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阶 意外的发言

    少女与幸宏四目交会,露出微笑登上阶梯,身上的制服领结轻轻跳动。她的领结是綠色,与幸宏同属一年级生。

    「你不要紧吧?身体不舒服吗?」

    少女走到幸宏身旁,歪过头问道。她的波浪卷发在幸宏肩旁搖晃,大大的半月形双眼担心地瞇细起来注视著幸宏。

    「…………」

    幸宏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少女晶莹洁白的肌肤让人联想到法国人偶。幸宏深深被她吸引,彷彿要被吸入那对眼眸中一般,让他一时透不过气,身子微微颤抖。

    「……喂——你是怎麼啦?」

    少女在幸宏眼前挥手问道。幸宏回过神转移目光,急忙挥手回应:

    「啊,沒什麼,我沒事……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是吗?」少女喃喃說道,然后又說:

    「看起来不像啊。」

    少女在幸宏身旁坐下,让幸宏急忙移动身子,与她保持距离。少女见状微微一笑——

    「这种时候啊,跟人聊天可以让心情轻松不少喔。」

    与幸宏同樣盘起双手說道。少女的反应让幸宏一脸惊讶,不知该如何回应。

    「其实我很久沒来这裡了,所以有点不安呢。刚刚参观校內,可是因为今天是假日,都沒看到人啊。本来以为应该至少会有社团练习,结果真让人失望。所以,其实是我想找人聊天啦,真不好意思。」

    幸宏还在想该說些话的时候,少女率先发难。她一边低头看著阶梯,一边用音量适中且悅耳的声音說话:

    「你一个人在打扫阶梯吗?真不简单,你的手好像很冰啊……」

    语罢,少女伸出手握住幸宏的双手,此举使幸宏惊吓地收手,让少女重心不稳倒了下来,发出细小的惊叫声。

    「…………」

    少女倒下成倚著幸宏的姿势。柔缓的波浪卷发在幸宏的颈部散开,右肩感觉少女的体溫,並且扩散至手臂。少女的手按在幸宏胸前,使他不知所措,动弹不得。

    「对不起。」

    少女一边开口道歉,一边移开身子,身上的花香刺激幸宏的鼻孔。

    「不,抱歉,是我不好,突然吓了一跳……」

    幸宏羞得满脸通红,不敢正视少女。可是她卻主动面朝幸宏說道:

    「真是对不起。你看起来浑身发冷,所以我就忍不住……我以为你是因为天气太冷引起身体不适呢。」

    「……啊,不,妳误会了,其实我只是心情有点沮丧而已……」

    幸宏感觉到少女的视線,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还是勉強回话。少女登时绽放笑容說道:

    「你看,我說中了,有烦恼就应该說出来啊。」

    「……沒有啦,我想这种事不应该跟初次见面的人說。」

    「嗯,是我太厚脸皮了啦。但是因为你看起来太『愁眉苦脸』了啊。」

    「我看起来真的那麼愁眉苦脸吗?」

    幸宏歪歪嘴角,苦涩的說道。

    「真的,一副灰心丧志的樣子呢。如果这是连续剧,你就好比是女主角身亡的男主角吧。」

    少女不明就裡的握紧双拳诉說,幸宏看到她的模樣不禁露出笑容回答:

    「我碰上的事沒有那麼夸张啦。」

    「那到底是什麼事?唉呦,我变得好想知道喔。不要卖关子,快点告诉我好不好?我絕对不会說出去的啦。」

    少女开口催促。幸宏为难的搔了搔头,接著少女稍微将身子贴近他說:

    「而且你不觉得初次见面反而更适合說心事吗?我想正因为我们对彼此陌生,所以說话可以更不需要有所顾虑啊。」

    少女再度散出花香。幸宏感觉身体开始发热,急忙将视線从少女身上转开,露出苦笑反覆澄清:「不是啦。」

    「那个……我烦恼的事很奇怪啦,所以我想——」

    「我懂了,我最喜欢听奇怪的事啦。我发誓不会笑你,所以告诉我嘛,然后让我们都放松心情吧。」

    「咦?妳是指我们彼此,而不是只有我吗?」

    「对啊,再这樣下去我会因为太过在意你的烦恼原因而失眠呢。所以请你当作是帮我一个忙,告诉我原因吧。」

    语罢,少女低头行礼。她的头发随之搖动,稍微露出颈子,然后立刻抬起头,展露微笑。

    「啊,这个,该怎麼說呢……是关於社团的事啦——」

    幸宏缓缓地一言一语将刚才意志消沉的事情全盘托出。

    「然后我在想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听起来很奇怪吧。」

    幸宏露出靦腆的笑容,一边看向身旁的少女。

    「唔……」

    可是少女卻一脸正色注视著虛空,然后转过头对幸宏說:

    「我想问题症结应该不是有无斗志或干劲吧。」

    「咦,是这樣吗?我以为应该是有无干劲的问题啊,因为行为內容只不过是在阶梯上奔跑而已。」

    幸宏故意保持笑容答话,可是少女依然不改认真的表情說:

    「是这樣吗?或许你今天真的只是偶然状況不佳,可是之所以会提不起劲跑步,应该是有其他的烦恼吧?碰上这种状況就算归咎於缺乏斗志或干劲也沒有用啊,反而应该去思考是什麼原因让你无法集中精神才对吧?」

    「……其他的烦恼啊。」

    幸宏收起強装出的笑容,开始思考。

    「确实是有些事让我感到在意……不过……」

    說罢,少女立刻反应:

