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日 —对决—

    过了一个晚上,我们为了吃早餐而聚集在会客厅。

    幸好,在那之后没有任何人失踪或是受伤。所有人在身体状况恢复的理解使用《至高王座(Hliskjálf)》的状态下进行问答,针对没有与恶梦接触过、精神状态没有出现异常、没有出现杀人冲动这几点详细质疑并进行确认,然后获得清白的判定。

    当然,为了确保没有说谎,有让真理到场监督,确认理解真的有使用能力。

    虽然那种判定法在万一真理与理解互相串通的情况下,剩下的人完全无法确认其公正性,不过反正要是那两个人同时成为敌人,大概也不会有人能够活下来,所以勉强算是可以接受。

    结果,关于最初的监视装置被破坏一事,变成是紫明先生为了让恶梦逃出来而破坏掉的。水无月小姐很有可能是被这次事件的背叛者,紫明先生设计的陷阱所陷害。

    水无月小姐是背叛者或者受病毒感染的嫌疑很低。

    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大致上整理出事件的来龙去脉。

    然后,除了在紧急治疗室没有恢复意识的水无月小姐之外的所有人都获得理解的『清白』判定后,在停留期间的最终日,由于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所以我们决定让身体好好休息。

    尽管如此我也实在没那个心情带着大病初愈的理解,或因为连续使用能力而疲累的交喙去玩。

    我在剩下的时间,前往大显身手解决了事件的理解与交喙的房间去慰劳她们,然后望着窗外的岛上景色,第一次以真正的意义享受着休假。

    *

    然后,第六日,最后的夜晚来临了。

    久远先生、叶月小姐、理解、真理、交喙、还有我。

    除了睡在治疗室的水无月小姐之外的所有人在吃完晚餐后,被允许在最后进行自由活动。

    我在跟交喙一起稍微在别墅内进行探索后,为了寻找不在房间里的理解而在一楼徘徊,最后在会客厅遇到了一手拿着红酒杯眺望中庭夜色的久远先生。

    「喔喔,在这里遇到你正好啊,少年。怎么样,要不要陪老朽一边赏月一边喝上几杯?只要是这栋别墅里的,不管是多名贵的酒都没关系喔!」

    「不,很遗憾的……」

    「唉呀,不用那么谦虚。的确最后都被那个女的把光彩抢走了,不过你可是解决了这次事件的大功臣啊?对于赞赏不用客气,就接受下来吧。」

    「呃,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我还未成年。」

    「虽然你抨击他人的手法还满高明的,不过却不擅长找借口啊。」

    久远先生在脸上浮现捉狭的笑容,从喉中发出哼!哼的笑声。

    也是啦。在杀人还有地下监禁、改造房间应有尽有的这个地方,一般的常识与伦理观念什么的,就跟不存在没什么两样。

    「酒的味道,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不持续喝下去,有些事情是没办法搞懂的喔?」

    「找叶月小姐或真理小姐不就好了吗?」

    「你似乎不知道老朽找人喝酒是怎么样的一件事呢。」

    这次久远先生则是以有点孩子气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啊。意义在于找的对象,你是想这么说吧?」

    「嗯,知道这一点还拒绝了老朽的邀请,你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呢。」

    「我觉得不是那样。」

    「是吗?嗯,也罢。叶月,拿一瓶过来。」

    啪——。久远先生用手指发出悦耳的声音后,叶月不知道从哪里出现。

    放在冰桶中的瓶装红酒,以及两支看起来很高级的红酒杯被递到我的面前。

    「对不起,我说过了我不会喝酒。」

    「说不定意外地能喝喔?」

    「不,我真的——」

    「没人要你陪老朽喝啊。」

    「…………」

    看到忍不住陷入沉默的我,久远先生笑了起来。

    「如果是那个任性女孩的话,应该是在海边才对。带点礼物过去也比较容易聊得开吧?」

    「为什么……,不。」

    为什么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理解呢?

    本来是想这么问,不过我注意到答案是自己刚才说出来的。

    「因为你没说『找理解或交喙一起喝不就好了吗?』。嗯,就算你不像是会让形同自己小妹一样的人喝酒的男人,没有提起理解也很奇怪。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一个理由,接下来要见面的对象被抢走会很伤脑筋。不对吗?」

    「…………」

    看着说得这么轻松的久远先生,在我心中产生了不信任感。

    这家伙。

    在到我说出来为止,关于那个事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吗?

