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QUEEN OF ZIPANG

    「都是因为本小姐洪福齐天,所以我们最终才能最终化险为夷!哦—活活活活。信奈啊,本将军的二条城的建造工作能不能请你再加把劲儿啊?」

    天明之后。

    得知了清水寺之变的柴田胜家和丹羽长秀,以及近江的浅井长政纷纷率军上洛。但是当他们抵达的时候,信奈早就已经开始着手在破败的清水寺遗址上修建二条城的作业了。

    披着南蛮斗篷,腰缠虎皮一副傻瓜打扮的信奈骑在马上,一手扛着种子岛一手拿着鞭子,凡是看到有偷懒的家伙就毫不留情地用鞭子朝着地面抽下去,发出啪啪的响声。

    只要有信奈亲自坐阵,不管是什么工事都会以正常的三倍速进行建造。

    「公主殿下啊啊!我胜家没能及时前来搭救,真是罪该万死!」

    「虽然运气好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今后这样危险的事情还是要多加慎重才是。三十分」

    「说的也是呢。猴子事后也臭骂了我一通。说我连自己和家臣的性命哪个更重要都搞不清。我还以为会被他狠狠抽一顿呢」

    啊啊明明被死猴子骂了为什么信奈大人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啊,果然趁我不在的时候两个人都要好到那个地步了啊!啊啊啊啊啊!胜家再次泪奔。

    「真是的,六你怎么老是这么鸡婆啊……话说万千代,美浓那边的情况不要紧吗?」

    「是的。虽然武田信玄已经向着川中岛集结兵力,但是上洛的消息只是谣言而已。依照她深谋远虑的性格,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果然还是不会轻易行动的」

    「但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在这段时间里,天下布武的计划必须要继续进行下去。我们可没有喘气的时候呢」

    「遵命。我方现在的情况,大概也只有六十分左右的程度」

    但是,这样的虚假情报到底又是谁放出来的呢……怎么看也不像是信玄的所作所为……信奈有些疑惑。

    「不管怎样,眼下十二万贯文资金已经全部到位,义元也活得挺滋润,那个怂恿松永弹正的津田宗及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吓得不轻,已经乖乖地把堺市代表的位置让给了今井宗久。将军任诏已经唾手可得了呢」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呢,姐姐。长政笑着说道。

    「但是啊公主殿下,那个谋反的惯犯松永弹正就这么放着不管真的好么?」

    「没事的啦,六」

    「可是把那种不可信的家伙放在身边的话……」

    「都说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啦。确实弹正是一剂猛毒没错,只要运用得当就没问题的」

    不管怎样,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毕竟已经过去了。

    「话说回来了公主殿下。猴子到底什么时候回岐阜城下厨房啊?」

    「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诶诶诶诶?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啊公主殿下!」

    正是因为得到了弗洛伊斯和畿内的天主教徒们的帮助,信奈一行人才捡回了一条命。

    「虽然能够坚守清水寺那么久全是十兵卫的功劳没错,但是弗洛伊斯的事情——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确实是猴子的功劳。所以这场比赛就算作平局。至于下贬厨房的事情就当我没说过好了。呵呵」

    「可恶啊啊啊啊!可恶可恶。那个花心大萝卜,居然连传教士都不放过!死猴子,臭猴子!」

    「胜家殿下。工人们都在笑你哦,三分」

    「唔呒。胜家殿下对良晴还真是意外地关心呢。该不会是迷上他了吧?」

    「诶诶诶诶?长长长长政?!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对那只死猴子恨之入骨而已啊啊啊?!」

    「谁知道呢。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恋爱可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呢」

    被长政这个世间公认的花花公子这么一说,单纯的胜家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不可能,不可能的吧?我居然会喜欢上猴子……?!说起来一想到那个家伙的事情还真的是会一下子烦躁不安、头脑充血,浑身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恋爱?!呜啊啊、不要啊啊啊!」