    「是什麼事?啊,你不方便开口的话,不說也沒关系喔。」

    「不会不方便开口啦……我只是觉得前阵子我好像太多嘴,說了不该說的话;而且刈谷学长也——」

    幸宏想起遭受大津出言讥讽的刈谷。

    「刈谷学长是谁?」

    少女反问道。幸宏搖搖头,說出不相关的答案:

    「或许我有必要更加认真思考这些事啊。」

    「唔——嗯……我有一点个人意见想說,你可以不予理会沒关系……」

    幸宏凝重的表情似乎让少女不禁要在发言前加上前提,然后继续說道:

    「我想你是对奔跑阶梯厌烦了吧?」

    「!」

    这句话尖銳的刺入幸宏心中,接著令人难以置信的慢慢融入体內,彷彿自己在內心某处表示认同。

    「你說你『有必要更加认真思考』对吧?我想从这点来看,你会沒有干劲跑步不就是因为已经厌烦了吗?恕我直言,我觉得奔跑阶梯这种事根本就是小孩子在玩的遊戏啊?」

    「……妳說的沒错。」

    幸宏闭上口,点头表示赞同。

    「我有时也会想奔上阶梯,可是那只是一时的感情而已,过一会儿情绪就会自然平复。你的状況应该也是如此吧?只不过期间刚好比较长而已。」

    「…………」

    少女的论述简单且确实,幸宏无法反驳。

    「不过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啦,你可以不必太认真看待。」

    少女补充說道,她沒有发觉幸宏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我了解了,谢谢妳的建议。」

    幸宏低头表示谢意。

    「我问你喔,有件事我从刚刚就一直很在意,你是一年级生吧?我也是一年级生啊。彼此是同年级,你說话卻这麼拘谨,不是很奇怪吗?」

    少女似乎察觉幸宏的心情郁闷,故意皱起眉头改变话题,装出有些生气的模樣指责他。

    「是、是这樣吗?抱歉。我是怕我不客气点会显得像在装熟啊……」

    幸宏狼狈的找借口应付少女。

    「放轻松讲话就好啦——这樣感觉好像我们之间有道隔阂呢。」

    「这樣子啊,那就这麼做吧……对、对了,我还沒自我介绍呢,我是——」

    「等一下。」

    当幸宏正要說出姓名时,少女突然站起身。她靠上对面的牆壁,低头用淘气的目光看著幸宏說:

    「姓名就让我们彼此保密吧。我明天会正式註冊,不过还不知道会就读哪一个班级。如果我编入和你同一个班级相遇,感觉不就很像命中注定吗?」

    「……妳說的对。」

    幸宏勉強回答出这句话,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少女露出满足的微笑,然后小跑步下阶梯,抵达三楼走廊时转过头挥手告別:

    「再见,我会期待明天和你相遇的。」

    她走向通往二楼的阶梯,不一会儿腳步声就消失无蹤。幸宏呆坐一会儿——

    接著忍不住倒臥下来。阶梯的触感冰冷,铝制止滑条在昏暗的夜晚闪闪发光。

    「……好奇怪的女孩。」

    幸宏喃喃說道,並且感觉自己微微露出笑容。

    他觉得在这个倒楣日子的最后,心情突然有所好转。

    「我回来了——」

    幸宏打开玄关门后打招呼。平常这时堂姊中的长女希春应该会喊著「欢迎回——家」然后飞扑上来,不过今天卻无人迎接。最近这种情況很频繁,幸宏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可是一方面又觉得有点寂寞。特別是他今天想跟希春聊一聊,說些关於课外辅导、阶梯社,以及姓名不详的少女的事。

    不过,跟希春姊提到其他的女孩子,她可能会不高兴吧。

    「希春姊,妳在吗?」

    幸宏走进客厅,看到次女小夏躺臥在沙发,一脸正色收看电视播放的搞笑节目;三女千秋则是在讲电话。

    「啊,幸宏回来了。嗯,我知道。放心、放心……那我们会等你回来。什麼?才沒有那个意思哩。难道你希望我準备长布条迎接你吗?好啦、好啦,再见。」

    千秋自作主张掛掉电话之后,看看幸宏說:「是老爸打来的。」

    「他說因为工作的关系,会回来日本一阵子,不过还要一段时间啦。希春姊說她今天要加班,所以还沒回家喔。怎麼啦?沒人迎接你,你感到寂寞了吗?」

    千秋故意露出笑容嘲讽幸宏。幸宏回答「哪有」,準备转身离开客厅,然而这时千秋卻缠上他的脖子說:「別生气嘛——」

    「真拿你沒办法,让好姊姊安慰你吧。来——要乖喔、要乖喔。」

    幸宏在脖子被架住的情況下,让千秋粗暴地搓著脑袋。他掙扎著大叫:「住手。」可是千秋的腕力过人。她在大学参加了篮球社,力气相当大。

    「你到底是怎麼啦——?小宏宏,你寂寞吗——」

    「千秋姊,妳放手啦。」

    幸宏勉強掙脫,怒瞪哈哈大笑的千秋。这时从千秋背后感觉到一股尖銳的视線。

    「咦?」

    一位少女正在置放餐盘於餐桌上。双马尾发型与一双给人好強感觉的眼瞳,正靜靜的注视幸宏,她是与幸宏同居的四位堂姊之一,么女美冬。美冬目前是高於幸宏一个年级的二年级生,与他同樣就读天栗浜高校,现在穿著家居服系上围裙,正在準备晚餐。

