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牵牛星宾馆。

    在最高层的royalsweet房间里,瑞贵正和母亲一起洗澡。

    浴室非常的宽敞豪华,昨晚和昴一起洗澡的宿舍浴室完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就连放置在那里的香波和肥皂也给人以一种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好高级的感觉。

    「怎么样?身上哪里痒么?」

    「没、没事儿」

    瑞贵的头发上沾满了肥皂泡,母亲正在帮她洗头。

    多么温柔的手指啊。

    明明是竖起指甲来洗出了很多泡泡,但头上的感触却如同被轻轻抚慰一般。

    ——这真的不是梦么。

    「怎么了?很痒痒吗?」

    瑞贵无法正视从镜子中映照出来的母亲的笑颜,便低下了头。

    「不、不痒痒」

    「忽忽忽,奇怪的瑞贵酱」

    将头发冲洗过后,两人一起浸到了浴缸里。

    「瑞贵酱、把手打开?」

    「这、这样吗?」

    瑞贵在浴缸之中和母亲面对面,把两只手掌啪的张了开来。

    母亲也把手张开,与瑞贵两掌相合。

    「婴儿的时候,你的手明明是那么的小、像枫叶一样呢」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瑞贵酱的手,好柔软呀」

    手被母亲握住了,瑞贵战战兢兢的回握。

    果然还是很害羞,脸颊都变热了。

    不过好开心。

    瑞贵竭力忍住泪水不让它流出来。

    「从今以后,我会永远和母亲一起生活下去了呢」

    「嗯」

    「已经,不会再孤苦伶仃一个人了呢」

    就在这时。

    伴随着母亲手的感触,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复苏了。

    那是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

    和金平糖女孩战斗的时候,拉着莲也的手。

    那只手,和母亲的一样大,一样的温暖。

    「怎么啦?瑞贵酱」

    母亲露出奇怪的表情。

    瑞贵慌慌张张的摆出笑脸、

    「没、没怎么哦?」

    「是吗?手好像握得太紧了呢」

    「没、没这回事啦。你看」

    瑞贵用力的握了一下母亲的手。

    母亲也温柔的回握了过来。

    但是——不对。

    那人的手,更加的有力。

    ★

    洗完澡出来之后,母亲的手机响了。

    「我要下去一趟,貌似狼辉先生来了」

    「啊嗯」

    正在穿儿童用浴衣的瑞贵含糊的回答着。

    「我二十分钟左右回来,好孩子就要看家哦。回来之后,一起吃冰激凌吧,在冷冻库里各色各样的都有,帮妈妈的份也选好吧」

    母亲出去之后,瑞贵在大大的穿衣镜前照起了镜子。

    里面是一张无精打采的少女的脸。

    那居然自己的脸,瑞贵对此感到很吃惊。

    「为什么?」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和母亲相会的。

    现在的自己,应该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才对。应该满面春风,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不这样的话,就很奇怪。

    但是、为什么,会如此的黯然神伤。

    ——理由,只有一个。

    「为什么连连,不为我高兴呢」

    当他说要一起寻找双亲的时候,瑞贵真的很开心。她第一次意识到,「胸口一热」原来就是这样子的。尽管只相处了短短的三天,但感觉却像是从前就一直在一起的朋友不,是更在这之上的存在。

    如果两人能分享找到双亲的喜悦,那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可是连连他——。

    「如果你无法欢笑的话,那我也笑不出来了呀」

    就在这时。

    响起了敲门声。

    不是母亲。

    敲门声居然是窗户外面传来的。

    瑞贵打开窗户想要看个究竟,这时,伴随着强风,一只巨大的『黑白物体』闯进了房间。

    「你、你是何方神圣!?」

    黑白物体的正身,是熊猫。

    是巨大的熊猫玩偶服。

    「你是御神星排位者么?是来袭击我的么!」

    熊猫沙沙的摇了摇头,从背着的背包里掏出一张标语牌。

    『我,是只路过的熊猫』

    「别、别因为我是小孩就愚弄我啊。怎么可能有在宾馆十楼路过的熊猫啊!」

    熊猫只是「呒呒」地向后退了一步,摆出像是「被看穿啦!」一样的姿势。她放弃了用标语牌的交流,把玩偶服的头部脱卸了下来。

    蓬松的波浪卷发在空中飘舞。

    略微下垂的眼睛、细细的眉毛、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很显眼。

    很和善,但又让人感觉没那么简单的一个女孩子。

    「哎呀哎呀,真的变回小孩了呢瑞贵。当我从优口中听闻此事的时候,说实在的真是难以置信呢。你把我也忘记了么」

    「少来套近乎,我不认识你这种人」

    「是是」、熊猫女耸了耸肩。

    「话说回来,听说你和连连吵架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是你们俩的师傅啊,无论什么事都知道的哦」

