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章
☆轻小说☆文库☆特别注明：老规矩，本卷无第四章，并非遗漏翻译或收录。
壹
林间学校第三天，盛夏之中，刺眼的阳光更无情地炙烤着万物。
依仍然面不改色。
学生们按事先的分班依序进山。
依一行三人也是。
作为班长的刹携带着路线图。
课题内容是按照指定顺序前进，然后找出写有数字的记号地点。也就是定向越野。
刹确认着地图上的路径。
「是这边吧。」
「好的。」
依朝着刹指示的方向迈步。
真璃也跟在后面——从昨晚开始她看上去就有点不自然。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那个～你没事吧，真璃酱？」
^「诶？诶诶！当然没事了，依大人。」
只有在应答时才露出笑容，反而进一步加剧了依的不安。
进入山路。
走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一个写有数字的木板，从树枝上垂吊而下。
「啊，小刹，是那个吗？」
「我看看……呃，位置A的数字是……嗯。」
^「呣？」
真璃突然严肃地摆好架势。
依也紧张起来。
「怎么了！？」
^「这附近……有什么！」
朝她盯视的方向望去——那里漂浮着小型的杂灵。
是死后未能马上回到黄泉之路的灵体。
估计是动物灵。
但它们并没有长留于现世的灵力，不久就会消失。并不会带来威胁。
「那些灵不要紧的。」
^「是说要让恶灵逍遥在外！？」
「也是呢。但它们只是单纯的灵体，又没做什么坏事。」
^「但那可是灵体啊！」
「确实是灵体啦。」
^「我一定要打倒它们！否则依大人是不会认同我吧！？」
依还没来得及回答，真璃已经飞奔而出。
「啊，真璃酱！？」
「突然怎么了？」
刹不明所以地歪着头。
真璃大喊。
^「看着吧，依大人！以我的力量，将恶灵逐一彻底消灭！！」
从她的身体里——再次伸出了异形的手臂。
伴随怪声伸出的手臂，掐住了漂浮的灵体。
依尽管大喊「不可以！」，却无法阻止真璃的行动……
灵体被砸往树枝上。
杂灵由于过于弱小，并没能穿刺在枝头上，而是直接雾散消灭。
^「啊哈哈哈！太嫩了！」
真璃回头时，脸上的笑意充满自信。
^「怎样，依大人？你看见了吗？我的力量……相当强大吧？」
她举起一只手，眼神已经开始迷蒙。
深深自我陶醉。
依摇摇头。
「真璃酱，你搞错了。」
^「哈！？」
真璃惊愕地睁大眼睛。
受到不小的打击。
但依在灵能方面却不留情面。
「所谓的杂灵，是存在于山林自愈过程之中的灵魂。要是堕为恶灵而加害于人还尚且不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无害的灵体也强行消灭，是偏离正道的。」
^「但、但是！那也是灵体吧！？」
「是的。而且，我们体内也存在灵力。也就是，我们和灵体都拥有同类的灵魂。」
祓除已经成为灾祸的灵体，是退魔师的工作，但依认为不应进行无谓的除灵。
在居住有大量人类的城镇里，杂灵过多也会成为问题，但这里是森林之中。只要不袭击人类，就没有必要进行退治。
刹也点头赞同。
「虽然跟杀死活着的生物不同，但没有作恶的灵体确实没必要消灭。否则就只是单纯的暴力而已。」
^「我、我……只是，想得到依大人的赞同……」
「那不就是动机不纯吗？明明说过是为了守护世界和平而消灭恶灵的。」
^「唔！？」
「真璃，关于你体内出现的那个物体。在我看来，不会是祟神吧？」
^「你、你、你在说什么！？」
「我跟依不同，熟悉很多领域哦。咒术分析也是我的强项。只要看见三次就足够了……你为了获得灵能力的源泉，将什么带在身上了吧？拥有强大灵力的物件。」
^「不是！这是我的灵能力！」
「完全不可能。参加林间学校之前你根本没有这股灵力。也不属于咒具。咒具是由使用者注入灵力来发动的。只有凡人水平灵力的真璃，不可能发动咒具。那样的话，你所拥有的就是灵力的源泉……比如说，御神体之类。」
^「别顺口雌黄！」
即使出言否定，真璃的表现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甚至正中红心。
确认推测无误后，刹步步紧逼。
「是那座祠堂祭祀的祟神吗？」
^「唔唔唔……」
真璃含混不答。
依脸上失去了血色。
「什么！？是真的吗，真璃酱！？那可是极为危险的东西啊！？」
^「这是……我的力量！依、依大人……难道不相信我吗？」
她那副寻求依靠的孤单眼神——使依迷惘了。
看不出来。
依过于缺乏与人交往的经验了。
无法判断是真实还是谎言。要是对方抱有杀意，只要放出灵力就能判断了。
「那、那个……也不是不相信你啦……」
^「依大人愿意相信我吗！？」
真璃像是得到救赎一般露出了笑容。
刹严厉地盖过真璃的声音。
「给我适可而止！被你这种三流演技骗到的，只有婴儿和依而已！」
除了真璃，连依都不情愿地低哼了一声。
被说成只有婴儿水平的判断力了。
而且无法否认。
「知道吗，真璃！？使用那种力量，最终可是会脱离人类身份的啊！？快点将御神体交出来！」
^「不、不要！！这是我的灵能力！是我用来拯救世界，受到众人尊敬，获得依大人认可的力量！」
「这个笨蛋……」
^「行善而希望被人称赞，有什么不对！？」
「完全不对吧。首先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取得力量就是一个问题。而且这样下去别说拯救世界了，还会将灾厄带来现世。现在的真璃……就犹如祟神之卵。」
^「那都是说谎的！！」
情绪激动的真璃掉头就走。
「你想去哪里！」
^「水读同学在说谎！就因为不希望依大人被我抢走！」
「切……怂恿过头了么……？」
「诶？抢走我是怎么回事？」
即使是依，也已经察觉到真璃身上有祟神的御神体了。
但之后却无法理解。
那是什么意思？
刹却听懂了。
「笨蛋，才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啊，也对。」
这样下去，真璃会走失的。要是在这里分开，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依还是希望与她一起。
林间学校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与朋友一起度过的时间也弥足珍贵。
所以，不想破坏这一切。
「真璃酱，我明白了。不会再提御神体的事情了。灵能力也是……还是一起走完全程吧。难得在林间学校我们能分在一班。」
一片沉默。
但真璃停下了脚步。
盯着这边。
刹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呢～既然依这样说，我也不会再提了。」
真璃放松了表情。
^「……对不起，依大人……我有点反应过度了。」
「我也是，没有听真璃酱解释就擅自断定，对不起。」
「哼。」
刹并没有道歉。
真璃回到身边时的笑容——却蕴含着无法消弭的一丝阴霾。
依为她的状况而担心。
贰
可惜还是错失定向越野的首名。
不仅依和刹，连获得灵力的真璃也拥有相当高的身体能力，但中途她们争吵了一场，而刹又领错了路。
不过，说不定是故意领错路的。
刹以前也说过。
「学校的比赛拿第二就够了。既能受人尊敬，又不会被某些呆子嫉妒。」
到晚饭之前是自由活动时间。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预定明天午后就乘巴士回去。
在这段平和的时间里——
真璃被老师叫到房间里了。似乎是作为第一天擅自行动的惩罚，被要求帮忙收拾。
她本人对不能和依一起感到不满，但也没有反抗。
依侧着头。
「难道老师其实很生气？我完全不知道呢。」
「才没生气啦。就算要惩罚，也不会将第一天的事情拖到第三天实行吧。」
「你知道实情吗，小刹？」
「我拜托老师，在这段时间将真璃调开。」
「这种事也能办到吗！？」
「在老师听我说话时，将怨念……嘛，理由就别问了。」
「好、好的。」
「趁现在去调查吧。」
「是啊。」
依和刹一起离开了林间学校的宿舍。
自由活动只有两个小时。
不能让真璃带着祟神回去。必须早日解决。
也没有阔步慢行的空闲。
走到室外之后——
刹取出了咒符。这张是召唤式神的式纸。她将其一半撕下。
「我宣告’虚空之器哟——由水读刹下令！藉此身之灵气，蕴须臾之灵魂，显露汝之形体……汝之铭为，赤犬！！」
一头巨犬在眼前现身。尺寸接近一头小马。
沐浴在阳光中的体毛，散射出烈焰燃烧般的赤红色。
「嘿。」
刹跨坐在赤犬背上。
依让灵力流遍全身。这样就可以不发动咒文，也能以与赤犬同等的速度奔跑。
两人一兽在车辆无法通行的山路中，以疾风之势冲刺。
「在这里……」
「嗯。」
十五分钟后，依和刹到达了祠堂。
瀑布声太大，彼此需要靠近咬耳朵的距离才能听清对方说话。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真璃，就是从这里——」
刹站在祠堂前。
打开木扉。
「！？」
看见里面后，依一时屏住了呼吸。
刹攥紧了拳头。
「切……那个笨蛋。」
「少了一块呢。」
收纳在祠堂里面的，是骨头。恐怕是祟神的遗骨。
其中明显缺了一片。
刹仔细调查。
「……根据灰尘堆积的情况，骨头被挪走是极为最近的事情。而且，还有一些碰到别处留下的痕迹。幼小的手指……恐怕，是小孩的。」
「是真璃酱……吗？」
「已经足够了吧，没有其他可能了。要是调查一下指纹，连真璃碰过这扇木扉都可以查清楚。」
「太遗憾了。」
几乎和预料一样，依有点灰心。
刹叹了一口气。
「要是我搞错就好了。」
「也是。如果只是小刹搞错了，真璃酱真的觉醒了自己的力量……只要好好熟习力量的使用方式……说不定就会……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是啊。不过，她就是想不通。」
「……嗯。」
必须从真璃手上拿回御神体。
继续滥用祟神的力量，她自己很有可能化为新的祟神。
一阵温热的风掠过肌肤。
依大人——似乎听见在瀑布声间，混杂着这个喊声。
「！？」
慌忙回头。
「真璃酱！？」
本不该在场的真璃就在背后。
依心急地跑往真璃。
刹紧追两步拉住依的肩膀。是让她不要贸然靠近真璃。
「为什么你会在这！？」
「真璃酱，应该在帮老师忙吧！？」
空虚的笑容浮现在真璃脸上。
如坠梦境的笑意。
^「……我跑出来了……毕竟有人告诉我——依大人和水读同学两人单独离开，的事。」
即使离开瀑布一小段距离，水声仍然妨碍了真璃的声音。但她身上缠绕着异样的氛围却是一目了然。
刹的表情更为险恶。
「我们已经小心不被同学们和大人们发现了。也就是，被之外的某个对象看见了么。」
「……嗯。」
「而对方就是最初将你带来这里的人吧？就觉得不太对劲。让人回避的结界是不可能让一般人轻易通过的。」
^「别说我是一般人啊……我是特别的。」
真璃的状况明显进一步恶化。
声线越来越寒气逼人。
灵气也不断膨胀。
有种在与非人的怪物对峙的感觉——是正在变化为祟神的过程中么。
依踏前一步。
「真璃酱，你身上有御神体吗？」
^「被发现了么……嘛，定向越野时已经被察觉到了嘛。来这里也只是确认么。不过，依大人你们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哦？」
「是什么？」
真璃似乎满心喜悦。
向认为高自己一筹的对手，传达对方未知真相时的优越感，扭曲了她的笑容。
^「……我并不是将御神体带在身上，而是吞下去了……因为他让我这样做的。」
依睁大了眼睛。
刹一脸苦涩。
「切……洗澡时将脱下来的衣服，还有房间里的行李都翻过了，什么都没找到，还在想万一……是么。果然在肚子里。」
「真璃酱将御神体吞下去了！？怎么能这样！快交出来吧！那可是祟神啊！？这样下去，真璃酱可能会化为祟神的！」
「……那又……怎样？不管什么后果，我都想获得灵能力！否则就不会被依大人视为同伴认可吧？也不会称赞我吧！？」
「会、会称赞你的！只要你马上交出御神体，就会称赞你的！」
^「那都是谎言而已。没有能力就不存在对等。没有能力，就不能成为同伴了……这些都是依大人你说的！」
「啊、那、那是……」
之前的谈话已经被听见了。
代替被问得哑口无言的依，刹上前回应。
