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怨灵的支配下

    翌日。时隔四天,是光终于去了学校。

    「赤城君是感冒了吗?」

    走廊里,同班同学的吉田搭话问道。

    「诶,啊,嗯」

    原来自己是被当成生了病才没上课的啊。比起那段只是休息一下就被谣传成去了全国武斗行的时候可真是天差地别。

    「如果不介意的话,休息期间的笔记可以借你抄噢」

    听了这番话,是光不禁动容。

    一走进教室就看到帆夏在她的座位上以可怕的脸色摆弄着手机。皱着眉,撅着嘴,帆夏就这么盯着手机画面看。

    「早……」

    被是光突如其来的招呼声所吓到,帆夏急忙藏起手机,把脸别过一边,说。

    「早……早上好」

    然后又开始在桌子之下弄起了手机。

    (怎么了?一看到我就变得很惊慌失措似的)

    一如在夕雨入住的医院里偶遇之时的表情……

    就在是光在意起帆夏的态度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一瞬间是光的表情变得僵硬,不过来信人却是未散。

    (嗯?)

    是光抬起头,即可看到未散手里握着手机正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是光。

    (为什么要发邮件?明明直接过来说就好了)

    是光点开邮件。

    『休息的时候,请到屋顶上来,不要让小帆知道』

    「这次似乎不是爱的告白呢」

    看着未散脸上浮现出的严肃表情,光也认真的说道。

    第一节课下课后的休息时间。

    是光往屋顶走去,未散则是快一步到达等候。

    入冬前的天空是一片晴朗,吹拂的风却带着寒意让人不禁冷颤。

    是光慢慢走到未散跟前。担心时间不够未散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昨天小紫来了我们学校哦。我对她说赤城君休息了,她却是很惊讶的样子。赤城君没有告诉家里人自己不来上课吗」

    「嗯……」

    是光一边回答,一边感到惊诧。

    (小紫居然跑到学校来了?)

    是光和光对上视线。

    (昨晚小紫要我陪睡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事儿么?但是她为什么不问我翘课的原因?而且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急事才要跑来我们学校呢?)

    「你要说的就是小紫的事吗」

    「除此之外还有……」

    未散含糊其辞,表情变得阴暗。

    「关于小帆的事情也一直想找赤城君谈一谈。小帆她最近很奇怪」

    「奇怪?」

    未散仰起头,以认真的眼神看着是光。

    「赤城君休息的这段期间,小帆时而早退时而迟到——明明至今都没有过这种事情。就算问她也只是回答说亲戚有要紧事。就算在学校里,也一直在用手机做着些什么事情,有时跟她搭话她都没有注意到」

    「她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上课的时候,帆夏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桌子下玩手机。倒不如说,哪天帆夏不玩手机了那才是真正的异常。

    「是因为赤城君没有真真正正地在看小帆才会那么认为的。小帆她看着手机的表情十分的可怕,双眼通红,嘴唇也咬得发紫」

    那家伙眼神本来就凶恶……是光虽是这么想的,但是内心还是在意今早帆夏的反应。而且,之前在医院偶遇之时她的模样正如未散口中说的那样“奇怪”。

    看到是光闷闷地思考的样子,未散勉为其难似的说道。

    「小帆是不是对奏井小姐做了些什么啊……」

    「你什么意思」

    是光吊起双眉,吓得未散缩起了身子。光也将严厉的眼神投头像未散。

    「你,你一定不能和其他人说哦。也千万不能和小帆说哦。这事儿小帆她一定也不想让赤城君知道的。如果是平时的小帆也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所以一定要把这个当成我们两人间的秘密」

