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迷悟奔跑着。在这闷热的夏天,再加上没有补充水分奔跑,让他感到非常痛苦,不过若是不继续跑,就会陷入最糟糕的情况了,会被双胞胎追上并带回去。要是逃跑的话,搞不好就能找到真犯人的证据也说不定。

    约跑了十分钟左右,一辆车从迷悟身旁开过去——更进一步地像是要把迷悟的去路堵住一样,把车体横着停下来,接着驾驶座的门打开了。

    「这可真不妙呢,菱川同学。」

    下车的是三川。

    「让善果妹妹跟着双胞胎妹妹果然是正确的做法——虽然对那孩子的体力来说简直快让她死掉了呢。」

    因为车子挡住去路,迷悟停下脚步,然后马上开始思考如何打破现状。但三川有车,以双脚逃跑是很困难的吧。当然在她待在车外时逃跑搞不好能成功,现在要是不逃,就无法抵达目的地了。

    (总之先逃跑,然后再前往贵岛家?)

    虽然会多花时间,但也许只能这么做了。

    (不,把三川的车——夺过来?)

    迷悟想起一途骑着别人的机车,觉得这也是一个选择,但却得到了办不到的结论。从三川那边夺车太困难,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开得了。

    「不过菱川同学还真是做了有趣的事呢,居然逃跑啊。」

    三川不怀好意笑着。

    「我现在很忙——之后再说。」

    「不行,我有话要现在跟你说。」

    「……什么事?」

    三川从手提包里拿出小型的数位相机,开始操作起来。接着走近迷悟,将液晶画面展示给他看。

    「最近啊,就算是小型的数位相机也能拍到很远的地方呢,旅行可是一定会带相机

    的呢。」

    画面上的人影虽然很小,但也已经大到足够确实判别是谁了,被拍下的人影是迷悟与一途,从衣服来看是旅行第一天时的照片,

    (可恶,那家伙,不是说有确认过周遭没有人嘛!)

    「之前有约好吧,要是知道久保园秤的真实身分,要告诉我的——」

    一途的真实身分,不管是对三川还是双胞胎,迷悟都没有说过。虽然不是什么讲了就会对自己不利的情报,但他还是没有讲。这是因为若是有个什么万一,能拿来当作与三川交易的筹码。而且,对方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姊姊。

    「还是说,菱川同学明明不知道她的真实身分,还跟她在旅行地点偷偷幽会?」

    三川边收起相机边说道,语气简直就是在嘲弄人。

    迷悟思考着该如何回答。但现在这状况下无法撇清关系,只能解释清楚,也想不出像样的藉口。这下只能选择了,告诉她或是不告诉她。可是选择不告诉她,并不会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算了,就当成是你欠我的吧。」

    听到三川的话,迷悟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相信三川居然这么简单就会放弃。

    三川回到车子旁边,然后靠在车上看着迷悟。

    「你打算去哪?我带你去吧。」

    啪啪地敲着车顶说道。

    迷悟越来越搞不懂三川在想什么。

    (要带我走……要以此争取时间吗?)

    不过这他办不到。从奔驰的车子中跳车——难度太高了,虽然说绝对不是做不到的事,但也要看车子速度来决定。

    「我是不会叫你别这么戒备啦,但我是真的要带你去喔。我现在、应该说这个瞬间,比起久保园秤的真实身分,更想知道这事件会怎样——应该说你打算怎么做?我对这边比较有兴趣喔。警察已经来了,再过一会儿时限就到了呢。」

    迷悟听从三川的话。在这边想搞到一辆车可是求都求不到的事,而且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也太蠢了。

    「拜托你了。」

    迷悟说道,走近三川车旁,并照三川建议地坐上副驾驶座。

    「那,你要去哪?」

    「贵岛为人的家,我来带路——」

    「不用带路没关系,我知道怎么去。而且除了这条路也没别条了。」

    三川开动车子。

    在车里,迷悟感到心情十分恶劣。明明是连一秒都不想待在一起的对象,却不得不同乘一辆车—虽然很方便,其他的部分却是最糟糕的。迷悟在车内的空调拭去汗水之际,他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实。

