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静静地飘散……

    「葵小姐。麻烦你能不能去一趟朝衣小姐那里,拜托她在这张申请表上盖个章啊」

    听到了月夜子的请求,葵颤抖着自己娇小的身体,不知如何是好,旁边的帆夏一边收拾着文化节上要穿的衣服一边看着。

    「诶……可是」

    低下黑色的睫毛遮住了双眸,紧闭着樱色的双唇,认真地考虑着。

    「刚才赤城君被朝衣小姐用校园广播喊过去了,你肯定很在意吧?」

    月夜子露着妖艳的笑容说道。

    感觉这句话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帆夏吓了一跳。

    (我,我才不会对,赤城的事情那么……。况且已经很久没和他说上话了,自己也在尽量避免和他眼神交汇……)

    可是为何,每当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一头红色蓬松的乱发,眼神尖锐,走路弓着背的家伙的时候,胸口就辣得慌。

    (赤城……肯定认为自己被我无视了吧……之前一直纠缠不清,给他添了很多麻烦,当赤城作为文化节实行委员的一员为了文化节发光发热的时候我却偷懒回家,肯定非常生我的气吧……。觉得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值得依靠的香水草了吧……)

    ——你,真是个好人。

    ——有式部在,真是太好了。

    这种可不是对喜欢的女生说的话啊。真是不懂女人心,只是在开玩笑罢了。

    即便如此,一想到自己能被是光所信任,被是光所依靠,两颊就会不禁烧起来,每次想着

    想着就会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转来转去。

    (即便是以同班同学的身份,时常和赤城发发短信,一起去泳池,也挺开心的呢)

    已经,无法和之前一样好好地和赤城说上话了。

    ——小夏骗人。其实是喜欢赤城君的吧。

    放学后。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内被未散一言点破,仿佛自己的心脏被抓住了一般苦闷。

    本能地否定了未散的话。

    ——才,才没这回事呢。不是说了好多遍了嘛,我和他只是同学关系。

    未散忧伤地望着眼前急躁辩解着的帆夏。接着,颤颤巍巍地说道。

    ——那就,别在我面前和赤城君关系搞得那么好。别再去逗赤城君。别再红着脸和赤城君说话。别再为赤城君的事情而不安。要是不喜欢赤城君的话……你就,你就别再妨碍我……。

    昔日那个最怕惹坏别人心情,不管碰上了多委屈的事情也不会顺着本意说出任性话的未散,竟然毫不避开帆夏的视线,清清楚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帆夏被眼前的未散所击溃、

    ——唔嗯……。

    僵硬地点了点头。

    未散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潸然欲泣地背对着帆夏,转身一个人回去了。

    教室里又只剩下帆夏一人,胸口一阵一阵的刺痛袭来,不得不与后悔和罪恶感斗争。

    自己明明是未散的朋友,却对她撒谎了。

    如今也,一直撒着这个谎。

    未散这边却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了帆夏。

    (其实那时候,要是我说我也喜欢赤城就好了?)

    每当自己忍受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仍偷偷看着是光在未散的推荐下当上了文化节的执行委员,无论是午休时间还是放学后,都和未散两个人在一起为文化节做准备的情景,不禁反思起来。

    未散正在使出浑身解数帮助着是光,这明明是之前帆夏该做的事情,即便是光前来和自己搭话,也只会僵着脸无视他。

    未散看是光的时候眼神是那么地直率那么地有活力。看着未散在午休时间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交给是光,是光青涩地接过来,非常郑重地一口一口吃完。生硬地道了声谢后,未散高兴地微笑着,表情是那么可爱——连同为女生的帆夏都这么认为的话,那么在是光眼中,未散肯定很可爱。是光开始逐渐察觉到未散的优点,此后肯定也会越走越近吧。光想到这里,就有点恨未散了。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更何况,如今赤城所迷恋的对象——并非未散……)

    不仅仅是内心,全身都绷紧了。

    葵又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帆夏也听说葵和被人尊称为朝之上的学生会长朝衣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帝门家族的近臣才女朝之上一直保护着清纯端庄的葵之上。这个平安学园的学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关系,如今发生了些变化。

