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台版转自轻之国度

    图源:阳子よ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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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图:mula3

    打从竜斋寺秀也诞生到这个世上,就一直生活在有如死水般的孤独之中。

    他出生在大企业的家庭,过着衣食无虞的富裕生活。可是,因为父亲天生爱挑剔的个性,所以家里雇的保母总是一个接一个换,秀也还来不及记住她们的名字,就又换了新的人来。

    从小到大,秀也从来没有被爸爸妈妈,或是其他人牵着手的记忆。

    他就像是活在烂泥的深渊,只能仰头怒视老天。在这样的成长岁月中,秀也学到了一件事。

    生存,就是一场斗争。

    围绕在他周遭的恶意,就像下雪般的降落在他的身上。为了自保,竜斋寺秀也决定把自己武装起来。他决心要像针叶树的叶子一样,戳破这世上的不公不义。

    这是秀也为了生存所学到的唯一、而且绝对的不二法门。

    在二十三岁那年,成功夺取父亲的公司后,秀也在一场宴会上认识了一名叫刘甫獏的中国裔男子。

    两人聊了一些践踏人类价值、让人反感的话题之后,甫獏对秀也说了这么一件奇妙的事。

    他说,这世界上,存在着具有自我认知的寄生虫。虽然,秀也对甫獏并不抱持好感,不过他提到的那种可以将自身能力提升到人类数倍以上的生物如果真的存在,那可是一大商机。这引起了秀也高度的兴趣。

    他和甫獏联手,成立了一个名为「实存研发」的组织,且在短期之内就迅速扩张。主要原因,应该和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经营方式有关。

    之后,实存研发又和一名叫利比·爱森堡的洋人合作,资本和规模更是一飞冲天。

    事业的成功,让秀也过着酒池肉林、金钱权力一把抓的富裕生活。

    可是即便如此,竜斋寺秀也内心的孤独却像抖不掉的污泥般,始终与他形影不离。

    ***

    直接隶属于实存研发的实存寄生研究所位于郊区。从都心搭电车的话,大概要花两个小时的车程,是一处极为偏僻的地点。

    秀也按下玄关对讲机的按钮,语气缓慢地报上自己的姓名。

    「……竜斋寺秀也。我来视察了。」

    通过层层严密的关卡后,来到一间实验室。他一踏进门,就看到一名身穿白袍、表情严肃地盯着培养皿的男子——增川银次。

    「…………进度怎么样了?增川。」

    「…………差不多。」

    话虽如此,却不知他口中说的差不多,是和什么情况做比较。

    「虽然我很清楚你的工作,可是每次跟你见面,就觉得你越来越没有人味了。」

    「…………」

    秀也讽刺地说。银次没有回答,仍旧十分专心地盯着培养皿中的变化。

    「……连话都不回吗?哎,虽然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存心的。」

    这时,实验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留着金发,看起来像女高中生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银次老师,差不多该休息了……啊、竜斋寺先生!」

    女孩一看到秀也,赶忙殷勤地向他点头致意。

    「我是吉富。竜斋寺先生,谢谢您长久以来一直大力地赞助我们。」

    「……吉富……?啊、等等,我看过你的报告,你叫吉富绮罗对吧?」

    「是!」

    「你好像还在念大学嘛。你的研究怎么样了?」

    「每天都有令人惊讶的发现呢!能和异种做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该怎么说,我很感激自己有机会参与这个研究计划!这可是关系到人类未来的大计划呢!」

    「我说,你是不是弄错啦?」

    「……啊?」

    秀也尖锐的语气,让绮罗的雀跃心情顿时凝固了。

    「……为了人类未来所做的研究计划……那种事交给国家去做就行了。我们这里可是以追求利益为宗旨的私人研究机构。」

    尽管——秀也自己也摸不透,刘甫獏的真正目的是不是追求利益。

    「是、是的……」

    「从报告书上来看,你似乎过于关心某一只蛔虫个体……我劝你,最好别对实验样品投入太多感情,否则到时候你会承受不住打击的。另外,有少数几个家伙搞不清楚状况……以为可以逃出这个组织,你最好不要有这种蠢念头。」

    绮罗本来想为自己辩护,不过最后还是低下头,不再出声。

    ***

    「话说回来。」

    在回程途中,秀也在宾士车内喃喃自语。

    「……银次那家伙,虽说是为了他儿子,可是……我就是无法理解。」

    知道部分实情的秀也这么想。换成是自己,有可能对自身以外的人,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吗?虽然秀也告诉绮罗『组织』的存在是为了追求利益,但他同时也自问——无止境的追求利益,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司机开口问:

    「秀也先生,请问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孤儿院。」

    并不是有什么特别想见的人,而是,他需要一颗棋子。

    那间表面是竜斋寺家经营慈善事业之一的孤儿院,三不五时就会发生院童不幸「病死」的意外。每当研究所提出需求,他们就会提供有利用价值的孩子——也就是「棋子」,供研究所使用。这就是当初成立孤儿院的真正用意。