    「你还真是单纯得可爱诶,六」

    这时,光秀骑着白马慢慢地走了过来。

    在她身后,不擅马术的良晴正抓着光秀的身子坐在后面。

    因为昨晚激烈的战斗的关系,两个人都是遍体鳞伤。浑身上下都绑满了绷带。

    「喂——信奈。我把弗洛伊斯给带过来了哦~」

    「相良前辈,你这一路上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靠在我的背上睡觉而已吧。把弗洛伊斯大人带来的应该是我十兵卫光秀才对」

    「喂喂。看到弗洛伊斯要回堺市去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到二条城看看”的人可是我哦」

    「虽然可能是这样也说不定,但是一路上负责带路的人都是我十兵卫光秀。更何况,相良前辈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嘛!」

    「嘛,真是说不过你,随便啦」

    「哼。平日里如果也能像今天这样老老实实认输就好了」

    「我哪里有输过了!」

    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在吵架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要好了?信奈脸上写满了不爽。

    在光秀和良晴身后,弗洛伊斯翻身下马,来到了信奈跟前。

    昨天晚上,在高山Dom-Justo等人的强烈要求下,「如果被流弹击中就不好了」「请务必穿上这个」——弗洛伊斯换上了一身南蛮的白银骑士铠。而现在的弗洛伊斯,则是又变回了以往楚楚动人的修女装束。

    弗洛伊斯,以及被称为”QueenOfZipang”的织田信奈的初次见面的历史时刻,眼下正发生在这二条城的工地上。

    「初次见面,信奈大人。我是从葡萄牙来的传教士,露易丝-弗洛伊斯」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会什么胸部会大得这么离谱啦。跟六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信奈一边用着一半好奇一半嫉妒的目光打量着弗洛伊斯的胸部,一边翻身下马。

    然后,突然走到了弗洛伊斯的身后,用手抓起了对方的巨乳。

    「让我好好摸一摸。里面到底塞了什么东西啊?」

    「呀啊啊啊啊啊?不、不是的这是真的啦?!信信信信奈大人?」

    「怎么回事,大得根本就抓不住嘛……这算什么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六的胸部已经大得跟个奶牛一样了,但是跟弗洛伊斯的一比较以后这心里油然而生的劣等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兵卫,猴子,给我解释一下!」

    慌慌张张的光秀喊着「请、请您住手啊信奈大人」忙不迭地阻止了过来。

    「哈啊哈啊哈啊。谢谢你明智大人。吓了我一跳……」

    「接下来脱光了让我检查一下。不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一下的话总觉得难以置信呢」

    「你那好奇心也给我稍微收敛一下啦信奈!不准再碰弗洛伊斯的胸部!」

    老子也是一直都在忍耐的啊啊啊羡慕嫉妒恨啊我靠,良晴气得咬牙切齿。

    「切。这里有死工口猴子在太麻烦了。下次要跟我一起泡温泉听到没有。弗洛伊斯」

    「好、好的……那个,除了胸部以外您没有其他想问的事情吗,信奈大人」

    「没错没错。我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传教士了。正有一堆事情想要问你呢」

    对于海的另一头的世界,信奈的那份憧憬纯真得就如同孩童一般。

    简直跟小孩子一模一样的眼神……弗洛伊斯仿佛都要被吸进去了一般。

    你今年多大啊?

    从葡萄牙坐船来到日本花了多少年?

    如果天主教在日本传教失败的话,你们会回印度去吗?

    为什么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不远万里到日本来呢?