    暑假在河原边月夜子主办的烟花大会上,朝衣和葵也都参加了,但是两人都在刻意避开对方。

    「呐,葵小姐。赤城君还在学生会办公室么。因为要分配一下接客的时间,明明发短信让他过来一趟,可完全不理我啊。过去让朝衣盖章的时候,顺便帮我把赤城君带回来」

    月夜子肯定也知道朝衣和葵现在有些不合。可是仍想方设法让葵去朝衣那边,可能是月夜子在用自己的方法想让两人重归于好吧。外表看上去奔放不羁的月夜子其实是一个关心他人用情很深的女子。

    围绕着帝门光的绯闻,朝衣和葵都对月夜子抱有厌恶之情,而月夜子这边却视两人为至亲一般,让葵一起帮忙日舞研究会的文化节展示一事也是,爽朗地朝拘谨的葵搭话,为了不让她低落而加以关心。

    所以,拜托朝衣的事情交给葵来办,肯定是月夜子的善意的表现吧。

    葵也应该能明白这一点。

    不过确实过去了会有些尴尬吧。低着头紧闭着高雅的双唇的样子实在令人痛心,自己和未散之间也曾有过相处尴尬难以对话的情况,不禁将这份回忆映射在了葵身上。

    「那个,我也可以一起去么」

    葵吃惊地看着帆夏。

    月夜子坏笑了下、

    「对了。要从朝衣小姐手上将赤城君拖过来,还是两个人一起去比较好呢。式部小姐葵小姐,拜托你们了」

    「好的。我们去去就回,月夜子前辈」

    站在门口,故意大声说道。

    「路上小心,式部小姐,葵小姐」

    月夜子也绽开软和艳红的双唇,回以爽朗的笑颜。

    就这样和葵并排在走廊上走着。

    因为时值文化节前夕,放学时间比平时要晚一点,耳边渐渐传来人声的喧哗,笔划过作业的莎莎声。

    一旁低着头走路的葵害羞地轻声说道。

    「谢谢你能陪我一起过来。我一个人去未免有些尴尬……谢谢」

    一头乌黑的直发披肩而下,随风摇曳。愈发缩着自己娇小的身体,两颊略带微红,端庄而虚幻,完全看不出是帆夏的学姐、

    (啊啊,这人太可爱了……)

    胸口疼了起来。

    帆夏抑制住这份心情、

    「不。我也正好想出来透透气罢了」

    葵的表情更显害羞和羸弱,紧闭双唇,怯怯地问道。

    「赤城君在班级展示那边很忙么。我见他不怎么在日舞研露面……」

    「诶,啊,是啊」

    听到葵在打听是光的事情,胸口就像被贯穿了一般。

    脑海中回想起了当时葵和是光手牵着手的情景。

    从葵的口中得知是光在咖啡馆内不经意邂逅了离家出走的母亲后,实在按捺不住担心的心情,那天夜晚跑到了是光家附近。

    是光的面前站着一位没见过的女人。站在身边的小男孩牵着她的手。葵站在泫然欲泣的是光身边,紧紧握着是光的手。

    那刻,感到自己已经输了。

    在亲眼目睹了那番情景后,帆夏已经死心了。

    是光爱上的奏井夕雨为了和家人一起生活而选择远赴澳大利亚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是光的心中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一直在奋斗着。曾自负地认为如今离是光最近的女人不是夕雨而是自己。

    多次间接地传达自己的心意。即便是光无法忘却夕雨,却从不避开帆夏,晚上也约帆夏去泳池,告诉她『我从没忘记你向我告白的事情』,为了要回应帆夏的感情,甚至许下了约定。

    之后便更加喜欢他了。

    希望在胸口膨胀着。

    即便如今是关系要好的同班同学,总有一天是光会把帆夏当做一位女子,和她陷入爱河的吧。

    这种不着边的自负在目睹了葵和是光手牵着手的瞬间烟消云散了。

    身为大小姐的葵和是光这种粗野平民怎么看都不般配。

    可是偏偏,那时候的两人是难以分割开的,完美的一对——。

    感觉明明相性相反的两人,却依靠着相同的心情,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难以理解。

    苦闷不堪。

    (原本赤城喜欢葵之上的嘛……)

