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ase 1 前往箱庭的招待

    「……然后,那个叫做《Ground0》什么的家伙,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吗?」

    在稍微感觉得到空调功效的广播社社办中,站在背后的宫越同学,悄悄探头望向我正凝视着的电脑屏幕。

    从没有窗帘的社办窗户照进的阳光,将室内晒得像是日正当中,让人忘记现在已是放学后这件事实。

    从在月见月家别墅发生的那件事后,经过了大约两周的时间。在新学期开始的九月上旬,还留有像是会把人煮熟般热度的余韵,跟我们一起度过一天又一天的时间。

    「先别管那个,宫越同学待在这种地方没问题吗?」

    在被器材围绕而显得狭窄的社办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个是担任广播社副社长的我,另一个是我的朋友但不是社员的宫越同学。

    在跟原本是幽灵社员的我,因为某件事情开始泡在社团办公室的同一时间起,应该毫无关系的宫越同学也开始变得会在放学后来到这间社办坐在桌前摊开参考书。

    原本所谓的社团活动已经是有名无实的形式化活动,所以如果只是那样的话,我也没有理由随便把她赶出去就是了。

    「没问题指的是什么?不必把话题岔开也没关系吧?虽然不知道都筑同学你是不是刻意这么做,不过这种行为最伤人了。」

    忽然,她将移回到参考书上的视线抬起来,用一副感到很哀怨的表情看着我。

    「没有啦……没什么进展啊。」

    好不容易我才忍住不让自己叹出气来。

    我也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想跟宫越同学撇清关系的。

    「是真的吗?」

    「是真的啊。这位《Ground0》的确是在『侦探杀人游戏』中留下了优秀的成绩,不过毕竟也只是那样而已,他好像也没有继续再玩下去,战绩突然就中断了。」

    让我与某个疑似侦探的少女相识,跟我有着复杂关系的网络游戏,就是这款『侦探杀人游戏』。

    与其说是为了找出犯人进行推理,倒不如说是要想办法欺瞒、陷害对手,这就是这个游戏的特色。而宫越同学提供的情报中,有个玩家留下了极为异常的战绩。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即使感到很惊讶,过了一周之后我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吧。

    要是那个玩家用的昵称不是《Ground0》,不是跟我在月见月家别墅听到的名字一样的昵称的话。

    「真是无趣。还以为好不容易找到很不得了的线索说,啊—啊。」

    让人伤脑筋的是,我把那个名字可能跟月见月家有关连这件事告诉了宫越同学。

    在那之后,她简直就像是一头栽进案件中的侦探一样,一来到广播社就到处调查那个人的真实身分。

    不幸中的大幸是,那位叫做《Ground0》的家伙,除了有玩过『侦探杀人游戏』以外,不要说是存在于否,就连有什么目的都不清楚。

    在冷静思考之后,这只不过是在游戏中连胜的角色昵称,很偶然地跟最近听到的名字相似而已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就像会定期重复的八卦新闻或丑闻,只要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完全消失,连在记忆的角落都找不到吧。

    「嗯,或许单纯只是个偶然,我觉得也很难期待会有什么进展欸。」

    「说是这么说,可是都筑同学你确认这个情报的次数很频繁不是?」

    面对宫越同学意外锐利的指谪,我暗暗感到吃惊。

    「嗯……该怎么说呢。要是在家里的电脑调查些奇怪的东西,或许又会让那家伙产生怀疑也说不定。尤其是这个游戏又关系到很复杂的事情。」

    稍微强调那家伙这三个字,再装出感到有点困扰的样子后,宫越同学也露出『糟糕了』的表情。

    「啊,对不起。我忘了你跟你妹还……」

    看到宫越同学沉默下来,让我稍微有点罪恶感。

    因为我在两年前让自己表现得好像是杀死父亲的犯人这件事情,让我跟自己的妹妹遥香从两年前就决裂了。事情的真相虽然被隐瞒了下来,不过遥香到现在还把对我的敌意与憎恶静静埋在心底。

    在不久前被问到跟交喙的关系,以及跟遥香之间的摩擦时,我对宫越同学简单说明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以家庭的事情做为掩护,我成功转变了话题。实际上,现在遥香会来调查我电脑的可能性极低。在没有他人目光的情形下,不要说是主动跟我说话,就连靠近我都是不可能的事,而且现在遥香的房间也还是一直上着锁。

    遥香借住在朋友家这件事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而且因为有接到那位朋友的定期报告所以我并不担心,不过令人在意的不是那种地方。我现在避开宫越同学的目光用电脑在调查的情报中,写着让人觉得是不祥预兆的内容。

    「…………」

    就在此时,传来叩叩的敲门声。「咦?」,宫越同学露出困惑的表情。

    「打扰了。」

    飘摇着灰色的长发,笼罩在一股无机质气氛下走进来的是名叫星雾交喙的少女,她是我的学妹,也是广播社的社员。

    同时她也是遥香的朋友,有一个名叫花鸡,人称《分身幻象》在当间谍的姐姐,是个跟我缘份不算浅的女孩,现在则是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同伴之一。

    「咦,今天有点晚呢?」

    「因为,跟朋友稍微聊了一下。」

    虽然交喙面无表情地响应着宫越同学的疑问,不过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很差。

    「哼~。对了,还有一些茶,你要喝什么?」

    看到已经对广播社熟得很的宫越同学,让我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不,不用了。」

    交喙稍微摇摇头后,轻轻坐在桌子对面的铁管椅上,斜着眼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

    「怎么了?」

    我对用小动物般的动作看着我的她这么问。要是跟她不熟的话会很难感觉出来,不过应该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吧。

    「哥哥,晚一下有事情想跟您说。」

    看到交喙稍微朝宫越同学望了一眼,我就猜到是什么内容了。

    「是遥香的事情吧,怎么了?」

    把视线放在参考书上的宫越同学,耳朵晃动了一下。

    「可以在这里说吗?」

    喃喃这么说着,交喙把脸转过去面对宫越同学。

    「为什么讲到那边要看我啊!」

    「啊,不是的。因为说不定又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我对交喙也有提过,为了不让宫越同学被卷入事件,不要在她面前提到危险的事情。所以,那句话应该是打算要解释,不过在本人面前似乎是反效果。