    对于信奈闪耀的眼瞳之中尽显无疑的好奇心,弗洛伊斯诚心诚意地回答道。

    「除了向这个国家的人民宣扬神的教诲之外,我别无他求。在达到目的之前,我是不会再回葡萄牙或者印度去的。我早已经做好准备死在这ZIPANG的土地上了」

    「这样啊」

    「还请信奈大人,务必能够允许我们在京城继续布教下去」

    「没问题哦」

    这件事情还要得到司掌神事的御所才行……虽然光秀在一旁提醒道,但是信奈却轻描淡写地说道「对于负责祭祀八百万神的姬巫女大人来说,事到如今多上一两个南蛮神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问题在于那些害怕失去手中的权力的寺庙神社以及公家众的身上」

    「公家什么的别去管他就是了,只要让他们事后承认就没问题了」

    「虽然有些冒昧……」弗洛伊斯又开口说道。

    「堺市的小西Joachin拜托我向信奈大人献上白银十条……」

    「如果我向千辛万苦从葡萄牙来到这个国家的传教士手上收取财物的话,岂不是会被后人的笑话!这些钱你就自己留着在京城修建南蛮寺吧」

    「……Obrigada(葡萄牙语:谢谢)」

    至于这顶帽子我就收下啦。

    信奈笑着说道。从弗洛伊斯接过了镶着孔雀翎的呢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在二条城的石壁下。

    信奈的弗洛伊斯对视而坐,互相露出了有些腼腆的微笑。

    「……在堺市的时候没有毁掉南蛮寺真是太好了」

    虽然光秀惭愧地向弗洛伊斯低头致歉,但是弗洛伊斯只是莞尔一笑,说道「请不要放在心上。神是绝对不会向你问罪的」

    这么历史性的一刻,我居然有幸能够近距离亲眼目睹……良晴兴奋得有些微微发抖,感动得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然而,此后——弗洛伊斯带着有些阴暗的表情向信奈所说的这些话却并不为良晴所知,就连弗洛伊斯日后所写下的巨著『日本史』之中也没有记载。

    「信奈大人。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事?好像不是什么好消息的样子呢」

    「我们天主会的传教士,只是单纯地抱着传播神的信仰的目的巡游世界各地。但是,像我这样身无分文的修女,之所以能够来到ZIPANG传教,是有着其中的理由的」

    「理由?」

    「葡萄牙以及西班牙两国,为了开辟新的贸易航路,正在各个国家寻找新的据点。像我这样的人,正是在国王的厚意之下,才得以搭乘商船来到这里」

    「这件事情我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说起来有些遗憾……但是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国王在互相派出船队探索世界的同时,背后也带着”扩大殖民地”——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殖民地。

    在战国时期的日本,并不存在这样的词汇。

    弗洛伊斯经过一番思索,最终创造出了这个贴切的词汇。

    「殖民地是什么?」

    「就是通过武力来支配海外的领土。例如在名为美洲的大陆上,就曾经有过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这些伟大的王国,但是它们却在西班牙军队的坚船利炮下,走到了灭亡的边缘」

    「也就是说,西班牙和葡萄牙也想用武力来征服这个国家,是么?」

    「我不知道。所幸,ZIPANG的武士们都能征善战,工匠们的手艺也是无比精湛,只用了区区数年时间就已经掌握了南蛮铁炮的仿造、生产技术。但是,问题在于火药的原料——硝石……」

    信奈修长的眉毛,不禁微微颤动了一下。

    「……日本国内是开采不出硝石的,弗洛伊斯」

    「如果停止向日本输出硝石的话,那么势必会大大削弱日本的抵抗能力。虽然我也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但是实际上军队已经开始把手伸向传教活动了……」

    「让日本分裂成天主教徒以及其他势力两派……然后借机挑起内战从而让西班牙和葡萄牙进行武力介入,最终在事实上让这个国家沦为自己的殖民地,是么?」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在其他国家里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我的老师——沙勿略在晚年也曾经扪心自问『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在无意中为侵略他国的罪行助纣为虐』,一直都在苦恼不已」

