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末棒选手
露修拉找到绯水，是在临近午休结束的时候。
当看见他走进教学楼时，露修拉原本打算叫住他——可绯水脸上某种下定决心的神情让露修拉改变了主意。
于是她隐藏气息……悄悄跟在绯水身后。
绯水登上楼梯，朝屋顶走去。
因为正值体育祭，教学楼里显得十分冷清。再加上午休快要结束，里面几乎没人。
在空无一人的屋顶上等着绯水的——是另一个他。
露修拉吞了吞唾沫，躲在楼顶小屋房门的阴影处注视着两个绯水的会面。
「嗨，我」
绯水抬起一只手，对自己打起招呼。
另一个他用手抓着屋顶边缘的金属网，俯视着下方。
穿着高中的制服，带着白布包裹的十字圣剑赞拉之刃。
他转过身来，那张脸跟绯水一模一样。
可是眼中寄宿的深沉悲伤之色却与平日的绯水判若两人。
那是带有反吸血鬼模式体质以及这一年以来记忆的绯水的二重存在。
不过，他所拥有的似乎不仅限于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毕竟是我自己的想法嘛」
「…………」
「体育祭，或者运动会这一类的活动，米拉露卡总是在这里观战的。她不想太惹人注目，而且打着太阳伞会妨碍其他为学生摄影的家长吧。反正她的视力出奇的好……在这里就足够看清了。怎样，我猜对了吗？」
「嗯。不愧是我」
另一个绯水无力地回答，话中带着自嘲之意。
「然后…………问题是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既然是你，应该明白的吧？」
另一个绯水看着自己反问道。
绯水靠着小屋的墙壁，望着天空。
「米拉露卡死了」
「…………」
「我不记得，因为这段记忆在你那里。不过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可是奇怪得很，我却不觉得难过」
「我想也是」
「应该是很难受才对，实际上心里也有种空洞的感觉。可却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明应该难过得要命。也就是说……带有这种感情的你是相当痛苦的。你代替我承受了这一切，对吧？」
「…………」
另一个绯水没有回答。
失去米拉露卡之后的感情和记忆——全都在他身上。
想必他一定身陷悲伤泥潭。
「我想了想。如果米拉露卡不在了我将会怎样。我一定会很失落，大受打击吧」
「对啦。实际上在暑假期间就是这样。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结果变得更加疏远。而且变得不信任别人。夸张点说，就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不相信这个没有米拉露卡的世界」
另一个绯水滔滔不绝地诉说。
诉说着悲伤，诉说着寂寞，诉说着对那位与世长辞的女性的感情。
「然后…………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参加高中入学考试。为了转换心境，不再跟过去扯上关系，所以选择了这所没有认识的人的高中。真是没出息的志愿理由啊」
「这样不挺好吗？还有啊，别太贬低自己，我会伤心的」
绯水难受地垂下目光。
毕竟对方就是自己。坏话和自虐都会反到自己身上。
「没办法啊，最消沉的时候的你就是我啊。到昨天为止，我一直在街上转悠。带着米拉露卡的遗物，去那些以前一起去过的地方。真是逊毙了」
另一个绯水寂寞地笑道。
当听众的绯水自然没有笑。
这怎么让人笑得出来。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那家伙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甘心。毕竟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啊……」
「……是啊。我理解，就连一句谢谢也没说过」
现在的绯水对米拉露卡没有完整的认识。可是却也知道自己和她是猝然分别。
当他受伤擦破膝盖，米拉露卡在他眼前露出吸血鬼本性的瞬间——在那之后，连一句简单的“我不在意”也没有说过。
一直，一直都没能说出口。
一定直到她死的那一刻也没有吧。
「所以你现在也还为此感到难过吧？」
带着切身之痛，绯水向另一个自己问道。
和玲奈一样。
都怪自己太不中用，才让眼前这个二重存在背负着沉重的负担。
「你也一样吧……？这种感情是两人份……不，就算两人也承担不完的」
另一个绯水回答。
眼中带着深不见底的悲伤。
这种感情，也许索性忘个干净比较好。
可是。
「差不多快回来了吧。这样下去我快挂掉了，要是一辈子都忘掉我可不愿意」