    瑞贵愣了一下、

    「师傅?是熊猫?」

    「是啊,还记得这个么?」

    熊猫女从背包里掏出来一本漫画书。

    书的封面上画着两个长的像女孩子一样的男人。不知为何两人都是裸体。

    瑞贵啪啦啪啦地翻着书页、

    「这、这书是怎样!?男、男人之间在接吻哦!?」

    「他们算是在打招呼吧。这是我、和你、还有莲也,三人通宵画出来的杰作喔」

    「你在说什么啊!?」

    「那时候真开心呢」

    熊猫如痴如梦般的将目光飘向远方。

    「那时候的我不像现在这样被束缚着,可以画喜欢的漫画,三人还经常和截稿日期搏斗,一心想让它成为最畅销的作品,每天都过得像是文化祭前夜一样。稿子被责编一次又一次的退回、重画——最终完成的,就是这本书哦,它饱含着我们的血汗和泪水」

    「记不得了」

    「是嘛?在决定出版的时候,最最兴奋的就是你哦」

    瑞贵睁大了眼睛。

    「我、我吗?不可能!」

    「之后你每天都奔波于市里的各个书店。那边的书店卖了两册、站前的书店卖光了,你都像这样逐一报告给我们听呢,开心得一塌糊涂呀」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说了我不记得啦」

    瑞贵激烈的摇着头。

    总觉得头好痛。

    胸口也好痛,像在腐烂一般。

    「是嘛?我可是记的清清楚楚哦」

    熊猫女莞尔一笑。

    「看,这里。『你那冰冷的LOVE,今夜,就由我来点燃——』。这个台词,是你和我一起想的哦?」

    「」

    瑞贵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熊猫女所指的段落。

    「虽然不太明白但把『bu』写成『vu』,总觉得好帅气啊」(注:LOVE用片假名有两种写法,rabu用得比较多一些)

    「哦哦哦!是吧!?果然还是你能理解啊瑞贵!当时那该死的责编和莲也就是没法理解这个的好处呢!」

    在高兴了一阵子之后,熊猫女叹了口气、

    「但是,现在的你,全都忘掉了呢」

    「那、那又怎么样。现在我有妈妈了!就算把你还有连连的事忘了,也不算什么了!」

    「是嘛,毫不在意么」

    「好寂寞啊」、熊猫女呢喃着。

    「可是,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要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呢?」

    「没、没这回事!」

    瑞贵说出了逞强的话。

    刚才从窗户映照出来的自己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和分别时的连连那痛苦的表情,一模一样。

    「知道啦」

    熊猫女夸张的耸了耸肩膀。

    「那么这本漫画,就由你来亲手撕掉吧。那样的话就两清了,我也会将你忘却。莲也也是,我会说给他听的」

    「哼,小菜一碟」

    瑞贵手上用力想要把漫画撕掉。

    但是做不到。

    无论怎么使劲,手都动不了。

    相反的,扑簌扑簌的泪水涌了出来。

    「可恶、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悲伤?我明明已经有妈妈了。已经不会再孤单寂寞了啊!」

    熊猫女用肉球在瑞贵的脑袋上抚摸着。

    「瑞贵。你之所以成为我的徒弟是『为了变得比谁都强』啊,为了战胜被双亲所抛弃的悲哀,才想变得比谁都要强」

    「?」

    「你的这份决意,正在逐渐被兄长大人的『谎言』所覆盖,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件幸事。但是,你不是一个人才走到这一步的吧?也有与你相伴去实现你的『梦』的人吧?那人该怎么办?把他一脚踢开么?」

    「你是指连连吗?」

    肉球从瑞贵的脑袋上离开了。

    「听好了,唯有这个你要牢记在心。那家伙所『爱』的你,并不是沉睡在别人所创造出来的甜美梦境中的你,而是就算变得伤痕累累,也要睁开眼睛做梦的你」

    从走廊那边传来了脚步声。

    熊猫女重新套上玩偶服的头部,迅捷的从窗户溜走了。

    门开了,母亲走了进来。

    「怎么了瑞贵酱?我听到有声音,是在和谁说话啊?」

    「没、没有啊?你听错了」

    瑞贵摇了摇头。

    「是嘛。那就好哎呀,这是什么?」

    「没什么啦」

    瑞贵慌慌张张的把漫画藏到身后。

    而熊猫女那「睁开眼睛做梦」的话语,却一直在脑海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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