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御法

    道满语毕时,他们所在的冷泉院会馆早已陷入一片火海。

    冷泉院知悉了藤原家所隐瞒的真相,茫然地伫立著。

    「为了拯救大地生气枯竭,逐渐步入衰亡的这国家,非得要平息菅公才行...讨伐将门的理由也是因为如此...这些正是藤原家所隐瞒的真相阿...」

    「父亲大人,我们不需要这此等虞我诈的朝廷。若人民知晓大地生气逐渐枯竭,恐怕会掀起恐慌,朝廷将会被暴民所推翻,但也不能让所有的生命随著大地消逝。无论如何都要平息怨灵的话,应该由掌握至上权力的藤原家来执导才是,像纯友这样───或者是由甘于处在藤原家装饰立场的皇族──」

    「朱雀帝阿,若是...」

    「若造反以失败收场,藤原家与朝廷得已苟延残喘之时,朕将亲自化身为诅咒日本帝国的大怨灵」

    以朱雀帝的年纪,对冷泉院来说太过耀眼。

    那是何等的不按牌理出牌。

    何等的纯真。

    但冷泉院尚有诸事不明了。

    「革命战争时,纯友知晓了藤原家隐瞒的秘密,为了拯救世界,欲死而后己,成为晴明的式神,是因为他了解不存在平息菅公之外,还能拯救世人的方法。但芦屋道满,你阻止了他,结果导致将门与纯友哪一方都无法成为晴明的式神,与菅公同样化身成加害朝廷的怨灵是么?」

    道满默默颔首。

    「那为何菅公会化为怨灵呢?将门与纯友又如何封印在伏见稻荷的呢?」

    「是因为空蝉。他随著大地生气枯竭的同时,在高野山洞穴深处苏醒。空蝉帮助晴明将菅公封印在北野神社──再夺走将门与纯友的真名,使他们陷入沉眠」

    「空蝉?他是何许人也?」

    「使真言密教蓬勃发展的稀世天才术士,弘法大师空海。他预知到已经知晓大气生气即将枯竭,选择正面迎接难题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出现了。但即使稀世天才有如空海,肉体毁灭即等于死亡。无论如何潜心钻研仙术,也不可能像我与晴明那样可以驱使再生腐朽肉驱之术。所以他干涉了自己死后的未来,为了帮助晴明,将自己的肉体埋在高野山洞深处。因为脱离肉身之驱,成为魂魄,故为『空蝉』」

    「哦,原来是弘法大师阿」

    冷泉院低头念道,原来弘法大师为了护国,活跃于高野山的传说是真的。

    「但是此刻空蝉已经油尽灯枯,陷入长眠,成了真正的空壳了。先前出现在伏见稻荷,与光源氏一战的空蝉,只不过是过去空海的残影罢了。而现在纯友虽然被降伏在须磨,但将门却获得了拥有最强空之属性的灵物,成了完全体。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将门,胜负早已决定了」

    『没错,终于没有人能够降伏成为怨灵的我了。这无能的朝廷使我化为怨灵,已经没有守护其存在的价值了。这场胜负由道满拿下了。朝廷阿,此刻正是你灭亡的时候』

    将门飒爽来到。

    平将门有如阿修罗像,耸立在烧成废墟的御所迹上。

    与生前的他比起来还要巨大许多。

    手臂扣著失去意识的紫。

    道满看著那可怜的身形,不自觉地别开视线。

    「竟然狭持可爱的女孩子,岂有此理!就算是同性也不能轻易饶恕你,将门。别管僧兵了,把小紫给救出来!」

    正当藤原中将率领武士团包围巨人将门之时。

    「哦───!?帝阿,事出有因,我必须前去搭救若紫君,我和你们已是不共戴天之敌!」

    良源脸色一变,调头倒戈。

    「若,若紫君~~~我来了~!」

    良源所率领的僧兵们也一齐袭向将门。

    朱雀帝露出「这,这异样的斗志是怎么回事」的惊讶表情,已经和萝莉魂暴走的良源无法一决胜负了。

    将门所散发出的邪气,将武士团与僧兵一个个抛向空中。

    从熊熊燃烧的会馆里保护藤壶,并且朝著大陆飞奔而至的冷泉院一时之间想到一个起死回生的妙计:「把在北野成为怨灵的菅公给解放了。虽然菅公对朝廷与藤原家怀恨在心,但国难当前,相信他会为了众人挺身与将门一战才是」

    但只听得将门清亮的笑声响彻云霄。

    『菅公不会出现了』

    「什么?」

    『还不懂么?菅公不需等待汝等请求,早已动用浑身灵力阻止我进京了。我与菅公在天空进行殊死战许久──最后他的气与我相互融合。我可以将怨灵的气纳入自身,因此我成为当代最强的鬼了』

    「意思是化为灵魂,为这国家大地延续生机的菅公被你给吞噬了?」

    『没错,我们融为一体了。我将他从被封印在北野神社的千年孤寂中解放了。是我拯救了菅公』

    「怎会!菅公的力量竟若入你手里...不可能!」

    『这并非靠我一人完成。本来吸收了菅公强大的力量同时,我的身体会从内部遭到毁灭才是。但得到了拥有空之属性灵物的我是无懈可击的。那女孩将菅公的灵魂净化,并且与我身体融合』