    「啊,美冬姊在準备晚餐啊……千秋姊,妳也帮帮她啊。」

    由於美冬的视線太刺人了,所以幸宏一边說话,一边忍不住后退。

    「啰唆——你自己不会去帮啊!」

    千秋反驳道,不过幸宏沒有听进去,抓準机会快速逃回白己房间。

    隔天,幸宏的班级一早就议论纷纷。

    「神庭选手,有件新闻要告诉你。」

    幸宏一走进教室,吉田与渡边就靠上来說道。渡边抢先幸宏在椅子就坐,吉田坐上课桌,幸宏只好拿著书包站在原地。

    「什麼事?你是要說关於昨天走访山上的感想吗?那边的校庆好玩否?」

    幸宏早有预感,所以故意提起別的话题。吉田和渡边搖头否定,露出贼笑說道:

    「神庭选手,那种事无关紧要啊,忘了就算了。」

    「老实說那裡的校庆根本无聊死了。表演英语话剧,我根本看不懂啊。如果是喜剧也就罢了,偏偏感觉又很艰深,凭我根本跟不上啊。」

    「而且又沒有攤位可以逛,我本来还期待可以到店员穿水手服的咖啡厅享受呢。」

    「渡边,你很像色老头耶。」

    幸宏吐槽叹气的友人。

    「不谈这个,我有更重要的新闻要說啊。今天本班会有——」

    吉田故意伸开双手說道,幸宏在不知不觉中嚥了口口水。

    「神庭、神庭,你现在有空吗?」

    突然有人打断。中途插话的男同学被吉田、渡边以及幸宏瞪视,不由得狼狈起来。

    「哇哩——?怎麼突然全都瞪我啊?」

    「……抱、抱歉。石井同学,你找我有事吗?」

    幸宏调整心情,对同班同学石井问道。

    「神庭,你跟波佐间同学认识?」

    石井說出意想不到的名字。

    「咦!?你說的波佐间同学,是指山上的二年级生吗?」

    「对啊,你果然跟他相识啊。你们是在哪认识的?」

    「要說哪裡……其实就是学校啦,他有說什麼吗?」

    幸宏想起校庆时的事。波佐间那双不带一丝微笑的眼瞳,以及隐藏在溫文儒雅的态度下,让人难以理解的黑暗。

    「虽然你昨天参加课外辅导,可是昨天我们有去参观山上的校庆吧?我和社团的学长去跟他们打招呼,因为我们也算认识对方。」

    「什麼!?石井同学,你也认识波佐间同学?」

    幸宏得知出人意料的事实,惊讶得叫出声。石井露出无奈的表情回答:

    「当然认识啊,他在国中时代可是名人呢。不过也只限於我们羽球社之內就是。」

    「羽球社?」

    「喔,你不知道吗?那个人在国中可是全国第二名啊。而且还是国一出赛,在那之前从来沒有参加大赛的经验,一出赛就拿下全国第二名。然后在国二与国三也都拿下同樣名次,我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麼他沒成为冠军。后来有许多学校请他以资优生身分保送入学,可是他卻全部拒絕,选择就读沒有羽球社的山上。」

    石井连珠砲似的继续說道:

    「我和那个人在国中时代只有全国大赛才有机会见面,不过他是个很溫柔的人,还会协助不同校的我们练习呢。昨天我跟学长去和他打招呼,他问我们:『神庭同学有来吗?』吓了我一跳。你们到底是什麼关系啊?」

    「嗯,因为社团活动的关系,所以彼此之间有所认识。」

    幸宏不知该如何解释。要說明阶梯社的事也可以,可是这樣一来波佐间就会被视为和幸宏等人同类,对他来說或许並不是一件好事。当幸宏敷衍了事时,突然又听到其他說话声:

    「好——大家回座位。」

    是导师走进教室了。石井和吉田等人走回自己的座位,幸宏总算能夠坐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好,那麼……好了、好了,你们安靜。你们是从哪听到这消息的啊?其实今天有新同学要编入我们班级。」

    导师随便打过招呼后,就提起了吉田等人口中說到的「大新闻」。男同学们都兴奋地「喔喔——」大叫。

    ……这种节骨眼上,总是有可能出现的是別人,事情还沒成定局。

    幸宏为了让自己冷靜下来而想著这种事。直到「新同学」走进教室结束自我介绍为止,他都不打算抱有一丝期待。

    「太棒啦——!」

    突然,有一位同学高声叫好,逼得导师出声制止。可是类似的反应卻此起彼落,男同学不停地欢呼。

    幸宏慢慢抬起头看向讲台。打开教室的门,走进室內站在导师身旁的人——

    「大家好。」

    正是她。

    「我叫御神乐绫女。」

    她有一头波浪卷发与半月形眼瞳,还有白皙的肌肤以及带有几分成熟氛围、且游刃有余的笑容;身材也算高眺,只不过幸宏昨天沒发觉。她将双手交疊在腹部前面,缓缓环视周围。

    (插图024)

    「…………」

    幸宏突然很想躲起来。万一在这时跟她四目交会,她会做何反应呢?他缩起身子不敢确认答案,然而卻躲避不了对方的视線。

    「各位,御神乐因为双亲的工作关系,从去年的寒假起到海外居留了一阵子。这次由於她本人的意愿,所以我们让她重新就读一年级。我是觉得不必跟高中生特別提醒,不过还是请各位要跟她好好相处。」

    「好——!」男同学用有些恶心的声音回答。导师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手指教室后方新设的座位,那裡离幸宏的位子有点距离。

    「那妳就坐那个位子吧。好——我要点名啰,有人请假吗——?」

    导师敦促御神乐之后,低头看向点名簿,御神乐也走向自己的座位。幸宏的心情很怪,觉得有些安心,又有些失望。他将视線从御神乐身上转开,手放在桌上撐著脸颊,心想自己与御神乐的视線沒有交会,再加上她从讲台走向座位並不会通过幸宏身旁,所以短时间內她应该不会发觉吧。

