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子骑狗

    『……春海?』

    我正在回忆出发前在新稻叶墓园里的对话,突然被九郎的声音唤回来。

    『你怎么在发呆?』

    『喔,没有啦,没什么事。』

    抬头一看,一只乌鸦——姬萩九郎——正从上方望着我。

    『你看,岛已经看得见了,再五分钟就到达。』

    九郎用鸟喙指着,游艇前进的方向看得见一块从海中高高突起的岩块。

    这座岛的名字叫岩黑岛,俗称监狱岛。

    就像一堆乱石从海底堆积而出似的,形状十分粗陋,不易攀爬的岩壁仿佛很排斥外人来访,给人一种威胁感;岛屿四周环绕着乱流,从我们离开新稻叶的港口就一直跟在旁边的海鸟,如今一只也看不见。这座岛恍如与世隔绝,包围在寂静之中。在这片宁静的海洋上,游艇平安地前进。

    驾驶游艇来这里的,是秋月真岸的黑衣队成员之一,听说他是驾験的专家,任何有引擎的交通工具都很擅长。他的工夫确实很到家,所以这一路走得非常平顺。

    秋月真岸的黑衣队以责任编辑佛坂大门为首,为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遵行秋月真岸的命令,成员囊括各领域的专家、好汉、精英。她聚集一群人,而且把这些人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和什么都要自己学习、自己体验、自己实行的夏野是截然不同的作风。

    因为游艇能载的人数有限,所以一起前往小岛的黑衣队不像昨天那么庞大,只有十几人。严格挑选随行人员时,黑衣队之间闹了好一阵子,后来却发展成「我退出吧」、「不,应该是我退出」、「那、那就我退出」、「请上请上」的情况,所以才变成这些人。又不是在上节目……难道是因为带头的人个性如此,部下也会有样学样?至于秋月真岸,她现在正喊着「对!很好!坐在飞驰的游艇甲板摆姿势的我也超级闪亮」,用自备的摄影器材进行摄影会。

    要是不带那些东西,至少可以再多坐一个人吧。

    岛上只有一座码头。

    游艇慢慢接近,这情景充满推理小说会有的气氛。

    『……九郎先生,姬萩红叶就在这里吗?』

    『嗯,是啊。』

    『那个,姬萩红叶是怎样的人?』

    听到这个问题,站在船头的姬萩九郎回过头来。

    『怎么?为什么突然问起红叶的事……』

    『也不是突然想到的啦,因为我们正要去见她,我觉得应该事先多了解一些。』

    『……说的也是,先谈谈或许会比较好。』

    九郎飞降到我的面前。

    『春海,你先前就知道红叶吗?』

    『这是当然的。』

    姬萩红叶。

    早在这次事件发生以前,我就知道这个名字。

    我每次去书店,都会看到印着她名字的书。

    生前也从别人的口中听过很多次。

    因为姬萩红叶是作家,既然她写了书,身为书痴的我必定知道她的名字。

    『那你看过红叶的书吗?』

    『当然,全都看过。』

    『这样啊,真是感谢……全部?』

    『嗯,全部。』

    为何这么惊讶?既然是喜欢的作家,所有作品都看完也很合理。你可别小看书痴喔!

    『……这样啊,全都看完啦,真厉害。红叶的书很多人看到一半就不想看呢。』『她的书每一本都很有意思耶,我特别喜欢《沉默的领海》和《水车的监牢》。《沉默的领海》简直可说是姬萩红叶的最佳代表作,真是太精采了。』

    嗯,因为实在太精采,让我不知不觉地一口气看三遍。

    『……既然如此,谈起来就方便多了。』

    『什么?』

    『春海,你看过红叶的书有什么想法?』

    乌鸦漠然的眼睛笔直盯着我这只狗的眼睛。

    『看过红叶的书之后,你觉得红叶是怎样的人?』

    姬萩红叶的书。

    她用被誉为「艺术」的文笔书写,是在很像现实世界却又不太一样、有些奇特的世界所发生的故事。

    现实和幻想的界线暧昧不明,稍微不注意就有迷失于书中世界的危险。这样的阅读体验仿佛不带任何装备,直接跳进不知有没有底部的不透明湖面。

    姬萩红叶的书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令我看不清楚书本另一端的作者。因为书的内容隐隐约约地偏离现实世界,所以我有时真觉得看不透作者的用意。

    以秋山忍的书为例,那是为了把自己最坦率的意志呈现在读者眼前,依照自己的能力和亲身累积的经验所写成。

    以秋月真岸的书为例,那是为了满足读者的胃口,经过详细思考和周密计划而写成的。

    作者的用意,投注在书中的意念——每一本书都蕴含作者的心情,将之送到读者的手上。

    但是,姬萩红叶写的书仿佛完全没有这个部分,她的作品总是有种不明确的感觉,就像用迷雾笼罩着读者,让人看不出作者是怀着怎样的意念而写。

    所以,坦白说……

    『我不知道。』

    这就是我的答案。

    我和夏野共同生活至今见过很多作家,他们的个性无论我猜对猜错,都有一种「感觉应该是怎样的人」的印象,可是,我对姬萩红叶完全没有这种印象。

    『是吗?那你亲眼看过她之后是怎么想的?虽然是透过屏幕,但你也有听见红叶说话吧。』

    『喔喔,是啊。这个嘛……』

    我想起来了,我曾在新稻叶塔上听到姬萩红叶的声音。

    ——因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连眉毛都不挑一下,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

    ——孰优孰劣,好或差,美或丑,喜欢或讨厌,有兴趣或无聊,欣赏或不欣赏,在意或漠视,愉快或厌恶,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对于秋山忍和秋月真岸写的短篇小说,姬萩红叶只给予这样的评语。

    明明自己也是作家,却毫无感性地说其他作家写的作品没有意义。这个人对我来说太难理解,像是远在彼岸的人,前所未见、完全无法理解的人。

    『该怎么说呢……好像很遥远。就像和我处于不同的世界,感觉很疏离。』

    我感受到的是不像身处同一世界的距离感。此外,还有恐惧。

    书给我很多影响,左右我的人生,阅读对我而言形同生活的一部分,可是姬萩红叶却说那没意义,实在太超过、太恐怖了,让我不禁觉得,自己仿佛面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怪物。

    『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

    『果然?』

    『是的。说来很惭愧,现在的红叶确实跟人很疏离,连我这个哥哥都忍不住觉得恐怖。以前我们还会并肩坐在桌前,但是现在……』

    『九郎先生……』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这样,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救救她。如今我已经死了,红叶或许会一辈子把自己关在这座岛上,一步都不踏出去。这不是好事,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

    『嗯嗯,是啊。』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以狗和乌鸦的身份留在这里。我和九郎在世人眼中都是已死之人,也就是说,我们都抛下了某些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以这种型态回到世间。

    不过,生前的事情还是得解决。

    因为我认为,这就是我们以如此型态复活的使命。

    『不过,这还真困难……』

    我原以为从亲哥哥的口中可以问出关于姬萩红叶的一些情报,结果却发现连哥哥都不了解那个妹妹,所以又失望了一次。连家人都不理解她,我这只狗又做得了什么呢?