    未散不断地要求保证,然后低声说。

    「不,不久前,我借用小帆的手机的时候,稍微看到了手机里的内容……手机里有个命名为“kanai”(译注:奏井)的文件夹,里边装有大量奏井小姐的相片」

    「!」

    是光咽下一口气。

    光的脸上也浮现出震惊的表情。

    「小帆开始变得那么沉默寡言,是从赤城君和奏井小姐重逢的时候开始的。虽然我觉得小帆一定不会做坏事,不过脑袋里一直浮现出不好的幻想。」

    「我去问问式部……」

    是光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诶!」

    未散惊讶地扬起声来。

    「等,等等赤城君……!说好了不和小帆说——说好了是我们俩的秘密的——等等,赤城君!」

    虽然未散狼狈地挽留着是光,是光面色可惧地径直走向楼梯口。

    「是光,我觉得劈头盖脸的质问可不好」

    「我知道」

    是光眼睛直视前方回答光。

    一回到教室,就看到帆夏眼带血色地盯着手机看。手腕上亮闪闪的手镯微微晃荡。

    「式部」

    帆夏一惊,将手机藏到桌子底下,转头看向是光。

    「之前我们在医院见过面是吧」

    「……!」

    帆夏又是一惊。

    「是见过一面呢」

    帆夏拉高嗓音,生硬地回答说。

    「有问题吗?」

    「你住院的亲戚是谁」

    「诶」

    「是怎样关系的亲戚?」

    「你说怎样也……」

    帆夏噤声。

    「是爷爷?伯父?还是表兄弟?」

    「你,你问这些干什么?」

    是光盯着帆夏,发出压抑感情的低沉的声音。

    「什么都不干,只是想知道。你在那个地方到底在干什么」

    「!」

    帆夏咽下一口气。

    「回答我,式部」

    帆夏咬着双唇回望着是光,两眼迷惘。在她就要羸弱的冒出泪花的时候,忽地竖起双眉大叫。

    「是我的曾曾祖父!」

    帆夏握着手机站起身跑出了教室。

    「啊,小帆」

    从屋顶回来的未散追着帆夏去了。

    是光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挽起双臂,牙间发出猛烈的摩擦声。

    「啧,你的曾曾祖父难道还活在世上吗」

    ◇◇◇

    把一直追问自己对赤城说了什么的未散晾在一边,帆夏边说着「抱歉,上个厕所」边把自己锁进了厕所单间。

    (怎么办!一定被赤城发觉了!那绝对是在怀疑我!)

    坐在盖上了盖子的便器,帆夏两手紧紧握着手机低声念叨着。

    ——回答我。

    回想起被追问时,是光那眼底带着怒火的眼神,帆夏的胃不禁一紧。是光早就知道自己出现在医院不是探望哪个亲戚。

    那时偶遇是光对于帆夏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不幸。

    (怎么可能说啊。自己待在医院是因为为了调查那封奏井小姐正在贩毒的邮件的真伪)

    ——奏井小姐之所以回国,是为了贩卖走私的毒品。

    这样像是悬疑连续剧一样的事情,帆夏起初是不相信的。那个老实的夕雨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胆量和行动力呢。

    所以帆夏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说服自己这只是无中生有的中伤,才偷偷地调查夕雨。

    却不想目击到夕雨抱着朱色的花从房间走了出来场景。而她手中的那花束正是邮件中所说毒品交易暗号的虞美人。而且夕雨还不是孤身一人。

    走在夕雨身边的还有一个瘦弱的穿着西服戴着眼镜的青年。

    虽然瘦弱看上去不可靠,但是身上的穿戴看起来却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他对于夕雨的态度也是异常的亲近,夕雨似乎也对他卸下了防备。

    (那男人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帆夏试着在记忆中搜寻,却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这张平凡的善人脸。

    只是知晓了他和夕雨在同一房间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并在夜里一同出行的亲密关系,这让自己心情很沉重。

    脑海里回想起那封写有奏井夕雨背叛了赤城是光和其他男人有着糜烂关系的邮件,不好的幻想一发不可收拾。

    (奏井小姐背着赤城和那样的男人在交往吗?)