    「哼—,这样啊。你打算用这种方式再次把我当成局外人吧。哼,算了。比起我这个有一年以上交情的地雷女,都筑同学更喜欢突然冒出来的学妹是吧。」

    宫越同学用自暴自弃的态度瞪着窗外,脸上挂着冷淡的笑容。看样子,她似乎对自己无法参与上次、上上次把我卷入的事件感到很不满。

    「我觉得你也不必那么自虐。」

    「虽然我明白你没有恶意,不过希望你能够多学一点社交辞令啊!」

    看着大声吐槽的宫越同学,以及感到疑惑而微微偏过头的交喙,我轻轻叹口气。

    以我的立场,虽然不想特地让宫越同学参与危险的话题,不过我也很怕太过疏远,而让她在不知不觉间一头栽进事件里,所以只好做出妥协。

    「交喙,就在这里说没关系,可以告诉我吗?」

    交喙在回答「我明白了。」并微微点头后,宫越同学绷紧的脸颊放松了下来。

    「遥香的样子,最近有点奇怪。」

    「呃一,那是指……」

    我立刻这么问。交喙虽然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不过从气氛可以感觉得出来有种跟平常明显不同的紧张感。

    「嗯,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完这句话,感到困扰而陷入思考的交喙,忽然把视线停在我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啊,就是那个。」

    「—咦?」

    交喙的手指前方,映照着我到刚才为止调查的游戏履历。

    「那个是指,『侦探杀人游戏』……?」

    听到宫越同学的喃喃自语,交喙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怎么回事?」

    说老实话,不管遥香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我都做好了一定程度的觉悟,不过太出乎意料的事情让我感到困惑。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因为那个游戏本身跟你妹妹完全没有交集吧?她既不是推理游戏迷,跟事件也没有——」

    在我开口之前,宫越同学就提出了疑问。

    「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可是,遥香最近的确调查了很多关于那个游戏的事情。不只是游戏规则,还有关于理解的战绩与哥哥之间的关系。」

    「你说什么……?」

    因为出现的我跟理解的名字,让这件事突然出现危险的味道。

    月见月理解。拥有月见月这种大财阀之专属侦探的身分,带着疯狂气息的少女。

    几个月前。我与理解透过『侦探杀人游戏』进行某项比赛,其结果,让遥香对理解提出的委托——『调查我是否杀了自己的父亲』这项调查,在最后以未解决的形式,将调查结果传达给了遥香才对。

    虽然是间接的形式,不过因为遥香是理解的委托人,所以或许有听说过『侦探杀人游戏』的事情也说不定。

    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开始调查那种事情呢?

    「那是真的?遥香这么说?」

    「我也听遥香亲口说过了。」

    虽然对强调「也」这部分有点在意,不过因为想知道后续发展所以暂且先不管。

    「然后,还有另外一件事,她好像最近交到了新朋友。」

    「朋友?她的朋友应该算多的吧?我觉得这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也觉得宫越同学的疑问很合理。可是——

    「不,我认为那个朋友,恐怕就是造成遥香行动改变的因素。尽管我无法获得任何关于那个朋友的详细情报。」

    「咦……?那为什么你会知道真的有那个朋友存在呢?」

    在我也对宫越同学表示赞同后,

    「在这两周内,遥香手机的来电履历中有好几通是无号码显示。而且那些电话都是在我不在场的时间带打来的。所以我才认为那个大概是遥香的新朋友。」

    「……等一下。」

    我把手放在额头上调整着呼吸,想要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

    「那是遥香拿给你看的吗?」

    「不是的,只是偶然看到。遥香到我家住宿的时候,有很多的机会可以看到。」

    「……」

    这女孩或许是外表很乖,但实际上很不得了的那一型。

    「可、可是,只有来电履历的话不能成为证据吧?有可能单纯只是恶作剧电话,或者是推销诈欺之类的电话也——」

    「我觉得不是那样。」

    「为什么?」

    「因为在那些电话打来之后的一个小时之内,遥香就会在不透露目的地的情况下外出。我认为那大概是为了不让我遇到那个『朋友』。」

    「你是指被那个什么『朋友』的用电话叫出去吗?而且还是在不被其他人发现的情况下。」

    面对宫越同学的疑问,交喙喃喃说「恐怕是那样」。

    在我的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慢慢涌了上来。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或许并不是值得那么大惊小怪的事情。既不知道『朋友』的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人物存在。

    可是,考虑到与对『侦探杀人游戏』和过去的我进行调查的行动之间的关连,以及遥香本身的危险性,似乎无法这样放着不管。

    「……交喙,你现在有空吗?」

    「没问题。我也觉得一个人没有办法调查到很多的事情,所以才会来找哥哥商量。」

    「都筑同学一点也没变,只要是跟妹妹有关的事情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感觉得到背后的宫越同学露出苦笑,不过我并没有余力去在意。

    「那么,在这里讨论要比在外面好,不用担心会走漏消息。」

    「是啊。遥香接到『朋友』电话的频率很高,我认为要是两个人的话就能做出有效的对策。」

    「欸—,两个人……?两个人!?你们两个给我等一下!?」

    看到交喙点头,我也把铁管椅拉过去坐到她旁边。

    在把讲义背面的空白当成备忘录并拿起笔的时候,宫越同学的双手重重落在桌面上。

    「偶尔也让我参与一下吧!」

    *

    两小时后,结束了与交喙及宫越同学间之作战会议的我,到距离最近的超市买东西后回到家里。

    「呼……」

    吃完简单的晚餐并冲个澡后,房间的时钟已经指向晚上九点。边吹干头发边打开电视,将频道转到毫无营养的综艺节目。

    由于这只是为了制造话题才看,因此并不是很关心,不过今天比往常更无法专注在节目上。

    「话说回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刚才的讨论中,虽然对宫越同学甚至是交喙都没有提到,不过有另外一件事情让我感到在意。

    我这么喃喃自语着,按下有连上网络电脑的电源开关。在画面随着低微的启动音浮现后,我立刻登入某个邮件伺服器。

    我大概是从两年前开始使用这个免费信箱。那是国中时代用半尝试的心态开始使用的工具,在过了两年的现在,就算是账号整个被删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虽然在几天前我偶然登入了信箱,不过里面收到一封奇妙的信。

    『标题:请救救我-杵岛一史』

    这封信是在十天前寄到的。杵岛一史是两年前我还在读国中时的同学,也是找我去玩那个『侦探杀人游戏』的朋友。

    「…………」

    原本,他跟我就只有那种程度的关系,之所以会告诉他这个邮件地址,也只是因为这是为了交流关于游戏的信息而准备的,在两年前一史被理解打败,不再玩『侦探杀人游戏』之后。这个信箱我就没有再用过了。可是……

    「事到如今……为什么?」

    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我并没有回那封信。

    因为信的内容是『我是一史的亲戚。因为有事想要请教,有收到的话麻烦请回信』,实在让人很难理解。

    「…………」

    说实话,不是很熟的朋友隔了两年寄来这种内容的信,要人不产生任何的怀疑也太难了。至少要是写得详细一点,或许我会立刻回信也说不定,不过现在在很多种意义下我不想去管这件事。