    「沙勿略……」

    信奈的表情一瞬间凝结了。

    然而很快地,她又开口向弗洛伊斯询问道。

    「弗洛伊斯。你身为一个葡萄牙人,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一个日本人呢」

    「因为我从心里,深深地爱着这个美丽的”黄金之国”以及那些善良的人民。而且,神是绝对不会宽恕用武力侵略、支配他国的恶行的。布教和侵略二者的理念,可以说是完全相反、背道而驰」

    「但是在有些人的眼里看来,两者都是一回事。对他们而言,那些连天主的教义都无法理解的蛮族们,就应该处于自己的支配之下——这样想的人也不在少数呢。就连传教士之中也不例外」

    「……是的。很遗憾,确实是这样……」

    「我明白了,弗洛伊斯。谢谢你,能够告诉我这些事情。苦了你了」

    信奈点了点头。

    「……我已经把想说的,全部都告诉信奈大人你了。这样一来,就算被赶出这个国家,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弗洛伊斯。你不是还有传播天主教教义的使命在身吗?」

    「诶?但是信奈大人?」

    「人到底是愿意信神还是拜佛,那是他个人的自由。光是靠我这样的武家,虽然可以保住人民的一方平安,但是却无法拯救他们的心灵。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那些利用人的信仰,挑起战端、中饱私囊的酒肉和尚们。但是你跟他们应该不一样吧,弗洛伊斯?」

    弗洛伊斯的耳畔,响起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

    「如果你坚信神的教义不会引导这个国家走向灭亡的话,如果你相信这个世界会因为它而变得更加美好的话,那就如你所愿、将天主的教义传遍天下吧!如果资金不够的话,尽可以过来找我」

    信奈从椅子上飒爽地起身上马,身后的一轮朝阳将她的身影慢慢吞没。

    一瞬间,在弗洛伊斯的眼里,仿佛从这个极东的岛国之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所追随的天主的影子。

    明明还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眼前的她,不正是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ZIPANG的女王么。

    不。或许,并不仅仅是ZIPANG而已……。

    ※

    「什、什、什么……善住坊和松永弹正居然都被织田信奈给打败了?难以置信!什么,畿内的天主教徒居然会救下了信奈?!」

    在大和御所内。

    不想把将军之位授予今川义元的关白——近卫前久,向信奈提出了「十二万贯奉纳金」的超级大难题。

    但是错就错在他给了信奈一个星期的时间。

    谁又能想到信奈真的能够筹到这么多的钱呢。

    在此期间,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休战导致东边的形势剧变、杉谷善住坊暗杀信奈未遂、松永久秀奇袭清水寺等试炼,都被信奈一一跨越了。

    不管如何设下圈套,信奈主从都能够化险为夷。

    (可恶啊织田信奈。麻吕我费尽心机才想出来的如此妙计居然会落空……运气好也要有个限度呐!)

    没错。

    上杉谦信从川中岛撤兵,从而打破了武田信玄和上杉家的僵局的原因。

    背地里派出杀手——甲贺的杉谷善住坊到堺市的人。

    以及煽动津田宗及,引发松永久秀谋反的罪魁祸首。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眼前的近卫前久的阴谋。

    为了阻止信奈的野心,这位绝代的阴谋家设下了重重的陷阱。

    但是,近卫前久能够借着大义名分继续抵抗织田信奈的日子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最终,信奈一行人还是来到了大和御所。

    御所这一边,不仅有身兼关白、太政大臣之职的近卫前久出席,姬巫女也在垂帘之后一同参加。

    当然,信奈的着装也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自打和道三会面之后,还没有穿得这么正式过。

    不仅如此。

    还带来了对这种场面应付自如的明智光秀,以及毫无家第出身可言的相良良晴在身边。

    良晴头上戴着公家风格的帽子,穿着短短的外衣,「这身打扮太二了……就像是在耍猴戏一样嘛」——一个人郁闷地叨叨个不停。

    「织田弹正大弼信奈,前来晋见」(弹正大弼:日本官位,从四品。)

    三人面向垂帘正座,行了一礼。

    看着信奈和光秀的样子,良晴也只好慌慌张张的照瓢画葫芦。

    (呜哇,总觉得好紧张)

    这垂帘后面的姬巫女大人如果换在我的时代里难不成就是……太糟糕了光是想想就要搞不好就得切腹自杀谢天下了啊!