「那当然了。没有能力的人要是当上退魔师，没两下就会死掉了。还是说，希望一起去危险的地方，然后让依保护你？让依冒更大危险？那可不值得高兴啊。」
^「所以，我就更不能放弃这份灵能力！」
「哼，都说过得到这种灵能力，也最终只会被祟神占据而已……哎呀哎呀，看来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用蛮力让你吐出来了——依，想救她的话，就别手下留情。」
「好的。」
即使只有一部分，获得祟神的力量，就足以凌驾在仙人和灵兽之上。
妖怪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要是由于对方外形上还是真璃就大意对待，不知道会遭到何种反击。难以控制力度。必须设法封锁她的行动，然后让她将御神体吐出来。
刹取出了咒符。
「让你大哭一场吧！要上了！」
刹的式神——赤犬一跃而起扑向真璃。
同时她丢出咒符。
「封！！」
以前与朔夜这种擅长近战的退魔师对战并战败后，刹也考虑了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让式神发动攻击，趁对手应对之际再发动封锁行动的咒符。
不能无视扑向自己的式神，真璃体内伸出了多节的手臂，抓住了赤犬。
将它砸往树梢。
被穿刺的式神失去了行动能力。
至此还在预料之中——刹已经发动完毕封锁行动的咒符。
「怎样！？」
^「哼……水读同学，脸色真可怕呢。」
「我的好脸色是专给人类看的。要是连人类都不想当的笨蛋就没必要摆出来。表面上一脸镇定，但动不了吧。」
^「这层脆弱的，是啥？」
咒符施加的灵力戒禁——被巨爪轻易撕裂。
刹脸色发青。
「怎、怎么会！？」
^「……水读同学，果然太弱了……你这种人，没有资格待在依大人的身边。」
「唔，你在教训谁！？」
^「我说了……给我走开！」
祟神的巨爪袭向了刹。
依挡在刹与巨爪之间。
「祓！！」
在空中飞速滑动手指，写下文字——结下的咒印，化为灵力的冲击波放出。
直接命中了巨爪。
引发了爆炸。
冲击波掀起了河面的水浪，卷起了地面的砂石，摇曳着周边的草木。
挡不住！
依抱起刹蹬地后跳。
「咕！？」
「不行吗！？」
刚才所站之处被巨爪一掴而过。
——好强。
几乎能无视咒印发动的攻击。
对以前的依而言，足以被逼上绝境了。
不过这半年的时间，也不是只花在给敦志写信的。
「真璃酱！我会让你将御神体交出来的！」
强化身体能力的灵力进一步释放。以换取爆发性的运动能力。
依蹬地前冲。
避过伸来的祟神手臂——一瞬间拉近与真璃的距离。
^「噫！？」
「会有点痛哦。」
依判断只要让她昏过去就安全了，将手刀劈到她的后颈。
这时第二条手臂却出现了。
「！？」
巨爪顿时充斥依的视野。
避不开！
只能勉强进行防御。
但身体已经被抓住了。
「啊咕！？」
^「依大人……！？」
真璃也发出了惊叫。连她自己也开始无法操纵祟神的手臂了。
手臂将依朝树梢砸去。
这样下去，会跟河童和河女一样被树干穿刺的！而且跟灵体不同，依要是遭到穿刺就回天乏术了。
将灵力集中到右手。
「哈啊啊……呀！！」
挥拳重击抓住自己的手臂。
嘎啦一声。
一根爪子被折断，依得以从束缚中逃开。
总算回避被穿刺的局面，但也仍然以惯性被手臂高速抛出。后背重重地撞在树梢上。
「啊咕！？」
冲击使粗壮的树干也产生了龟裂。
即使是依也不能安然无恙。她摔落地面，无法动弹。
之前与河流里的岩石撞击时也是撞到了后背，真是祸不单行。
无法忽视的剧痛。
「唔咕、啊……」
站不起来。
还在战斗之中。必须马上行动。但下半身使不上劲。
刹朝着真璃怒喝。
「你想杀了依吗！？」
^「！？怎么可能！？我、我要杀依大人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即使你这样说，刚才要是普通的人类早就直接死掉了。你究竟想怎样！？」
^「不、不是的……」
即使拥有庞大的力量，现在的真璃也脆弱得几近哭泣。
依强忍剧痛撑起身体。
「唔唔……真璃酱……将御神体交给我吧。」
^「……不行……要是交出来了，我就会再次变得一无所长……了。」
「真璃！！」
刹的怒喝使真璃像是被弹开一般退后几步。
然后转身逃跑。
身影在树丛之间逐渐远去。
^「我会！用这个力量将恶灵退治掉……让依大人认可我的！！」
「唔……这个笨蛋！」
「等、等等——」
依尽管想立刻追赶，双脚却无法自然活动。一站起来就往前狠狠摔了一跤。
真璃已经跑进树林深处。
刹跑到依身旁。
「别勉强。我帮你诊断。」
「但是，真璃酱……」
「现在的依即使追上去，也不可能制止她的。说什么都没用了。她不会理解的。」
「是因为祟神吗？」
「大概是。而且和真璃的性格也有关……她太容易被操纵了。」
谈话之间，刹掏出了回复用咒符，摆放在依的周围。
现在的依就如刹所言急需治疗。这样下去别说战斗了，连追都追不上。
依放松身体趴在地上。
「可以马上治好吗？」
「本来需要两周的……嘛，三小时就让你能自由活动吧。躺着别动。」
「抱歉。」
然后被刹梆地敲了一记脑瓜。
「我可是很生气哦，为什么会生气，你知道吗？」
「因为没有夺回御神体？」
「当然不是了。是因为你手下留情了啊！敌人可是祟神啊？一步错着，你会连命都丢掉的。即使是真璃，想不留一点擦伤就打败她，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但是……」
不想让真璃受伤。
但是，却将她逼上了绝境。
拼尽全力阻止她的行动，再夺走祟神的御神体——那样说不定对真璃才更好。
「这种时候……敦志学长，会怎么办呢？」
刹耸耸肩。
「我怎么可能知道。够了，现在先好好休息吧。」
「……嗯。」
叁
妖怪猩猩——讲释一边鼓掌一边喝彩。
事情有趣起来了！
相当刺激！
吞下祟神的一部分的人类，已经蜕变为别样的存在。
幼小身体内衍生的两条异形的手臂，将附近的灵体一一捕捉，逐个穿刺。
^「哈……哈……依大人，请称赞我吧……看，我将这么多……恶灵……退治掉了哟……」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被祟神侵占了。
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清楚。
山林的灵体，都逐一被手臂抓住。
被穿刺之后都不能动弹，弱小的灵体更是直接消灭。
多么可怕的灾厄！
讲释欢喜得浑身颤抖。
「咯嘻嘻！咯嘻嘻嘻！太棒了！让她吃掉祟神实在太成功了！如此和平而混账无聊的山林！现在却被恐怖的浪潮所淹没！本来平淡若水的山野，现在被哀怨与嗟叹的洪流所充斥！」
一声怪叫。
是妖怪。
与一般的杂灵等级不同。
而且尝试驱赶和抵抗祟神——鬼百舌鸟的手臂。
这座山林之中，看来也有意外强力的妖怪。
连以力气著称的河童都被一击封印，还以为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家伙。
「……是谁？」
如果过分靠近，讲释自己也有被抓走的可能，他慎重地靠近窥看。
是一只狸猫在战斗么。
「呶哈～！？汝、汝究竟是什么！？」
妖怪再次弹飞祟神的手臂。
是貉。
尽管算不上势均力敌——但比刚才的小孩子灵能力者撑得更久。
平常向众妖说教的长老身份，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但是，那头狸猫是傻瓜吗？要是这么厉害，快点逃跑不就好了。」
貉虽然处于守势，却动作灵敏。
祟神却被人类的躯体所拖累，似乎还无法飞上天空，也不能快跑。
只要想逃还是能逃掉的。
为何不逃？
「……难道……是在拖延祟神？」
为了其他妖怪同伴。
讲释侧头思考。
所谓妖怪，是对现世存有遗恨的恶灵，与动物等的死灵混同而诞生的存在。化为怪物时，生前的记忆已经基本忘记了。
留下的只有仇恨。
所以，多数妖怪会遵循憎恶而行动。
在人类的居处作恶，就会马上被退魔师狩猎。拥有智慧的妖怪即使躲在山林里，只要一有机会，便会释放内在的恶意。这就是妖怪——至少在讲释认识的妖怪里面，都是如此。
「守护同伴什么的……无法理解。」
貉一定会被祟神穿刺的。
撑不了多久。
与貉相遇时的情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流浪至这片山林的自己，与到处爱操心的古怪老妖。
只有一刹那，讲释的意识从战斗中远离。
面前的土块便被踢飞。
注意到时，貉的后背就在眼前不远。
「！？」
貉一路回避攻击，一直退到了这附近。
巨爪迎头挥下。
作为人类的真璃只是默默站在原地，但祟神的多节手臂，却如蜿蜒的大蛇发动追击。
「噫！？」
讲释不由发出了悲鸣。
然后被貉发现了。
「呶，汝是！？」
「啊，不……这、这是……我……」
「讲释哟，快逃！」
「诶……？」
「快点！汝害怕了吗！？平时说诙谐话的本事去哪了！？汝一定能逃掉的！」
「唔唔唔唔～………………」
祟神的手臂再次逼近。
貉气愤地张开双臂。
「快逃！！快逃啊啊啊～～～！！」
「唔啊，啊啊啊……！！」
讲释爬上背后的大树，飞速跳跃前往树林的深处。
途中回头看见了——
祟神的巨爪握住貉举往上空的一幕。
保护了讲释！？
保护了身为一切元凶的自己，即使并不知情也好，貉还是保护了自己。
貉被祟神砸往树梢。
然后不再动弹。
之后就看不见了。
胸中澎湃奔流的情感，使讲释全身震颤。这股涡流的情绪，他无法明瞭。
「是、是这个吗……？我追求的，就是这个吗？沉重、苦闷而冰冷……这就是，使我成为怪物的怨恨吗！？」
已经忘却的记忆，不可能再次触及了吧。
因此，讲释只是挤出了笑容。
只能相信，自己所追求的就是这个。
留下一阵哄笑。
伍
太阳滑至远处连绵的山脉棱线之时——
依坐起了上身。
一直往回复咒术注入灵力的刹，长吁一口气而擦去脸上的汗水。
「已经可以了？」
「嗯。谢谢你的治疗，小刹。」
「咒术的治疗本来有一半只是欺骗身体。再来一次的话你就只能进医院了哦？」
「没问题的，我已经考虑过战法了。」
「那，快走吧。」
「嗯。」
「不过……已经不是自由活动时间了吧，晚饭时间都快结束了。」
「没办法呢。」
「确实啊。」
两人朝着森林深处前进。
连占卜术和灵视都没使用必要了。
祟神放出的灵气，已经膨胀到覆盖整片山林的程度。
而且前进的路线上，沿路都是被穿刺的灵体。
杂灵也好恶灵也好妖怪也好都一视同仁，一律被扎在两侧的树梢上，全部失去了行动能力。
「就算被穿刺在树枝上，灵体本身应该可以嗖地钻出来的……恐怕，这本身是一种咒术。」
「看来是的。」
「小心点哟？依是人类，被穿刺不会只是动不了就完事的。」
「我知道的，小刹。」
祟神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离真璃越来越近了。
隆隆地鸣。
「什么事！？山崩？」
「是某人的咒术吧！？去看看！」
在这座山里，除了依和刹不可能有其他灵能力者的——那会是谁？难道是敦志学长！？
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期待。
视野变得开阔。
真璃在这里。
酩酊大醉般的表情，恍惚而空洞。
身旁还有一只比她巨大很多的鸟。那就是祟神——鬼百舌鸟本身吧。尾巴是从真璃的身体伸展出来的。
祟神的部分身体，还在真璃的体内。
与她对阵的是一位老人。
须眉若雪，身裹素衣，色如枯叶。
干枯得像树枝一样的手臂，掌中握住一柄奇形怪状的手杖。
就像神话故事里会出现的角色一样。
刹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仙人吗！？」
「似乎是的，住在这座山里的仙人。毕竟是灵脉强盛的土地。」
「也就是山神大人吧。」
祟神伸展双翼。
好几根羽毛朝山神射出。
『叽！！』
「嗨哈！」
山神一挥手杖。地面生出的土壁便成为了盾牌。
羽毛深深扎入坚固的岩石。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匕首。
作为反击，山神将手杖朝地面一戳。
「呶！！」
真璃脚边的地面开始裂开。
担心她坠落的依正要冲出去。
但似乎是无谓的担心。祟神振翅起飞，并用一条腿抓住真璃的身体。
『叽叽叽！！』
空出来的另一条腿，像蟠曲的长蛇弹射袭向山神。
「这不算什么！」
巨爪被手杖轻松拨开。
撞击瞬间引起的冲击波，朝各方扩散。
『叽！！叽叽！！』
「嗨哈啊！」