    「呼……」

    我把信关掉,开始搜索起关于「侦探杀人游戏」的情报。

    在我操作着电脑,细心注意是不是有什么会引起遥香兴趣的话题时,

    「……嗯?」

    忽然从房间外传来玄关的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我几乎是用反射动作关掉电脑屏幕,然后前往客厅。

    「我回来了—!」

    在我冒出「发生什么事?」的念头之前,从门的另一侧传来极为开朗的声音,然后在我伸手之前门就被打开,略带红色的马尾与令人熟悉的高中制服出现在眼前。

    都筑遥香。不可能会认错,就是我的妹妹。

    「…………」

    随着思考,身体也停了下来。到目前为止跟我独处的时候根本不肯开口,也不会想见我的遥香,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啊,哥哥好久不见了—妈妈偶尔会回来吗?我想是不可能的吧—啊,不用弄饭了,我等一下会出去吃。」

    她露出爽朗的微笑这么问我,然后没有等我回答就走向里面的房间。

    从几个月前就没有被打开的遥香的房间。她拿出钥匙打开锁走了进去,走进过去自己曾全身是血地躺在床上的问题房间。

    要是考虑到她正处于爱玩的年纪,或许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态度。可是,对我来说,现在在眼前的妹妹比什么人都要来得令我害怕。

    虽然次数极少不过在我不在的时候,遥香的房间有人出入过的痕迹,即使如此,她也绝对不会在可能撞见我的时候回家——为什么?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换上便眼的遥香一手拎着小包包从房间来到客厅,态度上并没有对我感到在意。她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意外轻快的脚步走向玄关。

    像木偶一样看着这一切的我,慌忙从遥香的背后叫住她。

    「你要去哪里?已经这么晚了,是要去交喙那边吗?还是要去见达也——?」

    「我要去『朋友』那边。啊,我今天不会回来了,麻烦你锁门了喔,哥哥。」

    那无忧无虑的开朗笑容,还有说出来的那句话,让我感到一阵战栗。

    「……朋友是指同学?还是说——」

    听到我这么问而转过头来的遥香,脸上浮现带有一抹阴沉的笑容。

    「我出去了。」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遥香打开玄关大门走了出去。

    「…………」

    我在锁门之前先跑到门外,然后又从阳台环顾四方。

    可是并没有看到遥香的身影,也没看到其他人的影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到现在才……」

    结果,在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的状况下,那天就这样结束了。

    *

    三天后的午休时间,我跟交喙还有宫越同学在喧嚣嘈杂的学校食堂角落举行作战会议。

    本来应该是要在放学后集合比较方便,不过因为交喙想早点告诉大家新得到的情报。

    「那么,你所谓的新情报是什么?」

    听到宫越同学一边切着每日定食的汉堡排一边这么问。正在吸豆皮乌龙面的交喙停下筷子,慢慢把头抬起来。

    「在『侦探杀人游戏』中,似乎有个叫做『黑色箱庭』的社群,你们有听说过吗?」

    社群。像『侦探杀人游戏』这样的网络游戏由于需要一定程度数量的玩家聚集在一起,因此还有满多的社群,透过聊天室交谈或网聚之类的活动也很兴盛。

    「不,在我的印象中,没听说过有那样的——」

    「啊,我知道那个。是在有点像地下网站的隐藏留言板上稍微引起大家注意的社群吧?」听到宫越同学这么说,交喙微微点头。看样子道两个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似乎调查了很多事情。特别是关于最近的状况,宫越同学说不定比我还要清楚。

    交喙似乎也在听说《Ground0》的事情之后有试着玩一下,靠着在游戏中也让人无法捉摸感情与企图的风格,胜率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吗?」

    「那是无所谓,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都筑同学也要好好吃饭才行啊。我明白你很担心妹妹的事情,不过要是神经绷得太紧,自己会先倒下去的喔。」

    「啊,嗯……说的也是。」

    点点头后,我喝了一口有点冷掉的蛋花汤,宫越同学用不可思议的表情开口这么说。

    「呃—,要从哪里开始说才好呢——」

    把宫越同学到我吃完定食为止所说的话简略化之后就是这样。

    原本『侦探杀人游戏』的特征就是有很多热情支持者,而『黑色箱庭』在其中又算是相当特殊的社群,据说有着奇妙的传闻。

    『黑色箱庭』的活动内容似乎是实际将玩家聚集起来,然后在聚会场所玩『侦探杀人游戏』。那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问题是在那之后。

    据说那个时候游戏的胜利者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这也未免太令人难以相信了。而且,还有一件让人在意的事情,据说『黑色箱庭』的成员中有几个人失踪了。

    除了知道创设人是某个厌倦网络对战的上级玩家……大概是《Ground0》这件事以外,就连社群的入会方法,还有参加者的规模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么耸动的流言呢。

    「…………」

    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他跟不久前我在月见月家别墅听说的那位《Ground0》是同一人物。虽然没有证据——