「也许你现在这样比较好哦」
「算了吧……不管有多么痛苦，至少死的时候我还是想记得」
「…………」
「因为是你，我才说这话」
绯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能让任何人听到。
这一辈子一定也不会对任何人讲。
除了自己以外，决不。
「我曾经——爱着那家伙」
绯水身后传来某种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像是某种东西滚落在地，撕裂，摔成碎片的声音。
不巧突然一阵强风刮过耳旁，让那个声音吞没其中。就连快步而轻巧的下楼离去的脚步声，绯水也没能听见。
「也许是对母亲的爱，也许是对姐姐的爱，也许是对初恋的爱……总之，我曾爱着她，我是认真的」
总算说出来了。
在这个没有米拉露卡的世界上。
虽然说出口已经没有意义，可总算说了出来。
另一个绯水凄凉地笑着，化身悲伤的听众。
「你说这话不难为情吗？」
「吵死了，闭嘴。如果你觉得难为情，那你也难为情的吧」
「如果我回来，肯定会更加痛苦的哦？」
「我知道。不过……没有记忆也是痛苦。不仅是米拉露卡……还有露修拉」
「…………」
「我之所以能在米拉露卡离开之后还能好好过日子，其实都是露修拉的功劳吧？」
另一个绯水没有回答。
他沉默着，露出微笑，向前迈步。
两个绯水交错、重叠。
穿着制服的绯水在碰到本体的一瞬间——他们合二为一了。
只剩下脱离分身的赞拉之刃，发出清脆的声音掉在地面。
绯水捡起十字圣剑，轻轻地伸了个懒腰。
「总算找回原来的感觉啦」
他轻轻伸手触向脖子，撕掉创可贴。
摸了摸，那道可怕的牙痕已经荡然无存。
「这下可总算安心啦。哇，下午的比赛已经开始了……赶快去接力赛吧……咦，这是啥？」
准备下楼梯时，绯水注意到脚边有个便当盒。
大概是落下的时候塑料盒盖子摔开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幸好有便当盒的布包裹住，食物才没有散乱在地上。
「……嗯？」
这个布包和便当盒……绯水认得。
那分明是自己的东西。
「为啥……？难道是那家伙！？」
绯水朝下面看了看，又连忙跑下楼向四周张望。
可是教学楼里似乎没有人。
露修拉已经走掉了。
「…………笨蛋」
露修拉嘟哝着，徘徊在教学楼背后。
学生、老师和家长们此刻都聚集在操场，教学楼这边没人会来。
绯水他……应该也在那边吧。
肯定是的。
露修拉心里清楚。
一开始就清楚。
就算没有咬他，就算只是普通人……在很久以前，至今为止，以及将来，绯水的心都是属于米拉露卡的。
她就这么走着，泪珠很自然地落了下来。
止也止不住。
露修拉只好双手覆面。
她用手指把眼泪压在眼眶里，拼死忍耐着。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双手，可视线又被泪水模糊了。
然后，眼前出现了一团黑暗，黑得似乎连光线都能扭曲。
披着漆黑斗篷的高挑黑影颇有吸血鬼风格，身上散发的气场将小路四周染得血红。
长长的黑发仿佛是摘下的一片黑暗，再用梳子化作一缕缕发丝，鲜红的嘴唇胜似鲜血。
最令人难忘的是那比世间万物都纯白的肌肤。
她似乎涂抹有遮光剂，皮肤上隐约焕发着光彩，遮蔽日光。
这原本是为吸血鬼的美打上折扣的人工铠甲。
可她肌肤的绝美却没有因此削减分毫。
无论黑发、嘴唇，都是那样完美无缺。
若用一句话概括她的容颜，那便是诞生于黑暗的美貌。
那是与露修拉同类——却又更加洗炼精粹的成熟之美。
至今为止，露修拉见过许多美女。
虽然美丑之差因人而异，要给优劣之别分上三六九等或许得取决于个人的欣赏。
但是眼前这位女性无疑要比自己更美。
准确地说——是有本质上的差距。
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只算得上是可爱的小姑娘——露修拉心中不免泛起这种落败感。
「……你是谁！？」
「我是你的同类，在各种意义上都是」
她的脸靠了过来。
还有那血红血红的嘴唇。
就连同为女性也让人不禁产生情欲，妖艳得想让人吸上去。
她微微张开嘴，吐出甜美的气息。
问道那股气味的瞬间，露修拉感到一阵猛烈的晕眩。
「你…要………做什么！？」
「试试搞到的玩具吧。现在已经用完啦」
她用玉手捏碎那个握着的小瓶，化作粉尘的玻璃洒落在地上。
「是那个二重存在吗……？不可能，我是…………！」
「你是吸血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吸血鬼也不算拥有完全的实体，而是介于肉体与灵体之间的存在。因此你并不会变成那个少女和少年的样子。只有你的本性，会暴露无遗」
「…………！？」
「你在渴求吧」
她伸手抚摸着倒地不起的露修拉的喉咙。用尖锐的指甲抓弄着她的肌肤。