    『啊啊,对不起,春海。你在问我红叶是怎样的女孩吗?』

    『嗯,有什么数据吗?』

    『是的,我藏了一些情报!』

    九郎的声音传向再次抬起头的我。

    『我只偷偷告诉你一个人……』

    『怎样?干嘛这么慎重?』

    乌鸦靠过来,像是要说悄悄话似的。

    『其实红叶她……』

    『嗯嗯。』

    在我的耳边……

    『很可爱。』

    传来这句话。

    『……?』

    这只乌鸦在说什么?很可爱?刚才九郎说很可爱?咦?这是在搞笑吗?

    『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搞错了!』

    九郎看到我惊愕的表情,大概发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因而猛挥翅膀,死命抹消刚刚那句话。

    『刚才那句话请你忘了吧!我不小心说错!不是那样!真的不是那样!』

    『太好了,原来是说错啦。』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给我「很可爱」这种情报。

    『其实……其实,是非常可爱!』

    『还不是一样!』

    九郎像在恐吓敌人一般张开翅膀大叫,我则是全力吐槽。这教我怎么有办法不吐槽啊?

    『红叶非常可爱喔,真的是可爱得乱七八糟!』

    『不不不不,你说什么「可爱得乱七八糟」……』

    『红叶超漂亮!不对,漂亮这个词根本不足以形容红叶的可爱。不是漂亮,是漂漂!红叶超漂漂!』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九郎突然开始罗里罗唆地说个没完,我的吐槽被他彻底漠视,完全阻止不了。

    『啊,你也在屏幕上看过红叶嘛。放心吧,本人更加可爱喔!』

    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这是什么反应,春海?难道你想说红叶不可爱吗?』

    『呃,不,没有啦……』

    我在大和书店最顶楼的舞台休息室,和在新稻叶塔里都看过姬萩红叶的相貌。像日本娃娃一般秀气的脸庞,剪齐的刘海,高级和服,朦胧到缺乏存在感的身影——她和拥有黑暗美貌的夏野雾姬、光芒四射的秋月真岸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是啊,姬萩红叶的确很嘎呼哇啦!』

    话才说到一半,我突然被抓起来丢到半空。

    「哎呀?你想说什么呢?这只淫狗。我想应该不会有这种事,但你是不是拿其他人和主人相比?怎样?你说说看啊?来吧,如果你真的敢说的话!」

    『等、等一下!别这样!危险!太危险啦,现在是在船上耶!』

    夏野把我抛到半空中,然后接住,接着又丢出去,就像用狗表演杂耍似的。

    「危险?胡说什么?你以为我会失手吗?」

    『不不不不,不是这个问题!』

    我勉强找到下方是哪里,却看不到游艇的甲板,这表示我所在的位置是海上,如果夏野稍微手滑,我就会跌进海里。

    「没问题的,还要抛十次才会掉下来,因为我把你的尾巴从右手移到左手时会故意漏接。但是你不用担心,这都是我事先计划好的,我要用失手的表演带出接下来的绝技。你看,我考虑得这么多,怎么可能失手呢?所以你放心吧。」

    『怎么可能放心!』

    千万别漏接喔!否则我就要坠海了。

    即使船速因为接近岛屿已减慢许多,但是掉到海里还是有可能回不来,就算没吃过恶魔果实,坠海还是一样危险。

    「哼……真是的,这只苦闷狗。」

    『啊?妳说谁苦闷?』

    夏野大概发泄完了,把我拉回船上说道。

    「哎呀,你本来就长得很苦闷,现在看起来更苦闷。」

    『什么!』

    「是说你干嘛愁眉苦脸的?说什么『我又做得了什么』。根本没有人期待一只狗能做出什么大事,放轻松点吧,你趴在一边看你最爱的书就好。」

    『夏野……』

    「你还在看书的时候,我们一下子就会把事情处理完毕。」

    『可是,那个……就算妳这么说……』

    「喔?你不看吗?」

    『就算是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看书啊。』

    这样未免太没常识。事情还没解决,哪有闲工夫看书?现在应该做的是想想要怎么处置姬萩红叶才对。我不看书,绝对不看。

    「……真的吗?」

    『我带来的书刚刚就看完了。唉,没想到坐船要花这么多时间,所以我只在背包里放了《breakbreakfast》和《与你共度的甜蜜七日》,早已看过不知道多少次,所以没多久就看完。妳有没有带书来啊?』

    「明明看了嘛。」

    『那还用说。』

    怎么可能不看?

    「算了,让姬萩红叶知道自己有这么忠实的读者也好,或许能传达给她一些什么。」

    『我倒不认为跟她说得通。』

    「是吗?如果说不通,到时就让这个上场吧。」

    『别这样!』

    拜托不要一脸愉快地耍剪刀。

    千万别展开「孤岛+凶器=凶杀案」的剧情,我们可不是为了制造这种血腥惨剧而来这座岛。和平!和平才是最棒的。

    「没问题,我会去追缉凶手。」

    『不,到时候凶手就是妳啊。』

    这个人比谁都符合凶手的条件。一般人在这种场合都会遭到真凶毒手,但若是夏野,反而得担心她把真凶给斩了。

    话说回来,别再谈这种不吉利的话题。

    即使不谈这个,我也已经够担心。

    「快点做完快点回家吧,我才不要在这个阴沉的岛上待太久,真想去哪个南方小岛。」

    『喂,妳这台词……』

    这种插旗般的发言让人很担心啊。

    在这样的对话之间,游艇到达小岛。

    以这座近海孤岛——监狱岛为背景,姬萩红叶攻略战就此拉开序幕。

    〈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沉默的领海】姬萩红叶的作品。少女醒来发现自己在阴暗的海上,独自一人被丢在小船上的故事。全书只出现一个角色,直到故事结束都是待在船上,是一篇令人费解且剧情极简的故事,但是少女如波涛般翻腾的心境,以及她最后得到的震撼结论,在评论家之间大受好评。

    【姬萩九郎的游艇】船身用油漆写着大大的「SUPERMAPLE」,翻译成日文就是「超红叶号」。你也帮帮忙嘛。

    「我第一名!」

    游艇刚停靠码头,秋月真岸立即跳出去。

    这个偶像作家差点把她脚边的我和九郎踢飞,一鼓作气跳上岩黑岛。

    「第一!第一名喔!啊啊,多么美妙的数字!这个数字最符合如同夜空中一等星般闪亮的我!」

    真岸一路从码头冲上岩岸,高声叫道。

    「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是第一名!」

    她又摆起姿势。

    『……干嘛这么猴急,岛又不会跑掉。』

    算了,事事冲第一才算是优秀的搞笑艺人,真岸当然不会让出这个位置。

    不过,秋月真岸基本上是个全民偶像,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应该是粉丝们垂涎的画面吧。

    只不过背景是清一色的岩石,整体看起来太朴素,拿去电视上播放实在不适合。顺便一提,由于这两天不断看到她的丑态,所以我现在根本无法把秋月真岸当成一般的偶像。

    「对,这个姿势!不,不太对!是这一种!用这种姿势来拍吧!这个比较好!这个才是最好的!」

    她一再更换姿势,频频朝周围黑衣人捧的镜子确认自己的模样,还不忘看镜头。

    「很好,这个岛的气氛很不错,干脆当作我的避暑胜地吧!如太阳一般光辉灿烂的秋月真岸小姐的避暑胜地!」

    她自作主张地说道。

    『那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啊?』

    「真是的,看她兴奋成这样。」

    夏野冷冷地望着秋月真岸,不耐地叹气。她还是一样全身穿着黑衣,以这极度死板的打扮站在码头,冷静地望着走在前面、全白装扮的真岸。可能是在意海风吹得太强,夏野从刚刚就一直摸自己的长发,她这模样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啦?真稀罕,妳不去念念真岸吗?』