    可是班上同学又再度开始喧鬧。幸宏移动视線,差点沒吓得心臟剧烈跳动,因为御神乐正朝自己走近。她很明显地看著幸宏,在他面前停下腳步,豎起食指說道:

    「果然我们是命中注定啊。」

    到了午休时间,尽管幸宏有猜想到,但还是被班上的同学包围了。

    「那麼,我们现在开始对神庭幸宏的侦调活动。」

    班长前田主持大局,周围的男同学湧起称不上是欢呼声的叫声。

    「首先要宣读罪状。」

    「死刑!」

    「判決得太快了吧!?」

    幸宏不禁吐槽。

    「议长!我们先打他一顿再处死吧,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这根本不算是侦调吧,你们是在搞什麼啊?」

    幸宏发出惨叫,吉田一脸正色走向前說道:

    「神庭,这就是所谓的考验啊。」

    「不,我想这跟考验的等级已经相差太远了。」

    「你不懂啊,美少女转学生是男人的浪漫呢。」

    周围的男同学频频点头对吉田所說的话表示赞同。

    「然后人家转来当天就突然跟你的关系变得很要好!这跟爱情喜剧的剧情有什麼两樣啊!」

    「你们是在路上相撞认识的吗?是这樣吗!?」

    「还是你要說你们住在一个屋簷下?」

    「你这混帐。冰之女神也好,雷之女神也罢,我已经忍无可忍啦。」

    「我们要誓死抗议这种不公平的人生境遇!」

    「我们认为——!」

    话题的进展方向越来越奇怪。幸宏还不知该如何回应,前田就抑止化为暴徒的男同学们,对幸宏宣告:

    「告白一切吧,现在承认我们还可以饶你不死。」

    「……我想这樣也夠残酷了。」

    附带一提,全案的中心人物御神乐和班上的女孩子一起用午餐去了,她似乎很快就和女同学打成了一片。

    「說出来也沒关系,不过本来就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喔。」

    幸宏先說出这个前提,然后告诉大家昨天发生的事。但他隐瞒了自己意志消沉的事情。

    男同学们听完之后,态度有几分软化,不过似乎还是有不少人心存芥蒂,刻意逼问幸宏:「你說的是实话吧?」、「要是你们有一起回家,我可不放过你!」等等。幸宏一一点头给予保证,才总算获得释放。

    放学后,幸宏趁御神乐被女同学包围时站起身準备返家。他这麼做並非在意班上男同学的感受,而是沒有自信能夠巧妙应付御神乐的攀谈。他希望自己在御神乐面前的形象可以尽量好一点。

    幸宏急忙前往社办。由於沒有等待井筒,所以井筒来了之后被他数落了一番,同时间起转学生的事。幸宏先订正是「註冊生」后,才說了有关御神乐的事,不过沒有說出昨天的事。

    「喔——那关於御神乐,或许还是问学长姊比较好吧。」

    幸宏听到井筒无所谓的說道,才发觉有此方法可行。井筒說的沒错,既然御神乐直到去年第二学期都还在学校,那麼可說和三枝等人年级相同,二年级生应该比较清楚关於她的事。

    「辛苦啦,今天天气很阴啊。」

    这时三枝出现,幸宏便迫不急待向他问起御神乐的事。三枝表情一沉說:

    「……是吗,来註冊的不是她的妹妹,真的是她本人啊。她回国了吗?」

    「咦?有什麼不妥吗?」

    三枝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幸宏与井筒微微歪起头。三枝察觉他们的反应,眉毛微微一挑,立刻改变态度說道:

    「喔,沒什麼啦,只是我个人不太喜欢她而已。她个性很強悍对吧?」

    然而这句话又让幸宏大感意外,惊讶地回答:

    「不,沒那种事啊。她很溫柔,让人觉得很好相处。」

    「这樣子啊……看来她的个性变得圆滑许多?」

    幸宏的反论让三枝瞠目。幸宏觉得他似乎在思索些什麼,於是又忍不住问道:

    「御神乐同学在去年是个怎麼樣的人呢?」

    「嗯?你說她?她不是什麼坏人,只是她在去年一年级时参选学生会长,变得非常有名,但是我个人不喜欢那种走在主流且受到瞩目的人啊。」

    三枝敷衍般的快嘴回答,然后打开笔记型电脑,很明显的表现出不想再谈此事的态度。

    「……事情好像有点奇怪啊。」

    井筒小声說道。幸宏虽然抱持同感,可是也不能继续追问三枝,只好等其他学长姊到来。

    可是刈谷和天崎对此事的反应也和三枝相同。他们似乎隐瞒著什麼事,都蒙混事实不愿說明。九重则是回答:「喔,的确是有这个人。」看来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清楚。

    「別說这些了,今天可是练习与研究技巧的日子。神庭,你状況如何?」

    幸宏遭到刈谷反问,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想你是对奔跑阶梯感到厌烦了吧?」御神乐所說的话在他耳际重现,让他一时喘不过气。

    「我想应该沒问题……」

    說罢,九重喊著:「喝啊——」並且用手刀砍向幸宏后背,接著挺胸說:「我给你打气!」可是一如往常地,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威严。

    「……那就开始吧。三枝,今天你们也要去第三校舍吗?」

    「是,我是如此打算。昨天我跟小泉在调查之后有得到些成果,大家今天要不要先听这件事呢?」

    「什麼事什麼事?你们终於解开水戶野妹妹的谜团了吗?」

    九重对三枝的提议很感兴趣。

    「谜题还沒有解开。不过,我们大概可以很準确地猜到她的奔跑方法。」

    「那我们就到现场听你们說明吧,走了。」

    在刈谷的号令下,幸宏等六人前往第三校舍一楼的南侧走廊。

    在这个时期,第三校舍的楼层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几乎沒有人,一种是学生都留到很晚的。进入十一月后,面对考试的準备体制会明确划分,校方会特別设立举行课外辅导的班级。不过这些班级都集中在三、四楼,一楼人煙稀少,非常安靜。