    大地开始撼动。

    随即发生大地震。

    市区里所有建筑物接连倾倒。

    守护京城的叡山御坊与北野神社陷入熊熊火海。

    「朱雀帝阿,这样所有生命会危在旦夕的!」

    「父皇,生命并非如此脆弱,肯定能在毁灭中重新振作起来,不如说是聚集在京城的权贵,才是造成身分有别的元凶。这次要创造一个不论叛逆神、怪物或者怨灵,能让所有人平等生活的世界」

    「难道你认为在那种毁灭所有的世界里像老鼠一样胆颤心惊都要来得比现在好么?」

    「人要失去一切,才有办法创造正确的世界,父皇」

    「那只不过是傲慢罢了,不是你朱雀帝一人独断就能决定的事情!」

    虽然京城内的人在大街上东逃西窜,但地表剧烈摇晃,根本站不住身。

    「若就不出小紫,我救无颜面对源氏君了,但无论集合多少人类,都无法打倒大怨灵将门的!」

    藤原中将率领馀下的武士团,光要守护从崩坏的会馆里好不容易逃出的右大臣、左大臣一家,以及藤壶他们就已经尽全力了。

    「连那良源都葬身在瓦砾之下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若紫君──────!」

    「哎呀,不仅复活,还自己脱离瓦砾堆了,而且还化身成黑鬼样,到底那力量从哪来的」

    「唔哦哦哦哦哦,在救出若紫君前我是不会死的!安倍晴明跟光源氏到底在干什么!这可是我妹..不,可能成为我母亲的若紫所面临的大危机阿!」

    全身黑化的良源头上长角,嘴里冒出尖牙。

    「就算灵魂堕落至冥府魔道,我也一定要救出若紫君!」

    「原来如此,这就是超越菅公怨念的烦恼之力阿,阿弥陀佛」

    在激烈摇晃的大地上,将在叡山积蓄的法力全部释放,化为鬼身的良源与将门的战斗一触即发,京城的崩坏又一口气加速许多。

    「良源大人化为恶鬼了」「那份动机不纯要比将门公还要棘手许多阿」

    连逃跑的京城民众也对他畏惧三分。

    藤原中将注意到良源这家伙,不论京城毁灭也好,或是我方全灭也好,只要能救出小紫就行的想法,不禁惊呼出声。

    「晴明,快点赶到阿!」

    「看样子晴明还没到,就由我贺茂保宪先行萨爽参战!」

    不喜降伏怨零的贺茂保宪站立于藤原中将身旁,将护符往良源额头上扔去。

    「啥...?我刚刚干了什么事?」

    「良源,别爆发你的紫爱失了理智,你从上空,我从底下同时夹击将门」

    「上下齐手阿..」

    「那惊人邪气化为无形坚壁守护著将门,所以物理攻击是无效的,所以要同时从上下削去附在将门身上的邪气。邪气肯定只能集中在一处,你我一齐削去邪气,肯定能为上或下做出一个突破口!」