「我明白的……那种令人发狂的渴望，对吸血鬼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如果能习惯那还好。如果无论何种下贱的脏血都能接受那还好。可是你却不行。因为你吸了绯水的血，你已经习惯了那种芳香的鲜血，而且还不愁喝不到」
「你…到…底…………是谁！？」
她没有回答。
然后就离开露修拉而去。
「等…等…………！」
明知无济于事，露修拉还是向她伸出一只手。
另一手压着自己的喉咙。
因为可怕的饥渴之感涌了上来。
无法抑制的渴望窜遍全身。
绯水他们是把内在的自我解放了出来。
可吸血鬼却无法做到。
他们只会让隐藏的真实自我展现出来。
互相缠斗的理性与本能。
露修拉以近似吐血的呐喊，呼唤着渴求之人。
「绯水…………！」
「抱歉，我迟到了。害得变成最后一名…………」
绯水已从接力赛场上下来，朝芽依和艾露露低头道歉。
他好不容易赶上了自己第二位选手的位置，冲进跑道接过接力棒全力开跑。
绯水他们班级在第一位选手时就已经所处下风，结果由于绯水拖后腿的一棒，一下子就掉到最后一名。
「……算啦，没事。话说…………你身体不要紧了吧？」
「死不了。啊，好想吐」
「只跑了这么短的距离怎么就捂着肚子？你也太软弱了吧？」
也难怪艾露露会骂人。
虽然绯水现在算不上是万全的身体状态，可他跑得实在太差了。
而且现在还捂着肚子。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的二重存在啊。班长的也找到了，虽然接力是弃权了。皆大欢喜吧？」
「嘛……算是吧」
「就只剩露修拉了吧？」
芽依和艾露露都跑完了，正在休息待命。
她们两人都有放水，所以绯水的班级现在依然是倒数第一。
而且差距相当大。
「喂……差不多该那家伙跑了啊？而且末棒也得重新选……这种情况只能找个人再跑一次了吧？」
「他们正在讨论呢。啊，来了，她来了」
芽依指着圆形操场的另一边。
全员接力赛的赛跑距离正好是操场的半个圆周——因此选手必然会按奇数和偶数分开站在在操场的两端，等候接力棒传递到自己手中。
而此刻，轮到露修拉站上了起跑线。
因为被其他班级甩得太远，现在那一边只剩下露修拉一人。
「太好了，她终于来了啊。可以看看她练习的成果……喂，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绯水第一个注意到了情况异常。
远距离也看得一清二楚。
露修拉全身都在微微发抖，拼命地抱紧自己。
她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双眼发出危险的真红光芒。
抱着自己的双手，手指也变得异样修长。
「喂……她好像饥渴得很厉害啊。好歹也是「真祖」啊……？就不能再稍微忍忍吗……？」
「具体情况我们不清楚，可这无疑是紧急情况。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不也不想弄出麻烦……可现在是迫不得已」
圣枪银之翼的光辉已经在艾露露手中闪现。
她躲在芽依身后，极力避人耳目——如果有必要，她会开枪。
「喂住手……你怎么想的！？」
「这是我该说的话。看她那样子还不明白吗……显然不是正常状态。饥渴的吸血鬼会怎样，你也很清楚吧！？」
「…………」
这是任何吸血鬼都无法逃脱的血之宿命。
当对血的渴求到达顶点，他们会丧失理性，化作吸食鲜血的野兽。
绯水焦急地看向露修拉——然后露出了笑容。
露修拉前面的选手朝她伸出手，传递着接力棒。
然后……露修拉接住了。
虽然她的手有些颤抖，可还是稳稳地接住了。
「……练习的成果这下不是出来了吗？」
「请不要在那感慨无关紧要的事了」
艾露露严厉地呵斥道，她身旁的芽依也是一脸严肃。
然而绯水没有管她们，转向同样跑完坐在附近的同学们说道。
「抱歉啦各位，末棒让我来吧。反正你们还没定下来吧？」
「诶～～？」
「这不太好吧？」
「虽然已经倒数第一确定了，可自暴自弃也…………」
「话说你肚子不疼了吗？」
……看来怨言纷纷啊。
自己在班级里的处境怎样自己清楚。
正当绯水不知如何是好时，背后某个声音帮了他一把。
「让红城君去吧」
转身望去，是玲奈。
她的右腿缠着绷带，微笑地说道。兰月正搀扶着她。
「这原本都是我的责任…………红城君，拜托了」
「……谢谢」
绯水接受了玲奈的请求，朝起跑线进发。
既然玲奈开口了，其他人也没有意见……默默地注视着绯水。
然后……露修拉来了。
虽说现在阳光强烈，可她跑得也实在太慢了。
她拼命和体内的冲动抗争，可也到达了极限。
毕竟绯水就在她眼前。
渴望之源的血液触手可及。
「绯水…………！」
这声呼唤的同时，露修拉舔了舔舌头。
她奔跑的速度也陡然上升。
手中的接力棒已经难以握住。
而另一只空着的手朝着渴求已久的血肉伸来。
