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tbreak学园

    网译版转自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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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taroxd

    那一天,和平时略有不同。

    对于大部分高中生来说,校园生活只是在重复平淡无聊的时间而已。

    今天重复着昨天。

    明天又会重复今天。

    日复一日,就如一对镜子中的景象一般。

    这是在为之后走出社会做准备。正是重复才有意义。因此,我们厌倦这反复单调的日常的心情,估计在学校那群人制定制度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进去了吧。

    「人生说到底,本来就是无聊的重复」——大人如是无奈地教诲我们这些在无意义的希望中燃烧的人们。

    然而……

    正因如此——正是因为我们全身心地投入着永无止境的无聊日常,我们才会对细微的变化也保持着敏感。与达观而钝化的大人们相比,我们的感觉始终在追求着刺激。

    一点点小事,也能极其简单地颠覆日常。

    哪怕这日常是每年定期的、十分熟悉的日子。

    一年一度的特别的日子。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那就是——

    「嘛……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呢。」

    我自嘲地笑着喃喃一句,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包放在了桌子上。

    被青梅竹马从窗户进来掀开被子叫起来,和谜之转学生在街角相撞,再因为差点迟到被戴着眼镜等在校门前的学生会长训斥——今日依旧如故,我在那样平凡的日常中走进教室。

    教室里也和平时一样,上课前必定是吵吵闹闹的。

    司空见惯的教室风景。

    司空见惯的周围同学。

    眼中所见,确如以往——然而,敏感的人一定能一下子注意到。教室中的空气,和平时略有不同。

    「…………哎呀哎呀」

    我的名字是加纳慎一,是一名平淡无奇的普通高中生。身体能力平均,长相平均,胖瘦平均,成绩平均。没错,我就是那种『特点就是没有特点』的人。

    就算家庭情况,也是这种「父母经常到海外出差不怎么在家里」啊、「母亲的容貌年轻得像是高中生」啊、「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啊……就是这种自己列举也会觉得过于平凡而叹气的类型。

    所以就是今天——二月十四日,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情人节。

    原本是为了纪念在罗马皇帝迫害下训教的圣Valentinus——『特尔尼的圣华伦泰节』的日子的说。

    但是到了现代,却变成了全世界男女确认爱意的日子,在日本则是在甜点公司的阴谋下成为了『女孩子送给喜欢的男孩子巧克力的日子』——也就是说这一天是为数不多的会发生告白事件的日子。

    街上大至高级手工西点铺,小至百元超市,都在歌颂着『情人节』、『二月十四日是告白的好日子』招揽生意,专注于谋求最高的营业收益。

    而且,从大概一个月之前开始,宣传就已经此起彼伏,仿佛在宣称着『情人节收不到巧克力的男人不算是男人』。

    拜其所赐……那些街道上所处可见的收不到巧克力的男同胞们,在这一天尤其没有面子。

    而且,在我的学校里面,这样的男同学还真不是少数。所有人清清楚楚地分成了两组——小部分的『人生赢家』与大多数的『除此之外』。

    于是……生下来就是这样,除了从母亲、妹妹、家人般的青梅竹马拿到的义理巧克力以外与巧克力无缘的我,当然属于『除此以外』这一边。

    对我来说,情人节这一天,就是巧克力集中到『人生赢家』手里,而『除此以外』的则连拿不拿得到义理巧克力都悬的一天,就是在眼前被摆上『富者愈富,穷者愈穷』这样资本主义的黑暗事实的一天。这一天再无更多意义。

    「…………」

    仔细听的话就能发现——和平时不同,在喧闹中频繁出现「情人节」「巧克力」「收到」「义理」「本命」这一类的单词。

    和平时一样——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却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不闻不问吧。明知自己属于『除此以外』这一边,也依旧抱有『万一』这种虚无缥缈的希望。我很清醒,决不去搅这摊浑水。