    「从都市传说或超常现象的方面来思考的话,我觉得这是属于那种会定期出现的传闻就是了。」

    最后宫越同学做出这样的结论,交喙也点点头。

    「是的。可是遥香她说『朋友』希望能邀请她参加自己隶属的那个社群举办的活动。昨天是还在『或许马上就会接到连络』的阶段。可是像这种事情,不管是告诉谁都——」

    「是啊……」

    我把右手放在额头上低下头来。

    现阶段的情报不仅过于片断且可信度极低,不要说是警察,除了交喙与宫越同学以外没有人会当一回事吧。

    「……吶,都筑同学。这种事情我实在是很难开口。」

    「我知道。差不多该跟理解连络了。……其实在搜集到更多证据之前,我并不想找她来就是了。」

    「的确,那样会比较好。」

    「啊一真是的,我现在就觉得郁闷起来了。我真的跟那个女孩很合不来。」

    像是在后悔自己的建议一样,宫越同学抱着自己的头这么哀嚎。

    「对不起,不过谢谢你。」

    「欸?」

    「你明明跟理解合不来,却愿意为了我说出那样的话。」

    「……没、没有啦,反正即使我不说,都筑同学你也会这么做吧?」

    「那不重要。明明我总是害你们遭遇危险,你们却还是为了遥香的事,一直陪我到今天。」在我这么说出口后,宫越同学露出温柔的微笑。

    「都筑同学,对朋友不必客气啊。」

    「是的。因为有受到哥哥的照顾,这种程度的事情不算什么。」

    交喙也以浅到让其他人无法察觉的弧度,笑着表示同意。过一会儿恢复严肃的表情后,散发出些微的紧张感。

    「更重要的是,该怎么做?要联络理解虽然是无所谓,不过弄不好的话遥香或许很快就会接到参加『黑色箱庭』活动的通知。到那时候——」

    在交喙这么问的同时,午休的钟声响了。

    要是遥香会接到『黑色箱庭』的通知,快一点是今天晚上,最糟的情况也有可能在今天放学后就接到。

    「……在今天放学后,我就试试能不能联络到理解。要是联络不到,或者是没办法立刻过来的话……」

    「到时候?」

    「交喙,要是下次你认为遥香接到了那个『朋友』的联络,可以麻烦你拨个电话给我吗?虽然想等联络上理解之后再行动,不过现在好像没有那种时间了。」

    「那是无所谓,可是哥哥你——」

    朝向略为紧张的她们,我静静宣布能够选择的『最佳做法』。

    「嗯。要是下次遥香被『朋友』约出去,我就去揭穿那家伙的身分。」

    *

    放学后,我跟宫越同学与交喙道别后回家。

    遥香的监视工作暂时交给交喙,趁这个空档在理解的语音信箱留言,同时为了以防万一而待命的时候,那个万一的状况就这么出现了。

    过了六点遥香造访交喙家,在换了衣服稍微聊了一下后,『那通电话』打来了。在交喙的联络中是这么说的。

    已经做好准备的我跟宫越同学,接替交喙开始跟踪遥香,然后来到某间购物中心。

    之所以由我们负责跟踪,主要是为了避免一直在身边监视的交喙感到疲劳,以及缺乏有效遮掩她那显眼的外观与气氛的手段。另外,在我或宫越同学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下,她还有负责跟理解联络的职责。

    「总觉得这种事情好像电影一样,让人感到兴奋呢。」

    或许是错觉,看着嗓音高起来的宫越同学,让人对跟踪是否会被发现感到些许不安。

    「话说回来,宫越同学也有这么漂亮的衣服啊。」

    「啊,嗯。如何?好看吗?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买的……」

    虽然宫越同学在学校给人很不显眼的印象,不过先不管身材,今天不但裙子很短,还穿了长靴,有种在穿着打扮上很用心的感觉。

    「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看起来果然很像是在约会吧。」

    从眼睛闪闪发光的宫越同学身上,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一开始的紧张感。

    真的没问题吗?

    「宫越同学……动作太大的话,说不定会被发现。」

    「我、我知道啦!可以不必用那么藐视人的眼神看我吧!像都筑同学那样板着脸,说不定才会让周围的人觉得可疑吧?要表现得更自然才行。」

    「说的也是,不过更重要的是要注意不要跟丢……」

    虽然我觉得宫越同学的表现很引人注目,但还是不要说出来好了。尽管对跟踪不是很熟悉,不过一个人跟踪跟两个人——尤其是跟一男一女相比之下,就没有受到限制的死角,像是厕所或绕到前方等,明显有着很多方便的地方。

    「话说回来,你妹妹是要去什么地方啊?从刚才开始好像就只是在这附近绕圏子而已……」

    关于这点,宫越同学的意见也没错。虽然跟踪的行为没有被发现的样子,不过有点诡异。

    「总之,现在要注意不要跟丢……」

    当我这么回答,从较远的柱子后面观察遥香的动向时,突然有两名年轻的男子慢慢靠近遥香的身边。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头发颜色跟打扮看起来就像『很会玩』的样子。

    「那就是那个叫什么『黑色箱庭』社群的人吗?」

    「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搭讪……该怎么办?」

    过了晚上七点,有像遥香这样的年轻女孩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游荡的话,与其说是运气不好倒不如说是必然的情景吧。

    问题是,我或宫越同学现身帮忙的话,就无法达成当初的目的了。

    「糟糕了。那两个小混混好像很缠人呢?」

    使用单手大小的望远镜进行仔细观察的宫越同学,皱起眉头道么喃喃自语。

    「好像很烦人而且又是两个人,要是还有其他同伴的话,被带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或许会有点麻烦……」

    「稍微借我一下。」

    没有等宫越同学回答,我就从她手上抢走望远镜。

    从接目镜望去,可以清楚看到遥香用困扰的笑容摇着头的身影,以及露出轻薄笑容靠过去戴着耳环的金发男子。

    的确是像橡皮糖一样难缠,而周围经过的路人只是冷眼旁观,却没有想要帮助遥香的意思。或许在时间上没有余裕也说不定。

    「宫越同学。可以请你去找警卫过来吗?要是来不及的话,我会处理。」

    「欸—?等、等一下,都筑同学一!?」

    就在我这么说着把望远镜还给宫越同学,然后从柱子后面慢慢踏出一步的时候。

    「啊—!」

    重新拿起望远镜的宫越同学轻轻叫出声来。

    「呜喔一!你们想对我重要的客人做什么啊?嘻嘻嘻嘻嘻!」

    在像是在恫吓他人的巨大声音传来的同时,已经向前踏出好几步的我的视线中,『那家伙』的身影闯了进来。

    「——!?」

    那是个诡异的家伙。

    身穿燕尾服的高挑老人,站在那两个小混混的背后。可以断定是老人的理由,是因为他没有头发,又留着像圣诞老人一样长长的白胡子。

    「咦一……!?那,那是什么啊……」

    宫越同学看到那个人会忍不住叫出声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肤色简直就像尸体直接爬起来一样地苍白。可是,更加诡异的是他那穿着打扮。覆盖着枯木般皮肤的黑色衣服与手套还算好,只盖住一半脸部的纯白面具、像金鱼一样整个凸出来的眼睛、以及扭曲得像是在痉挛般的嘴角,简直就像是在恐怖电影里出现的怪人一样。

    要是被问是不是很强的话,答案是否定的。不过,散发出的气氛很不寻常。

    在那之后稍微交谈了一两句,那两个小混混不知道为什么飞也似地逃走了。

    这也难怪,在看着他们交谈的时候,我还有宫越同学一步也无法动弹。

    怪人的声音再次被喧嚣声淹没。

    可是,怪人般的男性朝向惊讶得不知所措的遥香,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张名片大小的黑色卡片,然后露出笑容。

    「都筑同学……那个是。」

    使用宫越同学交给我的望远镜,我注视着那张卡片上的图案。

    黑色的底色上有着用白色细线画成的立体正方形与英语的字样,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清楚详细内容,不过似乎是纹章。

    「黑色的箱子吗……」

    我想起从交喙那边听到的那个社群的事情。

    遥香在看到那张卡片的瞬间,以稍微放松警戒的表情,抬头望向那个戴着面具的高挑男性。怪人在露出沉默的笑容后,转过身背对遥香,像是要带路一样慢慢走了起来。在踏出几步之后,遥香也开始跟上去。