    「她当时是穿越了这条走廊。」

    三枝站在一楼的西南角,手直直指著南侧走廊。前方左边是等距並排的窗戶,右边则是並列著教室。因为阶梯前有衔接通往第二校舍的直線穿廊,所以窗戶与教室的排列曾一度间断。

    「在前阵子的阶梯赛跑,这裡水洩不通,根本沒有立足之地。这点神庭应该亲眼确认过了吧?」

    「啊,是的。那时光是要走路都很困难,更別說是要奔跑啊……」

    幸宏一边回想一边答道,想要在当时冲过南侧走廊几乎是不可能。要不是突发奇想,自己可能不用等三年级生劝告就直接折返回头了吧。

    「从追蹤器的纪錄档案看来,水戶野的确是在难以奔跑的走廊流畅移动。然后我们昨天实际勘查她的奔跑路線之后,发现她的动作非常奇特。」

    三枝操纵笔记型电脑,在校舍的3D地图表示出水戶野的移动路線。从正上方的鸟瞰图来看,她的确是流畅的在走廊的边角交互移动,有时甚至还会跑进教室。

    「呜哇,她的动線好夸张,这樣是怎麼胜过小真的啊?」

    九重「唔——嗯」地吟詠一声,刈谷和井筒也注视著萤幕。三枝操作电脑,将地图从正上方的鸟瞰图改为斜面的俯瞰图。

    「这樣应该就可以再看出一些端倪。」

    视角转为斜上之后,追蹤器的轨道变成立体式的,九重在同一瞬间叫出声:

    「这是什麼?水戶野妹妹是在跳跃吗?」

    幸宏也看得出来,装在水戶野身上的追蹤器会不时上下跳动,而且跳动的规模並非奔跑时的轻微晃动,甚至有几乎跳跃至天花板的剧烈动作。

    「我们再放大地图的解析度来看。」

    三枝继续操作电脑,地图內的牆壁与教室的门窗都描绘为骨干图,九重讚叹:「喔喔!」

    「她是踩在窗戶的窗缘吗?」

    「从这轨跡来看,她是靠著踢蹬牆壁在移动啊,这樣该不会手碰得到天花板吧?」

    刈谷接在九重之后說道。地图上描绘的水戶野移动轨跡遍及牆壁与窗戶,有时还会抵达天花板。

    「可是这种事应该办不到吧?」

    九重奔出,「嘿」一声跳向牆壁。腳踩著壁面之后,企图再跳一步,可是人立刻掉了下来。井筒立刻飞出救援。

    「社、社长,危险啊!」

    「喔喔,沒事、沒事。唔,根本跑不上去啊,我想这种事不可能行得通吧?」

    九重勉強稳住腳步,一边面露难色触摸牆壁,一边对三枝說道。三枝耸耸肩回答:「就算如此——」

    「我们还是只能认为她就是这樣移动的。当然,她也有很一般的在地面奔跑。跑进教室看起来像是绕远路,其实她是挑选了最安全的路線。我记得当天这裡的窗戶全部开啟,因此跟牆壁比起来,水戶野同学踏著窗缘移动的可能性应该较高吧。」

    「窗戶……是吗?」

    刈谷喃喃說道,一边打开身旁的窗戶。第三校舍一楼的高度会依东西方向不同而大大改变。由於校舍是建立於斜坡之上,所以最西边的底部几乎都埋在地面下;往东走则是地面高度不断降低,最东边的高度会与一般建筑物的四楼等高。因此第三校舍只有东侧半边有地下室。至於校舍为什麼会盖得这麼古怪的原因则是眾說纷纭,有人說是建筑家注重风水,也有人說是在建设途中发生了地层下陷的意外等等,如今已经无法得知真相。

    「到此为止我都明白了,可是她实际的奔跑情況又是如何?」

    刈谷低头看向窗外,要求三枝详细說明水戶野的奔跑路線。三枝点点头,看向天崎。

    「那就由我实际示范吧。」

    說罢,天崎开始扭转腳踝。

    「咦?小泉,妳能配合这个路線奔跑吗?不是开玩笑吧?」

    九重惊讶的說道。天崎露出微笑——

    「虽然我无法完全重现,不过大致上应该沒问题……」

    含蓄的回答。

    「那麼,各就各位——」

    三枝喊出起跑口令,天崎背靠西侧的牆壁,直视前方。幸宏等人听从三枝指示将走廊与教室的窗戶全部打开,也打开所有的门,聚集在走廊的中间位置一带。

    「站在这裡不会妨碍奔跑吗?」

    九重问道,可是三枝回答:「就是这樣才好啊。」然后对天崎挥手示意。

    「预备,开始!」

    三枝呼出口令的同时,天崎向前奔出。

    天崎首先朝走廊中央直进,不一会儿就被人群挡下。她接著冲向左方,顺势一跳,双腳踩上窗缘大力跳跃,几乎要碰著天花板。她伸手轻触天花板,降落在走廊反对侧敞开的教室窗口,然后手按窗架,不減速度反转身体,跳入教室內。

    「好厉害……」

    幸宏旁边的井筒握拳讚叹。

    天崎从教室的门探出头,踏著牆壁橫跃出去。当她快要跳过下一个教室的门时,弯身飞降於窗缘,然后又再度高跳。

    「呜喔!?」

    井筒叫道,幸宏也不禁张大了嘴。天崎跳向走廊的反对侧,踏上牆壁后又直接向前跃出,再踢蹬对面教室的牆壁飞跳,落地於走廊中央。飞奔两、三步之后,她又朝左方跳起,抓住走廊的窗框,几近垂直向上跳跃后,以双手触碰天花板,使用手臂的力量将身体推向前方,尽管她只有双腳向前伸展,可是一著地之后就硬是弯起身子——