    「——啊!?」

    忽然,教室一角传来悲鸣般的喊声。

    「这……这家伙!?」

    「怎么会!?」

    「收到了本命巧克力!」

    「什么!?」

    「这不科学!」

    男学生们接连站起,发出一阵桌椅的声音。收到本命巧克力的男学生不到十秒就被其他男学生包围了。

    「你个叛徒!」

    「经不住甜点公司的宣传!」

    「恬不知耻!」

    「无聊!真无聊!」

    那位男学生受到直至昨天——估计在几秒之前还友好相处的同学们的群体声讨。他抱着头拼命道着歉……不过同学们完全没有露出宽容之色。

    虽然我很同情,但是不受欢迎者会对受欢迎者产生憎恶和愤怒之情,这是人类社会的常态。不作死就不会死,谁叫他在不受欢迎者中卖弄他的巧克力呢。

    然而另一方面,我也稍稍对他有点羡慕之情。

    「哈……」

    我叹了一口气,开始把包里的东西塞到桌子里。

    ……

    「——!?」

    手指感觉到了异物。

    理论上桌子里不该有东西。但是实际上——

    难道是炸药!?

    ——看来不是。

    「……这是……」

    我小心翼翼地拉出那货,是一个包装仔细精致的,手掌大小的小盒子。白色的缎带实在是——实在是过于耀眼。

    …………

    …………

    「情………………」

    我果断把这货丢回桌肚,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情人节本命巧克力,出现了……!?

    我不禁想要如此尖叫,不过最后还是理性战胜了这股冲动。

    「…………」

    再次拿右手轻轻拿出来。还有、还在。不是幻觉。伴随着真切的实感,巧克力还在我的手上。

    啊啊……

    一瞬间,我沉浸在了手中的奇迹里。

    「不好……」

    回过神来,再次把手放回了桌肚。

    给周围人知道就杯具了。

    甚至不需回想刚才的骚动——我们学校中大多数男学生,在有关情人节的青春都不甚得意。

    我,也是其中一人。

    ——曾经是。

    可是……

    「…………」

    如果暴露了本命巧克力,我就会被按上『叛徒』的烙印,全身浇上汽油然后点火开烧的吧。如果我是他们,我肯定会这么做;他们这么做也是正常现象。

    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否则就有生命危险。

    「冷静点加纳慎一——」

    我轻声安慰自己,企图让自己加速的心跳镇静下来。

    「冷静下来。这还不一定是本命巧克力……!」

    包装确实有下功夫,缎带也的确可爱。如果是义理巧克力诚然不可能做到这样。但是,上面并没有写上『本命』二字。说不定这货其实是威胁我生命的危险物品也是有可能的。

    不对,不管怎么说总是没错。

    这货还是别给人看见为妙。

    只要在学校里藏住一天就好。

    所以说——

    「加纳慎一。现在该做的,果然是尽快把这个本命巧克力状物体收到包里,不给任何人看到……」

    放在桌肚里的话,弯腰的时候不保险不会被看到,运气不好给搞掉下来也是有可能的。

    而放在包里锁上就没有问题,况且也不会一不留神把这个危险品落在桌肚里。

    「…………」

    环视周围。淡定,没人关注这里。众人本就心神不定的,估摸着不会有空来管别人的吧。

    确认安全后,我轻轻拿出危险品——

    「闪开闪开!啊!」

    但是下一刻,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教室。

    再下一刻——一位同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侧面向我撞来。

    「哇!?」

    华丽的闪避技——没来得及发动我就被撞飞了。

    我撞开其他学生的桌椅倒在地上——奇迹般地,我没有压垮那个本命巧克力状的盒子。

    「搞什么啊!?」

    我叫着站起身来——

    「……啊」

    的时候看到了传说中的条纹内裤。

    蓝白两色透出清洁的感觉,与两侧的大腿稍深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咳咳,现在不是冷静地评论的时候。

    「哇!?」

    她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个状态了吧,急忙合上两膝捂住裙子。

    「看,看到了吗?」

    「诶,没看到哦?」

    条件反射不解释。

    说谎是不好的,这个大家都明白。不过这种时候要是说实话,两边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那就好。」

    「是啊。」

    「要是被看到了就不能不封口了呢。」

    「那个条纹内裤上有这么重大的机密吗!?」

    「…………」

    「…………」

    沉默。

    很快——

    「看,看到了吗?」

    「诶,没看到哦?」

    「我能相信吗?」

    「为了世界和平请务必相信。」

    说完——我再次看向了条纹内裤的主人——绝对不是因为条纹内裤的冲击性太强导致忘了再去确认一下是谁的。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浓密茶色的头发,总体上给人以柔软蓬松的感觉。五官不算花哨,却以灵动的大眼睛为中心传出可爱的气氛。

    皮肤颜色有些黑,可能是因为晒的吧。不过这大冬天的也不太会晒到吧。莫非是南国出身?