    关于贩毒,帆夏也根据邮件上情报展开了调查。

    一连上邮件里留有的地址,使用暗号贩毒的交流就立刻出现在眼前。

    卖方是“虞美人”,标记是朱色的虞美人草。

    帆夏在小网站调查到的关于“虞美人”的目击情报和抱着朱色花束出门的夕雨的外表特征服装都吻合。

    帆夏也曾经搭上的士尾随夕雨乘坐的车。夕雨的车停一幢离住宅区有段距离的古老宅邸前,夕雨也手持花束向里边走去,看到她出来则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出来之时,夕雨的手上已经没有了那束花。

    为此,帆夏在街头散发试用品的打工工资都交到了的士司机的手里。

    打开帆夏手机里那名为“kanai”的文件夹便可看到这几天拍下的照片有海量之多。

    抱着朱色花束的夕雨。

    和眼镜青年共乘一车的夕雨。

    被青年抱着肩膀腼腆微笑的夕雨。

    (我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跟踪情敌,偷拍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照片,这是得有多卑劣啊。

    窥探别人隐私,还留下了大量证据……

    (不过奏井小姐果真是“虞美人”,是贩毒人的话……绝对不能不管不顾)

    上课铃响了,厕所里也回归寂静。

    未散大概也放弃并返回教室了吧。

    坐在便器上垂着头的帆夏的手里,手机又一次震动,一封未读邮件显示出来。

    抱着再也不能回头的觉悟,帆夏打开了它。

    ◇◇◇

    等到帆夏回到教室的时候,课已经上了十分多钟。

    向教师解释自己身体不适在休息之后,帆夏在是光身边的座位上坐下。

    实际上,帆夏的脸色也十分苍白,教师还担心着对她说「去保健室休息也可以哦」。

    「没关系」

    帆夏低声说。未散则是在自己的座位上转过身用悲哀的眼神注视着帆夏。

    是光心里也不好受,胃都生疼起来。

    这之后,帆夏一到下课时间就冲出教室并在快要上课之时才赶回教室。

    这显然是在回避和自己以及未散。

    「我给小帆发短信了,但是她没回我」

    未散消沉的说道。

    午休的时候在屋顶,光用认真的神情向是光询问。

    「你认为式部小姐是对夕雨做了些什么坏事吗」

    「式部不是那样的家伙」

    是光速答。

    紫色的香水草从不用权宜之策。不管面对怎样不利的局面也会从正面挑战,战斗。如果对手陷入了不利的状况,还会施以援助之手——她就是这样的人。

    「是光很信任式部小姐嘛」

    光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是光一边害羞一边接着说。

    「啊啊,如果整个学校只能相信一个人的话,我会选择她。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信任吧」

    至今为止,帆夏作为诚实的香水草帮了多少次是光,让是光看了多少次无比正直的行动。

    是光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撅着嘴,盯着自己看的面容。那个爱管闲事又一心一意的同班同学……

    「那我和式部小姐之间,你相信谁?」

    「式部。你这家伙隐藏的事太多,还会用无所谓的表情骗人」

    「那评价好伤人哟」

    光脸上浮现出没出息的表情,然后又莞尔一笑。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信赖的人就是你哦,是光。你所信任的式部小姐,我也和你一样信任她。我相信她不是会跟情敌找茬的人。就算式部小姐真的那么做了,一定有相应的理由」

    「是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

    是光紧闭的双唇间流露出哀怨。

    「式部那家伙,要是没被卷入危险的事情就好了」

    希望她不要像夕雨那样被人找茬。

    要强的帆夏是一定不会怯懦并会独自一人去搜查犯人吧。只不过她为什么要搜集夕雨的照片,出现在医院的理由,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串联在一起的谜题依然未解……

    「虽然一定有不能对你说的原因,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可恶。怎样才能让她说出口呢。比夕雨还要难搞」

    「要不要试着抱住她,用悲伤的语调对她说『我担心你』呢。不过最后的最后式部小姐还是会保持沉默说『还是不能对你说』吧」

    正当是光为光的提案感到脸红害臊的时候,雏出现在了屋顶上。

    「好久不见」

    雏带着少年般捉弄人的眼神向是光走来,招呼声也显得大喇喇的。

    「你一直休息,我还以为你跟奏井小姐私奔跑掉了呢」

    (冷不丁的说啥呢)

    雏忽然变得严肃,对不知作何回答的是光说。

    「不过,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赤城氏不在的时候,大家都变得好奇怪」

    ——小帆她最近很奇怪。

    未散的声音和雏的言语重合起来。

    是说学校内到处都是奇葩的家伙吗?