芽依做好觉悟，让阳光在双眼中凝聚。
艾露露举起了枪。
兰月摆好了肉食猛兽一样的架势。
可绯水快人一步，在她们之前行动了起来。
他违反接力赛常规，迎着露修拉跑了过去。
然后为了不让她那可怕的样子被人看见——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她。
绯水主动把脖子伸向露修拉的嘴，让她吸血。
他一声不吭地默默承受着一切痛苦。
只是上前抱住了疲惫不堪而倒下的少女——在旁人眼中一定是这样。
全校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短暂得连瞬间都称不上的时间里，绯水在露修拉耳边呢喃。
「便当很好吃哦」
「…………！」
露修拉的眼中燃起了理性的光芒。
是因为绯水的话，还是因为绯水的血……一定是两种原因都有吧。
绯水的存在，总算挽救了露修拉濒临崩溃的精神。
「要说的话，也还是发展中阶段啦。老实说，煎蛋卷为啥变成那种模样，汉堡怎么是夹生的，实在让我匪夷所思」
「吵死、了……闭嘴…………」
露修拉用颤抖的声音抗议道。她的小手死死地抓住绯水的后背才不至于跌倒。
「可、可辛苦死我了呢…………被那个女人当成笨蛋，切到了手，还早起…………」
「我知道啦，知道啦。我的辛苦你也稍微明白点了吗？」
「吵死了…………反正、反正都是米拉露卡比较…………！」
「你比死掉的家伙更重要」
这句话让露修拉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气。
她已经眼泪盈眶。
无论哪个时代，甜言蜜语都是简单的速效药。
就算放在吸血鬼和人类之间……也是一样。
接力棒从露修拉手中滑落。
在摔到地面之前，绯水接住了它。
「抱歉，这家伙就拜托你了」
绯水轻轻推开露修拉，把她托付给兰月。
露修拉看上去有话要说，绯水故意无视她的视线，而是摸着自己的脖子。
血已经止住了。
可毕竟是不久之前还处于吸血鬼化的身体，贫血情况严重。
而刚才露修拉又不顾一切地吸了一通。
其实这副失血过多的身体只是站着也很吃力。
然而，正因为如此才能做平时做不到的事。
「Eli,Eli,LemaSabachthani…………！」
伴随着越来越响亮的心跳声，绯水吟唱着咒文。
他的脖子上浮现起形似荆棘的黑色纹样。
就算有其他学生看着也不必担心。
反正这一切很快便会在他们记忆中闪过。
与这副身体一起，在他们眼前飞驰而过。
反吸血鬼模式——发动。
瞬间，绯水的轮廓模糊了。
能以肉眼捕捉到他的身形的，只有露修拉她们，身为魔物的女性。
绯水以闪电般的速度在跑到上飞奔。
眼见着差距正在缩小。
原本大得令人绝望的差距，一眨眼的功夫便相差无几。
「好快……红城君太快了！！一下子就超过三个人！！」
广播里那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正在实况转播着绯水的赛场英姿。
是希璃华从广播台夺过了话筒，激动地脸颊绯红。
实况报道之后，加油声此起彼伏，全校的视线都集中在绯水身上。
这样就好。
这样一来，没有人会记得露修拉刚才那一幕。
虽然这跟平凡的学生生活背道而驰——
「偶尔一次吧」
绯水叹了叹气，进入了最后的直线跑道。
跑在第一名的末棒选手就在前方，只有几米之遥。
「我知道这算犯规了，原谅我吧」
「终于还剩最后一个人了！红城君，你太棒了——！！」
绯水的速度一下子降低了。
另外全校的视线转而集中在希璃华身上。
她红着脸，回到原本学生会的位置上。
然后……就像紧绷的神经断线而减速的绯水。
不知何时，脖子上的纹样也消失不见。
「啊，果然不行啦」
留下这句遗言，绯水以正面倒下的姿势越过了终点线。
自然他是第二名。
「大笨蛋！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没拿下第一！我的练习不都白费了吗！！」
「你别说了…………」
他已经没力气跟那个不讲理的露修拉争论。
如果不安静地让血液恢复，或者赶快输血，真的有生命危险。
「嘛…………算了，原谅你好了」
露修拉说着把绯水搂进怀里，用胸部紧紧夹住他的脑袋。
「啊！喂那是我的工作好吗！快闪开！！」
结果芽依也抱了过来。
被两对巨乳压迫可开不得玩笑，绯水只觉得意识远去。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大惨特惨。
不过，如果意识就这样远去那也死而无憾。
班上的同学，特别是男生们的视线满是杀气。
艾露露和兰月则是鄙夷的目光。
还有不知为何眼泪汪汪的玲奈。
最后是私情公用地特地拿着话筒叫喊着的希璃华“喂那边的！跑完了就赶快退场！”
「…………嘛，算啦。哎哟，血真的不够了耶…………」
「啊，喂，别睡！振作一点！」
在几分钟之后，绯水被抬到了保健室。