    我在思考着这样的事情的时候。

    「啊!刚才的!」

    ——现在才注意到么,少女毫不客气地指着我的脸。我苦笑着叫出她的名字。

    「呃,是叫艾儿比娅……么?」

    好像是艾儿比娅-哈娜伊蔓来着。

    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她的名字,那是因为上学路上在街角撞上的谜之转学生就是她。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自我介绍过了。

    「没错!」

    少女啪嗒啪嗒地摆着尾巴说道。

    我忍着去摸那条看上去很柔软可爱的尾巴的冲动说道。

    「那——那是怎么回事。」

    在上学路上的冲撞,她也是解释说『要迟到了很着急』。不过在教室里再突然来这么一下摔跤技一样的冲撞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因为感觉要迟到了。」

    「所以就在教室里全力飞奔?」

    「那个,因为据说走廊里不能奔跑,所以想着进教室之后再补偿一下这段时间?」

    啊,明白了。

    这家伙,是笨蛋啊。

    这个先放着不管——

    「就算这么说也不该连着两次撞上吧。我都要警戒是不是被你盯上了。」

    「这个可能是命运吧。」

    艾儿比娅笑着说道。

    一点也不发怵的样子,反倒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想着这些的时候——

    「你在做什么啊!」

    仿佛在宣称『朕很不爽』的大喊声突然传到我的后脑勺。

    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那里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少女柳眉倒竖地瞪着我这边。

    「佩特菈卡……」

    那是一位银发碧眼、如同人偶般的女子。银发美丽得无可挑剔,五官也完美无缺,任何人从任何角度看,都不会否认她是一位『美少女』。

    简直就像是连环画中跳出的公主一样,戴上皇冠头饰想必非常适合。

    她——佩特菈卡-安-艾尔丹特三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有钱、漂亮、有教养、擅长运动。实在要说缺点的话就是她幼儿的体型。总而言之,她几乎就是完美的——包括含有弱点这一方面——超人。

    虽然和佩特菈卡相处了很久,不过不知怎的,每次有什么事情总是会找上我。被当做下仆对待也让我很头疼。

    这次估计也会过来吹毛求疵说什么「下仆之流跌倒在地成何体统!」的吧。

    「慎一,下仆之流,跌倒在地成何体统!」

    果了个然。

    「那个,我——姑且算是受害者吧……」

    「虽然不知道是谁从哪儿来的,但是被这种兽女撞倒,不就是你懈怠的证据嘛!」

    「兽女神马的——被这么表扬我可是会害羞的哦?」

    「表扬个头啊!」

    ——挠头傻笑的艾儿比娅和跺脚嚷嚷的佩特菈卡,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程度让人咋舌。

    「我又不会武术,」

    我叹了口气,对佩特菈卡说。

    「有人冷不防从旁边撞过来,根本躲不开嘛。」

    「不要找借口!」

    佩特菈卡边说着拽起了我的手。她还是老样子肆意妄为。

    这时——

    「——嗯?」

    她看向我的右手,皱起了眉头。

    「这个是……」

    「哎?什么?」

    我——迅速把右手拿着的本命巧克力状物体塞到包里,作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慎一,你刚才拿的是什么?」

    「啊,我也很在意。那是啥啊?」

    「有吗?什么都没有啊?」

    我说着,同时把包藏到身后。

    然而眼前的两名少女不可能就此糊弄过去。佩特菈卡的眼中明显带着怀疑,而艾尔比娅的眼神则是单纯的兴致勃勃。

    更加丧心病狂的是——

    「在干什么呢?」

    旁边又有一道声音飘过。

    动作优雅地挠着头走过来的是——同学兼学生会长的迦流士-恩-克德巴尔。

    银发加银框眼镜——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没被追究过违反校规的白色校服,样子确实优美,就仿佛遥远国度的骑士,又仿佛为「学生会长」这个词量身定做一样。