    不过,在是光缠上夕雨之前,朝衣啊葵啊月夜子她们就已经变得很奇怪了……

    「朝之宫和葵之上互相以冷冰冰的眼神瞪着还一句话都不说,让周围的人都吓得不敢说话」

    这和之前看到过的一样。

    (在那之后也一直都是那样吗)

    光也不由得板起了面孔。

    「月之宫那儿则是每天都有蜘蛛的画和蜘蛛的玩具丢到部室里,虽然月之宫以明朗的表情示人,不过心里压力一定很大吧」

    「蜘蛛吗!」

    「真过分!月夜子最害怕蜘蛛了」

    月夜子家——右楯家里祀奉着一个化为蜘蛛吃掉了偷腥的丈夫及其情妇的女人,月夜子一直都害怕着那个传说。

    是光记得无论是多小的蜘蛛她看到了也都会脸色发青变得一动不动。就算是玩具,要是每天都看到的话,月夜子一定受不住的吧。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因为有群发的邮件说月之宫害怕蜘蛛」

    雏把手机展示给是光看。

    手机上排列着红色的文字。

    『以虞美人之名,制裁右楯月夜子。凡拒此命者,灾祸将至』

    浓稠污浊的情感在是光胃里流淌。

    虞美人施暴的目标原来不止是夕雨啊!

    在是光的注意都在夕雨身上的期间,整个学校都在虞美人的淫威之下。

    (混账!)

    激荡的怒火在是光心中翻腾。

    雏接着用冷静的语气说。

    「那时候仿佛就像是怨灵徘徊在学校里一样。不,即便是现在也……」

    「怨灵……」

    学校里存在着怨灵——这是朝衣之前说过的话。名门望族的学生们齐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所孕育出的恐惧,猜测让怨灵变得实际存在。

    往日舞研里投掷蜘蛛玩具的学生们说不定正是被这样的怨灵附了身。

    「真蠢」

    但是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雏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是光。

    「打消了奏井小姐怨灵复活的谣传的正是赤城氏,那么这次能不能也……」

    就在这时,雏的手机奏起了旋律。一看手机雏的脸色就变得紧张起来。

    「朝之宫好像和葵之上吵起来了,我们过去吧」

    「小朝和葵小姐吗!?」

    「喂,近江!吵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一边与雏并肩奔跑着,是光一边大叫。

    「就如字面意思啊!好像在走廊干了起来!」

    「难道说,小朝和葵小姐扭打在一起互扯头发,互相用指关节敲脑袋什么的?」

    光好像十分混乱,嘴里说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怎么可能啦!)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只能用两人被怨灵附身来解释了。

    是光喘着粗气往二楼的走廊奔跑着。

    「就在那里!」

    雏手指指向的方向聚集了一群人,人群的那一边传来了争吵声。

    「适可而止。我知道往我抽屉里放了一把从料理教室拿来的菜刀的人是你哦,葵」

    「那种事情我不知道。小朝你才是在我的鞋箱里放了花道部的剣山吧」(剣山:插花的时候用来固定花枝花叶的道具)