    无法将自己的心意向未散坦白,肯定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死心了吧。

    所以,在被未散警告道别来妨碍我的时候,默默点了点头。

    (什么恋爱达人啊。什么帮助在爱情中迷失方向的少女们的智囊团啊。我非常地愚蠢而卑怯,太可耻了)

    在没完没了地烦恼之中,感觉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葵垂下头,默不作声。可能是因为离朝衣越来越近了吧。

    还是说……。

    (在考虑赤城的事情么……)

    总算是到了门口,葵稍稍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敲门之际。

    门的对面传来了尖锐的声音。

    「只有葵才不会呢!」

    ◇◇◇

    「只有葵,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光用出了仿佛撕裂喉咙般的气势对着朝衣大叫道。仿佛头、眼睛、耳朵和喉咙都要喷火一般的灼热。

    朝衣双手抱在胸前,板着自己端庄美丽的脸庞。

    在是光身旁,光辛酸地望着是光。

    仿佛被激怒一般,是光知道自己会陷入窘境,却还是没能止住自己的怒吼。

    之前在屋顶上,被未散问及自己是否喜欢帆夏的时候,立马回答道『喜欢』

    一直认为,帆夏是个好人。

    所以在被问到『喜欢么』的时候便不假思索地说『喜欢』。

    仿佛想呼吸一般,嗖地回答了。

    可是,对于朝衣的问题,不能这么回答。

    对,绝对!即便是被威胁,被拷问!即便身体被扯地四分五裂——这种事情不能从嘴里说出口,连想都不能想!

    全身开始发烫,呼吸变得难受起来。仿佛眼中充满了血丝。太阳穴一鼓一股地。

    「因为,葵是光视为珍宝的女人——我只有对葵,在这方面是一辈子都不能喜欢她的!」

    ◇◇◇

    「只有葵,我这辈子都不能喜欢她!」

    是光的悲鸣清晰地传到了门对面的葵和帆夏两人的耳中。

    仿佛野兽的恸哭般的咆哮震得耳朵发麻,胸口也有些疼痛。

    葵瞪大了眼珠,浑身颤抖不止。娴静洗白的脸庞上布满了冲击和绝望,眼角渐渐湿润起来。纤细的喉咙哽咽无声,原本举起手准备敲门也因半途而废而不知所措起来。

    宛如拼命系紧安全带一般,那只手愈发紧握之后,葵并没有敲门,而是转身跑开了。

    帆夏随后也慌张地追了过去。

    「葵之上,请等一下!」

    屏住呼吸一个劲地追了上去。

    眼下的葵也仿佛要摔倒一般在走廊上连奔带跑,一步一步爬上楼梯。黑色的秀发在纤弱的后背前摇动着。

    「葵之上,等一下」

    葵可能并没有听到帆夏的声音。在听到了是光说出了那番话后,必定是震惊了吧。

    可能是在二楼的楼梯平台上用尽了力气,葵一个踉跄,将手支着墙壁,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葵之上……!」

    帆夏焦急地敢上前,自己也蹲了下来。刚抱住那纤细的双肩时,眼泪就从那如人偶般溜圆的双瞳里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将雪白滑腻的两颊染湿。

    「啊,赤城君,如此亲切地照顾我,竟然因为我是……我是光的未婚妻啊」

    葵一边呜咽着一边轻声说道。

    随后,将双手在嘴下紧紧握住,虽然满面泪痕不住地颤抖却倔强地说道。

    「我也,这辈子绝对,不会喜欢……赤城君」

    帆夏的身体和心脏都仿佛咯噔了一下。

    (不是这样的。赤城——赤城他——之所以这样说——)

    喉咙发痒,胸口被一把压紧,既苦闷——又难受——。即便深知自己会处于下风,帆夏却必须将这些话说出来。

    怎么能让,是光的心意,被那种话给毁了呢!