    「我像是那么闲的人吗?」

    『妳昨天明明一直在跟她作对,两个人吵得很火热呢。』

    这两人一见面就互相批评唾骂,刚才夏野还骂她「暴露狂」呢,现在却什么都不说,太奇怪了。

    「耶-耶-我赢啦!我是第一名!怎样啊?黑家伙,现在惊慌已经太迟啰,是我赢了!」

    看吧,那个偶像开始挑衅了。是说别挑衅啊,妳铁定会尝到苦头的。

    夏野顿时面露怒色,把手伸向大腿旁的剪刀皮套,半途却又缩回去,像是改变了心意。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我是为了处理姬萩红叶才来这座岛,没必要在那个白家伙身上浪费力气。既然还没正式上场,当然要保留实力。」

    『嗯,说的也是。』

    的确,目的地都还没到,离门口那么远就开始内哄根本是搞错目的。

    「什么嘛,黑家伙,妳不来吗?一点都不闪亮!」

    那个偶像,就叫妳别再挑衅了,都是因为妳在那边挑衅,搞得夏野用力踩住我的前脚,她心中的怒火可见一斑。

    「……此外,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

    「到达这座岛时,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们。我满在意这件事的,所以才会让那个废物偶像走在前面。」

    『有人在看?又来了?』

    最近我经常听到这句话。我很想说她自我意识过剩,不过从之前的事件看来,夏野确实能够察觉到观望自己的视线。她对别人的敌意向来很敏感。

    『所以,姬萩红叶正在看我们吗?』

    「天晓得。喂,那只乌鸦,这个岛上除了姬萩红叶之外还有别人吗?」

    『是的,我们还请了一个佣人。契约期限还没满,佣人应该在岛上。』

    『他说有一个佣人。』

    「既然如此,在看我们的应该是那个佣人吧,我不认为姬萩红叶那种人会盯着我们。」

    『是的,多半是发现我们突然来访,所以提起戒备。这座岛上有几处设置了监视摄影机,可能是用那个看的。』

    『他说或许是从监视摄影机看到的。』

    夏野发问,九郎回答,然后我再转告夏野。坦白说真的很烦,但是夏野听不懂九郎说的话,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要警戒,也不用偷偷地观察吧,直接来见我们不就好了?姬萩红叶的哥哥九郎在这里,书林社的编辑铃菜也在,我们来访是有正当理由的,又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夏野听到我这番话,朝站在背后的铃菜问道:

    「铃菜,妳还是联络不上姬萩红叶吗?」

    「嗯,行不通。我从新稻叶出发时开始试到现在,但还是不行。」

    铃菜拿着姬萩九郎留下的笔记本电脑,摇着头回答。我就在想她怎么会如此安分,原来乖乖在做事,我本来还以为她大概把自己绑在船后,玩起自发性的水虐游戏呢。

    「联络得不到回答,也不露面,却又监视着我们的行动,所以应该有什么理由。」

    『理由?』

    她是指拒绝联络的理由,还是不露面的理由?

    「大家听着,开始去岛上探索吧!」

    我正想跟夏野问清楚,回荡在岩岸上、秋月真岸异常有精神的号令声,灌进我的耳中。

    偶像用来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音量充分发挥出来,既清澈又洪亮。秋月真岸面朝在码头上整齐列队的黑衣队,比手画脚地发号施令。

    「现在宣布各组的工作!A组探查前路的安全,B组负责保护我,C组负责拍摄我的美貌,D组负责夸奖我的美貌!」

    「「「「YES!真岸小姐说得是!」」」」

    「OK!成为我的手脚吧,大家分散!」

    「「「「YES!真岸小姐说得是!」」」」

    如同昨天看到的情景,黑衣队开始行动了。在岩岸之间、通往岛屿中心的道路上,黑衣人大举前进。

    从刚刚听到的话语判断,真的在做事的只有A组,真是浪费人力。其他人全部跟在真岸身边。拜托分配得平均一点好吗?亏妳带了这么多人来。

    还有,手脚若是分散开来就糟了耶,难道妳是钢铁战神吗?黑衣人在岩石环绕的岛上四处奔走,真是奇妙的景象。在这种时候,秋月真岸却待在原地不动,只顾着摆姿势。

    「你们要是累了尽管说,不要客气。能够治愈任何疲劳困顿的秋月真岸小姐,会用治疗光线让你们瞬间恢复喔!」

    「「「「是!」」」」

    『那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

    『是啊,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都还没开始做,我们一狗一鸟却觉得好想看海,因而有气无力地朝向岸边。这里不见鱼,也不见海鸟,在这么安静的岛上一旦发呆,好像真的会忘记原本的目的,真想在这里摆张沙滩椅,优雅地过着阅读生活。此外,真岸小姐,所谓的治疗光线应该不是恢复魔法之类的东西吧?

    「我们也该走了。」

    『咦?要走了吗?』

    「是啊,既然白家伙那群人打算打前锋,我们不必超前,静静看着就好。反正这一带不会有什么东西,让他们继续在前面走一阵子看看吧。」

    偶像和手下一行人俨然被夏野当成棋子。

    「我们的侦查兵也先出发了。」

    『妳是说那个吗?』

    我看见铃菜混在黑衣队里走向岛屿中心(虽然我一点都不想看),她似乎走得兴高采烈。

    『妳对那个变态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妳去调查看看吧,母猪。』」

    『这种命令竟然有人会听从。』

    这可不是拜托别人的语气,连命令都算不上。

    「我还说,如果她能平安回来就要奖励她。」

    事实上,所谓的奖励多半包含痛苦的成分。无论她能不能平安回来都会遭到不幸的下场,所以两种都大有问题。

    『算了,她自己也是这么期望的。』

    既然她喜欢就随她去吧,即使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救她。应该说她早就没救了,所以干脆让她出事。

    「那我们走吧,愚狗,多注意身边。」

    『是是是。九郎先生,走吧。』

    然后,我们正要朝黑衣队行进的方向迈出步伐的时候,我却看见黑衣队和铃菜在轰然巨响之中飞起来。

    『?』

    一时之间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通往岛屿中心的单一道路上,一心一意向前迈进的黑衣队和变态。这群人来势汹汹,像是要把所到之处一切的东西都撞飞,如今却全都飞上半空中。

    突然地,而且是无情地,一群黑衣人声势惊人地冲上天空,接着顺理成章地落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终于理解事态之后,不禁愕然叫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秋月真岸看到部下们的惨状,立即从身边围绕的黑衣人之中跑出来,显然已完全失去冷静。

    她朝着倒地的黑衣队跑过去。

    「我、我的部下发生什么事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坠落。

    偶像坠落了。

    『陷、陷阱?』

    地上不知为何出现一个洞,而且是很大的洞。全力冲剌的秋月真岸就像被那个洞吸入似的,瞬间消失踪影。

    佛坂大门和其他黑衣人匆匆赶过去。

    「喂,真岸,妳没事吧?」

    「我、我、我掉进洞里啦!这是谁做的好事!」

    「很好,还能这么大声说话应该是没事。大家快把真岸拉起来!」

    「啊,大门,等一下。掉进洞里的秋月真岸小姐,从上方看起来也很闪亮吧?拍照,快点拍照!啊啊,中了这种骗小孩的陷阱的我也超闪亮!」

    「……快拉上来。」

    黑衣队齐心合力把真岸拖出地洞。还好这个洞不深,真岸只是满身泥沙,身体倒是毫发无伤,但她仍是一副不满的样子。

    「唉,妳应该好好看着前面才对。」

    「什么嘛,大门,你想说这是我的错吗?」

    大门的责备很有道理,真岸却面红耳赤地反驳。从偶像的角度来看,她真的太粗心;不过从搞笑艺人的角度来看,这是最正确的态度。所以就当作是好事吧,干得好!