之后他接受了艾露露送来的输血，躺在病床上聆听闭幕式致辞。绯水的体育祭终于划上了句号。
当看见他走进教学楼时，露修拉原本打算叫住他——可绯水脸上某种下定决心的神情让露修拉改变了主意。
于是她隐藏气息……悄悄跟在绯水身后。
绯水登上楼梯，朝屋顶走去。
因为正值体育祭，教学楼里显得十分冷清。再加上午休快要结束，里面几乎没人。
在空无一人的屋顶上等着绯水的——是另一个他。
露修拉吞了吞唾沫，躲在楼顶小屋房门的阴影处注视着两个绯水的会面。
「嗨，我」
绯水抬起一只手，对自己打起招呼。
另一个他用手抓着屋顶边缘的金属网，俯视着下方。
穿着高中的制服，带着白布包裹的十字圣剑赞拉之刃。
他转过身来，那张脸跟绯水一模一样。
可是眼中寄宿的深沉悲伤之色却与平日的绯水判若两人。
那是带有反吸血鬼模式体质以及这一年以来记忆的绯水的二重存在。
不过，他所拥有的似乎不仅限于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毕竟是我自己的想法嘛」
「…………」
「体育祭，或者运动会这一类的活动，米拉露卡总是在这里观战的。她不想太惹人注目，而且打着太阳伞会妨碍其他为学生摄影的家长吧。反正她的视力出奇的好……在这里就足够看清了。怎样，我猜对了吗？」
「嗯。不愧是我」
另一个绯水无力地回答，话中带着自嘲之意。
「然后…………问题是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既然是你，应该明白的吧？」
另一个绯水看着自己反问道。
绯水靠着小屋的墙壁，望着天空。
「米拉露卡死了」
「…………」
「我不记得，因为这段记忆在你那里。不过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可是奇怪得很，我却不觉得难过」
「我想也是」
「应该是很难受才对，实际上心里也有种空洞的感觉。可却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明应该难过得要命。也就是说……带有这种感情的你是相当痛苦的。你代替我承受了这一切，对吧？」
「…………」
另一个绯水没有回答。
失去米拉露卡之后的感情和记忆——全都在他身上。
想必他一定身陷悲伤泥潭。
「我想了想。如果米拉露卡不在了我将会怎样。我一定会很失落，大受打击吧」
「对啦。实际上在暑假期间就是这样。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结果变得更加疏远。而且变得不信任别人。夸张点说，就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不相信这个没有米拉露卡的世界」
另一个绯水滔滔不绝地诉说。
诉说着悲伤，诉说着寂寞，诉说着对那位与世长辞的女性的感情。
「然后…………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参加高中入学考试。为了转换心境，不再跟过去扯上关系，所以选择了这所没有认识的人的高中。真是没出息的志愿理由啊」
「这样不挺好吗？还有啊，别太贬低自己，我会伤心的」
绯水难受地垂下目光。
毕竟对方就是自己。坏话和自虐都会反到自己身上。
「没办法啊，最消沉的时候的你就是我啊。到昨天为止，我一直在街上转悠。带着米拉露卡的遗物，去那些以前一起去过的地方。真是逊毙了」
另一个绯水寂寞地笑道。
当听众的绯水自然没有笑。
这怎么让人笑得出来。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那家伙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不甘心。毕竟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啊……」
「……是啊。我理解，就连一句谢谢也没说过」
现在的绯水对米拉露卡没有完整的认识。可是却也知道自己和她是猝然分别。
当他受伤擦破膝盖，米拉露卡在他眼前露出吸血鬼本性的瞬间——在那之后，连一句简单的“我不在意”也没有说过。
一直，一直都没能说出口。
一定直到她死的那一刻也没有吧。
「所以你现在也还为此感到难过吧？」
带着切身之痛，绯水向另一个自己问道。
和玲奈一样。
都怪自己太不中用，才让眼前这个二重存在背负着沉重的负担。
「你也一样吧……？这种感情是两人份……不，就算两人也承担不完的」
另一个绯水回答。
眼中带着深不见底的悲伤。
这种感情，也许索性忘个干净比较好。
可是。
「差不多快回来了吧。这样下去我快挂掉了，要是一辈子都忘掉我可不愿意」
「也许你现在这样比较好哦」
「算了吧……不管有多么痛苦，至少死的时候我还是想记得」