    印在卡片上的图案,是象征『黑色箱庭』的标志。

    要是听到的传闻是正确的,那家伙要不是社群的参加者,就是营运方的人吧。

    即使如此依然继续跟在遥香的背后,于是越来越接近那个空白地带。路上的街灯与人影,很明显地变少了。

    「……要怎么办?」

    「没办法。虽然被发现的危险会变大,不过接下来要在相当近的距离下跟踪。要靠近到即使出现遥香被带到那些家伙的车上,或是被带进像根据地般之场所的情形,我也来得及阻止的距离。」

    当然,就算说是来得及,我也不一定能够把遥香救下来,不过比起什么都不做要好。

    「宫越同学从这里往回走,在发生万一的时候希望你能联络警察跟理解。」

    「等一下!那样的话都筑同学——」

    「是啊,虽然有判断力……不过算不上是冷静。」

    「噫—!?」

    「……!?」

    从背后伸过来的手,轻轻拍着我跟宫越同学的肩膀。

    「很可惜的,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太迟了。我觉得在这里放弃是最好的,不知两位的想法如何?」

    在惊吓之余转过头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用黑色大衣包住全身的妙龄女郎。身比我稍微高一点,极为凌乱的波浪状长发与有如肉食性野兽的锋锐目光,让人想起我所认识的那位侦探少女。

    那家伙的嘴角忽然微微浮现笑容,然后跟我们拉开一步的距离仰望着漆黑的夜空。

    「今年的气温一直降不下来呢,两位。夜晚还是这么热。虽然不适合就寝,不过用来试胆是最合适的了,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舞台剧独白的动作,那家伙平淡地这么说着。

    「你、你是什么人啊!?」

    宫越同学用有点僵硬的声音,硬是打断了她的话。

    「你是那个怪男人的同伴!?你们打算把那个女孩子带到哪里去?要是不老实回答,我就叫警察——」

    「叫警察好吗?小姑娘。在长辈面前要表现得稍微淑女一点才比较可爱喔?」

    「呜……!?」

    像是把空气用力撕扯开来的声音,让宫越同学闭上了嘴。

    「……你是在威胁我?」

    「相反的啊,就是因为不是那样才让人伤脑筋。跟两位不一样,我是个很懒惰的人呢。我既不想陷入必须要抬着你们过去的窘境,也无法保证你们闹起来的话不会受伤。这不但对我们双方都没好处,也没有什么事情比结论明显的胜负还要有趣。」

    「…………」

    「不是这样的吗,聪明的小姑娘?」

    一位年轻女性,而且手上不要说是**,就连一把刀子都没有。可是,受到她的气势压迫,让我们完全无法动弹。

    「放心吧。那个可疑的男性并不是被带走那个小女孩的『朋友』。这次只是偶然请到他担任前往舞台的护送者而已。」

    她那像是从一开始就完全摸清我们行动的口吻,让我感到轻微的晕眩是从什么时候被发现,然后被反跟踪的呢?

    「该怎么说呢,你们虽然还满努力的,不过外行人还是不该太勉强自己。再稍微观察一下状况也是可以,但两位实在是太迟钝了。因此我决定主动跟你们接触。」

    为了不被那家伙散发出之有如压迫感的气息吞没,我在深呼吸过后开口道。

    「我们的跟踪被你注意到了吗?是从什么时候——?」

    「没什么注意不注意的,你以为我是像这样偶然盯上你们的吗?不好意思我没有闲到那种地步,在预定计划中,要是对你妹妹下达指示洒下的饵没有吸引到你们的话,到头来我还是会亲自去迎接的。」

    「——!?那么,我们从一开始就……」

    是在这家伙的股掌之上吗?

    仔细想想,我们是依照交喙从遥香那边得到的情报来行动的。

    「你有什么打算?你是遥香的新『朋友』吗?为了什么目的,把我们……」

    「这点就交给你们去想象了,呵呵呵……话说回来,你们喜欢钓鱼吗?」

    无视于我的询问,那女人从胸前口袋拿出香烟,叼在嘴上点燃。

    「我是讨厌的。应付那些简简单单就被那种叫拟饵什么的玩意吸引住的笨鱼,让我感到无聊透顶。只是单方面去欺骗笨蛋,一点都不有趣。至少应该要用活饵来一决胜负。你不这么认为吗?而旦还要准备被吃掉一定会有很大损失的饵。」

    她这么说着露出无畏的笑容,然后在昏暗光线中吐出一股白烟。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样的意思啊。你不懂吗?让月见月理解吃瘪的小男孩。」

    「欸……?」

    「你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宫越同学问出的这句话,完全解开了我的疑问。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也就是说这家伙……是那位——

    「所以我才这么说。我并不是拟饵,而是你们正在寻找的『真身」啊。」

    她这么说着把嘴角弯成弓形,然后把冒着烟的香烟扔进排水沟里。

    「您好,我是社群『黑色箱庭』的创始人,同时也是游戏管理者的《Ground0》。都筑初,我到这里来是要邀请过去在『侦探杀人游戏』中远近驰名的你,成为这次活动的参加者。」

    瞬间,眼前的那个人,变得像是酝酿着高热一样。她以极为夸大的动作,以及简直像是在演舞台剧般的态度,用那修长的手朝我递出一张黑色的卡片。

    虽然脚无法动弹,但我像是被什么推了一把,反射性地将上半身往后缩。

    「怎么了?你重要的东西已经落入这边的掌握了喔?来吧!试着从我手中抢回去!在被破坏、被分开之前。取回你的希望吧!」

    在她放声高歌把卡片塞给我之后,没有等待回答就从我们身边走过,朝未完成大楼所在的方向前进。

    看见在感到困惑的同时,依然慢慢跟了上去的我,宫越同学从后面轻轻拉了拉我的手。

    「都筑同学……」

    「宫越同学你先回去,至少有个证人在会让人比较安心。」

    被《Ground0》抓住虽然很糟糕,不过在某种意义上,要是能让宫越同学不被继续卷进来就好了。

    在我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想要在这里跟她告别的时候。

    「参加者名额还有多的喔?扯后腿的小姑娘。」

    从前方传来带有嘲弄意味的冷淡声音。

    隔了几秒钟,自称是《Ground0》的女人慢慢转过身来。

    「你是什么意思?这跟宫越同学没有关系。」

    「你的心上人是这么说的喔?这样好吗,小姑娘?一直像这样,被置身事外下去?!」

    「呜—……!」

    受到挑衅的宫越同学,以冷静的表情瞪向用高姿态望着这边的那家伙。

    「你说还有参加名额吧?那是指『侦探杀人游戏』吗?」

    「是的。要是你也参加的话,就有能帮到这个朋友的可能性喔。要来吗?想拒绝也可以。不过不管怎么说,在这里选择回去,也没有任何事情是你能做的。」

    「……我知道了,就跟你去吧。」

    「宫越同学!?」

    「没关系,不必在意。」

    像是注意到我的心境,她报以浅浅的微笑。

    「不管怎么说,这样下去我似乎真的什么忙也帮不上。而且都到这个地步了,反倒是一个人置身事外的感觉比较恐怖。」

    「……可是。」

    确实就像她所说的。不,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要增加『黑色箱庭』的参加者,要是在这里没有参加的话,宫越同学甚至有遭遇危险的可能性。