    「啊、竜斋寺先生,让您特地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孤儿院院长殷勤地出来迎接,不但刻意把音调拉高,脸上还露出恶心的笑容。秀也一踏进这间规模虽小、设备却很完善的孤儿院,一群带着样板笑容的院童们立刻蜂拥而上,每个孩子说话的语气都非常戏剧化。

    「哇啊!是竜斋寺叔叔耶!」

    「叔叔!感谢您长久以来的照顾!」

    秀也根本懒得搭理。他觉得既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必要。八成是院长要求这些院童们来取悦他的吧,尽管陔子们根本不了解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话说回来,这马屁未免拍的太露骨了——

    就在这时,秀也的视线落在一个感觉很特别的小女孩身上。

    「……喂,那个女孩是谁?」

    小女孩看起来还是国小学生,可是她既没有跑向秀也,也不和同年龄的小孩起哄。

    「……呼——……嘎——……」

    只是戴着防毒面具,闷不吭声望向这边。

    「啊啊,对不起,毫斋寺先生!喂、志保,快来请安!把防毒面具脱下来,真是没礼貌的孩子……」

    校长一边说,一边硬要将志保脸上的面具拿下来。然而志保拚命挥动手臂不停挣扎,怎么也不肯乖乖就范。

    「……不要碰我!脏死了!」

    秀也大步走向那个女孩——毫不客气地说。

    「……你真是个怪孩子,小鬼。」

    校长赶忙打圆场解释道:

    「对、对不起,竜斋寺先生!前几天不是有某个投资客家里发生大火吗?这孩子就是火场中幸存的孤儿——因为火灾当时有毒气体外泄,她被救出来时,脸上还戴着防毒面具……从那次事件之后,她就随时戴着防毒面具。」

    「喔,原来是梶谷家的独生女——」

    那场火灾也是实存研发在幕后主使的事件。说明白点,放火的人就是秀也。

    「当时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应该是精神出了问题——对不起,在您这位贵宾面前打扮成那个样子——」

    换句话说,那个女孩是秀也制造出来的孤儿。尽管他并不感到一丝愧疚——可是,还是不自觉地主动跟女孩说话。

    「喂,小鬼。」

    听到秀也的叫唤,志保把防毒面罩稍微抬起来,挑起眼睛看着他。

    「……是。」

    「我问你,失去家人,是什么感觉?」

    女孩想了想,这么回答他:

    「……好像陷入泥沼里一样难受。」

    「——泥沼?」

    「每当一个人孤伶伶的时候,就觉得世界的空气越来越黑、越来越重——所以,我不能没有防毒面具——因为这世界,很肮脏。」

    「……这样啊。」

    秀也回想起自己的身世。

    「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是很肮脏。祷告根本没有用,不管再怎么祈求,肚子还是一样凯饿。所以说——自己的命要靠自己保护。」

    「……那么,我可以继续戴防毒面具吗?」

    「……那也是一个方法。」

    仅仅是简单的对话,就让秀也对眼前的女孩产生了一种熟稔感。于是——他决定采取下一步行动。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一时兴起,或是基于其他原因。

    「——喂,丫头。」

    「什么事?」

    「想不想从今天起,换一个新的姓氏?」

    「姓氏?」

    「我把我的姓氏送给你——从今天起。」

    秀也蹲下身,与志保的头保持相同的高度。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着这孩子的脸。

    「你就叫竜斋寺志保。」

    志保想了想,默默点头同意。

    然而,直到现在,秀也同样不曾牵过女儿的手。

    秀也一定也和志保一样,因为对这个肮脏的世界感到恐惧,所以选泽逃避,甚至把自己武装起来。明明互相被对方吸引,却又担心和别人太过亲近,自己反而会被吞噬。

    尽管如此,竜斋寺志保一直以来都非常忠实的执行任务,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至少,在她遇到增川唐人之前。

    ***

    「……是梦……吗……」

    是很久以前的梦,一个令人怀念的梦。从那时候开始,至今已过七年了吧?

    坐在宾士车内的秀也,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一间燃烧着熊熊烈焰的房子。他无法控制地把多年前毁掉志保家的那幕光景,和刚才的重叠在一起。

    这时,司机戒慎恐惧的开口说:

    「……秀也先生,放火烧掉那户人家会不会太狠了……甫獏会长不是说过,不要做得太超过吗?」

    「……我才不管那么多。」

    「您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是为了让大家看到,自己不择手段也要抢回志保吗?还是因为讨厌对刘甫獏言听计从?秀也在心里自问。虽然答案呼之欲出,可是——

    「……我也不知道。」

    「……甫獏会长一定会很生气吧。」

    ——随便。他要生气是他家的事,我手上可是握有王牌呢。只是,不知道这几个部下到时候会不会跟随我。

    秀也把身体完全靠在椅子上,再次像陷入泥沼般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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