「…………」
「因为是你，我才说这话」
绯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能让任何人听到。
这一辈子一定也不会对任何人讲。
除了自己以外，决不。
「我曾经——爱着那家伙」
绯水身后传来某种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像是某种东西滚落在地，撕裂，摔成碎片的声音。
不巧突然一阵强风刮过耳旁，让那个声音吞没其中。就连快步而轻巧的下楼离去的脚步声，绯水也没能听见。
「也许是对母亲的爱，也许是对姐姐的爱，也许是对初恋的爱……总之，我曾爱着她，我是认真的」
总算说出来了。
在这个没有米拉露卡的世界上。
虽然说出口已经没有意义，可总算说了出来。
另一个绯水凄凉地笑着，化身悲伤的听众。
「你说这话不难为情吗？」
「吵死了，闭嘴。如果你觉得难为情，那你也难为情的吧」
「如果我回来，肯定会更加痛苦的哦？」
「我知道。不过……没有记忆也是痛苦。不仅是米拉露卡……还有露修拉」
「…………」
「我之所以能在米拉露卡离开之后还能好好过日子，其实都是露修拉的功劳吧？」
另一个绯水没有回答。
他沉默着，露出微笑，向前迈步。
两个绯水交错、重叠。
穿着制服的绯水在碰到本体的一瞬间——他们合二为一了。
只剩下脱离分身的赞拉之刃，发出清脆的声音掉在地面。
绯水捡起十字圣剑，轻轻地伸了个懒腰。
「总算找回原来的感觉啦」
他轻轻伸手触向脖子，撕掉创可贴。
摸了摸，那道可怕的牙痕已经荡然无存。
「这下可总算安心啦。哇，下午的比赛已经开始了……赶快去接力赛吧……咦，这是啥？」
准备下楼梯时，绯水注意到脚边有个便当盒。
大概是落下的时候塑料盒盖子摔开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幸好有便当盒的布包裹住，食物才没有散乱在地上。
「……嗯？」
这个布包和便当盒……绯水认得。
那分明是自己的东西。
「为啥……？难道是那家伙！？」
绯水朝下面看了看，又连忙跑下楼向四周张望。
可是教学楼里似乎没有人。
露修拉已经走掉了。
「…………笨蛋」
露修拉嘟哝着，徘徊在教学楼背后。
学生、老师和家长们此刻都聚集在操场，教学楼这边没人会来。
绯水他……应该也在那边吧。
肯定是的。
露修拉心里清楚。
一开始就清楚。
就算没有咬他，就算只是普通人……在很久以前，至今为止，以及将来，绯水的心都是属于米拉露卡的。
她就这么走着，泪珠很自然地落了下来。
止也止不住。
露修拉只好双手覆面。
她用手指把眼泪压在眼眶里，拼死忍耐着。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双手，可视线又被泪水模糊了。
然后，眼前出现了一团黑暗，黑得似乎连光线都能扭曲。
披着漆黑斗篷的高挑黑影颇有吸血鬼风格，身上散发的气场将小路四周染得血红。
长长的黑发仿佛是摘下的一片黑暗，再用梳子化作一缕缕发丝，鲜红的嘴唇胜似鲜血。
最令人难忘的是那比世间万物都纯白的肌肤。
她似乎涂抹有遮光剂，皮肤上隐约焕发着光彩，遮蔽日光。
这原本是为吸血鬼的美打上折扣的人工铠甲。
可她肌肤的绝美却没有因此削减分毫。
无论黑发、嘴唇，都是那样完美无缺。
若用一句话概括她的容颜，那便是诞生于黑暗的美貌。
那是与露修拉同类——却又更加洗炼精粹的成熟之美。
至今为止，露修拉见过许多美女。
虽然美丑之差因人而异，要给优劣之别分上三六九等或许得取决于个人的欣赏。
但是眼前这位女性无疑要比自己更美。
准确地说——是有本质上的差距。
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只算得上是可爱的小姑娘——露修拉心中不免泛起这种落败感。
「……你是谁！？」
「我是你的同类，在各种意义上都是」
她的脸靠了过来。
还有那血红血红的嘴唇。
就连同为女性也让人不禁产生情欲，妖艳得想让人吸上去。
她微微张开嘴，吐出甜美的气息。
问道那股气味的瞬间，露修拉感到一阵猛烈的晕眩。
「你…要………做什么！？」
「试试搞到的玩具吧。现在已经用完啦」
她用玉手捏碎那个握着的小瓶，化作粉尘的玻璃洒落在地上。
「是那个二重存在吗……？不可能，我是…………！」
「你是吸血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吸血鬼也不算拥有完全的实体，而是介于肉体与灵体之间的存在。因此你并不会变成那个少女和少年的样子。只有你的本性，会暴露无遗」
「…………！？」
「你在渴求吧」
她伸手抚摸着倒地不起的露修拉的喉咙。用尖锐的指甲抓弄着她的肌肤。