须臾之间，已经响起十次以上的打击声。
祟神在与山神保持一定距离之后再次落地，彼此相互瞪视。
『叽叽……』
「呼～不愧是鬼百舌鸟。即使只是其残渣，也很强。」
仙人双手架起手杖。
刹低声说。
「不行……祟神和仙人之间的战斗，我们没有插手的余地。刚才的攻防，每一击在咒术上都是大技能……但连咒文都不用念。」
「但是，山神大人，应该不会救真璃酱吧！？」
「那当然了。对以这座山为居所的仙人而言，真璃只是祟神的一部分而已。没必要为素未谋面的人类手下留情。不，即使是熟悉的人类，也不是可以手下留情的对手。即使不是完全体，那个也是祟神啊。」
「必须去救她。」
「哈？」
「我会想办法去救真璃酱的。小刹，山神大人就拜托你了。」
「哈啊啊啊～～！？」
「我走了。」
「笨蛋，别去啊！我不会让你去的！刚才不是说了，我们没有插手的余地吗！？」
「没问题的。山神大人，不会向没做坏事的人降下惩罚的。」
「呣……嘛，要是会加害无罪的人类，就会被退魔师们视为恶灵而讨伐吧。以这点为突破，也许能阻止仙人的步伐。不过，依要怎么办？那可是连仙人都觉得棘手的祟神啊！？」
「没问题的，我会按小刹所言，这次是动真格的……那样的话是我比较强。」
「真、真的吗？」
留下目瞪口呆的刹，依已经冲了出去。
朝着真璃。
「呀啊啊啊啊啊——————！！」
『叽！？』
要释放真正的实力。
——即使这副躯体因此崩坏，也要守护有困难的人！
后背一阵疼痛窜过。
脚下蹬踏过的地面都留下了一个个小坑，身后扬起一片烟尘。
依所擅长的战斗方式，是短期决战。
将庞大的灵力，注入遍布全身的咒术式，将自己的身体转化为咒术武具。
要是有武器，可以减轻给身体带来的负担，也能补足手脚较短的劣势。但现在手头没有。
也只能进行舍身战了。
没有丝毫踌躇。
脚步比野兽更疾速，拳势比弹丸更迅猛。
——之前与灵兽白尾对战时，由于进入对方的记忆世界，咒术式并没有成为战力。
与莲的式神对抗时，因其他原因而大量消耗，参战时灵力已经所剩无几。
在敦志被带走的夜晚，由于对手的妖怪并非那么强大而过于大意。一直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竭尽全力。
现在也一样。
以为能避免伤害对方而手下留情，结果反而损失更大。
即使说着守护对方，结果却完全没有做到。
——我，仍然太弱了。
但是，现在决不能输！
「祓！！」
依结下咒印，释放灵击。祟神拍打翅膀。仅此掀起的气流就足以抵消灵击。
这也是预料之中。
依成功拉近了距离。
将拳头挥往祟神。
「破！！」
『叽！？』
与全力以赴的依动作相比，祟神的行动有如慢镜头放映一样。
陆
刹与仙人——山神原地对峙。
只要想到对方可能发动攻击，双膝就不由发颤。
没有与这么强大的对手对战过。
「拜、拜托你了！那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会让她安定下来的，请给我们一点时间吧。」
「汝等是退魔师吗？为何要唤醒祟神，让这片山林的众灵遭受如此惨烈的创伤？」【Y：山神只有人称略偏古风，对话内容还是偏向现代文风】
「这也并非我们的本意。让那孩子吞下祟神的，应该是这片山林的妖怪吧。让她抱有追求力量的想法，然后诓骗了她。」
「嗬……是这片山林的妖怪么。」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能知道那所封印祟神的祠堂位置，并且拥有足以突破驱逐灵体与人类结界的强大力量，应该没有其他可能性吧？」
「呼嗯呼嗯。原来如此呢。有谁诓骗了那个小女孩么。」
「是啊。」
刹松了一口气。
要是能说服他予以协助，也是依的一个强大助力。
但是，仙人往往都是偏执、顽固而独善其身的。山神也摇摇头。
「即使这样，也不能原谅那个人类。」
「为、为什么！？」
「老身是守护这片土地的山神……那个小女孩，毫无理由地伤害了太多的灵体……必须给予她惩罚。」
「打算对她怎样？」
「再次封印祟神，然后将她作为活祭品，来抚慰山上众灵，别无他法。」
刹眼前突然发黑。
即使依从真璃身上夺回御神体，若不能逃离这位山神，结果真璃还是会被杀的。
「没有别的方法吗？」
「山上众灵承受的创伤过于严重。弱小的灵体因而畏惧，凶猛的灵体因而狂暴，放置不管的话，会给人类村镇带来灾厄……所以必须抚慰他们。」
「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任由真璃被杀的。」
刹掏出了咒符。
山神摇了摇头。
「汝是赢不了老身的。」
「应该吧。但是我被拜托过要将你拖住！我宣告’虚空之器哟——由水读刹下令！藉此身之灵气，蕴须臾之灵魂，显露汝之形体……汝之铭为，金狮子！！」
召唤出式神。
昂首就比刹高上一倍的巨大狮子。全身毛发闪烁着金黄色，嘴角露出短剑般的利齿。
『咕噜噜噜噜……』
由莲指导制作的，秘藏的式神。
仙人双手执杖。
「嗬，不错的式神。还是一个小孩子而言，干得不错……但是，凭这就想跟老身一战？」
「也只是拖住你的脚步而已。我不会硬来的。就当给年轻人一点时间行么。」
「汝没听懂么……抚慰山上的众灵，以那个小女孩为活祭品是最优之策。」
真是老旧的考虑方式。不过多数仙人也活了百年以上，有点时代错误也是没辙的。
总之专注于防守，必须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
仙人挥起手杖。
「俯身吧’。」
释出这句蕴含灵力的话语后，式神便被按倒在地。
惊愕使刹后背发颤。
「这算什么……！？」
「在老身看来，汝之式神满身破绽。也只是能看见丝线的木偶而已。」
即使这半年一直热心修行，实力的差距也一目了然。
山神阔步靠近。
「那，让老身过去吧。」
——好害怕。
但不能就此退缩。
常被人说单论灵力的总量，还能与依匹敌。以前还对战斗向的咒术一无所知。
现在不同了。
解除掉无法行动的式神。狮子化为了破碎的纸片。
「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要是在此退缩，以后会被依取笑的！」
不再多加辩驳，同时抽出几张咒符。
再次召唤式神。
「我宣告’七具虚空之器哟——由水读刹分别下令！藉此身之灵气，蕴须臾之灵魂，显露汝之形体……汝之铭为，金狮子！！」
一口气召唤出七头巨大的狮子。
「绝对不会放弃的！」
「嗬……看来不仅仅是个小孩子呢。」
山神感叹一声。
七匹巨狮逐一朝他扑去。
即使外表衰老，仙人的动作仍然迅捷。眨眼之间已经以手杖打趴了两头。
但从背后逼近的一头，直接扑上去将他压倒。
『嘎喔！！』
「呶嗬！？」
「就这样好好待一会吧！」
接着又有第二、第三头狮子压上去。
不会将他压碎吧。
「以为这样就能封住老身么？」
「唔……那样的话！」
连第五头也压了上去。
叠成了一座小山。
嘎吱嘎吱作响。然而山神仍面不改色。
「呼嗯，仅此而已？」
「嗯呶～！这样又怎样！」
让被打趴的狮子重新站起，参与到叠压的行列。
连刹自己也爬到了上面。
「怎样啊～！？」
「噗啊」
山神吐血了。
刹产生了动摇。
「糟、糟了……做过头了！？」
即使是仙人，也并非都如凤凰胧那么强悍。
就像灵兽白尾会被暴走状态的敦志击败，仅论战斗力而言，也有能超越仙人的灵能力者。
守护这片灵山的山神，要是杀死了就会出大问题的。
灵脉通达的土地上，容易聚集数不胜数的灵体。其中也有会危害四方的恶灵。
无法交由自然界净化的灵体，则由山神负责除灵。他也承担着对灾厄防患未然的重要职责。
尽管仙人当中，也有随心所欲者……至少这位山神不是。他是一位出色的山野守护神。
不能杀死他。
刹慌忙从小山跳下，让狮子们也退开。
「没事吧，山神翰！？……！？」
不在。
山神失去了踪影。
后背的寒意让刹连忙转身。
一脸轻松呵呵微笑的山神站在那里。
「呵呵呵……真是年轻呢。」
「呐啊啊！？竟、竟然骗我！？还以为仙人不会耍这种小手段的！好失望！」
「抱歉呐，只是测试一下而已。汝只是一心想救助友人……嘴上是这样说的，一旦能排除掉碍事的人，汝会否毫不犹豫地下手。」
「别说蠢话。让无罪者牺牲什么的，我没这个想法。」
山神点头认同。
「确为毫无虚伪的思念。」
「那样，能否看在我这颗清澈心灵的份上，请你网开一面留在这里呢？」
「汝向老身出手之罪，老身就此不究。不会夺取汝之性命。但是，留在这里的，只有汝一人。」
也就是愿意放走刹，却不会改变将真璃当成活祭的决定。
「坏心眼！老顽固！老色鬼！」【Y：这个真心无辜w】
「呣……」
「别小看我！」
再次指挥七匹巨狮盯上山神。
已经和依约好了——要在这里将他拦住。
让狮子们重新围困扑倒山神，封锁他的行动。就算这次再吐血也不会心软了。
「退下吧’。」
又来了。明明是刹的式神，却轻易听从山神的命令。
巨狮们背离刹的意愿，从山神身上退开。
山神慢慢悠悠地站起身。
刹不住跺脚。
「咕～你们在干什么！？听我的命令啊！」
「式神的操纵，应该像这样。」
霎时，狮子们已经将刹彻底包围。
恐怖感逐渐占据了内心。
「干什么！？你们的对手是那个仙人啊！快点出击！不然我解除你们哦！？」
仅仅是虚张声势。
刹的战斗意愿已经逐渐流失。
完全被对手夺走了。
若是山神抱有杀意，恐怕就会被自己的式神撕成碎片。
「汝确有退魔师的才能，并且作出了超越常人的努力。汝尚年轻，将来还能到达更高的境界。然则，须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咕……唔……」
「老身先赶路了。」
「等、等一下！」
即使想追上去，也被狮子堵在面前。
自己的式神被夺取，还被利用来挡住自己去路——这真是屈辱。刹的自尊心很强。不可能就这样干脆受辱。
「作为我的式神，却来阻碍我……不能原谅！」
她掏出了咒符。
「烈火哟！将吾之敌，尽归灰土！燎原烈焰，烧清吾碍！」
发动了咒文。直接烧光了自己的一头式神。这种式神的弱点是火，自己咒术的特征必须充分把握。
其他尝试顶住刹的狮子，身上也被释放了火焰。
燃烧的式神形成的火壁，刹用双臂护住头部强行突破。
继续追赶山神。
「我说过，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
「呼呣……老身必须奉上活祭。要是太碍事，可会受伤喔？」
回头的山神神色严峻。
但此时不能再畏惧了。
「山神翰才是，别怪我下手粗暴啊。」
刹将火炎的咒符朝向山神。
山神只是叹了一口气，就将手杖往地面一敲。
刹的视野突然横向翻侧。
「啊咕！？」
似乎直接撞在一堵墙壁上。
坚固的土墙。
但并非如此。
土块小石和草地似乎都获得了生命力。一瞬间地形的变动让刹摔倒了。
「刚、刚才……是什么！？」
「嗨。」
山神再一敲地面。
刹被抛到半空。
「呼哇！？」
刚才明明躺在地上，现在却又背朝下摔在地上。无法理解。
——这就是，仙人。
但是和上下位置无关。
只要能发动咒术就行了！
刹支撑起四处伤痛的身体，再次将咒符伸向山神。
「烈火哟！围困吾敌！红莲之轮，封尽去路！」
「嗨呀！」
手杖又朝地面一戳。
这次，刹脚下的地面崩塌了。
柒
依连续往祟神挥下重拳。
「激！！」
『叽叽叽！？』
遭受冲击的祟神坠往森林的深处。
依紧追不舍。
不可能看丢。骇人的强烈邪恶灵气从祟神身上不断溢出。
祟神外形是一头百舌鸟。不过尺寸比人类大得多。血红的双眼遍布血丝，全身的羽毛锋利得有如一柄柄匕首，多节的双腿长着尖细的锐爪。
尾部与真璃的身体相连。
她的体内还有祟神的一部分。
似乎无法脱离真璃的身体，即使被打飞，或者祟神自行飞翔，真璃也会跟着一起行动。就像二者被一条绳索紧紧相连。
因此，真璃的手脚与树木相撞，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她仍然是那副酩酊大醉的空洞表情，但要是还有意识，大概会因痛楚与恐怖而哭喊吧。
而且要是依再次全力将祟神揍飞，真璃如果头撞到树干上，就有生命之虞了。
——不能再将祟神揍飞了。
而且还必须及早救助真璃，这让依更加着急。
『叽！！』
祟神伸长了双腿。当只有这一部分从真璃体内出现时，还以为是两根多节的手臂。
依弯下身体躲避。
巨爪虽然也是个威胁，但一旦躲过，就更容易靠近祟神了。
「将真璃酱还回来！」
『叽叽！！』
对手扬起双翼。
锐利的羽毛一波一波地朝依发射。
若是命中普通人类，每一击的威力都足以击碎骨头——