    「胡言乱语就算了吧。在我的柜子里撒满了大头针的人居然还能如此平心静气」

    「不知廉耻的人是小朝才是。把我的运动服浸在水里,丢在美术室的门前还故意把印有我名字的一面翻出来」

    「葵不也趁我上体育课的时候把裙子裁短挂在学生室的衣架上还特意贴上写有名字的字条吗」

    「我没有!」

    声音确实是朝衣和葵的,不过争论的内容让是光怀疑起好多次自己的耳朵。

    光也时不时的吞口水和瞪眼。

    「你们两人还不住口!多难看啊!」

    「俊吾哥哥你闭嘴!」

    「头条君给葵烤奶味的戚风蛋糕去」

    「少瞧不起牛奶味了。喝无糖咖啡很了不起吗」

    「我有说过吗」

    「说了,邮件里」

    「我才没发过什么邮件呢。倒是你不是发来了几封奇怪的邮件吗」

    「绝交中怎么可能给小朝发邮件」

    拨开人群,是光终于探出身来。

    虽然朝衣和葵没有“扭打”在一起,但是两人互瞪的时候脑袋都快撞到一起了。呆在另一边的头条展现出苦闷的神色。

    「喂,停手!」

    是光一叫,两人便同时看向是光脸红起来。

    「赤城君……」

    「……呜」

    两人两脸通红,用僵固的表情看着是光。这时候传来午休结束的钟响,两人这才笨拙地撇过脸去走回教室。

    「为什么赤城一喊两人就停了呢……明明就没有听我的劝阻」

    头条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低声念叨。

    聚集在一起的学生也各自散开。大家嘴里都在谈论着刚才的事情。让人不快的喧嚣犹如怨灵的低语慢慢在走廊里流淌开来。是光神色严峻。

    不知何时站在身边的雏用少年般聪慧的眼神对是光说、

    「朝之宫和葵之上都说过收到邮件对吧。至于是不是那个“虞美人”所作,我手上有条有趣的传闻,稍微调查看看好了」

    「什么传闻?」

    「给我一天时间。明天向你汇报」

    雏明快地说,接着便向失落的头条定睛看去,莞尔一笑,离去。

    ◇◇◇

    第五节是休息时间。

    用一副臭脸目送慌慌张张地离开教室的帆夏后,是光向月夜子所在班级走去。

    「赤城君终于来上课了呢」

    一看到是光,月夜子就变得开心,笑了起来。

    「怎么了?一脸严肃的表情。啊,我听说朝衣小姐好像和葵小姐在走廊用菜刀和剣山进行了一场战斗哦。说是葵小姐投掷了剣山,朝衣小姐用菜刀防下来了呢。我也好想亲眼看一看」

    月夜子乐呵呵地笑着,一如以往的开朗。

    只是双脸有些消瘦,眼睛也有些红字。

    「学姐,我听说部室里被投掷了好多蜘蛛……」

    「讨厌,只是些画和玩具哦。不是真的。一开始还有些被吓到,不过已经习惯了」

    看到月夜子用笑脸逞强的样子,是光不由得心痛。

    光的眼神也变得痛苦。

    「我这就用笔墨写张『蜘蛛禁止』的字条贴到不是门上去!」

    「谢谢。是赤城君的字的话一定效果拔群呢」

    做了今天回家写完后明天一大早就送来的约定后,是光离开了月夜子的教室。

    一边走在走廊里,是光一边向朝衣发去『有话跟你说,能见一面吗』的邮件。

    朝衣回复很快——『我没话跟你说』。

    「明明她自己就大方地用校内广播叫我过去,到头来却是这样啊」

    「因为小朝喜欢掌握别人的弱点,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弱点」

    「简直差劲!作为一个人不能这样的吧!」

    吐槽光的圆场后,是光撇起嘴巴。

    是光给葵发了同样的邮件,同样也很快收到了回复。

    『明白了。放学后,在屋顶上等你』

    没有被葵拒绝,是光舒了一口气。

    一放学,是光就向屋顶走去,在那儿看到了葵正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等待着。

    「今、今天让你看到难堪的地方……真、真是十分抱歉」

    大大的黑眼睛泛出泪光,白皙的脸颊透出红色。一头乌黑颀长随着葵的鞠躬致歉哗啦啦地流淌着,包裹起葵那娇小的身躯。

    同朝衣争执时候表情明明是那么的险恶,在是光面前却缩起身子低着头。葵现在的样子和平常那个有着洁癖的葵是一模一样的。

    是光一边感到安心——同时也为葵的憔悴感到心痛。

    「和斋贺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如果有困扰的事情,跟我说说」

    葵低着头沉默不语。是光耐着性子等待。葵抬起头低声说。

    「非常的……困扰」

    葵抬起头低声说。

    「但是」

    清秀的双眼看向是光。

    「这次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努力」

    葵用真挚且拼命的声音对震惊的是光说。

    「至今为止我接受了来自赤城君的很多关照。每当我感到困扰感到困惑,赤城君都会飞奔而来拉着我的手前行,我十分高兴。不过一直让赤城君牵着手是不行的。那样就和依靠小朝的时候一样一成不变。所以我——虽然很困难,我想要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