    「怎么,伙伴是我你不服气吗?」

    「也不是不服气,只是我觉得你绝对不擅长这类型的游戏就是了……」

    「没问题的啦,如果是『侦探杀人游戏』的话,我不是说过最近还满常玩的吗?」

    「玩过几场了?有存活到最后过吗?」

    「没有……才只玩过七十场左右。」

    不要说适合度,就连新手运都没有的样子。

    「…………」

    我能同时救出遥香跟宫越同学吗?

    把无法言喻的不安埋藏在胸中,我跟在《Ground0》身后,在黑暗之中前进。

    *

    十几分钟后,我与宫越同学走在几乎没有灯光的暗巷,来到某个破落的区域。

    「咦?我记得这里……不是禁止进入吗?」

    「最近在这里的超高层大楼中,预定要建设小型主题乐园。虽然还要好几年才会完工,这次我们先借了其中的几层。当然,如果不从特殊的入口是进不来的。交给你们的卡片,就是用来代替今天的入场券。」

    头也没回地说完这些,《Ground0》绕过围在四周的铁栅,慢慢从位于内部的楼梯走下去。在那尽头有部非常宽敞的业务用电梯,我们搭乘那部电梯前往上面的楼层。

    「嗯,虽然用看的就可以知道,在总共六十层楼高的这栋建筑物中,除了被当成会场的四十二楼以外都是空的。因为除了这部电梯以外没有通往下面的交通手段,所以除非是对徒手攀岩很有自信,不然还是不要想逃走比较好。」

    「到、到现在才想要威胁吗?那样的话你可估计错误了。」

    虽然宫越同学摆出很强势的态度,不过《Ground0》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已经到了喔。只要打开尽头的那扇门就是了。完成申请之后,就在入口大厅打发时间直到开始进行规则说明。」

    就像《Ground0》说的,电梯停了下来。她打开岔路上的门,从那边离开了。

    我们依照她说的在笔直的通道上前进,打开尽头的门后,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冰冷的空气。在空调开得很强的那个地方,存在着跟直到之前为止像是废墟一样的通道简直完全不同的宽广空间。

    「可是——总觉得这里很不得了呢。」

    尽管宫越同学那显得有点陶醉的声音,滑稽到让人感觉不出来我们身处在危险的场所,亦即可能会出现犯罪行为的房间,不过我觉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以鲜艳的红色为底色,加上金色装饰的豪华绒毯,以及纯白的大理石柱、极为光滑之深棕色的家具与拦杆、散发柔软琥珀光芒的巨大吊灯。

    那被统一称为古典格调的空间,怎么看都只会想到高级饭店的接待厅或入口大厅。

    总之,我跟宫越同学决定在接待处完成登录手续,同时对接待员告知本名,以及参加游戏时的昵称。穿着套装负责接待的女性在外观上看起来也跟普通的接待员没有什么不同,实在无法想像在这里会举行可疑的游戏。让人有种误闯进派对会场的错觉。

    「那么,在游戏中请使用道边的终端机『小箱』。之后会有详细的说明,不过要是因破损而导致无法使用,或者是丢失的话就会被当成『死亡』,请务必注意。」

    在最后,拿到一台感觉比手机大一点的携带终端机。按钮的数量很少,液晶屏幕很大,感觉像是少见的掌上游戏机一样的机械。

    「呐,都筑同学。」

    「嗯……?」

    完成登录的宫越同学,以讶异的表情拉着注视着终端机的我的手。

    「里面……好像有人。」

    我凝神望向宫越同学的视线前方,注意到在尚未展现出全貌的入口大厅深处,挤着相当数量的人。

    他们以对这边很感兴趣,却又交织着警戒与兴奋的奇妙眼神,从光线照不到的暗处,对我们品头论足。

    「到底有多少人……?虽然我觉得应该不只二、三十人,不过上面的房间,还有四周的门后面该不会也有吧……」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宫越同学,不要离我太远喔。」

    「那、那……可以牵你的手吗?」

    「欸—……?」

    她用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望着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喔!?这里不但很大又很暗,我不想在这种地方跟都筑同学走散,而且好像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

    「啊哈哈,说的也是。」

    回想起遥香在小时候看恐怖电影而感到害怕时的事情,我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跟被奇怪的事件扯上关系好几次而产生耐性的我不同,的确在这样的状况下,对还不习惯的宫越同学来说是很恐怖的吧。

    当我想着这样的事情时

    「——都筑……?」

    从距离我们不远的桌子那边,似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那个……对不起。」

    「嗯……?」

    转头面对声音的方向,有位痩弱的少女从群众中走出来,孤身一人站在我们面前。

    「您是……都筑初吗?如果是我认错人的话……那个,很抱歉。」

    没有抬起头,让视线在自己脚下来回游移的害羞少女,深蓝色的水手服跟我们学校的毫无共通之处,不过却微微有种在哪里见过的印象。年龄看不太出来。看起来好像比我年轻,又好像比我大。从制服来推测,应该跟我差不到哪里去。

    「请问……?」

    少女似乎感到有点困扰,撩起微翘的头发,白皙端正的无瑕容貌,以及那让人觉得像是落单草食动物般的不安模样,比我们还要跟这里格格不入,而令人困惑。

    「我是都筑初没错。可是,你究竟是……?」

    我以最低限度的警戒心这么问。

    于是,少女像是安心下来一样浮现笑容,

    「太好了……!果然你是跟这里有关系的人呢。刚才听到名字,我就在想该不会是……」

    从她那双大而澄澈的眼睛两侧隐隐出现透明的水珠。

    「等、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这女孩?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啊!」

    突然发出一连串质问的宫越同学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可以理解,不过我自己是感到最混乱的人。