「我明白的……那种令人发狂的渴望，对吸血鬼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如果能习惯那还好。如果无论何种下贱的脏血都能接受那还好。可是你却不行。因为你吸了绯水的血，你已经习惯了那种芳香的鲜血，而且还不愁喝不到」
「你…到…底…………是谁！？」
她没有回答。
然后就离开露修拉而去。
「等…等…………！」
明知无济于事，露修拉还是向她伸出一只手。
另一手压着自己的喉咙。
因为可怕的饥渴之感涌了上来。
无法抑制的渴望窜遍全身。
绯水他们是把内在的自我解放了出来。
可吸血鬼却无法做到。
他们只会让隐藏的真实自我展现出来。
互相缠斗的理性与本能。
露修拉以近似吐血的呐喊，呼唤着渴求之人。
「绯水…………！」
「抱歉，我迟到了。害得变成最后一名…………」
绯水已从接力赛场上下来，朝芽依和艾露露低头道歉。
他好不容易赶上了自己第二位选手的位置，冲进跑道接过接力棒全力开跑。
绯水他们班级在第一位选手时就已经所处下风，结果由于绯水拖后腿的一棒，一下子就掉到最后一名。
「……算啦，没事。话说…………你身体不要紧了吧？」
「死不了。啊，好想吐」
「只跑了这么短的距离怎么就捂着肚子？你也太软弱了吧？」
也难怪艾露露会骂人。
虽然绯水现在算不上是万全的身体状态，可他跑得实在太差了。
而且现在还捂着肚子。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的二重存在啊。班长的也找到了，虽然接力是弃权了。皆大欢喜吧？」
「嘛……算是吧」
「就只剩露修拉了吧？」
芽依和艾露露都跑完了，正在休息待命。
她们两人都有放水，所以绯水的班级现在依然是倒数第一。
而且差距相当大。
「喂……差不多该那家伙跑了啊？而且末棒也得重新选……这种情况只能找个人再跑一次了吧？」
「他们正在讨论呢。啊，来了，她来了」
芽依指着圆形操场的另一边。
全员接力赛的赛跑距离正好是操场的半个圆周——因此选手必然会按奇数和偶数分开站在在操场的两端，等候接力棒传递到自己手中。
而此刻，轮到露修拉站上了起跑线。
因为被其他班级甩得太远，现在那一边只剩下露修拉一人。
「太好了，她终于来了啊。可以看看她练习的成果……喂，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绯水第一个注意到了情况异常。
远距离也看得一清二楚。
露修拉全身都在微微发抖，拼命地抱紧自己。
她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双眼发出危险的真红光芒。
抱着自己的双手，手指也变得异样修长。
「喂……她好像饥渴得很厉害啊。好歹也是「真祖」啊……？就不能再稍微忍忍吗……？」
「具体情况我们不清楚，可这无疑是紧急情况。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不也不想弄出麻烦……可现在是迫不得已」
圣枪银之翼的光辉已经在艾露露手中闪现。
她躲在芽依身后，极力避人耳目——如果有必要，她会开枪。
「喂住手……你怎么想的！？」
「这是我该说的话。看她那样子还不明白吗……显然不是正常状态。饥渴的吸血鬼会怎样，你也很清楚吧！？」
「…………」
这是任何吸血鬼都无法逃脱的血之宿命。
当对血的渴求到达顶点，他们会丧失理性，化作吸食鲜血的野兽。
绯水焦急地看向露修拉——然后露出了笑容。
露修拉前面的选手朝她伸出手，传递着接力棒。
然后……露修拉接住了。
虽然她的手有些颤抖，可还是稳稳地接住了。
「……练习的成果这下不是出来了吗？」
「请不要在那感慨无关紧要的事了」
艾露露严厉地呵斥道，她身旁的芽依也是一脸严肃。
然而绯水没有管她们，转向同样跑完坐在附近的同学们说道。
「抱歉啦各位，末棒让我来吧。反正你们还没定下来吧？」
「诶～～？」
「这不太好吧？」
「虽然已经倒数第一确定了，可自暴自弃也…………」
「话说你肚子不疼了吗？」
……看来怨言纷纷啊。
自己在班级里的处境怎样自己清楚。
正当绯水不知如何是好时，背后某个声音帮了他一把。
「让红城君去吧」
转身望去，是玲奈。
她的右腿缠着绷带，微笑地说道。兰月正搀扶着她。
「这原本都是我的责任…………红城君，拜托了」
「……谢谢」
绯水接受了玲奈的请求，朝起跑线进发。
既然玲奈开口了，其他人也没有意见……默默地注视着绯水。
然后……露修拉来了。
虽说现在阳光强烈，可她跑得也实在太慢了。
她拼命和体内的冲动抗争，可也到达了极限。
毕竟绯水就在她眼前。
渴望之源的血液触手可及。
「绯水…………！」
这声呼唤的同时，露修拉舔了舔舌头。
她奔跑的速度也陡然上升。
手中的接力棒已经难以握住。
而另一只空着的手朝着渴求已久的血肉伸来。
芽依做好觉悟，让阳光在双眼中凝聚。
艾露露举起了枪。
兰月摆好了肉食猛兽一样的架势。