    「刚才,你拿出了我的照片吧。」

    「嗯。」

    「那你不就知道我不是犯人了嘛!这样就能证明海沼死时我在外头了,我根本什么都不用做也没关系啊。」

    「菱川同学不是犯人这点,大家都知道的喔。至于谁是犯人,我想大概也都知道吧?虽然善果妹妹还搞不懂啦,因为那孩子很笨嘛。」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当然是因为很有趣啊。」

    三川说道,科科地笑了。

    「……等一下,你知道犯人是谁?」

    「知道啊,大致上都明白了。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也不能说什么啦。」

    「告诉我——不过你不会说的吧。」

    「算是吧。可是你真的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才会这样到处跑的。既然不知道,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难道真的是打算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就是这样。是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川叹口气。

    「我不认为菱川同学是犯人喔,这样就太无趣了。与其说我想看你跟双胞胎采取怎样的行动,我更想看看你们会不会放弃啊。我想减少你们可选的选项——话虽如此,怎么说呢,好像往不同的方向发展了呢。双胞胎妹妹打算怎么做?那些孩子好像要放弃了呢,真冷淡啊。」

    三川说到一半小声地笑了。

    「菱川同学和善果妹妹是同等级的笨蛋呢,让我有点喜欢上你了呢。我啊,很喜欢愚蠢的人类喔,因为很可爱啊。」

    然后接着说道。

    「你想吵架吗?」

    「没啊,我说善果妹妹是笨蛋,她就会有点开心的,菱川同学这点就不可爱了呢。」

    迷悟咂舌,打算保持沉默。

    *

    「到了喔。」

    「抱歉。」

    迷悟下了车,三川也下车跟在他身后。

    「怎样啊?」

    二起去又没关系,我又不是菱川同学的司机。」

    迷悟跟之前一样直接走进去。

    「不敲门吗?」

    「……没差啦。」

    迷悟想说这样一点都不好,但他早已经非法入侵过了。而且就算敲门了,在这儿的人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吧。

    迷悟从靠近入口的房间开始依序寻找。

    「你在找什么?」

    「刀子或是头跟手吧。」

    「喔~」

    十分钟后,全部的房间都找过一遍,连冰箱与衣柜都找过了,却完全没有找到像那样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地板跟天花板里头了吗?)

    迷悟虽然这么想,但要找那些地方,就时间上来说是很困难的吧,而且也没工具。再说也不见得就是藏在这些地方,他是觉得正因为不会被找到所以才会藏在那边,所以无法下定决心不去搜索那些地方。迷悟取出手机确认时间,时间正好刚过下午五点,太阳差不多开始下山了。

    迷悟为了决定到底要不要找,而在脑中进行各种状况的模拟想像。但却完全下不了决定。要是时间很充足的话,他是想去搜索一遍,可是不知道其他人会做些什么事,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

    迷悟想到这点,就开始戚到烦躁。

    「那个,我可以问一句吗?」

    三川开口。

    「怎样?」

    「菱川同学,你是在找凶器跟头手吧?」

    「对啊。」

    「菱川同学真的是笨蛋耶,真让我吃惊。」

    「为什么啊?」

    「就一般的情况去想嘛,菱川同学会把死掉之人的头放在自己家里吗?而且还是有同居人在的自家喔。」

    这她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的确不可能这么做的,至少迷悟觉得自己不会这样

    做。

    「肯定是那个脑袋有病的杀人鬼久保园秤这么鼓吹你的吧,那种人说的话可不能全盘接受啊。」

    没想到三川居然会如此教导他——以一般情况来说,这是正确的意见吧。但因为事态异常,让他不知不觉地往另一边去想了——不,不是这样。迷悟想起来了,是因为一途说了,他们才去搜索青座与贵岛家。

    (……那时听起来还挺像一回事的,被三川这样一讲的确很怪……这样想想,一开始没有调查贵岛家这点也搞不懂意义在哪。为什么明明没什么时间,却还要做这种重复的事?)