    「这样不入流的家伙居然也能来面见姬巫女大人……啊啊,这可真是世界末日呐!」近卫前久受的刺激显然不轻。

    光秀和良晴二人要取得晋谒姬巫女的资格,必须要有相应的官位才行。

    因此信奈也在事先打理好了工作,给明智光秀取得了「惟任日向守」的新的姓氏和官位,至于良晴,则被授予了「筑前守」的职位。(惟任:古姓,为豊后名族大神氏一门。日向守:官位,正六品下。筑前守:官位,从五位下)

    但是,身为二人主君的信奈以前所用的官位「上总介」却只是自称而已,实际上直到信奈前来晋谒为止都没有实际的一官半职。(上总介:官位,正六品下。织田信长继任家督的时候的官位)

    一想到这件事情,近卫前久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再怎么火大,也不能让一个没有官位的武家随随便便地来御所晋谒。

    因此,前久只好憋着一肚子火,(为什么麻吕我非要做这种事情……)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慌慌张张地授予了信奈「正四品下-弹正大弼」的高官之职。

    但是信奈却是得了便宜又卖乖,说什么「提起弹正的话人们首先想到的都是松永久秀嘛。麻烦死了。我才不要」,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更是把前久气了个半死。

    不管怎样,给今川义元下达将军任诏的日子终于来了。

    关白近卫前久清咳了一声,就在他一脸老不情愿地准备就信奈的功绩作一番褒扬以示铺垫的时候——。

    「织田弹正。辛苦你了」

    从垂帘的后面,传来了小孩子稚嫩的声音。

    开口说话的,正是姬巫女本人。

    因为年幼的关系,说话时候显得有些磕磕绊绊,但是声音却像银铃一般清澈通透。

    「姬、姬巫女大人!这里不必劳您大驾!就请交给关白我,近卫前久来处理吧」

    「为什么,近卫」

    「这些俗人不久前还是手染鲜血的好战之徒!听他们说话会弄脏了姬巫女大人的耳朵!」

    「近卫,给我安静一点。朕想跟织田弹正好好说说话」

    被姬巫女这么一说,就算是前久也只好乖乖闭嘴。

    那个向来对我麻吕惟命是从……不对不对,是向来顺从的那个姬巫女大人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前久无法掩饰内心的动摇,只好看着姬巫女和信奈隔着帘子相互交谈了起来。

    「织田弹正的所作所为,堪称武家典范。征夷大将军的职位,实至名归」

    「不。我想请您授予将军一职的人,是那个在二条城里等得不耐烦的今川义元才对」

    姬巫女大人只是误会了而已乖乖地给我点头就是了,前久又朝着信奈发起了牢骚。

    但是,话锋却朝着意想之外的方向前进着。

    「自从”应仁之乱”以来——足利家已经失去了作为将军应有的实力。这一点今川也是一样的。织田弹正。从今以后,这个国家,就交给你了」

    「姬巫女大人?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呐————?!」

    前久捂着自己的心口,呼吸急促不已,仿佛心都要被吓得跳出来了。

    「织田信奈是平氏之后!征、征、征夷大将军必须要由源氏后裔来担任这一点难道您都忘记了吗?!」

    「是吗,近卫。这样的话,织田弹正。朕就授予你关白之位,这个国家就——」

    「诶咦咦咦!关白是我近卫前久才对!再说只有藤原氏后裔才可以担任关白一职——!!」

    「那么,就授予你太政大臣之位,管理这个国家——就算是平氏后裔,也是可以就任太政大臣的吧。过去,平家的平清盛,也是如此」

    让这种一副南蛮打扮的傻瓜当上太政大臣真是荒谬之极!近卫气急败坏地嘶喊着。

    噩梦啊。这个平日里一直像个人偶一样坐在垂帘后面的年幼的姬巫女大人今天到底是吃错了哪门子药了?