    「了解!现在不是密教与阴阳道对峙的时候了,若救不出怜爱的若紫君,这世界就有如黑暗一般,将门必须死!」

    「唉...本来这应该是晴明的工作才是...若邪气坚壁打破的话,就请藤原中将率领武士团集中攻击吧,上了!」

    「嗯,放心交给我」

    贺茂保宪的紧急参战让良源取回理智,将门如何顽强也只能看著邪气渐渐驱散,向后方倒退。

    「起效果了,邪气层愈来愈薄了!喝阿───若紫君,我来了!」

    「一介人类竟然凭著对幼女的执念就能化为恶鬼──我绝对不想跟他为敌」

    「这就是在叡山日夜压抑苦撑所造就的法力!对幼儿那不求回馈的爱───超越人类────!」

    「有点不明所以,不过也太恶心了吧」

    「哦~良源突破的将门头上那看不见的障壁了!」

    但是...。

    良源与贺茂保宪死命将邪气障壁打穿一个洞的瞬间。

    将门怀里抱著的紫睁开了眼睛。

    然后用细微的声音说道。

    『谁都...无法穿越这壁,进到里面』

    就在紫说话的同时。

    「骗人,死命削减的邪气...竟然一瞬间就恢复原状了!?」

    不断朝著将门逼近的贺茂保宪与良源,再次被将门的邪气推开。

    「那孩子跟源氏君一样同属空属性的式神。源氏君的能力是吸收邪气,那孩子也有能净化菅公怨念的强大能力对吧?那为何将门的邪气会回复呢?」

    「若净化怨念的力量反其道而行的话,就会变成增生邪气的力量了吧?」

    藤原中将的推测十之八九是正确的。

    「没错...虽然不想如此利用她...但为时已晚了。小紫心中的黑暗部分,已经和将门的灵魂相互呼应了」

    「将门的邪气是利用空属性灵物的力量无限增生,你们已经不可能接近将门,一切都结束了」

    芦屋道满与朱雀帝走近将门脚下……

    但连那两人都无法跨越将门所张开的邪气结界。

    「若紫的心智被将门控制住了是么!?将门你这混蛋,就算同为女儿身,我也无法原谅你───!」

    良源怒发冲冠,数次朝著将门突进,但都接连遭到将门怀中的紫增殖邪气给挡住。

    「若紫君阿,你心里竟然有如此巨大的阴影!烦恼事的话丢给我良源就行了!」

    「还不快住手,良源,你愈攻击,将门的邪气层愈厚。现在那孩子不想让任何人接近他,特别是你这家伙,只会起反效果而已」

    「你说什么~?真令人绝望,我要出家远离尘嚣!...遭了,我早已经出家,已经无处可逃了!」

    「给我冷静一点」

    冷泉院处在持续摇晃的大地上,一边接受溃不成军的武士团保护,掩面沉思。

    「无限增殖邪气的力量阿...几乎接近无敌了。连菅公都与将门融为一体...也就代表著不管将门是否大闹京城,失去御灵的这个国家注定不久后将走上灭亡路」

    「我的叫喊也起不了效果,主人~...」

    猫玉飘在藤壶的头上不断对著紫喊话,但无论如何也无法传达到身在将门邪气内的她。

    在这近乎绝望的局势里──。

    藤壶露出满心期待的表情,手往天指。

    「大家请看天空,源氏君归来了」

    光还活著。

    她与晴明牵著手,从将门头上笔直降落。

    将门的脚边有葵、六条、明石以及入道父女架著牛车急奔而至。

    「喂,为何小紫会堕入黑暗?」

    「好啦,快点用破魔弓打破结界~从地上掩护源氏君~」

    「为什么我会落得输血给光源氏的下场...阿阿阿~想到那男的身体里流著我的血..猥亵、真猥亵!」

    「明石阿,我本来梦想著已你跟源氏君可以产下救世主,但我错了。不是你生下源氏君的孩子,而是透过输送你的血液给他,使他自身化身成为救世主」

    「你说什么!?那我穿著男装到底有什么意义,臭章鱼老爸!」

    「等等儿子,正是因为你穿著男装守住了少女的贞节,才能使濒死的源氏君起死回生阿!若你的纯血拈污了,源氏君早就因你而死...喂,别伸触手过来阿」

    「管你是少女还是人妻,给我去死!」

    「源氏君与我的儿子明石,两个人类的相遇是否会诞生救世主...又是否能够已人类的力量除去强大的院灵呢...」

    明石看著父亲向著那道光影诚心祈祷的姿态,停下了殴打的手。

    「老爸...」

    「光,我放手啰,只有你能够救出紫了」

    晴明将光往前送去。

    光不发一语,直直地往将门头上降落。

    瞬间──混和了晴明与明石血脉,与「这个世界」相互融合的光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光取回了那段应该被永远封印的记忆。

    那段不愿承认其存在的过去。

    无法轻饶的诅咒。

    光马上就注意到了,紫也因为被将门掳走时,跟自己一样取回了记忆,所以才会呼应将门的怨念使邪气无限增生。

    「将门原先就没有要毁灭这个国家的意思。遭人暗算成为愿灵的瞬间知晓了菅公本意的将门,决定成为晴明的式神拯救世界,但愿望没有实现──所以将门魂魄的一角那仅存的一点邪念,就在将门化身为怨灵的瞬间开不断增殖──增殖的邪气最后取代了将门自身的想法,而邪气现在正侵蚀著被将门掌握的紫,而且邪气更因为紫的力量不断增生,将门已经无法凭自身的意识控制邪气与怨念了!」

    将门的邪气将紫封印在心底的疙瘩给解放,正是这疙瘩造成无限增殖的主因。

    回忆起自身过去,以及诅咒的光,已经能够用心眼清楚观察这怨灵跋扈的平安京其真实的姿态了。

    连晴明、道满、将门、朱雀帝、隐瞒大地生气即将枯竭一事的藤原左大臣、最强的言灵使六条也无法知道的秘密,光正透过心眼看著。

    但现在必须救出因为与将门邪气共鸣,而陷入无限增殖怨念这恶性循环的紫。

    「我和紫约好了,一定会将找到她,并且救她出来」

    『不准接近我!』

    陷入疯狂的将门将红火球的邪气不断扔向光。

    光举起手,用手掌就挡住邪气。

    不论邪气如何施放,怨念全部都被光的手掌吸收,使火球不知飞向何处。

    「我不能像紫一样净化邪气,将它消灭,但我可以让他飞向其他地方」

    光伸出手指,碰触将门在头上展开的邪气障壁。

    障壁应声粉碎,光一口气朝著将门逼近。

    正确来说是朝著将门怀里的紫。

    愈接近将门,邪气所施予的压力也就愈大。

    全身好似血脉喷张。

    紫与将门产生的黝黑邪气不断增生──。

    而光手掌的吸收速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旁看来,这是一场接近绝望且无谋的战斗。

    但晴明、葵、良源一群人还是尽全力支援光的战斗。

    明石入道心想:阿...这就是住吉明神是吗...非也,或许神明指得正是为了拯救世界不惜牺牲自我的人类吧。

    「别接近我,光...」

    紫像个人偶毫无表情,一动也不动地开口说道。

    「我已经决定不让任何人接近我的世界」

    光全身皮肤渗出血来,微笑以对。

    「这可不成,因为我们已经约好了」

    「那约定已经不算数了,别过来!光,你会死的!」

    「你是绝对不会杀我的」

    「我已经不能抑制自己了!」

    光伸出去的手指,碰到了紫的头发马尾。

    瞬时,两人记忆开始交错。

    在紫遇难,让光救出来之后──。

    地点在横滨未来的高楼大厦。

    紫的母亲、桐子、与光的亲戚在朝比奈家召开紧急会议。

    不能参加会议的紫,来到了隔壁光的房间。

    「是召开什么会议呀,光?」

    「不晓得,我的亲戚与桐子小姐聚集起来,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会不会只是过来寒暄一下而已呢?我们出去看看大海,等他们结束吧」