    「你也不必那么紧张。老朽的工作既不是抨击他人,也不是杀人。只不过是守护月见月家这个在过去被创造出来之组织的管理者与监视者而已。」

    他慢慢地露出微笑,举起杯子轻啜一口。

    「这个状况,还有那些家伙的行动会怎么进行、造成什么影响、出现什么变化,观察这些才是老朽的工作。所以这个事件会怎么发展,就算老朽自己的身体会被杀死,基本上也不会进行干预。规矩就是这么被制作、决定下来的。也就是类似所谓的游戏管理者。」

    「那么,你——」

    在这次的事件中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是凭什么装作不知情的呢。

    「哼哼哼哼,好像是多管闲事了。今后,老朽对你跟那个任性女孩的『关系』很期待喔。」

    「…………」

    在我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久远先生收回望向中庭的视线,稍微瞪了我一眼。

    「再不快点接下来,叶月的手就要抽筋了。」

    「啊……,是的。」

    突然被拉回现实的我,从一点都看不出来感到痛苦的叶月小姐手中,接过红酒跟酒杯。

    「那就先告辞了,谢谢你。」

    在这么道谢后,我就离开了。

    *

    来到在月光照耀下的海边,坐着轮椅的理解就在那里。

    虽然她穿着一如往常的露肩连身裙,不过今天并不冷,我想应该没关系。

    只不过,即使我靠近了她也几乎没有反应,只是平静地望着不断冲上岸又退回去的浓绀色波浪。

    「病才刚好起来,在这种地方睡着可是会感冒的喔?」

    从背后跟她说话也没有反应。一直到我并排站到她身边,理解才初次把视线移到我身上。

    「喔,你也满机灵的嘛。」

    她这么说着从我手中抢走一支酒杯,把杯口朝我递了过来。

    叹了一口气后,我很无奈地把瓶内的液体倒了进去。

    喝了一口,理解才终于正面对着我,

    「怎么,你打算让本姑娘一个人喝吗?」

    「因为我还不能被酒灌醉。至少也要等事情说完才行。」

    「…………」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用意,理解维持着不逊的笑容保持沉默。

    不对,恐怕已经察觉到了吧。只不过,没有想要明确地说出口而已。

    「那个,你为什么。」

    我稍稍顿了一下之后,把自己的推理说出口。

    「为什么,想要杀死恶梦跟水无月小姐?」

    瞬间,气氛就变了。

    短短数秒的沉默带着异样的压力,让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总觉得只是把那想像说出口而已,我自己就感到非常的困惑。

    「……哼哼哼哼哼。」

    理解稍微把杯子里的红酒倒入喉中,眼睛朝上瞪着我。

    在她的脸上,浮现出与跟紫明先生对峙时完全无法相比,令人感到深不可测的笑容。

    「你突然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小零。你是太累了吗?」

    「说老实话,从很早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无视于嘴角微微勾起的理解,我说出自己的假设。

    「这次的你,从整体来看实在太大意了。自己的能力明明是关键,却把身体搞坏了。因为这样,让你无法完美把握住恶梦的精神状态,而使她破坏约定逃走。」

    「你把本姑娘当成什么了?偶尔也是会感冒的吧。」

    「就是这点。」

    我抓住理解的语病。

    「那就是我在这次事件中,感受到最大的不自然之处。」

    恐怕,从理解这样的态度来看,我想理解也注意到为什么会被我看破了。

    即使如此,包含进行确认的意义在内,我继续说下去。

    「为了让交喙的身体状况变差,你也喝了大量的酒,之后还全裸地上床睡觉。第一日的夜晚以现在的季节来说明明很冷,你房间的窗户却是打开的。我想你也很清楚,摄取了酒精之后,虽然会因为血管膨胀而暂时使身体发热,但相对的血液会接触到外界环境而降温,因此就结论而言会使体温下降。那么做,我觉得实在太轻率了。」

    「嗯——,因为本姑娘醉了嘛。记不太清楚了呢。」

    「嗯,如果那是你一个人这么做的话,我大概也不会在意。」

    我没有配合理解装傻的步调,继续接着这么说。

    「问题是,究竟是谁把窗户打开的。早上,你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那并不是你自己打开的。坐轮椅的你,即使勉强能够构到窗台的高度,也碰不到窗户上的锁。」