    「呃—,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如果你能做个自我介绍我会很感激的。」

    「啊……!对不起。」

    回过神来的水手服少女在做个深呼吸后,以严肃的表情重新面对我们。

    「很抱歉这么晚才说。我的名字叫做果无连理。」

    「果无?很少见的姓,不过我——」

    并没有听过。虽然中学时代发生了很多事,让我对朋友的事情没有很深的印象,不过如果是这么有特色的名字,应该会留在脑海中的某个角落才对。

    「请问你听过杵岛一史这个名字吗?他是我的表哥,以前是都筑同学的同班同学……」

    「……你说什么?」

    杵岛一史。

    邀请我参加『侦探杀人游戏』,从两年前就几乎没有联络的国中同学。然后,十天前,寄给我的那封标题是『请救救我』的邮件浮现在我眼前,然后像烟雾一样消失。

    「吶,都筑同学……要不要找其它地方?在这里有点……」

    宫越同学说的话,让我惊醒过来。

    的确,在恰好位于接待处与内侧玩家所聚集之大厅中间的这个场所,加上灯光位置的关系太过醒目了。

    「呃—,果无同学?这边太引人注目了,有事情可以到比较角落的地方去谈吗?」

    「啊—,是的。对不起。因为我有点激动」

    带着脸红而显得慌张的她,我们移动到入口大厅光线较昏暗的内侧。

    重新听过她的说明后,知道事情跟我所想象的一样。

    这位叫做果无连理的少女是比一史小一岁的表妹。而那位一史,似乎在这个『黑色箱庭』参加过『侦探杀人游戏』。在某一天突然失去联络后,果无曾经到处找过。在一史房间的电脑里留有我的信箱地址与名字,而一心想要线索的她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寄了那封信。

    果无来参加这个活动的经纬跟我们几乎一样。只是把对我来说是人质的遥香,直接代换成一史的行踪这样的钓饵,于是被逼得非参加不可而已。可是,关于『侦探杀人游戏』,她似乎是阶级只有C的新手。

    「哼~。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叫『黑色箱庭』的,难道不是只有上级玩家才会参加吗?」

    「…………」

    要是对宫越同学的疑问,有最为接近的答案的话,那就是『客层』吧。不管是麻将还是读书都好,茌某种方面来说,不只是在技术上的水平,也会因活动方针而使『社群』有所不同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一来,让一史变得行踪不明的道里,是以什么样的『方针』活动的呢?事情变得更加难解了。

    「理由我明白了,不过你打算要怎么做呢?」

    把之前犹豫着没说的话说出□后,果无用力握紧自己的双手说出那句话。

    「拜托你。为了救出一史,可以请你帮助我吗?」

    「…………」

    这个质问终于出现了。说老实话,之所以没有对以一史的名义寄来的那封信做出反应,是因为心中某处害怕着这句话。

    一旦听到了,就无法置之不理,可是要说到现在的我是否有那个余力的话,答案是否定的。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站在身边的宫越同学缓缓踏出一步。

    「很抱歉,我们也不知道是否能帮上忙。因为就连都筑同学也是为了找妹妹才到这里来的。要是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是无所谓,不过要是想完全依赖我们的话会令人感到很困扰。我们连接下来要开始的『活动』是什么内容也都还不知道。现在是否能先让我们保留答案呢。」

    宫越同学以不容否定的气势将理由罗列出来。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而退缩,果无静静垂下了头。

    「说的、也是呢。对不起。那么,要是知道什么关于游戏的事而能够提供协助的话,到时候麻烦请帮助我……」

    在离开我们之后,显得非常沮丧的她瘫坐在远方靠墙的沙发上。

    看到她坐下来,宫越同学以奇妙的表情朝我转过头来。

    「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情?」

    「不,就算用比较含蓄的说法,我大概也会说出同样的话。而且……」

    「我觉得那样就可以了。」

    从感受不到气息的背后,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

    「欸—……!?」

    「噫—……!?」

    我跟宫越同学,同时发出轻微的哀号声。

    「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刚才到的时候就想叫住你们,不过看到你们在谈事情,所以……」

    回过头去一看,因为在跟踪途中被《Ground0》逮到的关系,一直到现在都无法联络到的交喙,不知为就站在我们的面前。

    「不是那样的,为什么连你都在这里啊!?你不是在跟我们轮替之后,暂时去待命了吗?害我吓了一跳!」

    「该不会交喙也是被《Ground0》带过来的吧?」

    「是的。就在跟哥哥刚分开的时候,有位自称是『黑色箱庭」工作人员的人来为我带路。《分身幻象》似乎也会参加这个游戏的样子。在用《圣痕(stigma)》确认对方交给我的东西后,发现姐姐好像是以工作人员的身分参与这个组织。」

    「那是真的吗……!?」

    听到《分身幻象》这个单字,宫越同学忍不住屏住呼吸。

    关于交喙的事情,还有《诺亚方舟》的来龙去脉,我在隐瞒花鸡的存在与真实身分的程度下,简单地跟宫越同学提过。

    「这次活动的准备工作据说是在《分身幻象》与《Ground0》的合作下进行的。我认为现在在这里的,大概是有弱点被掌握住的人,或者是在追查『黑色箱庭』相关人士消息的人。」

    就像以前在『方舟』,除了我们以外被聚集起来的人有一半是那样一样吗?

    可是,尽管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聚集我们进行游戏这点上,也算是有其理由。

    那么这次聚集了比上次还要多的人数……到底是……

    「还有在不久前,我看见遥香走进位于那座楼梯上方大厅尽头的中间那扇门。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在那里。」

    在我开口询问之前,遥香用手势比出方向。

    「要由我代替哥哥去找她也可以,要怎么做呢?」

    交喙那有点虚幻的眼睛,笔直朝我望了过来。

    我觉得那是往询问我对遥香的心情。

    「——让我去吧。现在,得由我去才行。」

    「好的。拜托你了,哥哥。」

    「小心点喔,都筑同学。」

    背对宫越同学与交喙,我走上楼梯来到大厅。穿过依然昏暗的空间与人群后,走到那个房间前。

    「…………」

    紧张与不安,让我的手心被汗水浸湿。

    或许到活动的说明开始为止已经没有时间了。

    下定决心,我转动门把,将门打开。

    果然,房间比高级饭店的还要宽广,而在那中央有位少女。

    穿着露肩连身裙坐在特殊轮椅上的少女,一看到我就露出笑容举起一只手。

    「…………」

    啪地一声,我把门静静关上。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最近一直都在想遥香的事情,让精神变得有点疲劳。

    再一次把门打开,这次是在比刚才更近的位置,看到理解。

    很遗憾的,那似乎并不是幻觉。

    「你来得正好呢,小零。本姑娘一个人正闲着呢,要不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一起喝杯酒呢?」

    将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倒进口中,理解露出无畏的微笑。

    「怎么?这又是你设计的吗?」

    看到我惊讶得合不拢嘴,理解以带着恶作剧味道的笑容伸手轻戳着我的腰。

    「怎么可能,你是白痴吗。在那家伙出现的时候,本姑娘就已经预测你终究会参加。所以才故意不联络你。这样比较让人惊讶吧?」

    「遥香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我叹着气这么问。两人说的话没有交集,应该说我故意避开话锋。那就是我对理解的攻略法。