    「好阿」

    两人走出阳台。

    这栋大厦的阳台,可以将横滨湾的景色尽收眼底。

    南边是山下公园、神户港塔、山手丘。

    东边的海上耸立著横滨海湾大桥。

    沿岸大厦林立,按里来说像今天这样的强风,应该是没办法走出阳台才是。

    而且还降下大雨,能见度十分恶劣。

    映照天空乌云密布的大海,与晴天时不同,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热爱冒险的紫却任由马尾随著强风飘逸,露出十分兴奋的表情。

    看著即使遇难也学不乖的他,光叹了口气。

    这时,不幸的偶然发生了。

    在隔壁客厅开著会议的桐子与光的亲戚,以「那孩子好奇心太旺盛了」「我们的对话说不定会让他们贴著墙壁听到」的理由,走出客厅来到强风吹拂的阳台。

    他们的对话,隔著一块板子,传到了人在隔壁阳台的光与紫的耳里。

    『透过这次小紫失踪的报导,我才知道...』

    『桐子小姐,你跟我们已经我们约定好不再接近水原家才是』

    『这点我非常抱歉,但是...』

    『光他失去双亲,十分地痛苦。我不忍心,所以也搬近同栋公寓里...』

    『你是光的亲母,会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和我们水原家协议之时,就已经决定你不能再去见他了』

    『我认为...必须要有人陪在他的身边...只要我不表明我生母的身分就行了』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对于曾是过去平将门宫末裔,横滨首屈一指的水原家来说,本家的明门子弟光,其实是与情人产下的孩子这事实,是绝对不能公开的大丑闻』

    『好啦好啦...不过不曾对我们敞开心防的他,其实也挺亲近桐子小姐的』

    『他能和小紫相处融洽是件好事...毕竟是同个母亲的亲兄妹』

    『就算不知道真相,也能很投合呢』

    『果然是兄妹阿』

    『但今后绝对不可透漏真相给光知道』

    『若是让他察觉了,就驱逐你们母女离开横滨』

    『要是我们愿意的话,也可以流放你们到国外』

    『这样的话你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不论是你,或是小紫』

    『我发誓,直到死去,我都不会泄漏真相...』

    封印这段绝对不能想起的记忆,是光呢,还是紫呢?

    将这段不能忘记的诅咒给解除的,是光的力量,亦或是紫的力量呢?

    光抓著紫的马尾。

    邪气障壁被突破的将门,意识与怀中的紫同化了。

    将门伫立在原地,文风不动。

    紫那本来应该在当时爆发的感情,以及被封印了许多年的心情,瞬间冲上心头。

    「光,要是我们没有见面就好了」

    光想起两人的初恋,只维持了一天就结束了。

    且终于理解到,从订下不论何时都要前去迎接她的诅咒那日起,光就永远没办法前去迎接紫了。

    也理解到,就算贯穿了将门的邪气、碰到的紫的头发,他也没办法抱著她离开。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究竟要往何处前进,惧怕著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结果造就了空洞的自己,四处找寻能够填补空隙的东西。我不能去找出这病因的正解)

    欲对紫说的话顿时说不出口。

    「约好的,我来接你了」

    勉强逼迫自己说了出口。

    「但是,我们已经打破跟母亲的约定了,我们不能再相见了,再见了,光」

    光心想:我们那时早已结束的初恋,你一直欺骗自己,直到现在是吗。

    那时,我们应该要相拥而泣才对。

    尤其是你──。

    但是发出声音的话,桐子小姐他们就会察觉我们知道这个秘密了。

    所以──。

    只能将知道真相的的这诅咒,扳起佯装成不知道的脸孔,继续过著生活。

    不是紫欺骗我,也不是我欺骗了她,而是两人希望如此。

    但是...。

    我们必须要面对现实了。

    不能再继续互相欺瞒下去了。

    「那种约定不用去遵守,我想一直待在你的身边」

    光将紫的头抱近怀里。

    但紫的声音却十分冷淡无情。

    「是作为我的兄长...对吧?我渴求的不是身为兄长的你...」

    将门像是呼应紫的声音般,大声咆啸,且放出大量邪气。

    大地的震动加剧。

    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站起身子。

    「整个平安京即将毁灭,但这不是朕所期望的结局。这样根本无法获得重生,有的只是丧失与绝望而已,这样下去世界会完蛋的」

    连受到道满结界保护的的朱雀帝,也只是脸色苍白,不停地全身发颤。

    「总觉得我能理解为什么藤原纯友会在最后一刻改变态度,停止推翻朝廷了,道满。没办法将那女孩从将门手中救出来吗?」

    「小紫...」

    道满对于紫卷入争端感到十分懊悔。

    但同时也理解到,能导致这结局也是因为紫的魂魄驱使将门他们的邪念靠近所产生的一种必然的结果。

    「只有光源氏能拯救小紫,但是...」

    但是不论光源氏不论怎么做都无法拯救小紫,愈是想救她,那孩子只会更加陷入绝望。

    到满正想开口时,却突然噤声不作。

    因为他注意到要是说出声音的瞬间,语言将会化为言灵的力量。

    「拜托你了,道满。朕不想让让女孩背上毁灭京城的罪孽,那本来应是由朕所背负的东西」

    「我与晴明、明石他们不论如何使用氏神与法术,都无法将现在的将门与小紫恢复原样。那道邪气障壁只有光源氏有办法突破。」

    「为何他有办法突破?」

    (主要是吸收邪气的式神之力,其中更重要的是──他是和小紫共享黑暗的人。但光源氏愈是想要从黑暗解救出那孩子,愈是替她著想,只会落得反效果,而且不论我们从外面施展任何法术,都会被那非比寻常的邪气给阻挡。我们已经没有任何....)