    另外他还是佩特菈卡的堂兄弟。我们相处也相当长了,直率的说就是朋友关系。

    所以——

    「啊,迦流士救救我!」

    我不由得去寻求他的帮助。

    然而——

    「慎一」

    迦流士眼镜中的眼冷淡地眯着说道。

    「我自然不会犹豫帮助挚友……不,甚至算是更进一步关系的人。」

    「……感觉这说法比平时都要意味深长呢。」

    一道亮闪闪的光从迦流士的银框眼镜反射过来。

    「但更重要的是,我是秩序和校规的守护者。作为学生会长,应当成为全校学生的模范,不得不向你询问。」

    「问、问个啥啊?」

    「你刚刚塞到包里的东西。」

    说完,迦流士——连迦流士都指向了我的包。

    「……迦、迦流士不用在意这个的吧?」

    我紧紧抱住书包说道。

    「迦流士的话,反正今天从鞋柜到桌子都被塞满了巧克力吧?」

    估计还全是心意满满的本命巧克力。

    「嗯?」

    迦流士歪过头说道。

    「虽然是这样——但是带入与学习无关的物品时违反校规的。我全交给老师了。」

    「卧了个槽!?」

    从女生的角度来看,这不是比被扔掉还坑么。

    「呼……」

    迦流士边动作令人生厌地挠着头边说着。

    「情人节?女生向男生告白的日子?如此轻浮的习惯——我不能承认。」

    「……迦流士都到这时候了还搞什么啊。」

    这绝对是对美貌的巨大浪费。

    「这个先不管。」

    迦流士看着我的脸说道。

    「既然你没有否认,就是说你刚刚藏到包里的是巧克力,可以这么理解么?」

    「那个,不、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这样啊。」

    「没错啊!」

    「那就让我确认一下吧。」

    「不行!」

    我悲痛地大喊。

    如果是迦流士的话,如前所述,肯定收到了大量巧克力所以对我收到『本命巧克力』是不会羡慕嫉妒恨的。

    但是对他这个移动校规、死板的标准楷模来说,肯定是要被全部当做『无关物品』没收扔到老师办公室里去的。

    ——再回想一下,话说我为什么会和他做朋友啊。大概是长期相处的孽缘之类?

    「就是说,慎一——」

    「拿出来看看嘛。」

    佩特菈卡和艾尔比娅也探出身子说着。

    「慎一,民意所望。」

    迦流士摊开双手叮咛着。只见他的背后,有一大半男同学疑惑地望着我这边。

    无数视线指着这里。

    不行,要是这里暴露了本命巧克力的存在,这三人先不说,其他和我一样青春不遇的男同学们一定会把我当做『叛徒』掏出火把汽油的……!

    然后『本命巧克力』一定会被抢走的!如果我是他们我肯定这么干!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满头大汗地退却着。

    尽管如此,我仍然是平凡人,不可能有打破现状的能力,却依然在那不存在的『唯一的完美解决方式』上浪费脑力。

    这时——

    「好,同学们坐到座位上——」

    神……女神的拯救出现了。

    「——在干什么?」

    班主任古贺沼美埜里老师推开教室的门走了进来。

    尽管她长着一副大学生甚至说是高中生都不为过的童颜,戴上眼镜也着实可爱,她的胸却高调地炫耀着她作为大人的存在感。

    「喂,那边在干什么。赶快回到自己座位上。」

    我点着头,整理了一下周围的桌椅,然后坐在了上面。

    迦流士、艾尔比娅、佩特菈卡依旧用很残念的表情看着我这边——准确的说是瞪着——不过应该还没到违抗老师来追逼的程度,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作为。

    太好了。

    这样好歹也能争取到一点时间。

    我稍稍放下心来。

    接着——

    「所以说,」

    美埜里老师推上自己的眼镜说道。

    「接下来检查所持物品。」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我不禁站起,大叫出声来。

    「慎一君,不要发出这么大声音。」

    美埜里老师透过眼镜盯着我说道。

    「不是,不过老师,为什么要一下子……」

    「因为是范艾伦辐射带呢~」

    高度1000km到40000km的被地球磁场俘获之太阳风粒子形成的辐射带和巧克力有个半毛钱关系!?