    「…………」

    「第一日晚上,我跟水无月小姐一起把你送回到房间的时候,窗户并没有被打开。在跟我分开之后,水无月小姐又到你的房间去了吧?」

    「啊——是这样啊,那家伙也真是粗心大意呢。竟然会犯下这种错误。」

    「那不是错误,她可是有注意到喔?因为告诉我晚上会变冷,要我注意把窗户关上的人正是水无月小姐。」

    所以,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会担心着身为客人的我,却不去担心身为自己主人的理解。她之所以会把理解房间的窗户打开来,是故意的。

    「也就是说,你的身体状况变差使《至高王座(Hliskjálf)》的能力变得无法使用,是预先计划好的。被恶梦逃走这件事也一样。水无月小姐也知道这件事。共犯其实不是我,而是水无月小姐跟恶梦。应该是这样吧?」

    「哼哼哼哼,你这是在刁难啊。做那种事情,对本姑娘有什么好处?」

    「就跟你最初说的一样啊。这桩骗局是某人的『委托』。」

    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就是那样。

    意料之外的麻烦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发生。完全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

    「水无月小姐触动陷阱的理由。要是紫明先生没有叫水无月小姐过去,也没有更改或掉换地图,那就只剩下『水无月小姐本人故意触动陷阱』。关于那双成为证据的手套,只要有人想办法弄到紫明先生在研究时使用的橡胶手套,交喙就会特定出紫明先生。那是你或水无月小姐算准了我们会来寻找证据,先藏在垃圾桶底部的。」

    也就是说,在认为理解她们是犯人之情况下的目的就是。

    「如果这个视点正确,在这次的事件中,最低限度应该也一定能把紫明先生杀死。」

    「……哼——哼——哼——哼。」

    「昨天晚上……在最后,你自己主动接近紫明先生而被当成人质,那也是为了营造可以让真理杀死紫明先生的状况。在那之前还做出在不断贬低紫明先生来激怒他的同时,自己脑袋也热起来而靠近对手的演技。」

    「哈——哈——哈——哈。」

    像是感到很可笑一样,理解捂着脸一直笑。

    「考虑到紫明先生有感染病毒的可能性,明明剩下不到十分钟你还靠近到那种距离,是为了要在那个时候做个了断。为了避免他被真理活捉,而在之后判断有没有被『病毒』感染的时候,出现不一样的真相。」

    「啊——哈——哈——哈,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

    「呐,理解。」

    我无视于一直在笑的理解,提出这样的疑问。

    「其实杀人冲动病毒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吧?」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理解的笑声瞬间停止了。

    「…………」

    她,没有继续笑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带有类似敌对心之眼神的笑容。

    「然后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想要知道真相并不是那么不可思议的动机吧?」

    「说的也是。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小零,你的要求很合理,可是啊。」

    突然理解的表情变得带有恶作剧的味道,像是在想什么鬼点子一样,将红酒一饮而尽。

    「知道了又怎么样?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把如同血一般的液体喝干的理解,像是在催促一样把杯子放到我面前。在立刻斟了第二杯后,她浅尝一口露出微笑。

    「为了让自己能够『接受』,你到底在追求什么?真实没有意义或价值这种事情,隐瞒着真相生活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还是本姑娘太高估你了?」

    理解稍微停顿一下,像是在挑衅一样斜斜朝我忘了一眼。

    「我知道啊……可是。」

    真实没有意义。

    我很清楚被一昧隐藏的真实或真相什么的都很丑恶,尽是些让人无法忍受、无药可救、无法挽回的事情。

    努力得不到回报,梦想只会破碎。

    朋友与情人会变心,无法传递出自己的思念。

    受人歌颂的正义与爱,只不过是打着正当名号的假象而已。

    诚心的祈祷,会成为不幸降临。

    然后才会知道,结果自己根本无法对命运做出任何的干涉。

    可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

    就算那是真正的真实,我也——

    「……对你来说重要的只有妹妹,不是水无月或恶梦的事情。那就是真实。不是吗?」

    「没错啊,是没错——不过……」

    听到理解这么说,我感到困惑。

    「然后对本姑娘来说,接到的委托与自身的安全就是一切。明明知道这一点,你还想问什么?你遵守本姑娘的命令,为了保护家人而漂亮地完成了工作。到底,你还想要对谁奢望些什么?」