    「不是这样的……赤城他……!对于葵之上……!」

    ◇◇◇

    「……葵……只有葵……」

    是光的声音渐渐嘶哑起来。

    在狂躁的热流在体内四溢的同时,袭来的后悔之情使自己无地自容。

    (我怎么会,像白痴一样大吼大叫啊)

    光也是一脸的担心,

    朝衣也生气地板着脸,表情逐渐冷静下来仿佛是在观察眼前的白痴男。此时自己愈发地害臊起来、

    「……抱歉。有点激动了」

    低声嘀咕道。

    「这是你,第几次道歉了啊」

    朝衣冷冷地说道。

    「要是再这样道歉下去,道歉的价值就会降低了呢。还是那种让人火大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比较适合你呢」

    尽管眼神冷锐,说不定是在鼓励是光呢。

    「刚才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吧。事实上,刚才也就只听到一只疯狗在乱吠罢了,具体的内容我也听不清楚」

    「斋贺……」

    「要是想谢我的话还是算了吧。要是被你道谢的话,反而心情会变糟的呢」

    即便是辛辣的言语,对于现在的是光也是甘之如饴。

    多亏了朝衣,是光基本冷静下来了。

    朝衣又将头转向旁边。

    「赤城君,你知道,我为何将你加入特别警卫班么?」

    突然问起这种东西。是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故意整我?找茬?」

    嫌弃是光的朝衣竟然会将学生会的工作交给是光办,只能想到以上两种可能。

    朝衣一下子恼怒了起来,将嘴撅成“へ”形。

    回答错了么?

    「除了你以外,我可是不允许别的任何男人称我为小朝的呢」

    「啊啊,你也没朋友啊」

    「……我不是指这方面」

    朝衣的嘴愈发地撅了起来。眼神也有些不悦。

    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还有一大堆文件要过目才行。我没空再陪你胡闹下去了,你可以出去了」

    冷淡地说道。

    刚走出办公室,光苦笑道。

    「是光,你在应对小朝方面,是不是迟钝感上升了7成啊」

    「哈?」

    「嘛别在意了。看起来那边的话你和小朝能平和相处呢。不过,估计小朝现在内心肯定是焦躁不安吧。这种事情对小朝来说还是第一次呢……不过别人都说初恋都没能有好结果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说你啊?」

    「我的意思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无论是谁都难免会焦躁,会惊慌失措,会无从下手吧」

    「……更加不明白了」

    虽然是光还板着个脸,但是见到眼前的光能正常地和自己交谈,内心松了一口气。

    (又不是小屁孩……不会再像这样,大吼大叫了……)

    回到教室后,教室里却十分安静。

    (花里,是不是去日舞研那边了啊)

    因为月夜子说要定饮料摊的时间分配,所以自己也要去一趟。

    弯下腰去取挂在书桌旁的包的时候,吓了一跳。

    地上躺着一个人。

    未散!

    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穿着制服躺卧在地,闭着双眼。

    「喂!花里!」

    是光赶忙探上前去。

    「花里同学,你怎么了!?」

    光也慌乱地呼唤道。

    「啊……赤城君」

    未散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随后又合上了眼睛,看上去很困。

    「你回来了啊」

    不知是不是睡迷糊了,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不是什么你回来了啊!你怎么睡在地上啊。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尸体呢。话说,地板又硬又凉吧。实在想睡的话,就去日舞研啊,那里至少还有榻榻米呢」

    未散又睁开了眼,就这样躺着看着眼前俯下身子的是光。

    她的眼神如幼犬一般孤寂。

    之后,是光的脸和未散的脸贴的太近了,是光感觉到这种姿势有些不妙,突然惊慌失措起来。

    「总,总之先起来」

    转过头站了起来,粗鲁地说完,听到了未散悲伤的声音。

    「花谢了……」

    转过头一看,未散仍保持着平躺的姿势,难受地望着天花板。不过,眼神并没有盯着天花板,仿佛在注视着别的东西。

    「花?现在哪会开花啊」

    光一脸惊讶。

    悲伤之情在未散的双瞳中摇动。

    「没发现呢……这也是……没办法的呢……安静地……纷纷……霏霏……散落的话……周围没有任何人……周围没有任何人察觉,渐渐散落……。随后,慢慢在地上堆积起来……接着,被人埋葬起来」