依把灵力集中在将被命中的各个部位，将羽箭强行弹开。衣服被撕裂，肌肤被割开而血滴飞溅，但并没有严重的割伤。
「我会，将你送还黄泉之路的。乖乖就擒吧。」
『叽叽叽！！』
祟神张开了嘴。
舌头如长鞭般挥出。【Y：百舌鸟其实就是乌鸫，其名字源自多变丰富的叫声，而不是因为是妖怪才有一百条舌头之意】
「我已经和小刹约好了，一定会拼尽全力的……所以不会手下留情！」
往依的头顶甩下的祟神舌头——被依用右手掐住。
高速顺势回转的手腕发出剧痛，手指因为内出血而淤青。比起对手的攻击，自己暴增的身体能力反而伤害更大。
「……咕。」
『叽唷！？』
「不会让你再逃了。」
要是再逃掉，也许没有余力再制造下一次的优势了。
全力以赴的依，除了要消耗灵力强化身体能力，还要为了避免这份能力损伤身体，而要再消耗灵力提升耐久性。
比起一般的战斗，会以好几倍的速度消费灵力。
扯住舌头后贴近了祟神的身体。
利刃般的羽毛也扎到了身上，这就只能忍耐了。
接近到这个程度，即使不擅分析的依，也理解到很多事情。
「即使显现祟神的形态，鸟的形体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不过……不消灭掉的话，就无瑕从真璃酱体内取出御神体了。」
『叽叽叽叽……！！』
巨爪已经从远处缩回，正要挠向依的后背。
「祓！！清！！禊！！」
右手仍然揪住祟神的舌头。
左手在极近距离下连续划出咒印，在原地朝祟神的双腿、身体发动连击。
『咕叽叽叽！？』
「然后——」
松开舌头。
双手同时写下文字。
「封灭！！」
两个强烈的咒印重重嵌入鬼百舌鸟的身体两侧。
灵体在猛烈的冲击之下雾散。
一口气消耗掉庞大的灵力，依的意识几乎就此远去。
「咕……还、没完！」
在这里不可以失去意识。
不马上处理掉真璃体内的御神体——祟神还会现身的。
鬼百舌鸟消失后，真璃的身体失去了支撑，顿时躺倒在地。
^「唔唔……」
她发出了呻吟。
双眼睁开一道细缝。
^「啊……依……大人……」
「真璃酱，你还好吧？」
^「对、对不起……我、我……犯下了、大错……」
透明的液滴，从她的双眼啪嗒啪嗒地沿脸颊滑落。
身体脆弱地微微颤抖。
要是早点能救她就好了，难以释怀的苦闷堆积在依的心中。
「没关系了。全部都是恶灵的所为。乘机钻入人心的空隙，就是恶灵的特性。」
^「你愿意、原谅我……吗……？」
「当然了。」
还没有结束。
不将灾厄的元凶消灭，真璃的心灵会再次成为猎物，而化为祟神之卵。必须想个办法。
依抱起躺在地上的真璃。
^「唔咕。」
「会痛吗？」
^「唔……没关系的。」
真璃的手脚遍布丝丝血痕，以及各种撞伤留下的淤青，还有鲜血正在渗出的伤口。这些全部，都是依自己还不够成熟的证明。
「现在，我会将真璃酱体内的御神体送还黄泉之路。可以吗？」
^「好、好的……」
「那么，不管发生什么，都请不要乱动。」
^「好……」
依深深吸了一口气。
残留的灵力往体内的咒术式灌入。
胸口深处阵阵发热。
「诚心诚意惶恐敬告伊邪那美大神——
倘见魍魉之妄为，咎问作孽之灵障，祟除污秽之恶念，求神问道，恳请将其招至幽世，驱除诸般烦恼，赐予恩惠福泽，诚惶诚恐敬告。」
双唇之间，流淌出不应存在此世的黄泉之气。
这就是称为暗隐的，将恶灵送还黄泉的咒术。
「真璃酱……」
^「依大人……？」
依的唇瓣逐渐靠近。
要想及早消除真璃体内的御神体，也只有这个方法了。所以——
依将自己的双唇，凑上了真璃的唇瓣。
「嗯。」
^「……！？」
真璃瞪大了眼睛。
依也由于除灵而不能闭上双眼，于是也好好地睁着眼睛。
咕噜咕噜地吮吸着祟神的灵气。
^「嗯啊、啊、咕！？」
真璃发出苦闷的声音。
为了将她体内的邪恶灵力吸得一丝不留，依将气力集中到喉部。
「咻噜噜噜噜噜噜～～～～～！！」
^「咕呼……嗯……嗯啊啊……咕哈呜！！」
真璃不住地扭动身体。
依则是搂紧真璃的肩膀，不让嘴唇相离，而更进一步紧贴上去。
「嗯咻噜！咻噜噜！咻、咻噗、咻簌簌簌簌～～～！！」
^「咕哈啊啊啊啊～～～～～～～～～～～～！！」
真璃的身体一阵阵抽搐。
咕噗一声，一个团块被从她体内吸出。
——这就是，祟神的御神体。
「嗯咕噜！咕、咕……咕噜……嗯、嗯咕……嗯嗯……嗯咻！」
伴随着喉咙的声响，依将最后一滴灵气都榨干吸尽。
祟神的气息终于彻底消失。
「噗哈～」
^「……呼啊呼。」
嘴唇相离。
真璃神情恍惚地瘫倒在地。
双眼再次失去了神采。
「咦？真璃酱，你没事吧？难道，还存在祟神的影响？」
^「依、依大人竟然……和……我、我……」
「奇怪呢。暗隐之术使用后，是不可能不被送还到黄泉之路的……不过，也确实是第一次向祟神使用。难道还没有被送还吗？」
依再次凑近真璃的脸。
无论灵视几次，也还是没有祟神的气息。
陶醉的笑意在真璃脸上泛起。
^「依大人……好高兴。原来我们是两情相悦呢？」
「是？」
突然被抱了上来。
^「嗯嗯嗯～」
真璃嘟起嘴唇，凑近依的脸颊。
即使连依也——注意到这事态跟除灵无关了。
使劲将真璃推开。
^「啊嗯。依大人～喜欢的话，无论想与对方kiss多少次，都是理所当然的～！！」
「Ki、Kiss！？不是的！真璃酱，刚才，是称为暗隐的咒术，才没有那个意思！」
^「诶？……是这样吗？」
突然一股庞大的灵气逼近。
依不寒而栗。
比起祟神更让人恐惧的气息。
「……山神大人！？」
刹本来负责拖延时间的，看来还是追上来了。
还带有强烈的杀气。
真璃伤害了山里的众多灵体。那尽管是祟神操纵的行为，却可以预料到山神会向她索偿。
要是可以与他进行交涉，能言善辩的刹早就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而他仍然释放出杀气，就意味着不会原谅真璃。
——小刹安然无恙吧？
山神应该不会滥杀无辜，但靠近这边的灵气却只有山神一股，让人无法不在意。
总之现在必须先让真璃逃跑。
他应该不会追捕到人类的村镇。山神是无法远离山林的。
依再次站起。
「真璃酱，还能跑吗！？」
「诶？」
「因为大量的灵体受到了伤害，山神大人现在很生气。要是不逃，真璃酱可能有性命之虞。」
^「怎么会！我才没……不对……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被诱惑的话……」
「即使有罪，我也认为不至于要一命相抵。真璃酱，快跑吧。首先逃出去再说。」
「诶、诶诶。」
依拉着真璃的手奔跑。
如果灵力充足，还可以提升身体能力，然后抱起她直接逃跑——刚才的全力战斗，与之后的暗隐，已经几乎将灵力耗尽了。
至少要拖延点时间进行回复。
捌
太阳已经落至群峦之下。
周围还是森林。
昏暗之中，依拉着真璃一路飞奔。
视野突然开阔。
广袤的星空。
在咫尺之遥刹住了脚步。
「！！」
^「呀啊！？」
差点两人都掉下去了。
是悬崖。
若是更为明亮的月光，倒还能察觉。在现时微弱的光线下，悬崖深不见底。
「似乎不能直接下去呢。」
^「哈……哈……哈……依大人……哈……别管……我了……你先……」
真璃似乎到极限了。
原本她就不太擅长运动，对于普通小孩子是正常的结果。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选了一个好地方呢。」
回头一看，一位老人的身影，从林阴树影走到月光之下。
「山神大人。」
^「哈……哈……啊、刚才的……老爷爷……哈……」
真璃似乎还残留着被祟神操纵时的记忆。
山神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她。
充满慈爱的神情。
但杀气却没有消失。
「很遗憾，只能让那个孩子死掉了。这对于抚慰山上众灵是必要的。」
「不能这样！那都是祟神的缘故！」
「刚才那个式神使的小孩也说了类似的话……没用的。」
「小刹也……那个，小刹没事吧？」
「唔呣。相当优秀的退魔师。说是与汝做下约定而绝不放弃，让她无法行动也花了不少功夫。」
山神捋了捋白胡子。胡子前端还有一小段焦黑。
「呼……没事就太好了。」
「虽然有一半埋在土里了，之后再挖出来吧。」
依点了点头。
「嗯……我和真璃酱会……」
「汝也不懂放弃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山神鼻子嗅了一下。
「——呼嗯？鬼百舌鸟的灵气消失了。是汝之所为？」
「是的，我将它送还到黄泉之路了。」
「似乎是那种咒术呢。不过，即使是祟神，也是生于山林，老身还是希望让它愈于山林，归于自然。即使只是一部分，被咒术送还也太遗憾了。」
「对、对不起。」
没想到送还祟神也是遗憾之事。
想法也是千差万别的。
而为了慰灵就需要奉上活祭，也是山神无法退让的考虑。
他携着杀气步步进逼。
「那，差不多要奉上那副身体了。」
「请、请等一下！」
「没听见么……汝亦非一般的强者。要是让汝回复灵力，纵是老身也难以将汝无伤制伏。」
「唔……」
依架好姿势。
灵力几乎都还没回复，也不能就这样束手让真璃被杀。
^「骗、骗人的……不会吧！？我会……被杀吗！？」
「不会让你被杀的！」
「办不到的。此刻的汝。」
^「依大人！？」
在被逼落悬崖之前，依主动出击。
缩短与山神的距离。
「没有与汝相争之意。」
「不能让你将真璃酱当成活祭！」
「此非本意……但若老身不为，则难以安抚山上众灵……」
山神将手杖戳向地面。
依背后传来真璃的悲鸣。
她慌忙回头。
真璃立足的一带地面就像被刀割开一样，开始产生裂痕。悬崖不自然地开始崩塌。
「真璃酱！？」
^「呀啊啊啊啊啊～～～～～～～！？」
依将残留可以动用的灵力，都分配到身体能力强化上。
狂奔吧！
在山神惊呼之前，更快冲向开始下坠的真璃。
抓到了。
握住她的手臂。
「依大人～～～～～～！！」
但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摔死的。
——怎么办！？
依又一次想起了敦志。
之前曾经发生过这一幕。
当时的敦志将刀插在墙壁上，抵消下坠的速度。依自己在与牛鬼对战时也做过类似的事。
但是现在依的手上，并没有鞍马的宝刀。
周边都完全崩塌，也没有可以攀住的突起。
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只要由我代替，就行了吧？」
^「诶？」
「真璃酱……要好好活下去。还有，代我向小刹道歉……」
将真璃扯住后使劲抛往山神的一侧。
应该不会再杀她了。
毕竟依已经代替了她。
代替她成为活祭。
那样，应该也能安抚平息山上的众灵吧。
「怎能这样！」
山神的呼喊声。
「依大人！不要啊啊啊啊啊～～～～～～～～～～～～～～～！！」
还有真璃的悲鸣声。
只是，心中还留有唯一的遗憾。
所带来的酸楚，使依双眼噙满泪水。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迎来别离。
依低语着。
「敦志学长……好想和你，再见一面……呜呜……呜诶……」
「我也是哟，小依。」
坠落的身体，被谁温柔地支撑。后背，与双腿都是。
——诶！？
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
下坠感消失了。
有谁接住了自己。
但是还远远没到崖底。
崩塌悬崖的底部，遥遥传来岩石与地面撞击破碎的声音。本来，依也会随着那些土块一起坠地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依向四周张望。
在银白月色的辉映下，他向自己展露温暖的微笑。
曾几何时在梦里多次相见的面容。清爽的眼神，柔和上翘的嘴角，头发也许比自己印象中更短一些。
「啊、啊、敦……敦……敦志……」
「吓了我一跳啊。察觉到几股强烈的灵力在冲突才跑到这附近的，小依却突然从天而降。」
「哈！我应该摔下悬崖了的！？难道这里是天国！？」
「不是，在悬崖中间哦。」
「诶诶！？」
再仔细观察周围，确实还是悬崖的中段。崩塌的地面滑落后，脚边什么都没有。悬浮在空中。
「浮起来了！？」
「是飞翔的咒术哦。要是连这都办不到，是无法与仙人对战的……破坏脚下的地形，比直接攻击对手容易多了。」
敦志的身边，浮现出「飞」的文字。
「这是……胧小姐的？」
「稍为改编了一部分呢。我又不是火系的灵能力者。嗯？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走吧……」