    「…………」

    我的愿望。

    为什么我会想要知道真相,又是什么让我对水无月小姐的事情感到在意。

    「因为我想知道。」

    我想,答案一定已经出来了。

    「因为水无月小姐,让我觉得不像是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

    理解沉默了下来。她轻轻晃动杯中的液体,抬头仰望孤零零的月亮。

    「这次的休假,在今晚就要结束了呢。」

    再次举起杯子,往嘴中倒入一口红酒,理解将轮椅反转过来,正面对着我。

    「好吧。」

    以苍白的月亮与漆黑的大海为背景,她那赤红的双眼绽放着光芒,在脸上露出了微笑。

    然后理解像是在尝试什么,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

    「那么,该从哪边开始呢……。啊,先从事实开始就可以了吧。」

    理解闭上眼睛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再次睁开眼。

    「那家伙,恶梦她从一开始,就不具备什么《招死灵咒歌》的能力。就连预知与预言能力都没有。」

    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这样啊,的确那种能力是强得有点过份。不过,那样的话,预言是怎么——」

    没有任何能力的恶梦,是用什么方法来让别人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些能力呢?当我把这样的疑问说出口的时候。

    「恶梦拥有的能力,不是预言也不是杀人冲动病毒。而是在与双胞胎妹妹水无月合作下才能使用的《情报感觉共有能力》啊。」

    「嘿……双、双胞胎!?」

    「你是想说她们长得不像吗?嗯,那也是应该的。现在的恶梦与水无月,的确长得不是很像。四年前的话还很难讲,因为在那之后故意为了改变给别人的印象,五官与体格也有稍微进行变更。」

    「那么……那个面具,该不会。」

    一直到最后,都紧贴在脸上的全罩式面具。要是恶梦的能力是假的,那么那就不是用来防止对周围的人产生影响。

    「那是当然的啊,小零。」

    像是读出了我的思考一样,不,或许真的使用了读心术的理解,很得意地点了点头。

    「各种事物的理由,大致上都包含了几个要素。恶梦毫无疑问有着精神上的疾病,没有办法直视他人的脸。即使把这一点当成临时性的理由,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而且——」

    理解弯起嘴角,露出凶恶的笑容。

    「因为在被那个白衣男的策略掉包过来之后,这两个人是双胞胎的事实反而有积极隐藏起来的必要呢。」

    掉包。

    「那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针对水无月小姐跟恶梦是双胞胎这点,这段话让我感到有点不解。

    「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才对。本姑娘设计了陷阱这件事。要是把那个下三滥研究员诱导去取得主钥匙也是陷阱的话,那么本姑娘是如何弄到第二个《黄道十二宫·代码》,从外面打开恶梦房间的呢?」

    「…………。」

    为了打开从外侧通往恶梦房间的门,理解已经注意到需要两种不同的《黄道十二宫·代码》。所以,我还以为她是借由巧妙的设计让久远先生或真理经过地下室前面。

    可是,似乎不是那样。

    掉包、《黄道十二宫》成员所拥有之特别的认证码。

    「那么,该不会被登录为《黄道十二宫》的人不是恶梦,而是水无月小姐?」

    像是在为我的推理背书一样,理解轻轻点了点头。

    「水无月与恶梦拥有《情报感觉共有能力》,可以透过细微到没有人能注意到的微小动作,或没有特征的暗号来进行意识的交流。那两个人各自以不同的管道被紫明领养,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所以,除了那个白衣男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她们是双胞胎。就连那个贼老头也不知道。」

    「可是,为什么要捏造预言和杀人冲动病毒的谎言……」

    「所以说,那个白衣男就是『背叛者』啊,小零。那家伙对水无月下命令,并将她以一名佣人的身分送到久远身边,使用《黄道十二宫·代码》窃取情报。将所获得的情报,以共有能力传达给恶梦,最后由身为恶梦之专任研究员的紫明取得并加以活用,好提高自己的立场。」

    「那么,所谓的预言该不会——」

    「就像你想的。恶梦占卜出来的『预言』,只不过是水无月根据久远的情报进行计算所得的『预测』而已。因为久远也有分派工作给《黄道十二宫》成员的职责,而且只要看到那个杀戮女的暗杀名册,至少就可以知道谁会被杀。」

    「之所以把《黄道十二宫·代码》掉包到她身上,也是为了要通过特别的认证,让情报比较好偷出来吗……」

    「被紫明捡走成为恶梦的侍从,在这栋别墅工作的同时,还肩负窃取久远情报之职责的水无月,以及作为研究对象的《黄道十二宫》,置于紫明的监视下,负责传递情报的恶梦。到这里为止还算好。至少,应该是在那个下三滥白衣混帐的控制下。水无月与恶梦也得到紫明的承诺,只要能获得可以接近月见月核心的情报就将她们解放,可是——」