    未散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在说梦话的样子。

    只不过注视着天花板的双瞳有些湿润。

    「呐,掉在地上的花瓣,最后会变成什么呢」

    「不是会变成肥料么」

    是光回答道。

    「……是么」

    无力地低语。

    「发生了什么事么」

    「……没有」

    「那就起来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完全没想到你会等我」

    「没事。只不过是我擅自想等你罢了」

    「快起来吧」

    握着未散的手,一把将她拉起。

    未散上半身坐起,盯着抓着自己手的是光的手。

    「赤城君的手指……」

    「诶,怎,怎么了」

    未散两只手将是光的手包住。就这样将脸贴了过来,一边用自己的指尖摸着是光的根根手指,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是光有些着急。

    「你,你你你你,你在做什么啊!」

    每当未散纤细的手指碰触到是光的指尖,或者是手指尖的缝隙之时,都会发痒。

    一旁的光瞪大了眼睛。

    「……好粗呢」

    「哈」

    「手指……又硬又有骨感……而且很大……好强壮」

    未散又双瞳湿润了。垂下眉毛,神情悲伤而寂寞,抚摸着是光的一根手指,将其碰触到自己的唇前。

    「!」

    是光大吃一惊,脸从脖子一口气红到了耳后根。

    光也,不禁将探出身子。

    「花,花花花花花里!」

    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强行从未散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不停摇晃着。

    「我,我说你啊,有点怪啊!很怪啊!」

    说来,要是月夜子做了这种事情的话,虽然有些吃惊但可以理解。

    毕竟是那位开朗爱作弄人的前辈嘛,做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可是,未散并不是这种性格的女生。至少,在是光眼中未散是一个认真负责的班长。

    「果然是睡迷糊了吧!是这样吧!肯定是这样的!我说?你昨晚没睡过吧」

    「……我每天固定睡8小时啊」

    「这点时间可远远不够呢!一定要睡够10小时」

    「诶……哦」

    「今天就先回去睡觉吧。明天是文化节前的最后一天了,肯定会忙得不可开交。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未散用幼犬一般的眼神望着是光时手忙脚乱的样子,晃起了自己微卷的头发。

    「不。赤城君,等一下要去日舞研吧。我也一起去。月夜子前辈叫我去的来着」

    「这,这样啊,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点开一看,是月夜子发来的短信,催他们快点过来。

    「不好,我们快走吧,花里」

    「嗯」

    未散还是没什么精神。

    就平时的未散而言,方才未散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异常的。自从未散开始讲有关恋人的礼节之类的东西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难不成,未散真碰上了什么麻烦事么,是光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飘在半空的光也是一脸不解。

    ◇◇◇

    「好慢啊,赤城君」

    月夜子露出微笑迎接是光的到来。

    「难道是,朝衣小姐不放你走么?我虽然拜托了葵小姐和式部小姐去那儿找你,但是半路就害怕地逃回来了。我还在追问他们是不是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看到赤城君和朝衣小姐戚戚我我的场景啊」

    「月夜子前辈……!才,才没,看到,这种场景呢!」

    帆夏站起来嚷道,葵紧闭双唇羸弱地将头转向一边。

    是光想起之前在学生会办公室内就葵的事情朝着朝衣咆哮了一番,有些坐立不安。

    (糟了。要是,式部他们来到学生会室的话,没准听到了那番话)

    半路折回真是太好了。

    「啊呀,赤城君,出了好多汗呢。难不成,真的和朝衣小姐——」

    「怎么可能啊!只是向她报告文化节的事情罢了!」

    「就当是这样吧」

    使了使眼色。

    是光尽量不往葵的方向看。刚和朝衣争吵完这事,正面看葵的话,心情肯定又难以平复了。

    视线的一角,是一脸僵硬瞥着头的帆夏。撅着嘴,眼神有些紧张。

    这边也没什么变化啊……。

    (结果也没去打听鸟的信封是不是她的)