视野跟下坠时相反，身体逐渐上升。
依产生了身体变重的感觉。和乘升降机上升时一样。
没多久就回到刚才身处的悬崖上方了。
壹
林间学校第三天，盛夏之中，刺眼的阳光更无情地炙烤着万物。
依仍然面不改色。
学生们按事先的分班依序进山。
依一行三人也是。
作为班长的刹携带着路线图。
课题内容是按照指定顺序前进，然后找出写有数字的记号地点。也就是定向越野。
刹确认着地图上的路径。
「是这边吧。」
「好的。」
依朝着刹指示的方向迈步。
真璃也跟在后面——从昨晚开始她看上去就有点不自然。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那个～你没事吧，真璃酱？」
^「诶？诶诶！当然没事了，依大人。」
只有在应答时才露出笑容，反而进一步加剧了依的不安。
进入山路。
走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一个写有数字的木板，从树枝上垂吊而下。
「啊，小刹，是那个吗？」
「我看看……呃，位置A的数字是……嗯。」
^「呣？」
真璃突然严肃地摆好架势。
依也紧张起来。
「怎么了！？」
^「这附近……有什么！」
朝她盯视的方向望去——那里漂浮着小型的杂灵。
是死后未能马上回到黄泉之路的灵体。
估计是动物灵。
但它们并没有长留于现世的灵力，不久就会消失。并不会带来威胁。
「那些灵不要紧的。」
^「是说要让恶灵逍遥在外！？」
「也是呢。但它们只是单纯的灵体，又没做什么坏事。」
^「但那可是灵体啊！」
「确实是灵体啦。」
^「我一定要打倒它们！否则依大人是不会认同我吧！？」
依还没来得及回答，真璃已经飞奔而出。
「啊，真璃酱！？」
「突然怎么了？」
刹不明所以地歪着头。
真璃大喊。
^「看着吧，依大人！以我的力量，将恶灵逐一彻底消灭！！」
从她的身体里——再次伸出了异形的手臂。
伴随怪声伸出的手臂，掐住了漂浮的灵体。
依尽管大喊「不可以！」，却无法阻止真璃的行动……
灵体被砸往树枝上。
杂灵由于过于弱小，并没能穿刺在枝头上，而是直接雾散消灭。
^「啊哈哈哈！太嫩了！」
真璃回头时，脸上的笑意充满自信。
^「怎样，依大人？你看见了吗？我的力量……相当强大吧？」
她举起一只手，眼神已经开始迷蒙。
深深自我陶醉。
依摇摇头。
「真璃酱，你搞错了。」
^「哈！？」
真璃惊愕地睁大眼睛。
受到不小的打击。
但依在灵能方面却不留情面。
「所谓的杂灵，是存在于山林自愈过程之中的灵魂。要是堕为恶灵而加害于人还尚且不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无害的灵体也强行消灭，是偏离正道的。」
^「但、但是！那也是灵体吧！？」
「是的。而且，我们体内也存在灵力。也就是，我们和灵体都拥有同类的灵魂。」
祓除已经成为灾祸的灵体，是退魔师的工作，但依认为不应进行无谓的除灵。
在居住有大量人类的城镇里，杂灵过多也会成为问题，但这里是森林之中。只要不袭击人类，就没有必要进行退治。
刹也点头赞同。
「虽然跟杀死活着的生物不同，但没有作恶的灵体确实没必要消灭。否则就只是单纯的暴力而已。」
^「我、我……只是，想得到依大人的赞同……」
「那不就是动机不纯吗？明明说过是为了守护世界和平而消灭恶灵的。」
^「唔！？」
「真璃，关于你体内出现的那个物体。在我看来，不会是祟神吧？」
^「你、你、你在说什么！？」
「我跟依不同，熟悉很多领域哦。咒术分析也是我的强项。只要看见三次就足够了……你为了获得灵能力的源泉，将什么带在身上了吧？拥有强大灵力的物件。」
^「不是！这是我的灵能力！」
「完全不可能。参加林间学校之前你根本没有这股灵力。也不属于咒具。咒具是由使用者注入灵力来发动的。只有凡人水平灵力的真璃，不可能发动咒具。那样的话，你所拥有的就是灵力的源泉……比如说，御神体之类。」
^「别顺口雌黄！」
即使出言否定，真璃的表现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甚至正中红心。
确认推测无误后，刹步步紧逼。
「是那座祠堂祭祀的祟神吗？」
^「唔唔唔……」
真璃含混不答。
依脸上失去了血色。
「什么！？是真的吗，真璃酱！？那可是极为危险的东西啊！？」
^「这是……我的力量！依、依大人……难道不相信我吗？」
她那副寻求依靠的孤单眼神——使依迷惘了。
看不出来。
依过于缺乏与人交往的经验了。
无法判断是真实还是谎言。要是对方抱有杀意，只要放出灵力就能判断了。
「那、那个……也不是不相信你啦……」
^「依大人愿意相信我吗！？」
真璃像是得到救赎一般露出了笑容。
刹严厉地盖过真璃的声音。
「给我适可而止！被你这种三流演技骗到的，只有婴儿和依而已！」
除了真璃，连依都不情愿地低哼了一声。
被说成只有婴儿水平的判断力了。
而且无法否认。
「知道吗，真璃！？使用那种力量，最终可是会脱离人类身份的啊！？快点将御神体交出来！」
^「不、不要！！这是我的灵能力！是我用来拯救世界，受到众人尊敬，获得依大人认可的力量！」
「这个笨蛋……」
^「行善而希望被人称赞，有什么不对！？」
「完全不对吧。首先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取得力量就是一个问题。而且这样下去别说拯救世界了，还会将灾厄带来现世。现在的真璃……就犹如祟神之卵。」
^「那都是说谎的！！」
情绪激动的真璃掉头就走。
「你想去哪里！」
^「水读同学在说谎！就因为不希望依大人被我抢走！」
「切……怂恿过头了么……？」
「诶？抢走我是怎么回事？」
即使是依，也已经察觉到真璃身上有祟神的御神体了。
但之后却无法理解。
那是什么意思？
刹却听懂了。
「笨蛋，才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啊，也对。」
这样下去，真璃会走失的。要是在这里分开，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依还是希望与她一起。
林间学校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与朋友一起度过的时间也弥足珍贵。
所以，不想破坏这一切。
「真璃酱，我明白了。不会再提御神体的事情了。灵能力也是……还是一起走完全程吧。难得在林间学校我们能分在一班。」
一片沉默。
但真璃停下了脚步。
盯着这边。
刹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呢～既然依这样说，我也不会再提了。」
真璃放松了表情。
^「……对不起，依大人……我有点反应过度了。」
「我也是，没有听真璃酱解释就擅自断定，对不起。」
「哼。」
刹并没有道歉。
真璃回到身边时的笑容——却蕴含着无法消弭的一丝阴霾。
依为她的状况而担心。
贰
可惜还是错失定向越野的首名。
不仅依和刹，连获得灵力的真璃也拥有相当高的身体能力，但中途她们争吵了一场，而刹又领错了路。
不过，说不定是故意领错路的。
刹以前也说过。
「学校的比赛拿第二就够了。既能受人尊敬，又不会被某些呆子嫉妒。」
到晚饭之前是自由活动时间。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预定明天午后就乘巴士回去。
在这段平和的时间里——
真璃被老师叫到房间里了。似乎是作为第一天擅自行动的惩罚，被要求帮忙收拾。
她本人对不能和依一起感到不满，但也没有反抗。
依侧着头。
「难道老师其实很生气？我完全不知道呢。」
「才没生气啦。就算要惩罚，也不会将第一天的事情拖到第三天实行吧。」
「你知道实情吗，小刹？」
「我拜托老师，在这段时间将真璃调开。」
「这种事也能办到吗！？」
「在老师听我说话时，将怨念……嘛，理由就别问了。」
「好、好的。」
「趁现在去调查吧。」
「是啊。」
依和刹一起离开了林间学校的宿舍。
自由活动只有两个小时。
不能让真璃带着祟神回去。必须早日解决。
也没有阔步慢行的空闲。
走到室外之后——
刹取出了咒符。这张是召唤式神的式纸。她将其一半撕下。
「我宣告’虚空之器哟——由水读刹下令！藉此身之灵气，蕴须臾之灵魂，显露汝之形体……汝之铭为，赤犬！！」
一头巨犬在眼前现身。尺寸接近一头小马。
沐浴在阳光中的体毛，散射出烈焰燃烧般的赤红色。
「嘿。」
刹跨坐在赤犬背上。
依让灵力流遍全身。这样就可以不发动咒文，也能以与赤犬同等的速度奔跑。
两人一兽在车辆无法通行的山路中，以疾风之势冲刺。
「在这里……」
「嗯。」
十五分钟后，依和刹到达了祠堂。
瀑布声太大，彼此需要靠近咬耳朵的距离才能听清对方说话。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真璃，就是从这里——」
刹站在祠堂前。
打开木扉。
「！？」
看见里面后，依一时屏住了呼吸。
刹攥紧了拳头。
「切……那个笨蛋。」
「少了一块呢。」
收纳在祠堂里面的，是骨头。恐怕是祟神的遗骨。
其中明显缺了一片。
刹仔细调查。
「……根据灰尘堆积的情况，骨头被挪走是极为最近的事情。而且，还有一些碰到别处留下的痕迹。幼小的手指……恐怕，是小孩的。」
「是真璃酱……吗？」
「已经足够了吧，没有其他可能了。要是调查一下指纹，连真璃碰过这扇木扉都可以查清楚。」
「太遗憾了。」
几乎和预料一样，依有点灰心。
刹叹了一口气。
「要是我搞错就好了。」
「也是。如果只是小刹搞错了，真璃酱真的觉醒了自己的力量……只要好好熟习力量的使用方式……说不定就会……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是啊。不过，她就是想不通。」
「……嗯。」
必须从真璃手上拿回御神体。
继续滥用祟神的力量，她自己很有可能化为新的祟神。
一阵温热的风掠过肌肤。
依大人——似乎听见在瀑布声间，混杂着这个喊声。
「！？」
慌忙回头。
「真璃酱！？」
本不该在场的真璃就在背后。
依心急地跑往真璃。
刹紧追两步拉住依的肩膀。是让她不要贸然靠近真璃。
「为什么你会在这！？」
「真璃酱，应该在帮老师忙吧！？」
空虚的笑容浮现在真璃脸上。
如坠梦境的笑意。
^「……我跑出来了……毕竟有人告诉我——依大人和水读同学两人单独离开，的事。」
即使离开瀑布一小段距离，水声仍然妨碍了真璃的声音。但她身上缠绕着异样的氛围却是一目了然。
刹的表情更为险恶。
「我们已经小心不被同学们和大人们发现了。也就是，被之外的某个对象看见了么。」
「……嗯。」
「而对方就是最初将你带来这里的人吧？就觉得不太对劲。让人回避的结界是不可能让一般人轻易通过的。」
^「别说我是一般人啊……我是特别的。」
真璃的状况明显进一步恶化。
声线越来越寒气逼人。
灵气也不断膨胀。
有种在与非人的怪物对峙的感觉——是正在变化为祟神的过程中么。
依踏前一步。
「真璃酱，你身上有御神体吗？」
^「被发现了么……嘛，定向越野时已经被察觉到了嘛。来这里也只是确认么。不过，依大人你们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哦？」
「是什么？」
真璃似乎满心喜悦。
向认为高自己一筹的对手，传达对方未知真相时的优越感，扭曲了她的笑容。
^「……我并不是将御神体带在身上，而是吞下去了……因为他让我这样做的。」
依睁大了眼睛。
刹一脸苦涩。
「切……洗澡时将脱下来的衣服，还有房间里的行李都翻过了，什么都没找到，还在想万一……是么。果然在肚子里。」
「真璃酱将御神体吞下去了！？怎么能这样！快交出来吧！那可是祟神啊！？这样下去，真璃酱可能会化为祟神的！」
「……那又……怎样？不管什么后果，我都想获得灵能力！否则就不会被依大人视为同伴认可吧？也不会称赞我吧！？」
「会、会称赞你的！只要你马上交出御神体，就会称赞你的！」
^「那都是谎言而已。没有能力就不存在对等。没有能力，就不能成为同伴了……这些都是依大人你说的！」
「啊、那、那是……」
之前的谈话已经被听见了。
代替被问得哑口无言的依，刹上前回应。
「那当然了。没有能力的人要是当上退魔师，没两下就会死掉了。还是说，希望一起去危险的地方，然后让依保护你？让依冒更大危险？那可不值得高兴啊。」