    「织田信奈诚惶诚恐,并不奢望高官厚爵。至于收下弹正之位,只是为了能够有资格面见姬巫女大人而已」

    「放肆!居然敢违抗姬巫女大人的命令吗!」

    「啊啦近卫。那就是说即使我当上太政大臣你也无所谓咯?」

    「当、当、当然有所谓……!但是姬巫女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总而言之,太政大臣的位置绝对不给你!绝对不能让你当上!!」

    「你到底是要闹哪样啦」

    良晴听了都憋不住吐槽了。

    这时,从垂帘后面传来了扑哧一声轻笑。

    「姬巫女大人!为什么要对织田信奈如此信任?就是因为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了那些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俗武家,国事才会落到这步田地!现在应该由公家重理朝政,重新恢复平安时代的盛世太平!如今足利幕府已经倒台,正是我们御所收回大政的大好时机!」

    「朕可没有说要把一切都放手不管。每一代的姬巫女,都是把世间的政事交给弟弟”素盏明尊”来管理,自己只专心于神事。从今往后,也是如此」

    「但是……作为”素盏明尊”代理司掌政事的五摄家的实权,已经被身份卑微的武家们夺去了呐」

    「那都是因为你们,硬生生地给武家烙上了”污秽”的烙印,逼迫他们代替自己四处征战所造成的恶果——为了守护现世的人民,就不能不弄脏自己的手。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将自己闭塞在京城,对所谓的”污秽”百般厌忌——像这样早已经怠于守护民生的你们,早就已经没有了过问政事的资格」

    近卫前久哑口无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本来以为只是个孩子,但是谁又能料到她能做出这等英明的决断呢,前久只好耷拉下了脑袋。

    但是,不管怎样,眼下决不能让信奈称心如意。

    「姬巫女大人。对于您的话我感激涕零。但是,征夷大将军之位还请您授予今川义元吧」

    「姬巫女大人。决不能被这个人给骗了!这个人不光藐视御所的权威,还妄图在日本宣扬南蛮教义、是个想把这个国家出卖给南蛮夷狄的卖国贼子!拒绝加官进爵、不愿被御所所束缚就是她不忠的铁证!」

    「哈啊?卖国贼应该是你丫才对吧,近卫!!!!」

    「……你……你丫的……?!粗、粗、粗俗不堪……太、太、太没品了……这样的家伙绝对不能相信呐,姬巫女大人!」

    啊啊真是的,好不容易正经上一回,才几分钟就原形毕露了啊信奈,良晴不禁叹了口气。

    「居然对关白大人说”你丫的”……」,光秀听了也是面色发青,冷汗直流。

    「明明是这个黑牙仔没礼貌在先好吧!什么关白啊,居然把姬巫女大人一直关在这垂帘的后面。还不都是仗着自己霸占了姬巫女大人才会摆出一副公家的臭架子,一群狗仗人势、苟延残喘的家伙!那个被派来暗杀我的杀手,该不会就是你背地里搞的鬼吧?」

    被说中了,但是一想到对手是那个桀骜不驯出了名的信奈,如果承认的话搞不好小命就没了……前久一脸假惺惺地涕泪俱下,向着姬巫女哭喊道。

    「太过分了呐啊啊!麻吕我、麻吕我实在是不堪这等屈辱!姬巫女大人,还请您赶紧教训一下织田信奈这个无礼之徒……!」

    「虽然织田弹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朕并不清楚,但是她身边的”相良良晴”,是一个好人」