    这时,道满注意到还有一个办法。

    对了。

    为何自己会迟疑不将「束手无策」给说出嘴呢?

    那是因为语言会化为言灵。

    进而成为诅咒。

    也就是说──。

    「用声音形成的言灵,就能传近小紫的耳裡了!」

    道满大喊的同时,晴明也已经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没错,若有高强的言灵使,就能支援光了!」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就是轮到我出场的时候了~」

    六条拨开绝望的众人,挺身冲进将门的脚边。

    「六条怎么人跟平常一般没两样似的...真厉害」

    众人不禁赞叹。

    「我平常就已经感到十分绝望,早就不会再有更大的打击影响我了~哼哼」

    看著这对兄妹恋情以悲剧告终,六条似乎正在不断进行各种幻想,露出一抹微笑。

    只见六条嘴角轻扬,执笔在簿子上行云流水地开始书写。

    「标题是『源氏物语『若紫篇』」

    源氏物语──在六条脑子里快速建构的故事交织而成,令人赞不绝口的恋爱小说。

    主角是现实世界存在的水源光,也就是光源氏。

    当然,在六条的主观设定上,他是比起真人还要帅气5000%的超级高富帅。

    光源氏的身边有著爱管闲事的妻子葵以及拥有「才色兼备,男人只能远观不可亵玩」这逆天设定的六条本人华丽登场。

    故事围绕著光源氏进行著现实充才有的恋爱争夺。

    若是认识现实六条(令人赞不绝口的单身家里蹲)的人来看这故事,肯定是鼻头一酸,伤心不已。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安倍晴明没有作为六条的提拔人在故事里登场。

    或许是因为晴明将光作为氏神使唤,六条只要一写到他的事情就来气,所以才忽略的吧?

    另外,作品里光源氏与藤原中将的关系十分暧昧这点,就可以佐证环绕著六条无可救药的单身灵气吧。

    「唔,真令人动容,虽然现实是绝对无法厮守终生的兄妹,但只少在我的故事里,让你们化为连理枝吧──」

    六条眼角泛泪,想著紫的遭遇,开始创作故事。

    故事的一开始诉说著伤心得病,厌世的光源氏,与十岁左右的紫相会──。

    见两名女官静坐,童侍女奔跑嬉戏。其中有名身著白底黄边服饰,十岁左右的幼女急步趋前,其面貌之成熟,与同龄相比自是出类拔萃,发型如扇,颜面赤红,双手掩面伫立原地。

    尼君※容貌年轻,如孩童般稚嫩。抬起头来开口说道:「怎么,与童侍女吵架了?」(尼君:对身分显贵的女性用的尊称)

    女孩面露沮丧,说道:「犬君放走雀之子了,我都把他关近笼子里了说」

    化为黑鬼的良源泪流满面,双膝跪地,说道:「『犬君放走雀之子了』...真是可爱,阿...我永远不会忘记与你邂逅的那天,若紫君──!」说完就变回人形了。

    另外一方面,猫玉吼道:「为什么服侍主人的随从名字叫犬呢,应该是猫才对!」

    六条所描绘的光源氏,在与年幼的紫的邂逅中,彷佛见到了素未谋面的母亲身影。

    端正的容颜,眉毛轻挑,上疏的头发与脸型都流露出惹人怜爱的气息。

    源氏目不转睛,说道:「真想看他长大成人」

    她和自己十分景仰的藤壶十分相似,每当目光移向她时,都感到十分悲伤。

    晴明露出「一直强调幼小幼小,说得好像光是变态一样」的不满,但被六条以「因为那是小紫的卖点嘛」的原因给轻描淡写地带过。

    「阿,对了明石,我在故事里加一些『明石的海一片蔚蓝~』『明石出产美少女哦~』之类的台词为明石篇下扶笔吧」

    「不必,你要是擅自把我安插进光源氏的恋人,我就诅咒你」

    在光怀中的紫,表情开始变化了。

    代表六条富言灵的故事开始影响了他。

    六条继续执笔,谱出光源氏将被父亲冷落,无所适从的紫强硬地带到自家后的故事。

    「等等六条,你说光凭蛮力诱拐女孩?都给你写成像变态一样了」

    「就算世人如此评论,但两人的邂逅终究是命运使然,是段身分、年龄有别的纯爱故事阿~」

    「忍耐,我要忍耐...不过要是我站在源氏的立场听这段故事,就好像有获得救赎的感觉...赶快继续吧」

    良源让抗议的晴明住嘴,催促六条继续下去。

    这就是言灵的力量。

    在现实不能交往的两人,透过言灵『源氏物语』的世界跨越兄妹的立场,作为一对夫妇携手偕老。

    光源氏闯进紫所居住的会馆,欲强硬地带走她。

    带走外表仅仅不过十岁的小女孩。

    「怎么办,风声愈传愈广了,不过女子与男人私奔的事情也时有耳闻,且被父皇发现了也不好交代」

    君烦恼许久,但若放过这机会,肯定会后悔莫及。

    所以他决定趁天黑逃走。

    角色虽是六条内心所妄想的光源氏,但当事者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六条一脸得意,表情彷诉说著「不这么写的话,读者就不容易将情感带入」的样子。