    轻轻叹了一口气后,理解朝我耸了耸肩。

    「可是呢,事情并没有进行得那么顺利。原本就烦恼着恶梦的对人恐惧症恶化,使她慢慢丧失掉正常的记忆。在时间越变越少的情况下,那个白衣男命令水无月去取得更进一步的情报。」

    「这么说起来,水无月小姐不是从两年前就改为负责照顾你了吗?」

    「对啊。所以就变得无法可施了。可是,不知道对水无月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家伙拜托本姑娘调查的事件,也就是把水无月与恶梦卷进去的事件,从一开始紫明就参与了。」

    「——那是什么意思?」

    「大楼崩塌事件,以及在该栋大楼地下发生的谜样互相残杀。那个白衣男所醉心的某个人与该事件有关。结果,设计让她们被卷进那个事件,还有企图想利用水无月与恶梦而领养她们的都是那个男的。知道了这件事的水无月,就开始计划为了要打倒紫明,并从月见月,不,从这种间谍生活中获得解放的事情。」

    「于是才发生这次的事情,是这么一回事吗?」

    「正确来说有点不同。那名男子还有紫明,都从两年前开始改变心意,想要把『变得无法使用』的恶梦处分掉。原本的预定是让那个计划看起来像是失去控制,同时只解决那个白衣男的。」

    「失败了?」

    「天晓得呢。」

    态度显得有点随便的理解,把第二杯的红酒喝光。

    「本姑娘已经看不出来了。那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活下去,还是运气不好被那个杀戮女发现了。不过,就算是被发现了,计划中也有切换成其他作战好让水无月能够活下来的方法。最糟的状况,是万一恶梦被活捉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

    「之后,大致上就跟你的预测一样,小零。月见月真理那个杀戮女跟本姑娘是敌对的,她可以判断本姑娘有没有使用《至高玉座》。所以,本姑娘才故意感冒,为了让你来解决这个事件配置了各式各样的证据,并且在另一方面设计出会使紫明做出让人误解的行动这种状况。要是水无月死了,被回收到本部解体的话,水无月身上有《黄道十二宫·代码》的事情就有可能会曝光。紫明在最后,前往受重伤的水无月所在的房间——」

    「是为了把《黄道十二宫·代码》切下来,伪装成杀人鬼的行为?」

    「就是那么回事。其实他连恶梦尸体上的证据也很想要毁掉吧。水无月这次也冒了很大的危险。门把上的电流强到会让人昏倒还不算什么,失败的是没有办法好好躲开后来的箭。不管什么事,都没办法完全照计划来进行呢。」

    「紫明先生利用水无月小姐与恶梦取得《黄道十二宫·代码》来进行间谍活动。所以,即使被我和理解以环境证据(※亦称状况证据。指对目标产生影响的各种环境因素之事实。)逼进死巷,却无法说出事实真相,因此直到最后都只能无力挣扎吗……」

    「很好很好,一百分满分——要帮你拍拍手吗?啪啪啪啪啪啪。」

    理解很夸张地拍着手大声笑着。

    可是,才过几秒她就恢复原样,以嘴角还残留着些许弯度的严肃表情,抬头望着我。

    「这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吧,小零。这样一来本姑娘带你来这里的理由已经没有了。」

    「……没有什么方法可想吗?」

    「想什么啊?」

    「这个计划啊……的确那样下去的话会很危险,可是只要说明水无月小姐她们是被紫明先生所欺骗的,事情的发展应该会有所……」

    「不会不同的。」

    理解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很武断地这么说。

    「我们没有那样的权限。结果本姑娘也只不过是跟恶梦或水无月的立场没什么太大不同的齿轮而已。而且,不管提出委托的她们是因为失败而死,还是遭到什么下场,本姑娘都只会进行自己的工作,跟结果不会有任何的关系。」

    语气冷淡的理解很流畅地继续说下去。

    「水无月本人也这么说过,在水无月被怀疑的情况下,可以不用来帮助自己。所以,本姑娘并没有打算要继续做什么。只是任由那家伙自己决定而已。本姑娘跟水无月之间就只有那样的关系。从结论来看,本姑娘就像你说的,是个薄情寡义的家伙啊。」