    可是迷悟也不明白,为什么一途要这样讲。一途的确是个脱离常轨的人没错,考量她的常识度就会得到这种结论——所以她才会这么认为的吧。不过他却觉得不是这样,虽然判断材料只有简讯往来跟数次的密会——他觉得她并没有脱轨到那种地步。那样的人并不奇怪,虽然这么说出口的话,反而感觉奇怪的人会变成自己,但他还是觉得她挺普通的,她也不会像吉崎那样完全无视投资风险。不过想这些事也没什么用,现在该做的事——就是找出凶器与遗体的一部分。

    「你说的也没错,可是藏匿的地点…………」

    「虽然我觉得很有可能已经被处理掉了啦,但如果是贵岛为人杀的,应该只有船上了吧,姑且算得上是他的私人空间吧。」

    「如果是青座杀人的话?」

    「稍微自己想一想怎么样——算了,虽然不是很清楚,可是藏到学校也是个方法吧?暑假中会到学校的人很少…………不过就算在学校没找到也别恨我喔,因为不是只有这个地点嘛。但现在要是到外面的话,恐怕绝对会被发现的喔。我是菱川同学的话,会在这边等到贵岛回来喔。反正是要去船那边搜查吧,码头停泊的又不只一艘船,也不知道他的船是那一艘吧。唔,搞不好他不会回来也说不定啦。」

    「照你这么说,不就不能去查青座那边了吗?」

    「唔,我觉得没有调查的必要呢。从体型上来看,除了贵岛以外没有其他人办得到吧。青座那孩子,体型跟善果妹妹差不多吧。」

    「不,要切下头多少跟体格有点关系,但实际上没有完全的关系吧。」

    「切下来是死掉之后的事喔,血没有流很多对吧?然后,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所以认为犯人攻击头或手比较妥当吧。然后攻击手部无法简单就杀害对方,从房间的混乱状况来看,只能认为攻击在一瞬间就结束了,榻榻米的蔺草也没有被破坏。这样的话,我想几乎只有贵岛能办得到了。」

    「……是这样吗?」

    「虽然没有证据啦——所以无法再多说什么了。是说,菱川同学没有思考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吗?」

    「这个…………那个人说,就算思考这种东西也搞不懂的。」

    「那个人是指久保园?」

    虽然她不是久保园。

    「没错。」

    但迷悟还是这么回答了。

    「喔,那孩子还挺温柔的嘛,对菱川同学很温柔呢。唔,上个月的那件事也——像是为了菱川同学做的呢。逃跑肯定也是她教唆你这么做的吧?」

    「——是这样没错,为什么你会知道?」

    「好像又被摆了一道——这个嘛,你从她那边好像得到不少东西嘛?接下来的事我可不会说了,虽然这话我已经说第二次了呢。」

    三川说完就微微笑了。

    *

    晚上七点。

    迷悟依然待在贵岛家,已经等了约两小时,也确认了贵岛母亲已就寝。她完全没发现迷悟与三川,再说就算她当面撞上了迷悟等人,搞不好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吧。迷悟对于现在的状况——警方是在找自己、还是没在找,双胞胎怎么样了,一途现在在做什么,对这些事情感到在意,不过待在这里是不会知道现状的。姑且有传简讯问一途,但她没有回。虽然还有问三川这个方法,但他不想这么做,再说三川也只有两小时以前的情报吧。