^「所以，我就更不能放弃这份灵能力！」
「哼，都说过得到这种灵能力，也最终只会被祟神占据而已……哎呀哎呀，看来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用蛮力让你吐出来了——依，想救她的话，就别手下留情。」
「好的。」
即使只有一部分，获得祟神的力量，就足以凌驾在仙人和灵兽之上。
妖怪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要是由于对方外形上还是真璃就大意对待，不知道会遭到何种反击。难以控制力度。必须设法封锁她的行动，然后让她将御神体吐出来。
刹取出了咒符。
「让你大哭一场吧！要上了！」
刹的式神——赤犬一跃而起扑向真璃。
同时她丢出咒符。
「封！！」
以前与朔夜这种擅长近战的退魔师对战并战败后，刹也考虑了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让式神发动攻击，趁对手应对之际再发动封锁行动的咒符。
不能无视扑向自己的式神，真璃体内伸出了多节的手臂，抓住了赤犬。
将它砸往树梢。
被穿刺的式神失去了行动能力。
至此还在预料之中——刹已经发动完毕封锁行动的咒符。
「怎样！？」
^「哼……水读同学，脸色真可怕呢。」
「我的好脸色是专给人类看的。要是连人类都不想当的笨蛋就没必要摆出来。表面上一脸镇定，但动不了吧。」
^「这层脆弱的，是啥？」
咒符施加的灵力戒禁——被巨爪轻易撕裂。
刹脸色发青。
「怎、怎么会！？」
^「……水读同学，果然太弱了……你这种人，没有资格待在依大人的身边。」
「唔，你在教训谁！？」
^「我说了……给我走开！」
祟神的巨爪袭向了刹。
依挡在刹与巨爪之间。
「祓！！」
在空中飞速滑动手指，写下文字——结下的咒印，化为灵力的冲击波放出。
直接命中了巨爪。
引发了爆炸。
冲击波掀起了河面的水浪，卷起了地面的砂石，摇曳着周边的草木。
挡不住！
依抱起刹蹬地后跳。
「咕！？」
「不行吗！？」
刚才所站之处被巨爪一掴而过。
——好强。
几乎能无视咒印发动的攻击。
对以前的依而言，足以被逼上绝境了。
不过这半年的时间，也不是只花在给敦志写信的。
「真璃酱！我会让你将御神体交出来的！」
强化身体能力的灵力进一步释放。以换取爆发性的运动能力。
依蹬地前冲。
避过伸来的祟神手臂——一瞬间拉近与真璃的距离。
^「噫！？」
「会有点痛哦。」
依判断只要让她昏过去就安全了，将手刀劈到她的后颈。
这时第二条手臂却出现了。
「！？」
巨爪顿时充斥依的视野。
避不开！
只能勉强进行防御。
但身体已经被抓住了。
「啊咕！？」
^「依大人……！？」
真璃也发出了惊叫。连她自己也开始无法操纵祟神的手臂了。
手臂将依朝树梢砸去。
这样下去，会跟河童和河女一样被树干穿刺的！而且跟灵体不同，依要是遭到穿刺就回天乏术了。
将灵力集中到右手。
「哈啊啊……呀！！」
挥拳重击抓住自己的手臂。
嘎啦一声。
一根爪子被折断，依得以从束缚中逃开。
总算回避被穿刺的局面，但也仍然以惯性被手臂高速抛出。后背重重地撞在树梢上。
「啊咕！？」
冲击使粗壮的树干也产生了龟裂。
即使是依也不能安然无恙。她摔落地面，无法动弹。
之前与河流里的岩石撞击时也是撞到了后背，真是祸不单行。
无法忽视的剧痛。
「唔咕、啊……」
站不起来。
还在战斗之中。必须马上行动。但下半身使不上劲。
刹朝着真璃怒喝。
「你想杀了依吗！？」
^「！？怎么可能！？我、我要杀依大人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即使你这样说，刚才要是普通的人类早就直接死掉了。你究竟想怎样！？」
^「不、不是的……」
即使拥有庞大的力量，现在的真璃也脆弱得几近哭泣。
依强忍剧痛撑起身体。
「唔唔……真璃酱……将御神体交给我吧。」
^「……不行……要是交出来了，我就会再次变得一无所长……了。」
「真璃！！」
刹的怒喝使真璃像是被弹开一般退后几步。
然后转身逃跑。
身影在树丛之间逐渐远去。
^「我会！用这个力量将恶灵退治掉……让依大人认可我的！！」
「唔……这个笨蛋！」
「等、等等——」
依尽管想立刻追赶，双脚却无法自然活动。一站起来就往前狠狠摔了一跤。
真璃已经跑进树林深处。
刹跑到依身旁。
「别勉强。我帮你诊断。」
「但是，真璃酱……」
「现在的依即使追上去，也不可能制止她的。说什么都没用了。她不会理解的。」
「是因为祟神吗？」
「大概是。而且和真璃的性格也有关……她太容易被操纵了。」
谈话之间，刹掏出了回复用咒符，摆放在依的周围。
现在的依就如刹所言急需治疗。这样下去别说战斗了，连追都追不上。
依放松身体趴在地上。
「可以马上治好吗？」
「本来需要两周的……嘛，三小时就让你能自由活动吧。躺着别动。」
「抱歉。」
然后被刹梆地敲了一记脑瓜。
「我可是很生气哦，为什么会生气，你知道吗？」
「因为没有夺回御神体？」
「当然不是了。是因为你手下留情了啊！敌人可是祟神啊？一步错着，你会连命都丢掉的。即使是真璃，想不留一点擦伤就打败她，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但是……」
不想让真璃受伤。
但是，却将她逼上了绝境。
拼尽全力阻止她的行动，再夺走祟神的御神体——那样说不定对真璃才更好。
「这种时候……敦志学长，会怎么办呢？」
刹耸耸肩。
「我怎么可能知道。够了，现在先好好休息吧。」
「……嗯。」
叁
妖怪猩猩——讲释一边鼓掌一边喝彩。
事情有趣起来了！
相当刺激！
吞下祟神的一部分的人类，已经蜕变为别样的存在。
幼小身体内衍生的两条异形的手臂，将附近的灵体一一捕捉，逐个穿刺。
^「哈……哈……依大人，请称赞我吧……看，我将这么多……恶灵……退治掉了哟……」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被祟神侵占了。
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清楚。
山林的灵体，都逐一被手臂抓住。
被穿刺之后都不能动弹，弱小的灵体更是直接消灭。
多么可怕的灾厄！
讲释欢喜得浑身颤抖。
「咯嘻嘻！咯嘻嘻嘻！太棒了！让她吃掉祟神实在太成功了！如此和平而混账无聊的山林！现在却被恐怖的浪潮所淹没！本来平淡若水的山野，现在被哀怨与嗟叹的洪流所充斥！」
一声怪叫。
是妖怪。
与一般的杂灵等级不同。
而且尝试驱赶和抵抗祟神——鬼百舌鸟的手臂。
这座山林之中，看来也有意外强力的妖怪。
连以力气著称的河童都被一击封印，还以为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家伙。
「……是谁？」
如果过分靠近，讲释自己也有被抓走的可能，他慎重地靠近窥看。
是一只狸猫在战斗么。
「呶哈～！？汝、汝究竟是什么！？」
妖怪再次弹飞祟神的手臂。
是貉。
尽管算不上势均力敌——但比刚才的小孩子灵能力者撑得更久。
平常向众妖说教的长老身份，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但是，那头狸猫是傻瓜吗？要是这么厉害，快点逃跑不就好了。」
貉虽然处于守势，却动作灵敏。
祟神却被人类的躯体所拖累，似乎还无法飞上天空，也不能快跑。
只要想逃还是能逃掉的。
为何不逃？
「……难道……是在拖延祟神？」
为了其他妖怪同伴。
讲释侧头思考。
所谓妖怪，是对现世存有遗恨的恶灵，与动物等的死灵混同而诞生的存在。化为怪物时，生前的记忆已经基本忘记了。
留下的只有仇恨。
所以，多数妖怪会遵循憎恶而行动。
在人类的居处作恶，就会马上被退魔师狩猎。拥有智慧的妖怪即使躲在山林里，只要一有机会，便会释放内在的恶意。这就是妖怪——至少在讲释认识的妖怪里面，都是如此。
「守护同伴什么的……无法理解。」
貉一定会被祟神穿刺的。
撑不了多久。
与貉相遇时的情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流浪至这片山林的自己，与到处爱操心的古怪老妖。
只有一刹那，讲释的意识从战斗中远离。
面前的土块便被踢飞。
注意到时，貉的后背就在眼前不远。
「！？」
貉一路回避攻击，一直退到了这附近。
巨爪迎头挥下。
作为人类的真璃只是默默站在原地，但祟神的多节手臂，却如蜿蜒的大蛇发动追击。
「噫！？」
讲释不由发出了悲鸣。
然后被貉发现了。
「呶，汝是！？」
「啊，不……这、这是……我……」
「讲释哟，快逃！」
「诶……？」
「快点！汝害怕了吗！？平时说诙谐话的本事去哪了！？汝一定能逃掉的！」
「唔唔唔唔～………………」
祟神的手臂再次逼近。
貉气愤地张开双臂。
「快逃！！快逃啊啊啊～～～！！」
「唔啊，啊啊啊……！！」
讲释爬上背后的大树，飞速跳跃前往树林的深处。
途中回头看见了——
祟神的巨爪握住貉举往上空的一幕。
保护了讲释！？
保护了身为一切元凶的自己，即使并不知情也好，貉还是保护了自己。
貉被祟神砸往树梢。
然后不再动弹。
之后就看不见了。
胸中澎湃奔流的情感，使讲释全身震颤。这股涡流的情绪，他无法明瞭。
「是、是这个吗……？我追求的，就是这个吗？沉重、苦闷而冰冷……这就是，使我成为怪物的怨恨吗！？」
已经忘却的记忆，不可能再次触及了吧。
因此，讲释只是挤出了笑容。
只能相信，自己所追求的就是这个。
留下一阵哄笑。
伍
太阳滑至远处连绵的山脉棱线之时——
依坐起了上身。
一直往回复咒术注入灵力的刹，长吁一口气而擦去脸上的汗水。
「已经可以了？」
「嗯。谢谢你的治疗，小刹。」
「咒术的治疗本来有一半只是欺骗身体。再来一次的话你就只能进医院了哦？」
「没问题的，我已经考虑过战法了。」
「那，快走吧。」
「嗯。」
「不过……已经不是自由活动时间了吧，晚饭时间都快结束了。」
「没办法呢。」
「确实啊。」
两人朝着森林深处前进。
连占卜术和灵视都没使用必要了。
祟神放出的灵气，已经膨胀到覆盖整片山林的程度。
而且前进的路线上，沿路都是被穿刺的灵体。
杂灵也好恶灵也好妖怪也好都一视同仁，一律被扎在两侧的树梢上，全部失去了行动能力。
「就算被穿刺在树枝上，灵体本身应该可以嗖地钻出来的……恐怕，这本身是一种咒术。」
「看来是的。」
「小心点哟？依是人类，被穿刺不会只是动不了就完事的。」
「我知道的，小刹。」
祟神的气息越来越浓烈。离真璃越来越近了。
隆隆地鸣。
「什么事！？山崩？」
「是某人的咒术吧！？去看看！」
在这座山里，除了依和刹不可能有其他灵能力者的——那会是谁？难道是敦志学长！？
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期待。
视野变得开阔。
真璃在这里。
酩酊大醉般的表情，恍惚而空洞。
身旁还有一只比她巨大很多的鸟。那就是祟神——鬼百舌鸟本身吧。尾巴是从真璃的身体伸展出来的。
祟神的部分身体，还在真璃的体内。
与她对阵的是一位老人。
须眉若雪，身裹素衣，色如枯叶。
干枯得像树枝一样的手臂，掌中握住一柄奇形怪状的手杖。
就像神话故事里会出现的角色一样。
刹瞪大了眼睛。
「那不是仙人吗！？」
「似乎是的，住在这座山里的仙人。毕竟是灵脉强盛的土地。」
「也就是山神大人吧。」
祟神伸展双翼。
好几根羽毛朝山神射出。
『叽！！』
「嗨哈！」
山神一挥手杖。地面生出的土壁便成为了盾牌。
羽毛深深扎入坚固的岩石。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匕首。
作为反击，山神将手杖朝地面一戳。
「呶！！」
真璃脚边的地面开始裂开。
担心她坠落的依正要冲出去。
但似乎是无谓的担心。祟神振翅起飞，并用一条腿抓住真璃的身体。
『叽叽叽！！』
空出来的另一条腿，像蟠曲的长蛇弹射袭向山神。
「这不算什么！」
巨爪被手杖轻松拨开。
撞击瞬间引起的冲击波，朝各方扩散。
『叽！！叽叽！！』
「嗨哈啊！」
须臾之间，已经响起十次以上的打击声。
祟神在与山神保持一定距离之后再次落地，彼此相互瞪视。
『叽叽……』
「呼～不愧是鬼百舌鸟。即使只是其残渣，也很强。」
仙人双手架起手杖。
刹低声说。