    良源在一旁大喊:「这种伪善行为怎样都好,快点把她给救出来!」

    「爱就是要不顾一切得到手,光源氏就是这么嘴巴念著这台词,把小紫给拐走的~」

    君睡得十分香甜,感觉被人抱起,睁开眼睛,睡迷糊了以为是父皇前来。

    君将头发盘起。

    「我作为父皇的使者前来此处」

    听见声音,终于知道自己认错人,又是惊讶又是羞愧。

    对方说道:「真惭愧,我的心情跟你一样」,说完顺势要走出门外。

    大辅※与保母少納言※在一旁不明所以。(大辅、少納言:日本官名)

    光源氏(完完全全的罪犯)将熟睡的紫抱起,无视众人,将紫带到自己的牛车上去。

    若君感到害怕,不断颤抖著身子,但并没有哭泣。

    「我想跟保母睡」

    声音听来十分稚嫩。

    「从今以后你就不能跟保母睡啰」

    说完,若君不断哭泣,最后睡著了。

    「鬼畜!光源氏真鬼畜~!...被诱拐监禁而不断恐惧发抖的幼女好可爱~欸嘿嘿...」

    六条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渐渐无法抽身了。

    故事也明显渐渐变成性犯罪者的日记了。

    「给我等会,紫的眼睛这下变得更加无神,这不成了反效果吗!」

    晴明慌张地将六条拉回现实。

    「那个,六条...我这个作为光正妻的人什么时候才会登场?」

    「阿~爱吃醋的小葵一出场就被我咒杀了~」

    「你说什么~~~~~!这不吉祥的展开不是取消了吗!」

    「最后还是采用了。因为正妻不死,小紫跟源氏君就不能结婚啦~嘿嘿」

    「你这女的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故事里小紫必须成为源氏的妻子,正妻还活著的话会捣乱剧情嘛」

    「我绝对不允许故事如此展开!我命令你,再次让我在故事里登场!」

    「别来打扰我行不,我得聚精会神使用言灵的力量才行」

    「那是妄想的力量吧!」

    「住手,葵,现在不要打扰她!不好,紫的黑化已经...」

    拯救这危机的勇者,其名──。

    「幼女被男子狭持的地方也描写得太过现实了吧,要逗若紫君发笑才行阿!而且光源氏称赞若紫君的台词根本不够!嗯~!这边改这样,然后这样写....」

    叫做良源。

    忿忿不平的良源拿起笔,抢过簿子开始书写。

    内容描写因紫而受到治愈的光源氏,极力称赞她的可爱纯真。

    与狡猾善变,纷争不断,令人气恼的大人不同,是位可爱纯真的女孩。

    若自己有女儿如他这般年纪,不太可能与自己平起平坐、且睡在一块吧。

    让人觉得真是位与众不同的小姑娘。

    将良源的这篇文章透露出的真心话翻译过来就是「女人就好耍小伎俩,睡过一晚就想永远束缚你,嫉妒心重,又爱吵架,和我心目中的理想相去甚远,不要也罢。而亲爱的若紫与人偶嬉戏的样子才是我的幸福,就算是亲女儿,到了十岁也不能抱著睡觉...不如说是不愿意让你抱著睡。阿阿,能和若紫君这样与众不同且天真无邪的人生活在一起,我真是幸福阿!我徘徊不定的魂魄得到了救赎!」

    前半以「狡猾」「令人气恼」全盘否定与成熟女人的恋爱,后半以「就这点来说,天真无邪的幼女最棒了!」将紫给捧了上天。

    六条所描绘的光源氏是十分有人气到令人作呕的花花公子。

    就算嘴巴裂开也绝对不可能将这种吹捧萝莉的台词说出口。

    但被良源这么一横,角色的属性瞬间崩坏。

    光源开口说道:「就算不能成为恋人,我们也能在一起的!我们是兄妹,绝对不让其他人打搅我们」

    「其他人?即使水原家的那些可怕的人过来也是?」

    「没错,没有人能打搅我们,我跟你保证。回到横滨之后,我们就公开宣示,桐子小姐、我以及你三个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光...」

    「若是你没有将我带出外面的话,相信我现在一定还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所以──」

    光摸摸紫的头说道──所以这次换我将你带出这道障壁的外面了。

    「这是我们约好的」

    将门的手腕不再使劲。

    光抱著紫,远离将门身边。

    「唔,虽然不甘心,但亲哥哥摸妹妹的头也是合情合理...不如说这是一个好机会!」

    良源斗志燃起熊熊圣火,嘴里念念有词。

    「那个...我现在要开始写光源氏袭击熟睡的紫,夺去其处女的情爱场面啰~灵感源源不绝过来了~」

    「六条!那种东西不必写!」

    「要是你胆敢拈污小紫,那怕只是妄想,我都会宰掉你!」

    「敢让我登场的话我也宰了你!给我去掉明石篇的扶笔!」

    「怎样都好啦,赶快让我这个正室复活!」

    但──。

    事情还没有结束。

    巨人将门身上依旧缠著由紫所增幅的邪气,耸立在都心之中。

    而将门的愤怒,比起方才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听好,我的家人全因朝敌※而死,因为藤原家的阴谋──吾妹与其他人遭到奸杀──这愤怒不是你们能够平息的!』(朝敌:在日本各个时代中,为了主张自己的正当性而批评政敌,于是称对方为朝敌)