    「我才不会再掉进洞里咧!绝对不会!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小心谨慎地前进喔!」

    被救回来的真岸拍落衣服上的沙子,再次对黑衣人发号施令。

    「哎呀,妳怕了吗?白家伙。竟然害怕这种陷阱,真是个胆小鬼。」

    夏野在此时发动攻势。啊啊,选在人家无路可退的时机出手,真不愧是夏野,她果然很了解搞笑的精髓。

    「想不到妳这么没胆。」

    「妳、妳说什么!」

    「既然这么害怕危险、战战兢兢地前进,妳不如立刻离开这座岛,躲回安全舒适的家吧。」

    「哼,胡说什么,这个黑家伙!有意思,我就走给妳看!」

    听到这种话,以真岸的性格来说当然不会示弱。如同瞬间沸水器一般,真岸立刻被煽动了。

    「等一下,真岸!」

    「我走给妳看!」

    她不听大门的制止,瞪着笑咪咪望向她的夏野,又开始冲剌。

    「别、别小看我!」

    结果,偶像坠落了第二次。

    一瞬间消失在视野中的洒脱。

    第二次坠落也不失新鲜感的逗趣反应。

    最棒的是那副亮眼外表和洗炼搞笑技术所产生的化学反应。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足以称为一流。看来她只能走搞笑这条路。

    「什么嘛!什么嘛!这样一点都不闪亮!」

    真岸再次被黑衣队拖出洞穴。超乎期待的连续演出让我看得十分满足,她本人倒是既吃惊又不满。

    走近一看,这次的陷阱里铺满海绵,不过这些海绵都吸饱了墨汁。

    真岸既然掉进去,应该全身都会搞得乌漆抹黑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弄脏的只有手和暴露在衣服外的大腿,脸和衣服都干净如昔。或许是身为偶像的自尊,让她死都不能弄脏脸和衣服。

    不,身为偶像根本不该掉进去。

    根本不该以搞笑艺人的声势往前冲。

    真岸接过黑衣人递来的毛巾,胡乱出气地喊着「可恶的秋山忍」。不对吧?煽动她的确实是夏野,不过,基本上是她自己决定要暴冲的。

    『可是,真没想到竟然有陷阱。』

    虽然里面很体贴地铺上海绵防止人受伤,但是这么大规模的东西,实在不像一般的恶作剧。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这当然是用来驱赶入侵者。』

    『驱赶入侵者?』

    想要进入岛屿中心的人,一定会经过这条岩岸之间的通道。黑衣队走过这里的一瞬间发生了悲剧,由此看来,的确像是为了排除入侵者而设下陷阱。

    『这个陷阱虽然是用来排除入侵者,却没有多少杀伤力,顶多只能算是恐吓,让人知难而退。你看他们。』

    九郎指着被轰得东倒西歪的黑衣队。

    『刚才铃菜他们会被轰飞,是因为地里藏有安全气囊,一旦踩到开关,巨大气囊的冲击会把他们轰上天。不过不用担心,他们落下的地点都铺了缓冲用的海绵,所以大家应该没有受什么伤。』

    的确,那群人每个都按着腰部或背部呻吟,不过看来顶多只是皮肉伤。其中一人的欢呼声就先忽略吧,那人没穿黑衣、又是属于我们这一方的事更要忽略。

    『可是,会装设这种陷阱,代表是把我们当成入侵者吧?』

    『嗯,是啊。』

    『确实有人装设陷阱吧?』

    『……嗯,是啊。』

    那就是夏野察觉到的敌意来源吗?至今还不肯露出真面目的人,而且是住在这座岛上的人。做出这些事,用陷阱来阻挠入侵者的会是谁呢……

    『那个……安装陷阱的是我。』

    『……?』

    你在说什么?

    『为、为什么你要安装陷阱?』

    『不为什么,这只是我的兴趣。』

    『兴趣?』

    要笑我只说得出这么平淡的吐槽就笑吧。不过,碰到装傻得如此明确的人,我根本没有选择不回应的余地,要是这时不吐槽,我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

    『等等等一下!这太奇怪了,九郎先生。我可没听过「装设陷阱」这种兴趣。』

    『真的有啊,我还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偶尔会一起举行活动,还发行了《陷阱之友周刊》呢。』

    『那是什么周刊啊!』

    这种东西有需要发行周刊吗?每周更换不同的陷阱吗?全都做出来之后会打造出陷阱屋吗?创刊号有附赠活页夹或是折扣吗?日本没事吧?啊啊,真受不了,能吐槽的地方太多啦!

    『上周的特辑主题是「为喜欢的女孩安装天花板陷阱」。』

    『这太危险了吧!』

    『在天花板陷阱之后还安排另一个陷阱,这时趁乱告白会很容易成功,这符合所谓的吊桥效应。』

    『其中竟然隐藏这么深的心机!』

    会买这份周刊的客人都应该登记建档才对,因为这些人显然是在预谋犯罪,做一些以长远来看很不好的事。

    『发行这份周刊的正是我们出版社。顺便一提,提出企划的人是我。』

    『始作俑者就是你啊!』

    『你想订阅吗?我可以给你友情价,很便宜喔。』

    『我才不要!』

    出版业实在太黑暗了。

    『话说回来,那些陷阱有点奇怪。』

    『没有什么东西会比你的兴趣更奇怪。』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安装陷阱的确实是我,这我不否认,因为这是我的兴趣。』