「不行……祟神和仙人之间的战斗，我们没有插手的余地。刚才的攻防，每一击在咒术上都是大技能……但连咒文都不用念。」
「但是，山神大人，应该不会救真璃酱吧！？」
「那当然了。对以这座山为居所的仙人而言，真璃只是祟神的一部分而已。没必要为素未谋面的人类手下留情。不，即使是熟悉的人类，也不是可以手下留情的对手。即使不是完全体，那个也是祟神啊。」
「必须去救她。」
「哈？」
「我会想办法去救真璃酱的。小刹，山神大人就拜托你了。」
「哈啊啊啊～～！？」
「我走了。」
「笨蛋，别去啊！我不会让你去的！刚才不是说了，我们没有插手的余地吗！？」
「没问题的。山神大人，不会向没做坏事的人降下惩罚的。」
「呣……嘛，要是会加害无罪的人类，就会被退魔师们视为恶灵而讨伐吧。以这点为突破，也许能阻止仙人的步伐。不过，依要怎么办？那可是连仙人都觉得棘手的祟神啊！？」
「没问题的，我会按小刹所言，这次是动真格的……那样的话是我比较强。」
「真、真的吗？」
留下目瞪口呆的刹，依已经冲了出去。
朝着真璃。
「呀啊啊啊啊啊——————！！」
『叽！？』
要释放真正的实力。
——即使这副躯体因此崩坏，也要守护有困难的人！
后背一阵疼痛窜过。
脚下蹬踏过的地面都留下了一个个小坑，身后扬起一片烟尘。
依所擅长的战斗方式，是短期决战。
将庞大的灵力，注入遍布全身的咒术式，将自己的身体转化为咒术武具。
要是有武器，可以减轻给身体带来的负担，也能补足手脚较短的劣势。但现在手头没有。
也只能进行舍身战了。
没有丝毫踌躇。
脚步比野兽更疾速，拳势比弹丸更迅猛。
——之前与灵兽白尾对战时，由于进入对方的记忆世界，咒术式并没有成为战力。
与莲的式神对抗时，因其他原因而大量消耗，参战时灵力已经所剩无几。
在敦志被带走的夜晚，由于对手的妖怪并非那么强大而过于大意。一直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竭尽全力。
现在也一样。
以为能避免伤害对方而手下留情，结果反而损失更大。
即使说着守护对方，结果却完全没有做到。
——我，仍然太弱了。
但是，现在决不能输！
「祓！！」
依结下咒印，释放灵击。祟神拍打翅膀。仅此掀起的气流就足以抵消灵击。
这也是预料之中。
依成功拉近了距离。
将拳头挥往祟神。
「破！！」
『叽！？』
与全力以赴的依动作相比，祟神的行动有如慢镜头放映一样。
陆
刹与仙人——山神原地对峙。
只要想到对方可能发动攻击，双膝就不由发颤。
没有与这么强大的对手对战过。
「拜、拜托你了！那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会让她安定下来的，请给我们一点时间吧。」
「汝等是退魔师吗？为何要唤醒祟神，让这片山林的众灵遭受如此惨烈的创伤？」【Y：山神只有人称略偏古风，对话内容还是偏向现代文风】
「这也并非我们的本意。让那孩子吞下祟神的，应该是这片山林的妖怪吧。让她抱有追求力量的想法，然后诓骗了她。」
「嗬……是这片山林的妖怪么。」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能知道那所封印祟神的祠堂位置，并且拥有足以突破驱逐灵体与人类结界的强大力量，应该没有其他可能性吧？」
「呼嗯呼嗯。原来如此呢。有谁诓骗了那个小女孩么。」
「是啊。」
刹松了一口气。
要是能说服他予以协助，也是依的一个强大助力。
但是，仙人往往都是偏执、顽固而独善其身的。山神也摇摇头。
「即使这样，也不能原谅那个人类。」
「为、为什么！？」
「老身是守护这片土地的山神……那个小女孩，毫无理由地伤害了太多的灵体……必须给予她惩罚。」
「打算对她怎样？」
「再次封印祟神，然后将她作为活祭品，来抚慰山上众灵，别无他法。」
刹眼前突然发黑。
即使依从真璃身上夺回御神体，若不能逃离这位山神，结果真璃还是会被杀的。
「没有别的方法吗？」
「山上众灵承受的创伤过于严重。弱小的灵体因而畏惧，凶猛的灵体因而狂暴，放置不管的话，会给人类村镇带来灾厄……所以必须抚慰他们。」
「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任由真璃被杀的。」
刹掏出了咒符。
山神摇了摇头。
「汝是赢不了老身的。」
「应该吧。但是我被拜托过要将你拖住！我宣告’虚空之器哟——由水读刹下令！藉此身之灵气，蕴须臾之灵魂，显露汝之形体……汝之铭为，金狮子！！」
召唤出式神。
昂首就比刹高上一倍的巨大狮子。全身毛发闪烁着金黄色，嘴角露出短剑般的利齿。
『咕噜噜噜噜……』
由莲指导制作的，秘藏的式神。
仙人双手执杖。
「嗬，不错的式神。还是一个小孩子而言，干得不错……但是，凭这就想跟老身一战？」
「也只是拖住你的脚步而已。我不会硬来的。就当给年轻人一点时间行么。」
「汝没听懂么……抚慰山上的众灵，以那个小女孩为活祭品是最优之策。」
真是老旧的考虑方式。不过多数仙人也活了百年以上，有点时代错误也是没辙的。
总之专注于防守，必须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
仙人挥起手杖。
「俯身吧’。」
释出这句蕴含灵力的话语后，式神便被按倒在地。
惊愕使刹后背发颤。
「这算什么……！？」
「在老身看来，汝之式神满身破绽。也只是能看见丝线的木偶而已。」
即使这半年一直热心修行，实力的差距也一目了然。
山神阔步靠近。
「那，让老身过去吧。」
——好害怕。
但不能就此退缩。
常被人说单论灵力的总量，还能与依匹敌。以前还对战斗向的咒术一无所知。
现在不同了。
解除掉无法行动的式神。狮子化为了破碎的纸片。
「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要是在此退缩，以后会被依取笑的！」
不再多加辩驳，同时抽出几张咒符。
再次召唤式神。
「我宣告’七具虚空之器哟——由水读刹分别下令！藉此身之灵气，蕴须臾之灵魂，显露汝之形体……汝之铭为，金狮子！！」
一口气召唤出七头巨大的狮子。
「绝对不会放弃的！」
「嗬……看来不仅仅是个小孩子呢。」
山神感叹一声。
七匹巨狮逐一朝他扑去。
即使外表衰老，仙人的动作仍然迅捷。眨眼之间已经以手杖打趴了两头。
但从背后逼近的一头，直接扑上去将他压倒。
『嘎喔！！』
「呶嗬！？」
「就这样好好待一会吧！」
接着又有第二、第三头狮子压上去。
不会将他压碎吧。
「以为这样就能封住老身么？」
「唔……那样的话！」
连第五头也压了上去。
叠成了一座小山。
嘎吱嘎吱作响。然而山神仍面不改色。
「呼嗯，仅此而已？」
「嗯呶～！这样又怎样！」
让被打趴的狮子重新站起，参与到叠压的行列。
连刹自己也爬到了上面。
「怎样啊～！？」
「噗啊」
山神吐血了。
刹产生了动摇。
「糟、糟了……做过头了！？」
即使是仙人，也并非都如凤凰胧那么强悍。
就像灵兽白尾会被暴走状态的敦志击败，仅论战斗力而言，也有能超越仙人的灵能力者。
守护这片灵山的山神，要是杀死了就会出大问题的。
灵脉通达的土地上，容易聚集数不胜数的灵体。其中也有会危害四方的恶灵。
无法交由自然界净化的灵体，则由山神负责除灵。他也承担着对灾厄防患未然的重要职责。
尽管仙人当中，也有随心所欲者……至少这位山神不是。他是一位出色的山野守护神。
不能杀死他。
刹慌忙从小山跳下，让狮子们也退开。
「没事吧，山神翰！？……！？」
不在。
山神失去了踪影。
后背的寒意让刹连忙转身。
一脸轻松呵呵微笑的山神站在那里。
「呵呵呵……真是年轻呢。」
「呐啊啊！？竟、竟然骗我！？还以为仙人不会耍这种小手段的！好失望！」
「抱歉呐，只是测试一下而已。汝只是一心想救助友人……嘴上是这样说的，一旦能排除掉碍事的人，汝会否毫不犹豫地下手。」
「别说蠢话。让无罪者牺牲什么的，我没这个想法。」
山神点头认同。
「确为毫无虚伪的思念。」
「那样，能否看在我这颗清澈心灵的份上，请你网开一面留在这里呢？」
「汝向老身出手之罪，老身就此不究。不会夺取汝之性命。但是，留在这里的，只有汝一人。」
也就是愿意放走刹，却不会改变将真璃当成活祭的决定。
「坏心眼！老顽固！老色鬼！」【Y：这个真心无辜w】
「呣……」
「别小看我！」
再次指挥七匹巨狮盯上山神。
已经和依约好了——要在这里将他拦住。
让狮子们重新围困扑倒山神，封锁他的行动。就算这次再吐血也不会心软了。
「退下吧’。」
又来了。明明是刹的式神，却轻易听从山神的命令。
巨狮们背离刹的意愿，从山神身上退开。
山神慢慢悠悠地站起身。
刹不住跺脚。
「咕～你们在干什么！？听我的命令啊！」
「式神的操纵，应该像这样。」
霎时，狮子们已经将刹彻底包围。
恐怖感逐渐占据了内心。
「干什么！？你们的对手是那个仙人啊！快点出击！不然我解除你们哦！？」
仅仅是虚张声势。
刹的战斗意愿已经逐渐流失。
完全被对手夺走了。
若是山神抱有杀意，恐怕就会被自己的式神撕成碎片。
「汝确有退魔师的才能，并且作出了超越常人的努力。汝尚年轻，将来还能到达更高的境界。然则，须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咕……唔……」
「老身先赶路了。」
「等、等一下！」
即使想追上去，也被狮子堵在面前。
自己的式神被夺取，还被利用来挡住自己去路——这真是屈辱。刹的自尊心很强。不可能就这样干脆受辱。
「作为我的式神，却来阻碍我……不能原谅！」
她掏出了咒符。
「烈火哟！将吾之敌，尽归灰土！燎原烈焰，烧清吾碍！」
发动了咒文。直接烧光了自己的一头式神。这种式神的弱点是火，自己咒术的特征必须充分把握。
其他尝试顶住刹的狮子，身上也被释放了火焰。
燃烧的式神形成的火壁，刹用双臂护住头部强行突破。
继续追赶山神。
「我说过，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的！」
「呼呣……老身必须奉上活祭。要是太碍事，可会受伤喔？」
回头的山神神色严峻。
但此时不能再畏惧了。
「山神翰才是，别怪我下手粗暴啊。」
刹将火炎的咒符朝向山神。
山神只是叹了一口气，就将手杖往地面一敲。
刹的视野突然横向翻侧。
「啊咕！？」
似乎直接撞在一堵墙壁上。
坚固的土墙。
但并非如此。
土块小石和草地似乎都获得了生命力。一瞬间地形的变动让刹摔倒了。
「刚、刚才……是什么！？」
「嗨。」
山神再一敲地面。
刹被抛到半空。
「呼哇！？」
刚才明明躺在地上，现在却又背朝下摔在地上。无法理解。
——这就是，仙人。
但是和上下位置无关。
只要能发动咒术就行了！
刹支撑起四处伤痛的身体，再次将咒符伸向山神。
「烈火哟！围困吾敌！红莲之轮，封尽去路！」
「嗨呀！」
手杖又朝地面一戳。
这次，刹脚下的地面崩塌了。
柒
依连续往祟神挥下重拳。
「激！！」
『叽叽叽！？』
遭受冲击的祟神坠往森林的深处。
依紧追不舍。
不可能看丢。骇人的强烈邪恶灵气从祟神身上不断溢出。
祟神外形是一头百舌鸟。不过尺寸比人类大得多。血红的双眼遍布血丝，全身的羽毛锋利得有如一柄柄匕首，多节的双腿长着尖细的锐爪。
尾部与真璃的身体相连。
她的体内还有祟神的一部分。
似乎无法脱离真璃的身体，即使被打飞，或者祟神自行飞翔，真璃也会跟着一起行动。就像二者被一条绳索紧紧相连。
因此，真璃的手脚与树木相撞，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她仍然是那副酩酊大醉的空洞表情，但要是还有意识，大概会因痛楚与恐怖而哭喊吧。
而且要是依再次全力将祟神揍飞，真璃如果头撞到树干上，就有生命之虞了。
——不能再将祟神揍飞了。
而且还必须及早救助真璃，这让依更加着急。
『叽！！』
祟神伸长了双腿。当只有这一部分从真璃体内出现时，还以为是两根多节的手臂。
依弯下身体躲避。
巨爪虽然也是个威胁，但一旦躲过，就更容易靠近祟神了。
「将真璃酱还回来！」
『叽叽！！』
对手扬起双翼。
锐利的羽毛一波一波地朝依发射。
若是命中普通人类，每一击的威力都足以击碎骨头——
依把灵力集中在将被命中的各个部位，将羽箭强行弹开。衣服被撕裂，肌肤被割开而血滴飞溅，但并没有严重的割伤。
「我会，将你送还黄泉之路的。乖乖就擒吧。」
『叽叽叽！！』
祟神张开了嘴。
舌头如长鞭般挥出。【Y：百舌鸟其实就是乌鸫，其名字源自多变丰富的叫声，而不是因为是妖怪才有一百条舌头之意】