    「呜……」

    忽地坐倒下来,九重惨叫:

    「小泉!?」

    从天花板高度飞降而下的冲擊力不只让天崎坐倒。她撞到背部,又整个人向后摔了个跟斗,斜斜地滾倒在走廊地板上。幸宏等人立刻跑到她身旁。

    「妳不要紧吧η有沒有撞到头?」

    九重第一个冲过去,搀扶企图站起身的天崎上半身。天崎勉強露出笑容回答:「我沒事。」

    「小泉,身体有沒有不舒服?」

    刈谷轻抚天崎的后头部问道。

    「我真的沒事,因为我在奔跑时有特別注意要保护头部。」

    天崎說罢站起身,表情似乎有几分不甘。

    「这次失败了,我再试一次……」

    「不行!太危险了。我已经了解奔跑方法了,所以不准跑啰!」

    九重大声斥责。天崎缩了一缩,点头应允。

    「真可惜啊,不过成绩应该比昨天好喔。」

    三枝一边操作笔记型电脑,一边走近。幸宏至此才发现唯独三枝沒有跑到天崎身旁。

    「三、三枝学长,你也太冷靜了吧!」

    幸宏不禁叫道。三枝轻轻上推眼镜——

    「是吗?」

    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說道。

    「小三——」

    「三枝。」

    当九重即将因此而发怒时,刈谷站到他面前。三枝的目光从笔记型电脑移开正视对方。

    「你說『成绩应该比昨天好』,难道你们昨天也做了同樣的事吗?」

    刈谷用沉稳但严厉的语气问道。三枝目不斜视回答:

    「是的。昨天她连伸手触碰天花板都很吃力,相较之下今天可說是进步许多。」

    「……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吧。」

    「我不会找借口逃避责任的。」

    「那很好,三枝——」

    「请等一下!」

    当刈谷的声音开始带有怒意的瞬间,天崎卡入两人之间。

    「提出要求的是我。三枝昨天有劝我作罢,但是我还是勉強他帮我!要负责任的人是我才对!」

    「小泉……」

    九重一脸忧心的注视天崎。

    「我懂了。可是小泉,要负责的人不是妳。既然这是社团活动,最后要负责的人一定是社长、副社长以及顾问。三枝昨天知情不报,他也是有错。」

    「话、话是沒错……可是,是我叫三枝不要說出去的。我知道只要一說出来就会遭到阻止,所以请他保密。三枝沒有错啊!」

    天崎拚命強调,可是刈谷和三枝丝毫不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

    「那、那个……」

    天崎說不出话来,只能紧张的交互观看两人。幸宏虽想說些什麼,卻想不到适当的词汇,井筒似乎也和他相同。

    「好啦好啦,你们冷靜冷靜,別那麼剑拔弩张。既然小泉平安无事,那这件事就此结束吧,记得今后注意安全就好啦。」

    这时九重出马打圆场。她勉強分开两人,抬头对刈谷說道:

    「健吾,如你所說,要负担责任的是社长。虽然你刚刚还偷偷加上自己的职位,不过副社长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因此既然我說好,这件事就可以算了。这是社长的命—〡令!」

    九重大大举起手宣告。可是幸宏不觉得刈谷会就此退让,因为他說过要负责任的人不只有社长,连顾问也包括在內。如果他提出这点,九重要如何回应呢?

    「…………」

    可是刈谷卻转过身子,沒有多說什麼,三枝也将视線移回笔记型电脑。九重一副满意的模樣,可是天崎依然显得狼狈不堪。

    「话說回来,这种奔跑方法也太夸张了吧。小三三,她真的是这樣奔跑的吗?」

    九重转回话题。「是真的。」三枝点头說道:

    「我想她实际上应该跑的更快。我们现在只是模拟她的结果,可是她当天可是在人群內随机应变奔跑,难度比现在还高上许多啊。那个叫水戶野的人,虽然给人的感觉很差——」

    三枝皱眉,斩钉截铁的說道:

    「不过肯定是个反应很快的人。」

    所有人陷入沉默。水戶野的谜团在开始调查之后,变得越来越让人不解。

    「那、那个,社长,我想学会她的技巧!请准许我刚刚的练习,我不会过度勉強自己的。」

    天崎打破沉默,目光认真的对九重诉說想法。九重「唔唔」地低吟,不停对刈谷使眼色。

    「……这下不妙啊,刚刚社长說了那种话。」

    井筒忧心的說道。既然九重說副社长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那她现在就不能寻求刈谷的帮助;而刈谷恐怕也不会接受天崎的无理要求,大概会保持沉默吧。

    「決定权在社长身上,这是刚刚妳自己說的啊。不过如果要做,一定要先跟神庭老师报告,並且遵照社团的方针进行。」

    但是刈谷的行动卻又再度违背幸宏的预想。天崎的表情瞬间转为开朗,九重也像松了一口气般的說道:

    「那、那麼我们大家就一起协助小泉练习吧。嗯,既然那个水戶野妹妹办得到,小泉就沒有理由办不到嘛!」

    「请多多指教!」

    天崎低头喊道。

    「啊,对了、对了,不好意思。」

    刈谷忽然举起手說:

    「我要做其他练习。」

    「什麼——!健吾你怎麼突然这樣說啊?沒必要这麼意气用事吧!」

    九重开口抱怨。

    「好啦——是我不好,你別要性子啊。」

    九重拍打刈谷的胸膛說道,可是刈谷搖搖头回答:

    「不,现在說这个可能会让妳误会,不过我今天本来就打算要做別种练习。因为我最近对短跑的成绩不太满意,想要集中练习。」

    「你胡說什麼。大家要协助小泉练习,可是重要的副社长卻缺席的话,怎麼成得了事呢?」

    「跟那件事已经沒关系了啦……」

    「我们要相亲相爱,团结一致啊。这樣才是阶梯社嘛!」

    九重坚持道。「沒错!我们要团结啊!」一旁的井筒也硬是跟著附和。

    「沒关系吧,那麼多人协助小泉也沒用啊。」

    这时三枝插话。「喂——!」结果九重按耐不住发出不满的叫声,挥舞手臂罵道:

    「什麼嘛什麼嘛!小三三你也太啰唆了吧!你想破坏团结吗?」

    「不是的。虽然我也觉得现在說这些会招人误会,不过刈谷学长昨天有间我关於短跑成绩的事,我想他今天本来就是打算练习短跑啊。这与小泉的事无关,单纯以练习计画来說是可行的吧?」

    「呣呣呣——你沒有骗我吧?」

    九重的眼瞳化为三角形,交互瞪视刈谷与三枝,打量他们两人。不过两人之间完全沒有刚刚那种紧张的氛围,反而像是为多疑的九重感到困扰。

    「真的是这樣啦。好了,別浪费时间,我们快开始吧。」

    三枝敦促道。刈谷立刻迈出步伐,似乎要前往新校舍研究大楼。

    「啊!健吾……呣呣呣呣呣,瓶盖!给我跟著他!」

    「咦?妳是說我吗?」

    「沒错,快点跟著健吾!这是社长命令!」

    「好、好的!」

    幸宏受到九重命令紧追刈谷。他不知为何不敢与刈谷並肩同行,只能跟在斜后方。

    「神庭,你不必太在意啊。」

    刈谷走进新校舍B大楼时,面向前方对幸宏攀谈。

    「真的跟刚刚的事情无关。」

    「啊,我知道……」

    两人走下阶梯。幸宏加快腳步,以免追不上动作轻快下楼的刈谷。

    「……可是,我刚刚有点意外。」

    尽管如此,幸宏还是无法跟上刈谷,因此他试著对刈谷的后背說话,提出刚才的疑问。

    「我觉得九重学姊說的话有点沒道理,可是刈谷学长卻沒有出言纠正她。而且学长应该对小泉学姊要做的事抱持反对意见,怎麼还帮九重学姊說话呢。

    「……神庭,你觉得很意外吗?」

    刈谷稍微放慢腳步,继续直视前方反问幸宏。幸宏正面回应,刈谷喃喃地說「这樣啊」,接著——

    「刚刚的确是我不好。」

    苦涩地說出原因:

    「我並不反对小泉要做的事,会生气也跟她沒有关系。倒不如說我是在找人出气,我是在对我自己生气啊。」

    「对自己吗?」

    「是啊……昨天三枝受到小泉请求的时候,一定是打算自己承担责任吧。万一小泉受伤,只要我们不知情,在被学生会之类斥责的时候,他就可以宣称一切都是自己的独断行为。他应该是这麼打算的。」

    「……竟然是这樣。」

    幸宏再一次受到冲擊。他完全沒想到三枝有这种想法,可是刈谷卻相当清楚。

    「那为什麼学长要如此愤怒呢?我想这的确不是三枝学长一个人可以承担的问题,但是既然学长了解三枝学长的心情,为什麼还要……」

    「你說到重点了。」

    刈谷的声音带有几分自嘲:

    「身为前辈卻让后辈设想到这种地步,不是很差劲吗?」

    语罢,刈谷转头看向幸宏,嘴角微微歪斜。

    「三枝大概是不想让『阶梯社』惹上麻烦吧。姑且不论他的想法太过肤浅,可是他是打算极力避免让我们遭殃。一个要让后辈保护的前辈,真是太丟脸了啊。」

    刈谷再度转过头继续說:

    「我很愤怒,想不到自己对后辈来說这麼不可靠。只要一想到三枝是这樣看待我,我就莫名的不满,结果将气出到他身上,那的确是我不好啊。」

    「…………」

    幸宏无言以对,他完全沒想到两人的态度背后有这种理由。当然,刈谷现在說的话也只是推测,可是对幸宏来說已经相当有說服力。

    「话說回来,你怎麼樣了?」

    刈谷在快走完楼梯时对幸宏问道,他停下腳步回答:

    「什麼怎麼了?」

    「……我是问你身体状況如何了?你昨天成绩一塌糊涂啊。」

    「啊,原来如此……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沒问题吧。」

    「……这樣子啊,那要不要跟我跑一场试试?」

    「咦?」

    刈谷抵达研究大楼一楼,手指阶梯說:

    「在开始锻鍊之前,我们先跑一次短跑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沒问题。」

    幸宏有些疑惑。要比赛阶梯赛跑当然沒问题,可是他不明白刈谷为什麼要对自己的状況如此执著。

    「……好,我知道了。」

    幸宏答道,然后简单做了一下暖身运动。刈谷注视与外侧衔接的门說:

    「神庭老师,请妳帮我们测定成绩。」

    幸宏惊讶的回过头,看到门缓缓打开,小夏真的就在裡面。

    「……你真不简单。」

    小夏用一如往常睡眼惺忪的眼瞳看著刈谷說道。刈谷耸耸肩,說出更惊人的事实:

    「如果我想的沒错,当我们还在第三校舍时老师就在偷看了吧?请问妳是在做什麼啊?」

    小夏将嘴形弯成ㄟ字型,「唔唔」低吟一声說:

    「看来我功夫还不到家啊。」

    「……小夏老师,请问妳在說什麼?」

    幸宏问道。小夏点点头,一本正经回答:

    「我在练习。」

    「练习什麼?」

    「神出鬼沒。」

    她丟了个意义不明的答案给幸宏。

    「那麼就麻烦妳了。」

    刈谷将马表交给小夏,直接就起跑位置。幸宏也急忙走到他身旁,抬头仰望阶梯。

    「…………」

    紧张感是有,可是昂扬感……

    「各就各位,预备——」

    小夏喊出的起跑口令在走廊回盪。刈谷轻轻弯下身子。

    「开始!」

    两人奔驰出去。刈谷冲上阶梯,幸宏紧追在后。刈谷使出V字转弯,与幸宏拉开差距,而且差距越来越大。幸宏死命追赶,但是丝毫起不了作用。

    最后幸宏——

    「…………」

    感觉到自己完全提不起劲跑步。

    结果相当糟糕。胜不过刈谷是理所当然,不过秒数烂到会让人以为他是不是退步回到刚入社的时候。刈谷无言的注视默默靠上牆壁休息的幸宏。

    「……对不起,我的状況好像还是不佳。」

    幸宏先开口道歉。可是,刈谷的视線卻沒有移开。他走近几步,莫名露出苦涩的神情。

    「神庭。」

    被刈谷叫喚的幸宏,担心害怕的转过头。刈谷看著幸宏,他的眼神彷彿是在懊悔,然后开口說道:

    「你想退出也沒关系。」

    「辛苦了!」

    眾人打完招呼之后各自返家,今天负责打扫的人又是神庭,这可說是非常稀奇。最近大家的秒数都十分接近,同一个人连续打扫两天的情況已经十分少见。

    「神庭的状況好像真的很不理想啊。」

    三枝一边对天崎說道,一边一起前往置鞋柜。

    「……是啊,他本人好像也很在意呢。」

    「社长說他是缺乏干劲,不知他是发生了什麼事……」

    「……嗯。」

    「小泉,妳怎麼了?」

    由於天崎的反应太过平淡,所以三枝看向她问道。两人四目交会。

    「为什麼你今天要用那种态度說话呢?」

    三枝在眼神交会的一瞬间受到责难,他不禁露出笑容回答:

    「妳說的『那种态度』是指跟刈谷学长对视的事吗?那是因为——」

    「那是我的错啊!三枝根本沒有错,为什麼还要刻意当黑脸呢!?提出无理请求的人是我,要求你保密的人也是我啊,你只是接受我的要求而已,为什麼你非得受到责难不可呢!?我不懂你为什麼要用那麼反抗的态度說话,当时最应该受到责备的人是我才对啊。」

    天崎很懊悔,大概觉得自己让三枝与刈谷的关系恶化了吧。三枝拗不过天崎,开口說:

    「虽然这是我的推测,不过我想刈谷学长並不是在对我发怒。」

    「这话是什麼意思?」

    天崎歪头问道。

    「昨天小泉拜託我的时候,我就打算守口如瓶。並不是因为受妳之託,而是我打算让这件事成为我个人独断的行为。尽管这例子不得宜,但是我想这樣一来,万一小泉发生意外,『阶梯社』也不至於被弄倒。因为我们在形式上是非校方承认的啊,並不是正式存在的社团,所以我打算借此让他们将这件事,视为我和小泉两人的个人行为处理。」

    天崎听到三枝解释,脸上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怎麼会这樣呢,我沒有打算要让三枝承担这麼大的责任啊。」

    「就算妳这麼說,结果还是会变成如此啊。」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

    天崎相当沮丧,三枝搖搖头回答:

    「沒关系,我想妳也有必须这麼做的理由吧?只要一提到水戶野和波佐间,妳的樣子就不对劲。还有,其实我的想法还是太肤浅了。就算我们是非校方承认的社团,可是『阶梯社』毕竟是个『社』啊。我们这些『社员』的所作所为,最后都还是会让顾问小夏老师或社长承担。」

    「你說的对……可是刈谷学长是为你的肤浅而发怒吗?看起来不像啊。」

    「嗯,不是,我想一定不是这樣,那个人是因为我替社长还有前辈著想而不悅吧。可是,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步。我承认自己的想法太过肤浅,但是我也不想一直依赖社长他们。虽然现在說这些还言之过早,但是明年三年级生就要毕业了啊,絕不能一直仰赖他们。如果我们不自己承担,不让社长和刈谷学长看到我们能肩起重任,我想是不行的。」

    「……是啊,再来就換我们领导社团了。」

    天崎缓缓点头表示赞同,眼神非常坚定。

    「嗯。虽然这次失败了,不过今后我们也更积极行动吧,毕竟今后要领导『阶梯社』的是我们啊。」

    「是啊……其实我有在调查波佐间,分析他在校庆当时的短跑路線。下次就让妳看看成果吧。」

    「我会期待的。」

    天崎微笑回答。三枝也稍微露出笑容,卻突然停下腳步,脸色一僵。天崎看向前方,不由得「啊」地喊出声。

    见城站在置鞋柜旁。她孤身倚靠牆壁,看著三枝和天崎这边,表情似乎有些别扭和不满。

    「那麼,三枝,明天见啰。」

    天崎快速离开现场。三枝虽然出声喊她,可是她卻动如脫兔般的跑走,剩下三枝和见城。

    「……因为你的鞋子还在,所以我想說等你一会儿。」

    见城小声說道。三枝一度闭上眼——

    「到不同路为止,我们一起回家吧。」

    才勉強說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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