    不好,将门一家在坂东之战时被屠杀殆尽,此举无疑是火上加油

    待晴明察觉时,将门的巨大身躯早已缠上熊熊火焰。

    『晴明,这次你阻止得了我么?不可能!空蝉已经不会醒了,我要毁了整个京都!』

    将门的怨念,就在光救出紫的同时,想起无可取代的家人被朝廷军杀死的怨愤,开始不断增幅。

    事态更加恶化──将门已经茁壮到不是阴阳师同心协力就有办法打倒的大怨灵了。

    「光...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了,他将附近怨灵的怨念都集于一身,我也无法阻止他了,还可能被捲进他的怨念之中...

    「紫,我是不会放弃的。只要能将我所看见的东西传给晴明,一定能够找到办法」

    光将自己的手掌,与晴明的手掌贴在一起。

    「晴明,我将至今为止所见到的东西传给你,收下吧」

    「等一下,光,别突然灌输意识到少女的脑袋里!」

    「没时间用嘴巴说明了,全部收下吧!」

    「光,你在干什么?别趁乱污染小晴好吗?」

    「不是这样的啦,我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只要传达给晴明知道,她就一定可以找出降扶将门的方法!」

    光使自己的心与波长与晴明一致,将自己濒死时所「见」到的影像全部传输给晴明。

    光与晴明的意识开始共鸣时,晴明就能将光的意识化为自己的意识──晴明就能透过眼睛,看到光所描绘的情景。

    拥有安倍晴明、以及明石这两位空之式神的血,且并没有被血液的力量夺去生命的光,其知觉已经超越的人类的范畴。

    现在光眼睛所及,即是这世界万物的真实构造。

    不论是天。

    还是云。

    或者汪洋大海。

    不过光看得见构成「天」「云」「海」存在的要素,「诅咒」。

    也就是,他能用原子与分子的形式来解析诅咒的本质。

    这是继承异形之物与神之血,以及以智慧支配世界构造,并将阴阳道修炼到极致的晴明与道满所做不到的事情。

    也就是将构成世界万物的「诅咒」,解析其真面目的能力。

    这也是集贺茂家系与播磨家系两大阴阳道于一身的光诞生之时,才有办法完成的奇蹟。

    而映在接受光意识的晴明,映在其眼网膜上的是,「言灵」。

    体积虽小,但数量却十分庞大的「言灵」互相交错,构成了世界万物的诅咒──空气、物质、液体、热、气、生命。

    晴明也透过双眼看见了自身由无限的言灵所构成的诅咒。

    诅咒的真面目是「真名」。

    性质。

    感情。

    记忆。

    过去。

    梦。

    现在。

    未来。

    怨念。

    嫉妒。

    愤怒。

    特性。

    属性。

    憎恨。

    爱情。

    希望。

    悲伤。

    绝望。

    快乐。

    痛苦。

    无数个名为安倍晴明的诅咒,其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捏造成形,进而诞生安倍晴明这生命体。

    晴明难掩惊讶表情,他愈是惊讶,其创造的言零里,包含「惊愕」、「冲击」、「领悟」、「真相」成分的言灵就生产得越快。

    「六条曾经咏唱的圣书什么的是这样写的:『先有语言,语言与神同在,进而化为神』...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阿」

    最先看到世界真实构造的光,并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精通阴阳道的晴明凭直觉马上理解其含意。

    「『语言最先与神同在,万物皆由其构成,无一例外』六条从西方带回来的圣书,里面的内容并不是言灵使才能施展的言灵术,而是这个世界的真相,这世界是由名为「语言」的诅咒所建构起来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世界是由阴阳两极相生而成的」

    芦屋道满立即否定了晴明。

    「所谓阳,有形也,皆有实体,所谓阴,无形也,气与咒皆属此物。阴阳道的根本,就是操作阴阳两极──」

    「我懂了,道满。这个世界,整个都是由『阳』之世界所产生的阴影」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虚伪的世界?」

    「也不尽然,有实体的阳之世界存在于某处,而充满在阳之世界的言灵,以及诅咒产生的黑暗,就是我们存在的这个『阴』之世界。世上先有语言,语言没有形体,但可以创造一整个世界」

    所以对于这个世界的生命而言,真名是重要的存在,言灵也拥有庞大的力量,因此将真名改为怪物的名字,人也会跟著化为怪物。

    晴明如此断言。

    「在光诞生的这个世界,其真实面貌──『阳』才是这个世界的根本,『无阳』的世界恰好相反,『阴』与言灵,才是构成这世界的元素」

    晴明缓缓走向将门。

    将门所释放的邪气,已经无法对晴明起任何作用。

    眼前这片邪气海对晴明来说不过是「怨」构成的言语集合体罢了。

    「『言语有命,造就其光』」

    六条大声抗议晴明偷走自己的绝活,但晴明依旧站在将门释放的邪气里持续念咒。

    邪气一碰到晴明的身体就消失无踪。

    形成邪气,带有「怨」的言语,都无法污染晴明。

    在怨气到达晴明心智前,就因晴明所念的「光」言语给消灭了。

    「『幽暗引清光,其光胜幽暗』」

    晴明一边念咒,一边逼近将门。

    将门向晴明问道。

    『安倍晴明阿,难不成你认为存在于这世界的一切都是虚伪的,这世界的生命不过是黄粱一梦么?难不成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场玩笑话,一点价值也没有么?』