可绯水快人一步，在她们之前行动了起来。
他违反接力赛常规，迎着露修拉跑了过去。
然后为了不让她那可怕的样子被人看见——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她。
绯水主动把脖子伸向露修拉的嘴，让她吸血。
他一声不吭地默默承受着一切痛苦。
只是上前抱住了疲惫不堪而倒下的少女——在旁人眼中一定是这样。
全校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短暂得连瞬间都称不上的时间里，绯水在露修拉耳边呢喃。
「便当很好吃哦」
「…………！」
露修拉的眼中燃起了理性的光芒。
是因为绯水的话，还是因为绯水的血……一定是两种原因都有吧。
绯水的存在，总算挽救了露修拉濒临崩溃的精神。
「要说的话，也还是发展中阶段啦。老实说，煎蛋卷为啥变成那种模样，汉堡怎么是夹生的，实在让我匪夷所思」
「吵死、了……闭嘴…………」
露修拉用颤抖的声音抗议道。她的小手死死地抓住绯水的后背才不至于跌倒。
「可、可辛苦死我了呢…………被那个女人当成笨蛋，切到了手，还早起…………」
「我知道啦，知道啦。我的辛苦你也稍微明白点了吗？」
「吵死了…………反正、反正都是米拉露卡比较…………！」
「你比死掉的家伙更重要」
这句话让露修拉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气。
她已经眼泪盈眶。
无论哪个时代，甜言蜜语都是简单的速效药。
就算放在吸血鬼和人类之间……也是一样。
接力棒从露修拉手中滑落。
在摔到地面之前，绯水接住了它。
「抱歉，这家伙就拜托你了」
绯水轻轻推开露修拉，把她托付给兰月。
露修拉看上去有话要说，绯水故意无视她的视线，而是摸着自己的脖子。
血已经止住了。
可毕竟是不久之前还处于吸血鬼化的身体，贫血情况严重。
而刚才露修拉又不顾一切地吸了一通。
其实这副失血过多的身体只是站着也很吃力。
然而，正因为如此才能做平时做不到的事。
「Eli,Eli,LemaSabachthani…………！」
伴随着越来越响亮的心跳声，绯水吟唱着咒文。
他的脖子上浮现起形似荆棘的黑色纹样。
就算有其他学生看着也不必担心。
反正这一切很快便会在他们记忆中闪过。
与这副身体一起，在他们眼前飞驰而过。
反吸血鬼模式——发动。
瞬间，绯水的轮廓模糊了。
能以肉眼捕捉到他的身形的，只有露修拉她们，身为魔物的女性。
绯水以闪电般的速度在跑到上飞奔。
眼见着差距正在缩小。
原本大得令人绝望的差距，一眨眼的功夫便相差无几。
「好快……红城君太快了！！一下子就超过三个人！！」
广播里那个充满活力的声音正在实况转播着绯水的赛场英姿。
是希璃华从广播台夺过了话筒，激动地脸颊绯红。
实况报道之后，加油声此起彼伏，全校的视线都集中在绯水身上。
这样就好。
这样一来，没有人会记得露修拉刚才那一幕。
虽然这跟平凡的学生生活背道而驰——
「偶尔一次吧」
绯水叹了叹气，进入了最后的直线跑道。
跑在第一名的末棒选手就在前方，只有几米之遥。
「我知道这算犯规了，原谅我吧」
「终于还剩最后一个人了！红城君，你太棒了——！！」
绯水的速度一下子降低了。
另外全校的视线转而集中在希璃华身上。
她红着脸，回到原本学生会的位置上。
然后……就像紧绷的神经断线而减速的绯水。
不知何时，脖子上的纹样也消失不见。
「啊，果然不行啦」
留下这句遗言，绯水以正面倒下的姿势越过了终点线。
自然他是第二名。
「大笨蛋！都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没拿下第一！我的练习不都白费了吗！！」
「你别说了…………」
他已经没力气跟那个不讲理的露修拉争论。
如果不安静地让血液恢复，或者赶快输血，真的有生命危险。
「嘛…………算了，原谅你好了」
露修拉说着把绯水搂进怀里，用胸部紧紧夹住他的脑袋。
「啊！喂那是我的工作好吗！快闪开！！」
结果芽依也抱了过来。
被两对巨乳压迫可开不得玩笑，绯水只觉得意识远去。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惨了，大惨特惨。
不过，如果意识就这样远去那也死而无憾。
班上的同学，特别是男生们的视线满是杀气。
艾露露和兰月则是鄙夷的目光。
还有不知为何眼泪汪汪的玲奈。
最后是私情公用地特地拿着话筒叫喊着的希璃华“喂那边的！跑完了就赶快退场！”
「…………嘛，算啦。哎哟，血真的不够了耶…………」
「啊，喂，别睡！振作一点！」
在几分钟之后，绯水被抬到了保健室。
之后他接受了艾露露送来的输血，躺在病床上聆听闭幕式致辞。绯水的体育祭终于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