    「情人节!」

    「对对,就是情人节。」

    [译者注:「VanAllen带」和「Valentine」读音相近。话说为毛高中生会知道这个啊啊啊!]

    美埜里老师笑着点了点头。

    「你看嘛,果然还是会有学生带着巧克力什么的吧?这种学生就该烧——更正。」

    「喂喂老师!您老刚刚说了啥!?」

    「对这种学生进行认真的风纪指导也是老师的任务吧。」

    「平时在自习时间读各种BL本子的老师就不要到现在才觉醒教师的使命!」

    「老师本来就是反对不纯异性交往的。」

    美埜里老师淡定地说道。

    虽然教师这么想很正常,但是把情人节给巧克力这种行为直接判定为不纯异性交往还是——

    「允许不纯交往的只有同性!」

    「不要强调这个啊!」

    「老师说的没错慎一。」

    「为毛这时候迦流士会同意啊!?」

    尽管我努力抗议……怎么说,教室里的空气明显在向怀疑我的方向倾斜。

    不妙。由于自己本能地进入了吐槽模式,所有嫌疑一口气集中到了我身上。

    大意了……!

    追悔莫及。面对低下头的我,美埜里老师再次说道。

    「所以——慎一君。把包里的东西拿到桌子上吧。」

    ***

    手掌大小的小盒子。

    朴素的赤铜色包装纸上带着白色典雅的缎带,如同万绿从中一点红一般鲜明。

    「——所以说,」

    美埜里老师环视一周教室说道。

    「第一次班级审判现在开始。」

    「为啥啊!?」

    不知为何教室桌子排成两圈,我站在正中间——如同站在被告席的罪人一样——同学们对我虎视眈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圣诞节收了本命巧克力有那么杯具么!弹丸论破啊!」

    我果断泪目了。

    「……慎一」

    迦流士推上眼镜的鼻架说道。

    「我作为学生会长,有义务阻止学校发生暴动。」

    「我收到本命巧克力会引发暴动吗!?」

    「有违自然之理的事实,不可放过。」

    ……说得很过分吧!?

    「慎一——坦白从宽。」

    迦流士指向我面前的桌子上,像是重要证物一样放入了玻璃盒的『本命巧克力』。

    「这个目测是本命巧克力的东西是谁在哪里给你的。」

    「所以说为什么啊!?」

    「我们很有兴趣。」

    说这话的是站在迦流士旁边的佩特菈卡。

    「非常想要知道的说。」

    「知道什么啊!?」

    「就是哪个人抢先——更正!做出送给慎一这样的笨蛋本命巧克力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

    不知道佩特菈卡为什么说到一半会脸红地撇开视线。

    「就是说。」

    陪审员席——大概是这么叫的——上的艾尔比娅举手发言。

    「我也很在意!」

    「为什么艾尔比娅——!」

    「我感受到命运了哦?」

    「…………」

    教室里的空气非常不妙,主要是来源于男学生打出的嫉妒与憎恶。

    「喂,那里的兽女!」

    佩特菈卡柳眉倒竖。

    「从后面横插一脚,还说什么命运!现在还不知道是谁送的本命巧克力,结果该不会是你吧!?」

    佩特菈卡指向艾尔比娅。

    然而——

    「今天早上可没有这种事情哦?」

    艾尔比娅轻松应对。

    这也没错。

    「嗯嗯,这个还是不可能的。她是转学生嘛。」

    美埜里老师说道。

    话说老师,在课外时间也丢开转学生的介绍,到底是要干啥啊……!

    「总之,那个给慎一君送出本命巧克力的发疯学生,不好好指导一下可不行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尽管不断吐槽反抗,但同学们都意见一致地抱起手臂点着头。连老师都一起参加的宗教审判到底是什么情况!?