    「若光所过来的那世界称为阳世的话,那这成为阳世阴影的世界就叫阴世,而我安被晴明,就是一个与阳世相异,在阴世是个有如阳世影子般的存在」

    晴明微笑答道。

    「『难不成我也是阳世的影子?生活在这土地上的人民,以及怨灵的苦恼、藤原家的跋扈,全部都是阳世的影子在白云上所演出的一段皮影戏吗?』」

    「不尽然是,将门。就算儿子继承了双亲的血统与诅咒,与双亲还是不同人,不论是阳世还是阴世,生命就是生命,悲伤、愤怒等感情是一样的,无论是否有实体,都无法分出优劣。我是活在这世界上的人,我的心也系在这块土地上,像场梦,却又不是梦。即使知道这里只是由言灵所构成的虚幻世界,我还是要守护它」

    『无论如何都要降服我就是了』

    「没错,若这世界不是虚假的,那们结论很清楚,就是必须要降服你」

    『晴名阿,正是因为这世界不是虚假的,那就更需要净化怨灵们的怨气才是。家人被杀一事,我能忍,但为了净化这世界无数怨灵的怨念,我必须挺身而出,毁灭世界──我的工作就是大肆破坏!』

    「没错,将门,若晴名所言非虚,只要这个世界多存在一刻,怨灵与灵魂都不会消失!」

    芦屋道满不知何时站立上将门的肩上。

    「小道,没人会端出茶泡饭※给你的,快点回来!」(茶泡饭:京都方言,比喻造访人家时,若对方询问是否需要茶泡饭时,即有催促客人回家之意)

    「抱歉,小紫,这世界完蛋了,不过我不希望你死在这,一起回到原先的世界吧」

    「唔,被小道端出茶泡饭来了...」

    虽然紫努力呼喊,但道满心意已决,决意与晴明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终于了解为何大地会枯竭,为何需要生灵来补充生气了。就算减少浪费生气的京都人也无法解决问题。因为这世界没有实体,全由生气所创造而成的不安定的世界,所以只要这世界存在著,就会不断消耗生气!」

    「所以就算藤原家与朝廷毁灭,也必须要有人化为生灵补充生气,才能延续这世界的生命,使得无法升天的灵魂永久受到迫害!」

    道满做出最终结论。

    「看样子真是这样,道满。反过来说,在这言灵至上的阴世里,怨灵与生灵的力量要比存在于阳世的力量强上许多。我和你那身强悍的力量,以及能够学会在灵气不散的状况下永保青春肉体的能力,都是阴世的缘故吧」

    晴明更进一步向前,往将门逼近。

    「或许我的母亲早已隐隐约约察觉到这真相」

    「别在我面前提到葛叶姬!那家伙要是不跟纯友说些多馀的话,纯友也不致于化为怨灵!该化为生灵的不是纯友,而是身为那家伙女儿的你!」

    「你说的对,但现在我必须降服将门,不能继续让他在这世界肆意破坏了」

    晴明看见了。

    将门所放出的邪气──无数个包含「怨」的言语不断地侵蚀大地与天空,用言语好不容易建构起的无数现象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消逝。

    光、紫、明石、六条他们虽然不断驱散邪气,但将门早已将紫的能力──无限增殖邪气的力量复制到自己体内了。

    将门之名已不再是指个人,而是集所有无法升天之灵、怨灵、怪物、妖怪的怨气于一身的集合体了。

    将门生前不惜将自身献给在坂东无法升天的灵魂。

    现在的他已经作为怨灵觉醒,成了完整的怨灵。

    这世界所存在的无数怨念,集中于将门的身体里。

    「不在此处降服将门,这阴世会荡然无存的」

    晴名露出焦急的神情,指出时机未到。

    「休想得逞!」

    芦屋道满从将门肩上一跃,朝向晴名冲来。

    「道满,快住手!纯友与将门期望的结果,不该如此空虚!应该让将门从怨灵集合体的宿命中解放出来!」

    但朱雀帝的声音并未传到道满耳里。

    「我心意已决,朱雀,我要终结掉这个世界!若无法创造一个没有怨灵与生灵的世界,若生命的诞生终究只是造成污秽与怨念的话,那就只好把这个世界完全毁灭掉了!」

    「或许生命的诞生即代表污秽之物,但怨念肯定是可以净化的!」

    「晴明!你我两人论点早已是平行线」

    「道满,我不再迷惘了」

    晴明跟著纵身一跃。

    芦屋道满与安倍晴明的距离一口气缩小。

    两人深知,这将是最后一次的冲突。

    就在两人身体即将对撞的瞬间。

    「不行!大家是朋友,不可以做这事晴───!」

    突然有个少女冷不防窜入两人中间。

    是紫。

    紫瞬间移动的速度,连原先抱著她的光都看不清。

    她张开双手,隔开晴明与道满。

    「什么!?」

    「不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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