「我已经和小刹约好了，一定会拼尽全力的……所以不会手下留情！」
往依的头顶甩下的祟神舌头——被依用右手掐住。
高速顺势回转的手腕发出剧痛，手指因为内出血而淤青。比起对手的攻击，自己暴增的身体能力反而伤害更大。
「……咕。」
『叽唷！？』
「不会让你再逃了。」
要是再逃掉，也许没有余力再制造下一次的优势了。
全力以赴的依，除了要消耗灵力强化身体能力，还要为了避免这份能力损伤身体，而要再消耗灵力提升耐久性。
比起一般的战斗，会以好几倍的速度消费灵力。
扯住舌头后贴近了祟神的身体。
利刃般的羽毛也扎到了身上，这就只能忍耐了。
接近到这个程度，即使不擅分析的依，也理解到很多事情。
「即使显现祟神的形态，鸟的形体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不过……不消灭掉的话，就无瑕从真璃酱体内取出御神体了。」
『叽叽叽叽……！！』
巨爪已经从远处缩回，正要挠向依的后背。
「祓！！清！！禊！！」
右手仍然揪住祟神的舌头。
左手在极近距离下连续划出咒印，在原地朝祟神的双腿、身体发动连击。
『咕叽叽叽！？』
「然后——」
松开舌头。
双手同时写下文字。
「封灭！！」
两个强烈的咒印重重嵌入鬼百舌鸟的身体两侧。
灵体在猛烈的冲击之下雾散。
一口气消耗掉庞大的灵力，依的意识几乎就此远去。
「咕……还、没完！」
在这里不可以失去意识。
不马上处理掉真璃体内的御神体——祟神还会现身的。
鬼百舌鸟消失后，真璃的身体失去了支撑，顿时躺倒在地。
^「唔唔……」
她发出了呻吟。
双眼睁开一道细缝。
^「啊……依……大人……」
「真璃酱，你还好吧？」
^「对、对不起……我、我……犯下了、大错……」
透明的液滴，从她的双眼啪嗒啪嗒地沿脸颊滑落。
身体脆弱地微微颤抖。
要是早点能救她就好了，难以释怀的苦闷堆积在依的心中。
「没关系了。全部都是恶灵的所为。乘机钻入人心的空隙，就是恶灵的特性。」
^「你愿意、原谅我……吗……？」
「当然了。」
还没有结束。
不将灾厄的元凶消灭，真璃的心灵会再次成为猎物，而化为祟神之卵。必须想个办法。
依抱起躺在地上的真璃。
^「唔咕。」
「会痛吗？」
^「唔……没关系的。」
真璃的手脚遍布丝丝血痕，以及各种撞伤留下的淤青，还有鲜血正在渗出的伤口。这些全部，都是依自己还不够成熟的证明。
「现在，我会将真璃酱体内的御神体送还黄泉之路。可以吗？」
^「好、好的……」
「那么，不管发生什么，都请不要乱动。」
^「好……」
依深深吸了一口气。
残留的灵力往体内的咒术式灌入。
胸口深处阵阵发热。
「诚心诚意惶恐敬告伊邪那美大神——
倘见魍魉之妄为，咎问作孽之灵障，祟除污秽之恶念，求神问道，恳请将其招至幽世，驱除诸般烦恼，赐予恩惠福泽，诚惶诚恐敬告。」
双唇之间，流淌出不应存在此世的黄泉之气。
这就是称为暗隐的，将恶灵送还黄泉的咒术。
「真璃酱……」
^「依大人……？」
依的唇瓣逐渐靠近。
要想及早消除真璃体内的御神体，也只有这个方法了。所以——
依将自己的双唇，凑上了真璃的唇瓣。
「嗯。」
^「……！？」
真璃瞪大了眼睛。
依也由于除灵而不能闭上双眼，于是也好好地睁着眼睛。
咕噜咕噜地吮吸着祟神的灵气。
^「嗯啊、啊、咕！？」
真璃发出苦闷的声音。
为了将她体内的邪恶灵力吸得一丝不留，依将气力集中到喉部。
「咻噜噜噜噜噜噜～～～～～！！」
^「咕呼……嗯……嗯啊啊……咕哈呜！！」
真璃不住地扭动身体。
依则是搂紧真璃的肩膀，不让嘴唇相离，而更进一步紧贴上去。
「嗯咻噜！咻噜噜！咻、咻噗、咻簌簌簌簌～～～！！」
^「咕哈啊啊啊啊～～～～～～～～～～～～！！」
真璃的身体一阵阵抽搐。
咕噗一声，一个团块被从她体内吸出。
——这就是，祟神的御神体。
「嗯咕噜！咕、咕……咕噜……嗯、嗯咕……嗯嗯……嗯咻！」
伴随着喉咙的声响，依将最后一滴灵气都榨干吸尽。
祟神的气息终于彻底消失。
「噗哈～」
^「……呼啊呼。」
嘴唇相离。
真璃神情恍惚地瘫倒在地。
双眼再次失去了神采。
「咦？真璃酱，你没事吧？难道，还存在祟神的影响？」
^「依、依大人竟然……和……我、我……」
「奇怪呢。暗隐之术使用后，是不可能不被送还到黄泉之路的……不过，也确实是第一次向祟神使用。难道还没有被送还吗？」
依再次凑近真璃的脸。
无论灵视几次，也还是没有祟神的气息。
陶醉的笑意在真璃脸上泛起。
^「依大人……好高兴。原来我们是两情相悦呢？」
「是？」
突然被抱了上来。
^「嗯嗯嗯～」
真璃嘟起嘴唇，凑近依的脸颊。
即使连依也——注意到这事态跟除灵无关了。
使劲将真璃推开。
^「啊嗯。依大人～喜欢的话，无论想与对方kiss多少次，都是理所当然的～！！」
「Ki、Kiss！？不是的！真璃酱，刚才，是称为暗隐的咒术，才没有那个意思！」
^「诶？……是这样吗？」
突然一股庞大的灵气逼近。
依不寒而栗。
比起祟神更让人恐惧的气息。
「……山神大人！？」
刹本来负责拖延时间的，看来还是追上来了。
还带有强烈的杀气。
真璃伤害了山里的众多灵体。那尽管是祟神操纵的行为，却可以预料到山神会向她索偿。
要是可以与他进行交涉，能言善辩的刹早就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而他仍然释放出杀气，就意味着不会原谅真璃。
——小刹安然无恙吧？
山神应该不会滥杀无辜，但靠近这边的灵气却只有山神一股，让人无法不在意。
总之现在必须先让真璃逃跑。
他应该不会追捕到人类的村镇。山神是无法远离山林的。
依再次站起。
「真璃酱，还能跑吗！？」
「诶？」
「因为大量的灵体受到了伤害，山神大人现在很生气。要是不逃，真璃酱可能有性命之虞。」
^「怎么会！我才没……不对……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被诱惑的话……」
「即使有罪，我也认为不至于要一命相抵。真璃酱，快跑吧。首先逃出去再说。」
「诶、诶诶。」
依拉着真璃的手奔跑。
如果灵力充足，还可以提升身体能力，然后抱起她直接逃跑——刚才的全力战斗，与之后的暗隐，已经几乎将灵力耗尽了。
至少要拖延点时间进行回复。
捌
太阳已经落至群峦之下。
周围还是森林。
昏暗之中，依拉着真璃一路飞奔。
视野突然开阔。
广袤的星空。
在咫尺之遥刹住了脚步。
「！！」
^「呀啊！？」
差点两人都掉下去了。
是悬崖。
若是更为明亮的月光，倒还能察觉。在现时微弱的光线下，悬崖深不见底。
「似乎不能直接下去呢。」
^「哈……哈……哈……依大人……哈……别管……我了……你先……」
真璃似乎到极限了。
原本她就不太擅长运动，对于普通小孩子是正常的结果。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选了一个好地方呢。」
回头一看，一位老人的身影，从林阴树影走到月光之下。
「山神大人。」
^「哈……哈……啊、刚才的……老爷爷……哈……」
真璃似乎还残留着被祟神操纵时的记忆。
山神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她。
充满慈爱的神情。
但杀气却没有消失。
「很遗憾，只能让那个孩子死掉了。这对于抚慰山上众灵是必要的。」
「不能这样！那都是祟神的缘故！」
「刚才那个式神使的小孩也说了类似的话……没用的。」
「小刹也……那个，小刹没事吧？」
「唔呣。相当优秀的退魔师。说是与汝做下约定而绝不放弃，让她无法行动也花了不少功夫。」
山神捋了捋白胡子。胡子前端还有一小段焦黑。
「呼……没事就太好了。」
「虽然有一半埋在土里了，之后再挖出来吧。」
依点了点头。
「嗯……我和真璃酱会……」
「汝也不懂放弃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山神鼻子嗅了一下。
「——呼嗯？鬼百舌鸟的灵气消失了。是汝之所为？」
「是的，我将它送还到黄泉之路了。」
「似乎是那种咒术呢。不过，即使是祟神，也是生于山林，老身还是希望让它愈于山林，归于自然。即使只是一部分，被咒术送还也太遗憾了。」
「对、对不起。」
没想到送还祟神也是遗憾之事。
想法也是千差万别的。
而为了慰灵就需要奉上活祭，也是山神无法退让的考虑。
他携着杀气步步进逼。
「那，差不多要奉上那副身体了。」
「请、请等一下！」
「没听见么……汝亦非一般的强者。要是让汝回复灵力，纵是老身也难以将汝无伤制伏。」
「唔……」
依架好姿势。
灵力几乎都还没回复，也不能就这样束手让真璃被杀。
^「骗、骗人的……不会吧！？我会……被杀吗！？」
「不会让你被杀的！」
「办不到的。此刻的汝。」
^「依大人！？」
在被逼落悬崖之前，依主动出击。
缩短与山神的距离。
「没有与汝相争之意。」
「不能让你将真璃酱当成活祭！」
「此非本意……但若老身不为，则难以安抚山上众灵……」
山神将手杖戳向地面。
依背后传来真璃的悲鸣。
她慌忙回头。
真璃立足的一带地面就像被刀割开一样，开始产生裂痕。悬崖不自然地开始崩塌。
「真璃酱！？」
^「呀啊啊啊啊啊～～～～～～～！？」
依将残留可以动用的灵力，都分配到身体能力强化上。
狂奔吧！
在山神惊呼之前，更快冲向开始下坠的真璃。
抓到了。
握住她的手臂。
「依大人～～～～～～！！」
但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摔死的。
——怎么办！？
依又一次想起了敦志。
之前曾经发生过这一幕。
当时的敦志将刀插在墙壁上，抵消下坠的速度。依自己在与牛鬼对战时也做过类似的事。
但是现在依的手上，并没有鞍马的宝刀。
周边都完全崩塌，也没有可以攀住的突起。
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只要由我代替，就行了吧？」
^「诶？」
「真璃酱……要好好活下去。还有，代我向小刹道歉……」
将真璃扯住后使劲抛往山神的一侧。
应该不会再杀她了。
毕竟依已经代替了她。
代替她成为活祭。
那样，应该也能安抚平息山上的众灵吧。
「怎能这样！」
山神的呼喊声。
「依大人！不要啊啊啊啊啊～～～～～～～～～～～～～～～！！」
还有真璃的悲鸣声。
只是，心中还留有唯一的遗憾。
所带来的酸楚，使依双眼噙满泪水。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迎来别离。
依低语着。
「敦志学长……好想和你，再见一面……呜呜……呜诶……」
「我也是哟，小依。」
坠落的身体，被谁温柔地支撑。后背，与双腿都是。
——诶！？
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
下坠感消失了。
有谁接住了自己。
但是还远远没到崖底。
崩塌悬崖的底部，遥遥传来岩石与地面撞击破碎的声音。本来，依也会随着那些土块一起坠地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依向四周张望。
在银白月色的辉映下，他向自己展露温暖的微笑。
曾几何时在梦里多次相见的面容。清爽的眼神，柔和上翘的嘴角，头发也许比自己印象中更短一些。
「啊、啊、敦……敦……敦志……」
「吓了我一跳啊。察觉到几股强烈的灵力在冲突才跑到这附近的，小依却突然从天而降。」
「哈！我应该摔下悬崖了的！？难道这里是天国！？」
「不是，在悬崖中间哦。」
「诶诶！？」
再仔细观察周围，确实还是悬崖的中段。崩塌的地面滑落后，脚边什么都没有。悬浮在空中。
「浮起来了！？」
「是飞翔的咒术哦。要是连这都办不到，是无法与仙人对战的……破坏脚下的地形，比直接攻击对手容易多了。」
敦志的身边，浮现出「飞」的文字。
「这是……胧小姐的？」
「稍为改编了一部分呢。我又不是火系的灵能力者。嗯？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走吧……」
视野跟下坠时相反，身体逐渐上升。
依产生了身体变重的感觉。和乘升降机上升时一样。
没多久就回到刚才身处的悬崖上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