    「不是那样的,理解。」

    我用这句话留住理解正要移开的视线。

    「到底是怎样啦,该说的不是都说完了吗?」

    「那是你的解答。不过,我还剩下最后的疑问。」

    先做了这样的开场白,然后我把在这栋别墅中一直感受到的某个推测说出口。

    「这次你为了让我来解决事件,故意对水无月表现得很无情,说是没有打算要救水无月小姐,而以冷淡的态度对待她。不,现在想起来,我觉得那应该是为了准备把紫明先生变成犯人的证据,还有为了故意疏远我才那么做的。」

    「…………」

    「在水无月小姐遇到意外的前一天,跟我说了一些理解的事情。还有,要是在打开窗户的第二天,没有特地让我去那个房间叫理解起床的话,大概我也不会注意到事情的真相。」

    所以。

    「那不是水无月小姐的失误,而是体贴的表现。为了让我注意到真相,若无其事地为我留下线索。即使冒着会被其他月见月的人发现而失败的风险,她还是决定这么做,你觉得是为什么?」

    「…………」

    理解没有回答。甚至让人有种她真的不知道答案的感觉。

    「这次的事件,水无月小姐很有可能会死掉。那样一来,理解会在也被我认为无情的状况下,变成孤单一人。」

    「…………」

    「虽然你表现得好像不管是谁都拒于门外,可是却有好好地关心水无月小姐。所以,至少在我看到的部分,你并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么不堪。」

    「……那是你想太多了,小零。」

    听见我说的话,理解悄悄收起笑容。

    「那只不过是你凭空描绘出来的妄想。或许水无月演了什么戏,或许本姑娘真的是照『刚才的解答』展开行动,结果你并没有办法知道真真正正的情形是怎么样的。」

    「…………」

    「所以期待本姑娘的良心是没有意义的,小零。从以前,从本姑娘被带到月见月以前,本姑娘老早就一点都弄不清楚自己的事情了啊。」

    「呐,理解——」

    看到理解望着遥远的某处,露出带有自嘲味道的笑容,我朝她身边走近一步。

    「的确,真正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

    「跟你一起玩过的那个『侦探杀人游戏』中也是,没有调查卡片的人什么都无法知道。所以,在最后的最后,只能相信推理之外的某样东西。」

    「…………」

    「对我来说,自己相信的就是真实啊。即使你或水无月小姐否定掉,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永远无法知道,不过——」

    「不过……?」

    「至少我认为理解不是孤单一个人。我是这么相信的。所以,要是受伤的水无月小姐,依然还有嫌疑的话,希望你不要视而不见,采取能让她得救的行动,虽然我不清楚那么做是不是能让水无月小姐变得幸福。」

    「…………」

    「理解……拜托你了。」

    我紧紧握住理解的轮椅握把,用力把声音挤出来。

    出现了一阵静静的沉默,在好一段时间,周围只听得见海浪的声音。

    水无月小姐在那个时候放弃了吗?

    在陷入万劫不复的状况时。

    可是,理解不是一个只会等待结束的家伙。

    或许这全部都是我的妄想。

    但是,我觉得水无月小姐似乎曾跟我说过,如果是理解,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况也有办法可以解决。

    希望她有说中。

    「小零。」

    在过了很长一段空白后,理解把杯子朝我递过来。

    「欸……?」

    「还有一个杯子不是吗?你也一起喝啊,应该还有两杯的量吧?」

    「不,我不会——」

    「你就照本姑娘说的去做啦。一想到在这之后还有件工作要去完成才行,不喝点酒哪做得下去。任意使唤大病初愈的人去为自己工作,你也是个过分的家伙呢?」

    「啊……」

    「不要有太大的期待喔?因为本姑娘毫无疑问的是属于认为要是自己放弃,就随便他去死的那种家伙喔。」

    「谢谢你,理解……不过啊。」

    「嗯?」

    「水无月小姐一定不会那么想的。」

    「讲得具体一点啦。」

    「我猜,要是她知道理解想要帮助她的话,一定不会出现放弃的念头的……」

    「……呼——。」

    我在理解跟自己的杯子里,斟满了剩下的红酒。

    跟叹了口气的理解轻触彼此的酒杯后,浅尝一口。

    忽然,理解脸上稍微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果然跟你在一起,会让自己不受控制呢,小零。」

    「彼此彼此,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呢,理解。」

    在月光下的沙滩,最后的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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