    是光哑口无言,在呆呆站着的是光的身边,光的表情也渐渐变得惊讶起来。

    葵害羞地微笑。

    「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再次向赤城君告白。那个时候,请赤城君也考虑一下我的事情」

    葵那坚强而又正直的眼神,贯穿了是光的心脏,让光的眼眸缥缈的动摇起来。

    绽放在圣地的白色花朵,不再甘于自身的清秀,想要将金刚之剑的光辉与强韧纳入手中,耀眼——却也让人痛彻心扉。

    「明白了……」

    此刻的是光只能做出如此回答。

    葵开心的让双脸染上绯红,悠悠地鞠躬让乌黑的长发摇摆在风中,尔后,离去。

    是光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和光两人像笨蛋一样看着天空。

    天空就像是铺满蓝色颜料的画布。明明是那么的艳丽,却显得寂寞冷清。

    是光嘴边流露出孱弱的声音。

    「我一直以来都把『守护你』三个字说的太简单了啊……」

    说不定这是个比自己想象还要来的沉重的话语。

    「……」

    光表情忧郁地思考着,欲言又止,双眼低垂。

    是光也带着苦闷的思虑咬起牙关,呆呆地看着青空。耀眼的太阳让眼睛感到不适。

    放出要守护谁的豪言壮语是不是一种傲慢?所以夕雨也……

    ——赤城君在身边,让我感到痛苦……

    因为把『守护』说出口过于简单还能让自己感到安心,所以才一直没有想过去对方也有自己的意志、理由与矜持。

    不论是葵的心情……还是夕雨的真意……

    一阵寂寞在心中闹腾。

    是光心存疑虑地打开手机,拨打了夕雨的电话。

    手机贴在耳边,是光屏息等待,等来的却是留言模式的通告。叹了口气,将手机收入口袋。

    (式部的事情也是……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想起那个走出教室凛凛背影,心中的刺痛更上一层。

    「回去吧」

    「嗯……」

    拖着沉重的身体,是光站起身离开了屋顶。走下楼梯的时候,听到有救护车的笛声传来。

    「怎么了……?」

    周遭气氛变得喧闹。

    正要回家的学生们交头接耳,那悉索声传到是光耳力。

    「从……掉下来了」

    「说是意识不明」

    「新闻部的……」

    怨灵作祟,近江几个词汇混杂其间。

    一阵冲击袭来,仿佛脑袋遭到沉沉一击。

    (近江她?)

    「是光!」

    光也是一惊。

    「喂!新闻部的近江怎么了!?」

    本来还在低声交谈的学生循声抬头一看,便发出惊呼声,然后颤抖着回答了是光说,近江从楼梯上摔落,失去了意识正被救护车送往医院。

    冲击再次向是光天灵盖袭去。

    ——我手上稍微有一条有趣的传闻。

    ——什么传闻?

    ——给我一天时间。明天向你汇报。

    和如此明快断言的雏道别还没有经过半天。那个机灵有活力的少女怎么会就在近日,就从那楼梯上摔得个意识不明呢。

    这是什么偶然?

    耳里响起昆虫扇动翅膀一样的耳鸣。几个人的声音交错在一起,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不管哪个都好像是女声——。

    ——怨灵在作祟。

    (那种蠢事怎么可能会有!)

