塔追杀却奇迹似逃脱的女人,是武装司书与神溺教团共通的敌人,并遭到双方人马夺命。

    然而这位奥莉薇亚此刻却身穿晚礼服,单手拿着香槟杯站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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