    人的兴趣真是难解的事。

    『奇怪的是陷阱的危险性增加了。陷阱的警戒程度,和我安装时相比,明显提高一些。』

    九郎严肃地盯着陷阱。

    『陷阱的危险性?』

    『是的。这些陷阱可以更改警戒程度,好像有人更改了设定。看起来不像陷阱故障,应该是人为的。也就是说,有人把我安装的陷阱修改得更危险。』

    『咦?所以……』

    九郎突然遥望远方,让我跟着望去。

    「哎唷!又来了!弄这么多相同的陷阱一点都不闪亮!够了!大家一口气冲过去吧!跟着我来!」

    秋月真岸大喊。因两度掉下陷阱而焦躁的真岸,一口气跳过刚才掉落的洞穴,朝岩岸附近的森林跑去。

    「等一下,真岸!」

    「「「「真岸小姐!」」」」

    大门和黑衣队急忙跟过去。

    『不妙!那片森林……我们也得快点过去!』

    『怎么回事?那片森林有什么吗?』

    『是啊,森林里到处都是陷阱!』

    『我大概了解了。』

    九郎的意思应该是说,那一行人宛如飞蛾扑火吧。搞笑艺人潜能已经升到最高的真岸,不管碰到什么陷阱铁定都会中招。

    如果不快一点就有趣……就糟糕了!我得快去看热闹……快去制止!于是,我们追着真岸一行人,往森林跑去。

    一进入森林,我们看见的是……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狼藉。

    『哇……』

    这番彻底遭蹂躏的景象,令我说不出话。声势浩荡冲入森林的黑衣队,无一幸免地中了陷阱,眼前简直像陷阱的展示贩卖会。

    其中,有一个很眼熟的变态以惊人的姿势插在树洞里,但我装成没看见。她的脚以异常的角度弯曲,而且笑声远远地传过来,换句话说,那还是平时的变态。

    『好过分……』

    『是啊,没想到会变成这么悲惨的局面……同时启动所有陷阱这种事,连我自己都没做过耶!可恶,我绝不原谅!』

    『……嗯。』

    插画66、67

    我该拿这只乌鸦怎么办?「明明是你自己装设的啊」这句吐槽被我悄悄藏进心底。

    看九郎这副又羡又妒的模样,可知这些陷阱也被人动过手脚。要是平时就设置这种陷阱,自己一定也不敢出门。

    「哎呀,好像少一些人。」

    『咦?真的耶,真岸和大门先生都不见了。』

    「那个白家伙一定先走了。」

    真岸他们想必跨越部下的尸体,继续向前猛冲。

    陷阱似乎仍然持续发动,森林的深处传来声音。

    「真岸小姐,这里交给我吧!」

    「真岸小姐,趁我还能撑住的时候快走!」

    「真岸小姐,如果我回得去就要向妳告白!」

    与其说是声音,还不如说是惨叫。森林里不断响起死命保护真岸的黑衣队叫声,和陆续启动的陷阱声音。

    『……如果黑衣队还有剩就好了。』

    因为先行的黑衣人几乎踩完了陷阱,所以随后追来的我们没有遭到妨碍。遗憾的是,我们现在没有闲工夫理会这些中了陷阱的人,所以确认他们至少还活着之后就继绡赶路。

    有时也会碰到还没触发的陷阱,这时夏野会叫着「被虐防护罩」,抛出她不知何时拖过来的变态藉以闪避。说是闪避,其实根本是让别人当替身,不过当事人很高兴,所以无所谓。

    我们好不容易穿越森林,总算看到前路。

    『好大……』

    顿时窜入视野的壮大外观——一扇巨大的门出现在我们眼前。

    在岩石和树木环绕下依然存在感十足、气势惊人的砖红色门扉,如同中世纪古堡入口一般有着厚重的构造。铁栏杆组成的门扉虽然满是铁锈,却仍坚定地抗拒着入侵者。

    从铁门往里望,有一栋和外门同样用红砖建造的巨大房子,横一字朝左右两旁延伸,两端有类似瞭望台的双塔。这栋红色建筑的风格同样和这座岛很不搭调。

    『就是那个吗?』

    『是的,这里就是我家。这是明治时代盖的砖楼,本来是用来当作监狱。』

    『监狱!』

    『因为这红色的外观,所以人称「炼狱馆」。』

    『炼狱馆!』

    岛的名字也好,房子的名字也好,怎么老是取些恐怖的名字?恐怖到好像会有个卷发的名侦探出现似的。

    『是说,你们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这个嘛,好像是我们的祖父母抽中大奖,一时冲动就买下来了,是在拍卖会买的。』

    『这是可以靠一时冲动买下来的东西吗?』

    购买经过就算了,能够住在这种地方也很厉害。

    「喂,姬萩红叶!妳听见了吧!光芒四射普照三千世界的秋月真岸小姐大驾光临啰,快给我开门!竟然让我来到这种毫无魅力的地方,妳以为我会原谅妳吗?啊,不对,这里还是有魅力的,我秋月真岸小姐就是震惊全银河的魅力之源!真是的,我实在太闪亮了!FabulousMax!」

    「真岸,冷静一点好好说话。」

    好不容易赶到门前的我们,看到的是牺牲众多黑衣人来到这里的秋月真岸和大门两人。

    『他们在做什么?』

    走近仔细一看,真岸正对着巨大门扉上的小小对讲机比手画脚地大叫,丝毫不管一身白衣在这一路上搞得破破烂烂,身体前倾死命地说着。

    「我重要的部下都倒下了!我也掉进陷阱里!还把衣服弄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妳到底想要做什么,给我说清楚!要不然就崇拜我吧!」

    「就叫妳冷静一点。」

    虽然对真岸的言行感到无奈,大门还是温和地出言制止。嗯,这个人似乎过得很辛苦,还是说这样反而好?若以性癖好的角度来看。

    后来,真岸还是继续声嘶力竭地和对讲机搏斗,可是无论她怎么叫,对方都没有响应。

    「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好大的胆子,如果再不出来……我就要发光啰!」

    我实在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但她还是自信十足。

    「喂,让开,白家伙。」

    「哎呀,是黑家伙,妳终于来了,真慢。」

    夏野一走近对讲机,真岸就对她投以满怀敌意的视线。还是老样子,两人的周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气氛。

    「是啊,我可没打算追上妳,只是稍微晚一下,偶像小姐就跑得老远。不过妳在这里磨蹭什么啊?这个暴露狂。」

    「我说过了!我不是暴露狂啦!」

    「胡说什么呢,看妳衣服破成这样,完全符合暴露狂的名号。这根本是在卖肉,卖肉偶像。」

    「什么!」

    她们一见面就变成这副德行。这种时候应该好好相处嘛,为什么老是做不到呢?既然有共同的敌人,应该联手才对,这才是终极、最棒的友谊啊。

    『那个,麻烦你们不要在别人家门口吵架好吗?』

    『没用的,九郎先生,这两人斗嘴已是家常便饭。』

    因为她们的信念截然不同,会发生冲突也是无可奈何的。如果在这样切磋琢磨之下可以产生出好作品,那我就带着微笑观望这两人的相处吧。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受到波及,所以可以安心地观望。

    「哎呀,什么可以安心观望?你这么想看偶像小姐半裸吗?你这只裸狗。」

    『这是哪来的结论?』

    可以请妳别这样莫名其妙地找我麻烦吗?

    「真是的,对我明明都没有反应。」

    『……哈?』

    妳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好,那个偶像快给我让开,轮到我了。」

    夏野走到对讲机前,按了几次按钮,将耳朵贴近扬声器,但是没有反应。

    「似乎没回应呢。真是的,亏我千里迢迢跑来这座岛,你们还真是没礼貌,难道是想被剪刀斩吗?」

    对方的反应和真岸那时一样,依旧沉默。

    「对讲机是不是坏了?用剪刀斩斩看或许能修好吧。」

    『再坏也没妳的常识坏得那么厉害。』

    想也知道不可能修好,那把剪刀又不是万能工具。

    话说回来,没想到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既然装设那些陷阱,确实不可能多么友善,不过至少可以说些拒绝的话嘛。

    『这是怎么回事?九郎先生。』

    『真奇怪。这个对讲机是联系佣人房的,无论我什么时候叫她,她都会立刻响应啊。』

    『她?』

    『既然毫无反应,难道是她发生什么事?』

    九郎停顿一下,像是在思考。

    『或者……』

    「或者,她就是拒绝我们的人。」

    『!』

    听到夏野的话,九郎露出吃惊的表情。我也一样惊讶,但不是为了这句话的内容。

    『秋山老师,妳怎么听得懂我说的话?』

    没错,夏野刚刚响应了九郎的话,不靠我的翻译直接响应,就好像她听得懂九郎说的话。

    「啊,我先说清楚,我可听不懂乌鸦说的话。」

    『咦?那为什么……』

    我提出疑问,夏野爽快地回答:

    「很简单,只要这句话浮现在那颗狗的脑袋里,我便能理解,只要读出来就好。你还记得吧?你以前回忆茶店情景时也被我读出来了,就是这个道理。」

    『这样啊,因为妳能读出我的想法……』

    虽然这在平时是件悲剧。

    『不过,这样真方便。』

    感觉是有点犯规的技巧,总之还是可以利用。只要我强烈地想着九郎说的话,夏野和九郎便能用这种间接的方式沟通。

    「既然可以说话,我就直接问吧。那边的废鸟,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联络里面的人吗?」

    『请别用那种称呼叫我。有方法,只要输入密码,便能直接和红叶的房间通讯。』

    『为什么会有这种隐藏功能啊?』

    真是令人惊奇的对讲机。

    『这是为了紧急时刻准备的,像是我出去装设陷阱而被关在门外时,我想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那就别装陷阱嘛。』

    真是本末倒置。

    「密码要怎么输入?快告诉我吧,废鸟。」

    『妳还是坚持这样叫吗……算了,无所谓。呃,首先把对讲机下方的外壳拆开……』

    夏野依照九郎的指示操作,对讲机下方随即出现一个小型面板。

    「就是这个?总觉得长得跟游戏遥控器一样。」

    的确,怎么看都是家用游戏机的遥控器,近处有写着「A」和「Y」的按钮,上方还有「L」和「R」的按钮。

    『是啊是啊。那么,现在请照我说的顺序来输入密码。一开始是「B」。』

    「好,『B』。」

    夏野依照九郎的指示,在面板上输入密码。

    『接下来也是「B」。』

    「喔喔。」

    『然后请输入「XXAYAY↑←。』

    这根本是某个老游戏的秘技(注4电玩「Q版沙罗曼蛇」火力全满的秘技。)。既然如此,何不老实地设定成最有名的那个密码啊?「↑↑↓↓」什么的(注5电玩「魂斗罗」增加至三十条命的秘技。)

    「『BBXXAYAY↑←』。」夏野输入完毕以后,对讲机发出机械运作的声音滑开,里面出现另一个相同款式的对讲机。跟刚才不一样的地方是上面写着「直达红叶」的字样,还附有摄影机,似乎是要让姬萩红叶可以从房里直接看到来者的模样。

    「对着那个讲话,就能直接和姬萩红叶沟通吧?」

    夏野正朝着新的对讲机伸出手……

    「有摄影机就要上!」

    真岸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把夏野推开。

    「干嘛,白家伙,别妨碍我。」

    「妳胡说什么?全世界的摄影机都是为了拍摄我而制造的!就算是这种岛上的摄影机也不例外!好,淋漓尽致地拍下我的美貌吧!姬萩红叶,看啊!我很闪亮吧!很闪亮吧!闪亮的时候!只要能闪亮!就闪亮吧!」

    夏野露出一副不爽到极点的表情,真岸还是视若无睹,继续在摄影机前摆出神秘的姿势。嗯,她在这方面的欲望真是一流的,很烦人就是了。

    「看吧看吧!对我的光芒和美貌表示一些反应吧!」

    她在对讲机前闹成这样,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算是姬萩红叶,看到别人吵成这样,总该有反应吧?

    『咦……那是什么声音?』

    有个声音隐约传来。

    像是喃喃低语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反正小姐谁也不见。」

    对讲机突然发出声音。

    『这不是和姬萩红叶的房间相通的对讲机吗?』

    这和我们在决战中曾听到、欠缺人味的声音不一样,充满感情,丝毫不冷漠。这和姬萩红叶的声音显然不同,有着浓厚的敌意。

    『虽然有点噪声,但我听得出来刚才那不是红叶。』

    九郎也很疑惑。

    对方又用渗入敌意的声音宣告:

    「所以,你们请回吧。」

    这句话中带有一种令人莫名担忧的氛围。

    下一瞬间,夏野抓起我猛然往后一跃,我连发问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用摇晃的视野看着周围。

    九郎先生仍然停在半空中。

    秋月真岸和大门到最后都没掌握现况。

    在他们下方,地狱张开了大大的口。

    最大的陷阱已经启动。

    「糟糕!真岸!」

    「咦!怎么又掉进洞里!讨厌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岸还想摆出什么姿势,但她的努力白费了,就这么被吸入巨大的陷阱中,大门随着她一起坠落。

    此外,变态因为离开夏野的手,也跟着掉进去。

    一切都被洞穴吞噬,消失无踪。

    留下来的只剩下寂静。

    对讲机前方的地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穴。

    这和先前的陷阱不同,是个看不到底的大洞。小碎石喀啦喀啦地滚落,但是迟迟听不见掉到洞穴底部的声音。

    『这、这下子不妙了!』

    真岸该不会……

    『不会的,秋月老师掉落之前,大门已经冲过去护着她,一定会没事的。他很健壮,应该不需要担心秋月老师。』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是说,这陷阱也是你搞的吗?』

    这只乌鸦怎么讲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为什么他三不五时就会变得怪怪的?乍看之下只是普通人,结果竟然藏着这样疯狂的个性。

    『不,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封印起来,这可说是必杀技等级的陷阱。我虽然很想用用看,但还是含着泪封印起来。原来如此,实际掉下去是这个样子啊,原来如此……』

    『你已经说出真心话啦!』

    这只乌鸦真可怕。

    「这种事无所谓。重要的是,刚才那是谁的声音?」

    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巨大陷阱的夏野,拍拍衣服上的沙子询问九郎。她的眼中显然充满愤怒,坦白说真的很吓人。

    『应该是我们家的佣人——女仆的声音。』

    『女仆?』

    『嗯,她是负责照顾红叶的女仆,也是这栋屋子的守卫。』

    「这样啊,那个女仆就是阻挠我们的敌人,也是阻止我们接近姬萩红叶的敌人。」

    原来是这样,从刚才的语气可以听出那个女仆很不高兴看到我们来到岛上,我们无法跟屋内联络也是因为这样吧。

    「既然如此,我只能打倒她。有敌人就斩,有谁挡住去路就杀过去,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

    『拜托妳立刻离开那条危险的道路。』

    干嘛说得如此潇洒。

    「既然已经确认敌人的身份,快点前进吧。那个白家伙一定会在下面想办法出来,我们走我们的。」

    夏野踩踩地面,喃喃说道。

    『就算想前进,但要怎么过去?』

    眼前有个巨大的洞穴。

    『又没办法接近门。』

    门扉在洞穴的另一侧,因为这个洞太大,我们没办法走到门口。

    「哎呀,是谁规定只能从门口进去?」

    『……啊?』

    夏野绕过洞穴,走到砖墙前。她的视线仿佛穿透墙壁,望向里面的屋子。

    「喂,废鸟,我可以打破墙壁吧?」

    『?』

    听到她突如其来的骇人发言,我来不及响应,九郎也来不及响应……

    「虽然还没听到回答……」

    夏野从大腿旁的皮套抽出她的爱刀「剪刀次郎」。

    一闪。

    剪刀以拔刀术的技巧挥出,砍向红色砖墙。

    『什么!』

    碎裂声响起,那是剪刀冲击砖头的声音。

    下一瞬间,高耸墙壁的一部分碎裂,碎片在空中飞舞。

    看起来坚不可破的砖墙,在夏野的剪刀前脆弱得如同纸张,墙壁的建材从上下左右遭劈断,在地面撞击出钝重的声音。无论防卫如何森严,夏野依然轻松地突破障碍。

    「呵,大概就像这样吧。」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她做了什么!