    「——诶诶,我吗?为虾米?」良晴叫了出来。

    「相良良晴这个人虽然花心,但是本质是个好人。他是从很远很远……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这是上苍听到了黎民百姓的哀嚎,从而派来救世的人」

    「难、难、难不成姬巫女大人您已经被这只猴子碰过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啊,近卫?」

    「初代的姬巫女大人只要通过对方的双眼,就可以明白对方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这种灵力正随着时代慢慢减弱,但是以眼下的姬巫女大人的力量……只要接触对方,也可以读懂对方的心思!」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才会把姬巫女大人软禁在御所里不让任何人接触呢。不光如此,还为了不让自己被她接触到,才让她一直呆在垂帘的后面吧」

    「诶诶?我的心思被……」

    良晴注意到了。

    等等啊……难不成前段时间在御所巡逻的时候抱起来的那个孩子就是……?

    就是那个时候,我的想法全部都被她读到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难不成?!

    「请、请等一下啊。不是这样的。这是误会啊姬巫女大人。我对这个天天吃味磳的暴力女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的啊啊啊……!」

    相良良晴,是一个好人。

    姬巫女用着蹒跚的语调又重复了一遍。

    「只要相良良晴,能够对织田弹正抱着如此炙热的感情,朕就愿意把着现世的一切政事,全部托付给织田弹正」

    呜啊啊啊啊姬巫女大人不要再说下去了啊!不对,请您免开尊口了啊啊我求求您了!真是的这个时候的敬语到底该怎么讲啦!良晴急得上蹿下跳。

    「住手啊前辈。太没礼貌了啦」一旁的光秀赶忙把良晴按倒在地,浑身动弹不得。

    「但是这个人的天性,非常非常地好色。脑子里面想的全部都是女孩子的事情。织田弹正,你要多加小心哦」

    「铭记在心」

    信奈苦笑着说道,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被光秀按倒在地的良晴已经无话可说了。但是好在姬巫女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对于良晴最不想被人知道……最不想让信奈听到的——自己的真正的感情,她大概还不能够完全理解吧。对于良晴而言,这一点可以说是唯一的心理安慰。

    「——朕将将军之职,授予今川义元。允许天主教在京城进行布教活动。还有,御所的修理费用,并不需要十二万贯文那么多。只要二万贯文就足矣。剩下的十万贯文,就全部赐给织田弹正了。希望能够在平定天下的道路上祝你一臂之力」

    「感激不尽」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了这么多的资金支持的话,应该可以把畿内一口气平定下来了。良晴摸着胸口长出一口气。

    「至于织田弹正,就在金川幕府中,担任管领一职吧」(管领:幕府中的一种职位。名义上辅佐将军,幕府所有的命令都必须经过管领来向地方传达。可以说是幕府的中央最高行政长官)

    「请恕我难以从命。我所想要的,只有”自由”」

    「自由……真是闻所未闻呢」

    「我想要把这个国家的人民,从与生俱来、束缚一生的”身分”之中解放出来。自己的将来,要靠自己的努力和才能来决定!当然,人是有着各自的使命的。姬巫女大人您也有着他人无可取代的、司掌神事的才能。但是,使命和才能和身分的高低不能混为一谈。人生来就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我想要用自己的生存方式,让全天下都明白这一点!」

    哦哦哦哦哦,居然敢否定身分和血统?难不成是想连姬巫女大人都消灭掉吗你这个反贼……前久已经气得快要翘辫子了,但是信奈和姬巫女全完全没有理会,只是隔着垂帘,相互注视着对方。

    「朕明白了,织田弹正。但是为什么,你会那么想要把”身分”这种东西从这个国家抹去呢?」

    身后,良晴依旧被光秀死死地按着,根本看不见信奈的表情。

    这时,信奈的脸上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太阳般夺目的光芒。

    「——为了,我自己的梦想!」

    姬巫女用着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朕也会为你们祈愿的。祈愿你们两个人的梦想,终有一日能够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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