    「话说巧克力本来就是以前的一种媚药吧?」

    美埜里老师说道。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看,加上媚药然后告白说喜欢。这种行为已经完全不能算是纯粹的异性交往了。」

    「就是说,太无耻了!」

    连佩特菈卡也上下挥着拳头应和道。

    「凡事都有个顺序吧!」

    「到底是什么话啊!而且还没确认那就是本命巧克力吧!?」

    我破罐破摔地叫道。

    这一瞬间——

    「…………」

    法庭——更正,教室的空气冷了下来。

    美埜里老师环视沉默的众人,用力点了下头。

    「没错——只从外表来看,并没有付信件之类。所以这不含有告白的成分,也有可能是义理的。」

    「唔。」

    「原来如此。」

    佩特菈卡抱起手臂嘟囔着,而迦流士的眼镜又闪出一道光。

    「可是老师,」

    艾尔比娅举手发言。

    「也有可能是塞进箱子的小信件,或者是直接在巧克力上写上名字啊?」

    「就是这样!」

    美埜里老师果断指向艾尔比娅的方向,果断得像是发出了声音一样。

    「赶快开封,确认里面的内容吧!」

    「住手!!!!!!」

    我不禁再次叫道。

    结果,所有人无论如何都要把我和我收到的巧克力给拿出来示众。

    为毛啊!为毛啊!?

    我收到巧克力可真是如此罪过!?

    面对接踵而至的不公对待,我的怒火在胸膛越积越多——终于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这就是传说中吃奶的劲吧。

    我——简直像是什么东西觉醒了一样——发挥出了平时根本想象不出的力气,砸碎了放着巧克力的玻璃盒子。

    「——!」

    为了甩开震惊的众人,我拿起巧克力,踩上排成环形的桌子,蹬一脚跳出了教室。

    「逃走了!」

    「追上,别放跑了!」

    「如果抵抗,允许开枪!」

    喂喂发生了什么!

    开枪是什么情况!?开枪!?不过现在这情况无力回头吐槽。

    听着背后蜂拥而至的同学老师的杀气、怒吼、脚步和枪声——我在学校的走廊里拼命飞奔。

    ***

    跑到哪里了啊。

    我——藏到了校舍后方的储藏室里,努力使急促的呼吸平稳下来。

    能够逃到这里,几乎能说是奇迹了吧。

    校舍里,随处可见叫着我的名字奔跑的师生。

    老实说,看到的场老师和札哈尔教头都拿着自动手枪找我的时候,我差点吓尿了。

    搞什么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太过分了!不带这样的啊!

    「我连……我连接受本命巧克力的权利都没有吗……!」

    「当然啦!」

    「——!」

    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我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

    回头一看,那里是佩特菈卡。

    「佩特菈卡……」

    我愣愣地叫出她的名字。

    「别、别开枪啊!?」

    我举起双手,佩特菈卡则是叹了一口气。

    「朕怎么可能对你开枪呢。」

    「诶?是这样吗?」

    「…………」

    佩特菈卡不满地看向我这边。

    「不过是怎么找到……」

    「都相处了多少年了啊。自从和你玩捉迷藏开始,你的藏身之处都是固定的。」

    「啊……是这样吗。」

    说起来,小时候玩捉迷藏时,确实总是一下子就被佩特菈卡找到了来着。

    「……佩特菈卡……那个……不……责怪我吗?」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这时只要佩特菈卡一声吼,那一刻我就已经完了。

    然而——

    「啊……那个」

    佩特菈卡看着后边——视线避开我说道。

    「今年的,那个,义理巧克力,还没送呢。」

    「啊——」

    佩特菈卡是我的青梅竹马。

    不知什么理由,每天早上从窗户里进来把我叫醒的也是她。

    我们相处的时间就和家人一样长——因此,除了我的家人就只有她会给我巧克力了。每年的巧克力上都写有大大的两个字,简单易懂到了极限:『义理』。

    「——给」

    不知怎的还是没有正视过来的佩特菈卡向我递出了小小的,带着可爱的蓝色缎带的白箱子。

    「朕那个,义理,没办法,那个是解不开的缘,所以没办法,义理啊,那个,给你这个义理巧克力,把那个本命的丢掉吧。」

    「诶……?」

    我没反应过来她那突然的指示,眨了眨眼睛。

    佩特菈卡刚刚说了什么。

    把本命巧克力——丢掉?