    将头上那片不祥的疑云挥散,是光走向雏滑落那段的楼梯。

    一个人都没有。或许是害怕怨灵的作祟降到自己的头上,没人敢靠近吧。

    透明的日光照射在重回寂静的诡诞阶梯上。

    忽然,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进入是光眼里。

    「好像有什么掉在地上,是光」

    光低声说。是光向着发光的方向走去,弯下腰。

    那物件是个细长的银色链子。

    捡起来一看似乎是手链的样子。

    光惊讶地瞪大双眼,察觉到他的反应,是光也立刻注意到了

    (式部不是也经常戴着这样的手链吗?)

    女孩子的首饰,是光看了也分不清。链子本身就是设计简单的东西,商店里也贩卖着很多相似的链子吧。不过光好像判断出这和帆夏佩戴的手链是同一设计。

    是光脑海里也浮现出帆夏玩手机时,在手腕上银色手链摇摇晃晃的样子,抓着银链的手心不断变凉。

    跟帆夏一直戴着的手链相似的物件,掉落在雏摔倒的楼梯间。

    这其中是否有着什么含义——。

    是光紧紧握了链子。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带着似乎在确认周遭状况的表情,帆夏走了上来。

    看到是光正以可怕的脸色站在台阶上,帆夏咽下一口气息。

    「赤城……为什么你会」

    「近江从楼梯上摔下,被送往医院了」

    是光用僵固的面容俯视着帆夏。

    「我也在刚才听说了」

    帆夏低声道。

    「是在这里掉下去的吧……」

    「你为什么要特地跑来这里」

    「不行吗。赤城不也是特地跑来看了」

    帆夏别过脸去。

    是光向帆夏走去,一把抓过帆夏的右手。

    帆夏瞪大双眼。

    「干什……」

    帆夏想要甩开赤城的手,赤城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俯视着帆夏。

    然后赤城确认起白天看到的,帆夏手上那串银色手链的有无。看到帆夏光秃秃的手背,是光眼里,脑袋都冒出火来。

    「放开」

    「你的手链呢」

    「哈?」

    帆夏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我问你的手链在哪。你不是一直都戴在手上吗」

    被是光的气势所压倒,帆夏的眼神稍微变得柔弱起来。

    「今天,弄丢了……」

    「在哪儿弄丢的」

    「在教室的阳台边上往下掉了」

    说着说着,帆夏的眼神和语调都变得强势起来,强行解开了是光紧抓的手。

    是光将手链向帆夏递出去,这让帆夏也不禁一惊。

    「这是我的……?赤城捡到的?」

    「啊啊。就在这楼梯上」

    「诶」

    帆夏的表情又变得迷惑起来。

    「然后呢」

    是光用可惧的声音追问。

    「式部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在医院碰到你不是因为你在探病吧?别藏着了快说!」

    愤怒和焦虑一齐涌上是光喉间。

    式部帆夏不可能毫无理由地伤害他人,贬低他人。

    这点是光很清楚。

    但是,正因为如此,帆夏背着是光一人采取行动,这让是光感到焦躁,感到愤怒。让脑袋快要炸裂开来。

    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为什么要搜集夕雨的照片?

    跟踪夕雨偷拍而来的吗?为了什么?

    (你的手链为什么会掉落在近江摔倒的地方啊!)

    哪怕是抓着帆夏的肩摇晃也想问个明白。

    不然的话,帆夏就会继续在是光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些诡异的事情。就像意识不明被送去医院的雏一样,帆夏自己也可能遭致危险——。要是受了无以挽回的重伤——。

    要是失去了性命!

    帆夏颤抖着双唇盯着是光。

    「为什么我要被你吼啊」

    「我在担心你啊!」

    看着将狂乱的情绪洒向自己的是光,帆夏有一瞬间露出了淡淡的表情。帆夏眼里泛起些许雾气,然后又立刻竖起双眉,像是要对抗是光任意的释放着自己的感情。

    「你的担心我才不要啊!明明就一直旷课和奏井小姐见面」

    是光哑口无言。

    帆夏的表情扭曲,继续发声大喊。

    「你不可能同时守护两个人!」

    仿佛被扇了个耳光,是光茫然地站着。

    说要去守护谁是错误的吗?是肤浅的吗?是傲慢的吗?