    「天哓得呢。刚才走出去了所以本姑娘也不晓得。不过你还是一样有着严重的恋妹情结呢,只靠着一个妹妹竟然就能轻松把你钓到这里来,真是服了你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Ground0》的计划,你也——」

    「没有参与啦,本姑娘怎么可能会去参与呢,真是无聊一如果不是因为命令,谁要来参加这么低水平的『扮家家酒』啊。」

    理解像是在闹别扭一样地转过头,很不满地丢下这句话。

    「命令?是月见月的……?」

    「嗯,月见月的某个重要人物被《Ground0》抓住了。作为交出那家伙的交换条件,于是本姑娘就来参加这个活动了。这是跟平常一样,比过去还要更无所谓、毫无乐趣的任务啊。」

    「特地来参加这样的游戏?而且,也没有任何的保证她会把人质——」

    「就是有啊。那个叫《Ground0》的家伙虽然是个不管月见月怎么追捕都抓不到的家伙,不过拥有绝对遵守自己许下之承诺的信念。所以才会像这样,把本姑娘当成祭品交出来。」

    「……那个叫《Ground0》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月见月家别墅从水无月那边听说过,这个人似乎是将理解养育成人的人。但正因为这样,虽然要对生长环境复杂的理解提出这样的质问让人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我已经没有迷惘下去的余力了。

    「不只是你,交喙与遥香,就连我以前的朋友似乎都被带到这里来了。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又在计划些什么?」

    在我的逼问下,理解用不是很认真的表情,把嘴角弯成弓形。

    「那种事情谁会知道啊,本姑娘也不是万能的天神。……不过,要是那个《Ground0》是本姑娘认识的人……」

    「要是那样的话?」

    「除了本姑娘以外的家伙,都只不过是被招待到那家伙低级趣味派对的不幸观众而已——应该是这样。」

    「那是什么意思?听你的语气,简直就像只有你才是预定要来这里的人……」

    「…………」

    理解保持着沉默,以意味深长的笑容抬头望着我。

    时间静止了片刻。

    「你想知道吗?如果是你的话说出来也无所谓喔。」

    低下头的理解眼睛蒙上一层阴影,深不见底的红色瞳孔由下往上注视着我。

    像是被盯住一样,我变得无法动弹。

    跟以往的理解有点不一样,可以感受到一股宁静坚冷的意志。

    「关于本姑娘能够一直活到现在的理由,实际上——」

    在理解这么娓娓道来的时候,

    『在此要向会场的各位宣布。由于准备已经完成,请带着工作人员交给各位的携带终端机「小箱」,立刻到入口大厅集合。在此重复一遍』

    「…………」

    从房间的扬声器传出无机质的广播声。

    理解与我静静注视着彼此没有动作,在广播结束经过几秒后,理解露出一如往常的无畏笑容,开始操作起《斯莱普尼尔号改》。

    「啊—啊,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呢。真是遗憾啊,小零。你也失去了跟妹妹说话的机会,不过之后总会有办法的。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赶快过去吧。」

    「……是啊。」

    在轻轻点头后,我跟理解一起离开了房间。

    *

    我带着理解前往下面的楼层,与交喙她们会合。这段期间,在理解与宫越同学之间发生过一场争执这件事就不多提了。

    在集合了所有人的入口大厅,包含我们认识的人在内,感觉似乎聚集了超过五十个人。

    虽然在那之中也有看到遥香与那个如同怪人般之男性的身影,不过从现在两人间的距离很远这点来看,似乎真的只是被叫去当带路人的样子。

    「…………」

    尽管有试着跟遥香用视线沟通,不过却被她轻松回避掉了。

    考虑到已经跟『黑色箱庭』扯上关系这点,现在的我或许连要打探消息都很困难也说不定。在连具体的对应策略也想不出来的状况下,《Ground0》从上面的楼层现身,开始进行演说。

    「从半年前开始参加这个社群的各位同胞,还有今天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客人们。欢迎来到我所营运的『黑色箱庭』。」

    明明没有使用扩音器,也没有用很大的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就是能传很远。

    「从明天开始,我要让你们参加这场『侦探杀人游戏』。理由虽然五花八门,不过除了某些以朋友身分受到招待的玩家以外,应该都是为了追求两样东西才会到这里的。」

    说到这里,《Ground0》以邪恶的笑容眺望着楼下的众人,把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全黑正方形小箱子高高举起.

    「一个是被收在这个『二鸦神』内的,『不能被他人知道的秘密』。不管是谁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嘛。不过从反方向来看,那同时也是他人想要知道的『真相』。」在这段开场白响彻四方之后,周围参加者们的表情就变了。

    好奇与恐怖。

    分成感到害怕的人,以及想要得到的人,这两大类。

    「就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各位被知道会感到困扰的事情,或者是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事情,无数的情报之一被收纳在这个小箱子中。」

    《Ground0》很愉快地在手上玩弄着小箱子。或许是错觉,我微微感到她也有把视线移到我身上。

    「不过安心吧,我对真相什么的并没有兴趣。要是想公开出来的话我早就那么做了。可是,我不能保证拿到这个的人,对各位的秘密会不感兴趣。如果不想被知道的话,就以超越其他人获得胜利为目标吧。那才是这个游戏的目的。」

    在入口大厅的角落抬头看着演说的遥香,视线被那个箱子牢牢吸住。

    「……呜!?」

    该不会……不,不会错的。

    遥香为什么会乖乖接受那样的家伙们的邀请,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看透了那个箱子里装的东西。

    恐怕那家伙不只是在不知不觉间调查了与我跟父亲有关的那桩事件,还将其当成诱饵,把遥香引诱到这个游戏中。

    「另一个是能够实现各位心中愿望的『许愿箱』。关于这部分请容我在决赛的舞台进行说明。那么,关于具体的进行方式,请听接下来的人说明。」

    《Ground0》这么宣布后,找了一位女性接待员接手,便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

    在女性接待员说明这次活动大概的流程及日期后,我们就解散了。

    在回程的时候我虽然想叫住遥香,不过因为刚才《Ground0》说的那些话很让人在意,结果我什么都没做。

    因为我很害怕在质问遥香后,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个目的,是要找出我一直隐瞒到现在的真相。

    遵循着导引,我们跟遥香分别离开会场,从『黑色箱庭』中被解放出来。

    一直到最后,不要说是抓住她的手,就连想靠近都做不到。

    「…………」

    宴会开始了。

    在外画抬头望向盖到一半的大楼,在其后方可以看到被云层覆盖的新月高挂在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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