    这怎么可能。

    「丢掉之后,那伙人应该就不会再来追你了。」

    「佩特菈卡……」

    我呆呆地盯着我那桀骜不驯的青梅竹马。

    确实,只要丢掉本命巧克力,我可能就不再会被追赶了。

    是啊。虽说是义理的,佩特菈卡还是会给我巧克力的啊。满足于此,丢掉本命巧克力的话——

    「…………」

    「速度啊。」

    佩特菈卡看着天上说道。

    「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哦。」

    我看到头上有几台直升机发出轰鸣声飞来飞去。那全都是在搜寻我——仅仅一个『叛徒』。知道这些后,我唯有战栗。

    接着——

    「…………抱歉。」

    我对佩特菈卡说道。

    「我做不到。」

    「为什么!?」

    她是估计我会丢掉吧,只见佩特菈卡愕然地回头对着这里叫道。

    「慎一,你知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吗——」

    「即使是这样的我——」

    我把本命巧克力的盒子抱在怀中说道。

    「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人,这个本命巧克力的主人把巧克力给了我啊。她一定是下了艰难的决心啊。」

    毕竟造成这样的骚动。

    「对那样的感情——我背叛不了啊!」

    佩特菈卡愣住了一瞬,紧紧盯着我。

    「你,真,真是傻瓜中的傻瓜!」

    佩特菈卡又将视线撇向旁边。

    「被这么说的话很痛苦的……」

    「够了,走吧!朕不管好不容易伸手想要抓住的人什么的了!随便去哪吧!」

    「佩特菈卡——」

    我看着她低下的侧脸,很快便说了一句『谢谢』之后,离开她奔了出去。

    然而——

    「在这里!是加纳!」

    大概是被发现了吧。我听到了头上的直升机传来的声音。

    「你已经逃不掉了!慎一君!」

    「慎一,等等!」

    在师生的怒吼、机枪的扫射、飞机的爆音四射之时,我只是把本命巧克力——一位未曾谋面的少女给我的,她那珍贵的、珍贵的微苦青春的证明——紧紧抱在胸口,不断奔跑着。

    ***

    人类做好决心,就能发挥出与此相应的,与平时相异的力量。

    我发挥出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脚力突破了包围网,成功回到了自己家里。

    途中遇到变身巨大怪兽的艾尔比娅和迦流士搭乘的决战用机动兵器的时候,曾经想过自己可能已经不行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成功地安全抵达了自己家门口。

    「哈……哈……」

    我靠着玄关的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只要到了这里,大家都无法追击了。我再次审视一直珍惜地抱着的本命巧克力。

    啊啊。

    全都是因为这本命巧克力。

    因为这本命巧克力,我已经与世界为敌了。然而我不后悔。这份本命巧克力,只有这份本命巧克力,承认了我的存在意义。它告诉我,我还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

    我一抖一抖地拆开了本命巧克力盒子的缎带。

    就好像脱下无垢的少女的内衣一样——小心地拉开包装纸。

    轻轻打开露出的白色盒子。

    本命巧克力之名中所蕴含的真实。

    那就是——

    「…………这……这是……」

    心形的巧克力。

    白巧克力上描绘的文字是「献给我爱的慎一」。

    而文字下方则是——

    「…………」

    我愣住了,只是发出哀鸣。

    世界轰然崩坏的呜呜声,一切依附于之的物体都随之崩溃——我的耳朵真心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这时——