    胸口一紧。

    未散在是光旁边一脸阴郁,只有月夜子一个人脸上洋溢着迷人的笑容,用爽朗的声音逐一和他们搭话。要是不这样的话,整个房间都会陷入一片死寂。

    等到自己注意到的时候,连光都一脸苦闷的神情眺望着一个方向。

    悲伤的视线所注视的无疑是葵。

    (为何要露出那种眼神——那种表情——)

    光传达出的那份对葵的爱,对葵的悲痛,对葵的迷恋压迫这是光的胸口,自己也拼命将自己的视线从葵身上移走。

    (绝不能对上眼)

    可是,光的双瞳越发悲痛,是光的意识也渐渐集中到葵身上。

    结果,眼神对上了。

    为了强忍住内心的冲击,痛苦难耐的葵低着头将膝盖上的一只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另一只手。

    垂下的双眼噙着泪,仿佛心脏被贯穿一般,此时葵朝着是光的方向望去。

    「!」

    四目相对那刻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滴泪水顺势滴了下来。

    随后眼泪就开始啪嗒啪嗒地淌了出来,赶忙转过身站了起来。

    帆夏也吓了一跳,月夜子也大吃一惊、

    「葵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对,对不起……。眼睛里,进沙子了」

    挤出了一句话后,葵飞奔出了教室。

    「葵小姐!」

    「葵!」

    是光刚想追出去之时、

    「赤城你给我停下!」

    帆夏大叫道。吊着眉毛瞪大了眼睛,看上去很是生气,但又看上去更为悲伤。

    一边悲伤地看着仿佛被雷击中般一时无法动弹满脸困惑的是光、

    「……赤城真是个笨蛋」

    轻声地说完,帆夏便冲出去追葵了。

    「为何,我就……不行呢」

    未散继续忧伤地看着一旁茫然的是光。

    月夜子上前收拾残局。

    「式部同学看来是知道葵小姐落泪的原因呢,如今就交给式部同学吧」

    用前辈应有的冷静的语调说道。

    光则——用澄澈悲伤的眼神一直注视着葵离去的那扇门。

    仿佛失去翅膀无法飞翔的天使一般,一直……。

    ◇◇◇

    那天,葵和帆夏都再也没有回教室。

    帆夏曾发了一条短信给月夜子,说是葵家的司机会过来取书包,到时候将自己的和葵的书包都交给他。

    今天,就先这样回家吧。

    是光的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无论是帆夏还是葵都没有来信。

    夜晚回家的路上。

    是光一边迎着冷风走在冰冷的路上,一边咬紧牙关,握着拳头嘟囔道。

    「切,葵为何会哭,式部为何会发火,还说我不能过来——我有做了什么么?真是不可理喻!」

    帆夏是自己非常重要的同学,葵是光珍爱的女人。

    明明无论哪一方是光都想要好好珍惜,决不允许别人伤害他们。

    葵哭着跑出教室后,帆夏也哀伤地看着是光,不让他跟过来。

    月夜子说过貌似帆夏知道葵哭泣的原因。

    (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

    胃不禁绞了起来。

    牙齿咬得太紧了,头有些胀痛。

    「真的,没有头绪么?」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光询问道。

    并非是在责备是光,而是静静地询问道。

    头转向一边,光正严肃地看着是光。

    「你虽然在对付朝衣的时候有些天然和迟钝,但这招并不能对所有女人都见效啊。你当初之所以很难察觉女生的心情,都是因为你接触女生的时间太少,经验不足所致啊」

    光用大人般沉稳的口气向愣在一旁的是光说道。

    「可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充满信任的真挚的眼瞳中映出了吊着眉毛将嘴撅成へ形的是光的模样。