    难解的纠葛在是光脑海中缠绕,紧紧地绕上心脏。

    ——我来守护你。

    对帆夏,对其他女孩子是光都这么说了。

    要是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出手帮助。

    我绝对会守护你的。

    对于是光来说,守护比自己弱小的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想帮助眼前陷入困境的人。

    但是,就像帆夏说的那样,是光不能同时守护两个人。

    帆夏死死握住拳头,用激昂到极致的声音说。

    「我很坚强,半桶水的担心对我来说是麻烦!所以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细长的茶色头发和短裙在半空画了个半圆,帆夏转身离去。仿佛不想在是光身边多呆一秒似的,修长的腿快速迈开。

    要追上去。

    不然的话,帆夏会一直离去。帆夏会渐渐远离,消失不见。

    现在,不追上去的话——。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地震动起来。(手姬怎么这么烦啊,死啦死啦的)

    是光停下迈出的脚步,以想要大声吼叫的心情抽出手机,打开未知邮件。

    『赤城是光以虞美人之名,对奏井夕雨施以斩首之刑』

    脑海里闪现出一幅画面,一把带着寒光的刀向夕雨纤细的脖颈——帆夏的脖颈,以及是光自己的脖颈——砍去。

    是光背后发凉,全身冒出冷汗。

    「是光,给夕雨打电话」

    身边传来光急切的声音,是光透过模糊的视界看向手机不顾一切地拨打夕雨的电话。

    咔恰……一声无情的声响,切换成了留言模式。

    ——无法守护吧?

    ——两人同时。

    ——无法守护吧?

    不能不追上帆夏。

    不能不立刻赶往夕雨身边

    不得不做出选择。

    不得不——对其中一人见死不救。

    向楼梯下奔跑的帆夏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

    「!」

    是光以牺牲手腕救脑袋的心情,快步走下楼梯。

    去医院。

    去夕雨身边。

    ◇◇◇

    我就像栖息在花瓣上的蜘蛛一样,虎视眈眈看着猎物。这都是为了排除那些试图诱惑他的女人。

    大家都把我当成一个老实、无害的人,所以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我都能溶入其中。

    接近我跟我说话的人,不论是谁都不会对我产生警戒。

    只要让她们觉得我比她们愚蠢愚昧,大多数人都会敞开心扉,因而也能够操控。

    比如说,她。

    她看不惯自己单相思的对象被比自己更柔弱更温柔的女孩子勾走了,况且他成天黏在那个女孩身边,把那个女孩当公主一样爱护。

    表面上看她是他值得信赖的协力者,她觉得只要为他出份力自己就能装得泰然自若,但是对于一直呆在他身边的那女孩是恨得不得了。

    一定要要做些什么,把她从他身边排除掉。

    没错。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大堆女孩子误以为自己才是他的特别之人。

    自以为比谁都要冷静,比谁都要会玩弄权术,实际上十分感情用事,计划还破漏百出的她

    被身边的人阿谀被溺爱被守护着长大,并对此事抱有复杂情节所以开始在吃茶店打工想要开始自立的她。

    自由奔放,喜欢说男生喜欢听的话,一直装作好女人其实只是轻浮的她。

    不管去哪里都用鼻子到处嗅,跟下流杂狗一样的她。

    把幼稚当武器,天真无邪地纠缠在目标身边的她。

    还有那个,把自己当成是正义一方,沉浸在守护比自己懦弱的人的优越感里的——。

    和六条合为一体的我能够用“六条”的眼睛来看,可以使用“六条”的力量。

    在那些愚蠢——下贱的女人心里埋下多疑之种,煽动不安情绪,挑起憎恶。

    他,背叛了你哦。

    他,被那个女人骗了哟。

    能救他的只有你了。

    丑陋之人就这样,相互啃食,各自毁灭去吧。

    就这样相互揭露,相互贬低,相互憎恨,相互诅咒,一同跌落最底层去吧。

    我以六条之名,听“我”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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