    「我们走吧,废狗和废鸟。为了证明先前那些人没有白白牺牲,我一定要亲手攻下这间炼狱馆。」

    夏野奋勇踏上通往屋子的石板路。

    虽然我有很多意见想说。

    虽然九郎看起来真的很头痛。

    总之,夏野强制地、蛮横地冲出一条路了。

    不,说什么牺牲者啊,人家又还没死……大概吧。

    〈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陷阱之友周刊】书林社发行的杂志,目标读者群是被陷阱的魅力掳获的人们。上自取材于大自然的古典陷阱,下至机器构成的最新式陷阱一周刊每周都会介绍各式各样的陷阱并制作特辑。创刊号附赠会通电的对讲机和活页夹,定价含税三百五十圆。企划由姬萩九郎提出。

    【被虐防护罩】一旦周围的人陷入危险,便会自动运作的方便防护罩,耐用性和防御力深受防护罩的资质影响。防护罩本身失去意识时无法自动防御,所以必须藉由手动启动。

    剩下的一人一狗一鸟朝着屋子走去。

    我们来到这座岛明明还不到三十分钟,却已经少那么多人,秋月真岸和佛坂大门被洞穴吞噬,黑衣队如今仍躺在森林里呻吟。此外好像还有一个人,不过无所谓啦。

    我们来到这座岛以后,都还没进入屋内,也还没见到任何人,却已演变成这种局面。如果这是军队,这样差不多算是全灭吧。

    事已至此,完全不需要再怀疑,显然有人对于来到岛上的我们抱持敌意,我们就在这份敌意之中前进。

    我本来就觉得姬萩红叶不是能用普通方法对付的人,没想到人都还没见到,就面临这么大的危险。

    『请教一下,那个女仆是怎样的人?』

    『喔?你很在意吗?』

    『那当然,而且你早就该说了吧。你在游艇上提过有个佣人,谁知道竟然是这么危险的人物,搞不好连我们都会掉进陷阱里。』

    『是啊,真抱歉。她的名字叫森部佐茅,是我从女仆派遣公司聘请来的普通女仆。我经常为了工作不在家,所以家事和照顾红叶的事都交给她。』

    『不对吧?会设陷阱排除入侵者的女仆算是哪门子的「普通女仆」?明明是陷阱师。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仆?』

    『因为我对女仆派遣公司要求,可以的话希望是很强的女仆。』

    『你干嘛这样要求?』

    『既然要请女仆,当然是越强越好啊。』

    『简直是小学生的观念嘛。』

    为什么雇用女仆的条件是要很强?很强这种参数在做家事时能派上什么用场?

    『你在说什么啊,春海。如果我不在家的时候红叶发生什么万一,那不是很严重吗?所以,我身为哥哥当然要找个很强的人陪在妹妹身边。』

    『是吗?』

    听到妹妹一词,我不禁想起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春海圆香。

    『……嗯,大概吧。』

    我接受了。

    我家的圆香比同年龄的孩子能干,而且坚强得足以对抗种种精神性和物理性的阻碍,即使如此,我这个哥哥还是会担心她。如果连圆香都会让人担心,九郎一定更担心红叶。

    『既然是为了妹妹着想,那也没办法。』

    『是啊,不愧是春海!这么快就理解。所以,无论是雇用很强的女仆,或是出于兴趣装设陷阱都没什么,这是为了保护红叶嘛!』

    『呃……啊啊……』

    九郎先生,你没发现现在阻碍我们的,就是你准备的这两样东西吗?

    『真的很大间。』

    和外门一样用红砖盖成的房屋,看得出来原本确实是当作监狱使用,没有任何装饰,外观非常朴素。尺寸倒是大得抬头仰望也无法估计,是一栋非常巨大的建筑。

    在这栋房屋中央,有一扇颜色不同的门。

    和刚才的巨大外门相比,这扇门小了很多。历史悠久的坚固门扉挡住我们的去路,虽然到处都是铁锈和刮痕,却一点缝隙都没有,十足是监狱的大门。

    和这威严十足的门相比之下,对讲机真是小得可怜,和刚才门外的对讲机是同样的款式。

    夏野毫不犹豫地按下通话键。

    『喂,说不定又有陷阱喔,妳好歹警戒一点。』

    「看到再躲就好了,反正一定有办法。」

    『这样说也没错啦……』

    像刚才那么大一个洞穴,她也能在陷阱启动之前闪避,这个人的警觉性果然非比寻常。

    这时,伴随「嗤嗤」的噪声,扬声器发出声音,和我们刚才听到的声音一样。

    「……你们这些人真固执。」

    从门上传来的是隐约带有一些感情的声音,也就是刚才九郎提到的森部佐茅的回答。她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嫌恶说:

    「真是的,乖乖掉进洞穴不就好吗?到底有什么事……你们愿意回答吗?」

    「我们是普通的客人,不是什么入侵者。叫姬萩红叶出来吧。」

    「妳还真直接。我已经说过,小姐不见任何人。」

    「……我再说一次,叫姬萩红叶出来。」

    夏野像是毫不在意女仆说的话,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

    「你们不只是固执,根本是麻烦。真是难搞的家伙,我都已设下那么多陷阱,如果你们乖乖掉进去,我也省事多了。」

    「我的仆人们的确掉进去了,尤其是我们家的变态,全身都受到严重烧伤、严重冻伤和严重割伤,命都去了半条呢。」

    『这还不是因为妳一直把她丢进陷阱。另外,割伤应该是妳造成的吧。』

    「而且最后还掉进无底洞。她最后的表情,我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

    『……还不是因为妳把手放开她才会掉下去,而且她最后是笑着的。』

    从某个角度来看,确实是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表情。

    「付出这么重大的牺牲才来到这里,我可不能轻易退让。」

    「喔?妳是说你们中了一堆陷阱还是撑到这里吗?那么,妳到底想做什么?入侵者。就算来到这里,我也不会让妳继续前进,妳最好乖乖离开。」

    「不管妳怎么想,我还是要照我的意思做,就这么简单。」

    「看来妳不打算好好谈了,是吧?」

    「设下陷阱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透过对讲机进行的对话,双方都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紧张感,简直像是两人站在近到可以互砍的距离进行对话。

    「总之,妳说什么都不肯开门啰?」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好吧,我知道妳的想法也明白了,那么,接下来轮到我行动。」

    「妳想说什么?」

    听到夏野的发言,女仆讶异地问道。

    「既然妳不肯开门,我只好把门劈开。」

    夏野从大腿旁的皮套抽出剪刀,粲然一笑。银色的刀刃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如果办得到妳就做吧。别以为这道门像墙壁那样容易打穿,这可是用月亮上取来的『任何斩铁剑都斩不开的金属』制造的门,从来没有人突破过。」

    『这是什么离奇的金属!』

    「喔?听妳这样说,我反而更想试试看。」

    「看来妳是不会听话了。」

    在杂音之中传来一声叹息。仿佛彻底感到无奈似的,隔着对讲机也能听出她的失望。

    「为了对妳的愚勇表示敬意,我自报姓名。我叫做森部佐茅,是屋主姬萩红叶小姐的女仆。」

    「哎呀,身为仆人这么晚才自我介绍,你们家的主人没有好好教妳吗?」

    「哼,挑衅是没用的。小姐说过,没必要对入侵者报上姓名。」

    「是吗?我叫做夏野雾姬,是个作家。」

    「作家啊……无所谓,我不在乎你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我是女仆,女仆只要遵从主人的命令。既然小姐说她不想见你们,那就是我的结论,所以我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停顿片刻之后,像是要表达决心一般,女仆说道:

    「我不会让你们接近小姐!」

    声音一出,拒绝的动作随之展开。

    玄关大门发出轰隆声,和门扉同样、金属材质的铁门突然降下,挡在门前。而且事情没有就这么结束,旁边也有一道铁门横向滑来,把原本就够坚固的大门牢牢遮起来。

    『什么!』

    接着,玄关外面的墙壁也发出轰隆声,面向中庭的窗户全都用一样的铁门盖住,强化屋子的轰隆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竟、竟然做得这么彻底!』

    没多久,整栋建筑的外面都裹上金属的屏障,仿佛又恢复从前作为监狱的使命。姬萩红叶住的炼狱馆,如今化为一座要塞。

    这比什么都清楚地表示出排斥的意味。

    「……」

    夏野瞥一眼在铁门降下时关闭的对讲机,又仔细观察几层屏障保护的玄关大门。

    『喂,妳打算怎么办?』

    有这么多屏障包围,就算是夏野也没办法轻易突破吧。或许该找找其他路。

    「开斩。」

    『我想也是。』

    夏野小姐真是毫不动摇。

    「既然她说突破不了,我就算是逞强也要突破给她看。哼,妳等着吧,森部佐茅,我会让妳知道小看我夏野雾姬会有什么下场,用妳的身体好好体验。」

    听起来就像好强的下町工匠的心态。此外,别讲得好像是渴求鲜血的杀人魔一样,很可怕耶。

    「好啦。」

    夏野开始伸展筋骨,动了几下剪刀,然后收回大腿旁的皮套,面对着玄关大门弯下身子。

    一闪。

    剪刀的刀刃划过铁门,尖锐的撞击声响起。

    『……?』

    「哼。」

    完好如初。

    原本以为又要重演外墙碎裂的惨状、新稻叶塔崩塌的惨状,然而,玄关大门没有任何变化。

    『夏野的剪刀竟然没用?』

    能够粉碎一切的恶魔之刃、夏野雾姬的剪刀次郎、每次挥动都会制造牺牲者的凶器,竟然什么都没有斩断。

    『不,冷静想想,能用剪刀斩断所有东西才奇怪吧?』

    「原来如此,她不是空口说白话。有意思。」

    夏野露出无畏的笑容,用食指勾着剪刀把手,愉快地甩着圈。

    「好久没碰到值得一斩的对手。自从对付那只飞龙种以来,这把战胜无数强敌的剪刀次郎,恐怕没这么费力过……还是自从讨伐那只古龙种以来?」

    『能不能请妳别提那么吓人的过往?』

    是怎样?妳是专门狩猎魔物的人吗?妳不是作家吗?到底拥有怎样的过去?

    「敌人越强,我越能提起干劲。很好,我倒想看看是我的剪刀次郎先认输,还是这栋房子的防御先投降。一决胜负吧!」

    夏野露出狰狞的笑容,继续发动攻击。她仿佛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不停用剪刀敲击玄关,锐声响起、火花四溅。

    『夏野……大概听不到吧。』

    她的表情变得很不妙。

    具体来说,就像是「唉,真无聊,要不要来斩狗呢」的表情,意思是我现在最好不要随便开口。一旦开始战斗,夏野就不会退缩,我只能静静等待玄关门结束它的工作。

    不过……光是站在这里等实在太没意思,至少想点办法帮她的忙吧。我四处张望,发现一旁的九郎仰望着房屋的墙壁。

    『九郎先生,这里有其他入口吗?』

    『你说入口啊?』

    『是啊,譬如后门之类的。』

    『没有那种东西,因为这里本来是监狱,只能从正面的大门进出。屋子后方的悬崖栖息着会发出毒气的沙虫(注6怪兽电影「从地心窜出」的虚构生物。),所以也不能从那里入侵。』

    『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监狱也太过分了吧?这里关的究竟是多么凶恶的死刑犯?就算这样做,最后还是会逃掉的,所以只是白做而已。

    『那么,有没有密道?』

    『密道?这种东西怎么可能——』

    九郎突然抬头,像是想起什么事。

    『啊,不对,真的有。以我现在的身体,或许有办法走过去。』

    『真的吗?』

    我只是随口问问看呢。

    『就是这里。』

    我们离开还拿着剪刀对付玄关大门的夏野,沿着房屋的外墙移动。九郎带我走到一个小窗前面,和整栋房屋相比,这个窗子实在太小了。

    『这里也有铁门嘛。』

    『不是那里,是下面。』

    九郎指着小窗下面,靠近地面的通气口。虽然不像窗户严加封锁,但通气口也牢牢地盖着铁丝网。

    『什么嘛,这样还是进不去啊。』

    『下面藏着一个按钮。春海,你可以挖开那里的地面吗?』

    『喔喔,好的。』

    我依照九郎的指示在窗下挖掘,挖到一个红色的按钮,感觉好像按下去就会听见附近传来「登登……」的不祥音效。

    『啊,就是那个。呃,只要按下去……』

    九郎用鸟喙按下红色按钮,随即传来某种东西脱落的声音,只见盖住通气口的铁丝网连着框一起朝外倒下。

    『我小时候经常从这里进出,长大以后就过不去了。但以我们现在的身体,一定过得去。』

    的确,这个孔道对人类来说太狭窄,狗和鸟却能轻松通过。这真是符合目前状况的机关。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使用的?』

    『这是为了被关在外面的时候,不用打开大门也能进去的设备。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奏效。』

    『为什么有这么多为了「被关在家门外」而用的设备?你经常被关在门外吗?』

    你小时候究竟有多顽皮啊?

    『有时就是会中了自己设置的陷阱而晚归嘛。』

    『不可能。』

    『或是因为太专注于设置陷阱,不知不觉地过了晚餐时间。』

    『不可能。』

    我说九郎先生,你从小就是个整天忙着设陷阱的小孩吗?这样不行啦,小孩子应该多多出门,在蓝天之下尽情看书。

    『唔……能利用这通道的,确实只有我们。』

    竖起耳朵,还可以听见夏野正在激烈奋战所发出的金属敲击声从玄关方向传来。就算夏野的身体再怎么扁平,也不可能通过这个狭窄的通气口吧,就算是贫乳也不可能。咦?总觉得那声音更激烈了,她应该不可能听到吧?

    『怎么回事,春海?』

    『没、没什么!我一点都不害怕喔!』

    『总之我们进去吧,可以从室内打开玄关的门锁,到时再和秋山老师会合就好。』

    『说、说得对,让夏野再奋战一阵子。』

    就这样,在九郎的带领下,我们动物组钻进地下的通气口,进入炼狱馆。

    尚未见到的姬萩红叶,以及挡在她前方的森部佐茅。

    在前方等着我们的,究竟会是怎样的地狱呢?

    〈以下词汇收录于名词表〉

    【breakbreakfast】秋山忍的作品。描写因为不喜欢今天早餐而闹脾气的少年,使用了意外获得的奇异能力进入平行世界,一边旅行一边追寻期望的早餐的奋斗故事,让人深深体会早餐的重要。

    【与你共度的甜蜜七日】秋月真岸的作品。厌倦爱情的粉领族在心血来潮之下,展开从北海道至九州岛的甜点巡礼。因为详细描述秋月真岸亲自品尝过的甜点,因此看了书的女性们纷纷涌入书中提到的店家,造成一种社会现象。该书和实际存在的店家共同进行宣传,第二集正在筹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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