    「是光,你对待别人的心意并非是傲慢抑或是迟钝,也不是那种装出一副嫌麻烦的样子的胆小鬼。而是在对待自己所重视的对象时,任苦任无怨无悔坦诚相对的人啊」

    在银色的分外澄澈的月光下,光白皙的肌肤,柔软的秀发清晰可见。

    那是一幅悲伤却温柔清爽的画面。

    澄澈丰满的声线,使是光的内心染上了一层忧郁。

    「所以,葵小姐为何会哭泣,式部同学为何会发怒,好好想一下吧。这样一来肯定,能察觉到两人的心情的。不过,看来是光内心有种不能再进一步接近葵小姐的想法呢」

    光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吓了是光一跳。

    「这是反效果啊」

    还用让心脏为之一震的可怕语调说道。

    「让人无可救药地——无法被人原谅地——想要忘记般地——强烈地被她所吸引。心被牢牢地捆住,永远无法逃脱」

    光的双瞳变得暗淡阴郁。

    说道藤乃的话是光也能理解,胸口有种压迫感。

    绝望地迷上了自己绝不能爱上的义母的光——。为了她,甚至丢了信命。

    「这是我亲身经历后的经验之谈哦」

    在分外严肃地说完后,光又露出了担心友人的表情,试图劝导是光。

    「是光若是认为葵小姐是自己很重要的人的话,就不要陷入禁忌的深潭,不要再萌生错误的感情。将是光你真正的想法传达给葵小姐。然后,将葵小姐视作一名女子而喜爱,这是对你和对葵来说幸福的事情」

    光稳重而温柔的眼神中混杂着些许孤独之感,许久难以消散。

    这番话刺入了是光的胸口。

    「果然是不行的……。对我的友人从小就特别迷恋的女人」

    「是光,我,已经死了呢」

    看着叫嚷着的是光,光困扰地皱了皱眉。

    「不过肯定还有的吧!在我身边,垂下花蕾的纠缠不休的花朵吧!可是让我在你面前和葵……不可能!」

    「……」

    「你要是和我对换位置,你会怎么做!我变成了幽灵,我会将我最爱的爱人,拜托你代替我让她幸福的话」

    「当然,我会和他们所有人都结为恋人,让他们幸福的」

    明明现在正在进行前所未有的最为严肃的话题,是光却觉得自己太蠢了。

    光也一脸严肃的看着是光,仿佛在传达自己方才的话全是玩笑,使是光愈发头疼、

    「别直接回答啊!后宫王子!话说,所有人是怎么回事啊。我才没什么恋人呢!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正当是光大声嚷嚷之际。

    「呀」

    身后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回头一开,一个人趴在地上。

    「那位是不是花里同学啊」

    「什么!」

    赶紧跑过去一看,未散那蓬松的头发上沾着草,正准备起身。

    「喂,你没事吧?」

    「啊,啊啊啊赤城君,跑得太快了……距离越拉越大,刚才见你停下来了,正准备借此机会追过来,结,结果,摔倒了」

    「你的家,在反方向吧」

    未散垂下眉毛含泪欲哭地紧紧抓住是光的衣摆。

    「马,马上,就要文化节了………要是,再不去的话,花会——」

    「你在,说什么啊?」

    是光见未散的样子有些古怪,不禁后背一凉,想要站起来。

    可是未散却反而拽着是光的衣服,一边拉着一边露出被抛弃的幼犬般的眼神抬头望着是光。

    然后,拼命地说道。

    「你忘了,我和你的约定了么?」

    「约定?」

    「不,不好好遵从约定的话……花,就会散落的。又会在谁都看不到的情况下默默凋落的……!那样的话,我——」

    双眼中慢慢溢出了晶莹的泪珠。

    虽然克服了母亲带给自己的身心创伤,可是果然还是拿女生落泪没辙啊。不仅让葵落泪,现在连未散都……。

    而且,未散仿佛非常害怕什么东西一般,紧紧地抓着是光的衣服,仿佛像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羸弱的花朵一般喀挞喀挞地发抖。

    「你说的约定,是指?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花里」

    无论是光怎么搭话,未散总是紧闭着眼睛哽咽着摇着头。

    ◇◇◇

    总之,在扶起未散,将她送回家这段时间,未散一直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未散的家是有着稳重的街门的古典大气的建筑,顺着高木环绕的围墙走着,金桂甘甜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眼中噙着泪畏畏缩缩地进了家门。

    回到家后,是光一边泡在浴缸里,一边向光询问道。

    「我,有和花里约定过什么么?」

    在弥漫着热气的浴室中,光也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没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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