    「啊?已经回到家了吗?」

    温柔的语调说着的同时,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从家里走出来的是——母亲。

    平时母亲不怎么在家,但是今天似乎是偶尔在家的那几天。

    「啊,对了对了。」

    大概是之前在准备吃的,母亲用围裙边角擦了擦手,歪头问道。

    「慎一,看到放在桌子里的巧克力了吗?」

    「…………」

    「稍微有点兴奋买了上好的巧克力,昨天放到你学校的桌子里去了。虽然潜入母校让我心跳不少呢。」

    母亲带着微微羞涩的笑容说道。

    然而我的双眼,只是一动不动地呆望着巧克力上写的最后一句话:『妈妈』——

    「慎一?」

    听着妈妈有些诧异的声音……气力耗尽的我缓缓地倒在地上。

    ***

    「——就是这样的」

    我叹着气说道。

    「梦啊。」

    「…………哈」

    缪雪儿眨眼点头。

    这是我所熟悉的半精灵女仆,伺候身为这家宅邸主人的我。虽说是半精灵,也仅仅是耳朵尖一些而已,和人类没什么差别。年龄也是和外表一样的20不到。而且是美少女。

    她带着要换的衣服来到我起来的地方。

    「嘛,估计就是因为看了那部动画太多遍了吧。」

    我手指的是桌上放着的DVD盒子。图画上写着副标题『ValentinePanic』。

    某Galgame系动画的剧场版。

    故事讲的是一片微型芯片记录着可能会颠覆世界的精密情报,偶然混入了情人节巧克力中。拿到这个巧克力的主人公受到了各国军方和谍报部们总动员的追捕。

    这张DVD——是试验性向神圣艾尔丹特帝国进口的。

    我希望把这张DVD翻译成艾尔丹特语重新配音,结果为了脚本把动漫看了几十遍。

    于是导致了这样的梦。

    只是……

    「只是啊,登场的角色都被我换成了熟人呢。」

    我苦笑着向她说明。

    「佩特菈卡变成了青梅竹马的大小姐啊,迦流士卿成为了学生会长啊之类的。艾尔比娅是谜之转校生,美埜里是老师。」

    「……」

    缪雪儿眨着眼睛听着我说话。

    「…………慎一大人。」

    缪雪儿的表情时而困惑、时而悲伤,最后说道。

    「我呢……?」

    「唉?」

    「那个……我没有在慎一大人的梦里出现吗……」

    「诶?缪雪儿?」

    「……嗯」

    缪雪儿轻轻点头。

    「当然,出现了哦。」

    「是,是这样吗」

    这时,缪雪儿的表情感觉是安下心来的喜悦。

    莫非是觉得只有自己被排除在朋友之外了吗。

    不过请放心。不管是梦还是什么,我都不会做出那种事。我在无意识中也为她好好地安排了一个角色。

    「是作为学校里的某同学在某地方出现了吗?」

    「没有,是母亲。」

    「……诶?」

    听了我的回答,缪雪儿僵住了表情。

    「所以说,在最后出现了吧。我的妈妈,那个就是缪雪儿啊。」

    「…………」

    缪雪儿继续眨眼。

    接着——

    「慎一大人的,母,母亲……吗……」

    感觉她的语气像是受到了冲击一样。

    缪雪儿像是在懊恼什么一样,视线飘忽不定着——

    「慎一大人……」

    不自然——缪雪儿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勉强自己做出的』一样。

    「什么?」

    「我,我看上去有这么老吗……?」

    「诶?啊,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这么回事?」

    这回是我说不出话来。

    这话真心——说不出口。

    缪雪儿扮演我的『母亲』,对此虽然不敢肯定,但我心中也有了相应的理由。

    大部分情况下,儿子眼中的『母亲』,总是会偏袒自己、原谅自己。

    所以——

    『大概是因为缪雪儿——无论与谁为敌,只有缪雪儿始终是我的同伴。所以才会把「母亲」的角色在无意识中分配给缪雪儿的。』

    ——像这样难为情的分析,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对缪雪儿本人说出来的。

    「总之」

    相对的,我轻轻干咳一下,继续说道。

    「虽然这梦各方面都很奇怪,但是我觉得那个,醒来以后仔细想想的话,不管是母亲还是其他谁谁的,那个,能从缪雪儿拿到巧克力真是太好了。——我在说什么胡话呢,呵呵。」

    真难为情。

    总觉得在说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

    所以——

    「所以说,那个,呃,巧克力,用巧克力做点什么点心拿过来好吗?作为材料的巧克力应该已经从日本进口了——」

    「嗯,好的。」

    听了我为了遮羞说出的胡话,缪雪儿——仿佛重振起了精神一样,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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