    而三川简直把这当自己家一样,把冰箱里的罐装调酒拿出来喝,还抱怨怎么没有下酒菜。

    「我说你啊,喝酒没关系吗?回去该怎么办?不是开车来的吗?」

    「菱川同学对重要的事明明一点感觉都没有,却会注意到这种小事呢……那,该怎么办?就算叫善果妹妹来也不能开车吧……糟糕啦。」

    「就算酒驾也没差吧——对你来说。」

    做了一堆坏事的三川,到了现在却表现出不想做这种小恶的犯罪,让迷悟戚到莫名其妙。

    「不行啦,很危险的耶——就两人感情良好地一起走回去吧。这边叫得到计程车吗?要是叫得到,我就特别让你免费一起搭吧。不过菱川同学跟我都还有搭警车回去的选项喔。呐,你知道吗?这话说来真是非常好笑,但警察本队到来时,旅馆里只有石上放歌与驻警在——这也是久保园计划好的喔。啊~真让人火大。」

    三川大概喝醉了,边开心地笑又边发怒。

    (是要和三川与吉崎跟双胞胎站在同一边吗——嗯?这就怪了。)

    「话说回来,贵岛去哪了?」

    「天晓得?不过早就不见了吧。」

    (这样说来,果然是为了湮灭证据行动的——不,说青座去湮灭证据可能性还比较高吧。他一大早就不见了……但三川说贵岛是犯人…………可是她说的话能信吗?而且这家伙说了想看我、想看她们会不会放弃的模样,这又是什么意思?放弃什么?是指放弃帮助将放歌从威胁中解救出来的犯人吗?这样也未免太含糊不清了吧?确实是应该有点要感谢那犯人的——但这可是杀人喔?)

    迷悟越想越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听见了车子的声音。

    「是警察?还是贵岛?不管是谁都超糟糕的啊。非法入侵的情况下,屋主或是警察来了,该怎么解释才好呢?我还擅自开了酒来喝耶!」

    三川依然开心似的说着。

    迷悟待在原地,确认来人是否是贵岛,是的话就逼问他,如果是警察那就躲起来。不过就算要逼问,迷悟也没有贵岛就是犯人的证据。可是现在——只能去调查贵岛的船不可了。

    家中大门发出拉开的声响。

    (没有敲门——那就不是警察了吧。)

    迷悟走到与入口连接的走廊上,三川看来没打算出来,只是躲在刚才的房间阴影处。

    进来的人果然是贵岛。他不知为何穿着西装,明明是夏天,他却连外套都穿在身上。

    「是谁?」

    贵岛发觉家中有其他人的气息,出声问道。

    迷悟在烦恼该如何切入主题——

    「让我调查你的船。」

    却单刀直入地说出口,然后他发现现在这个时间点提出这个,可说是准备非常不充足。如果他是犯人——搞不好会袭击,也许他正是袭击青座之人也说不定。

    (——可是,算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迷悟下定决心,他知道贵岛母亲在哪一间房,虽然违背他的本意,但万一发生什么事,就把他母亲当成人质吧,只是不知道这招对他有没有用。

    「…………放歌那儿的——被怀疑的少年啊。」

    贵岛说道。

    「是的。」

    「已经知道我藏在船上了啊——真了不起。不过青座小弟早就发现了。」

    「……你杀了青座吗?」

    「怎么可能,为了封口而杀人,我才不会这么做。我给了他一点钱,叫他安静个两三天而已。」

    这发展出乎意料。如果贵岛是犯人——肯定会想办法撇清关系吧。

    (再说,青座那家伙,又为什么会接受这种要求?)

    迷悟虽然满腔疑问,却还是把话题往下推展。

    「头跟手都在船上吗?」

    「嗯,我藏在那边。」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一开始是被吓到。本来想说只要把尸体分成小块丢进海里,就不会被发现了。结果因为你跑进那房间,整个白费了。」

    贵岛顿了一会儿。

    「抱歉啊,因为我的关系,让你背黑锅了。」

    出言道歉。迷悟因为这声道歉,感到很为难。该怎么回应才好——已经完全搞不清自己的立场在哪了。

    「…………」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把我交给警察吗?」

    老实说,迷悟并没想到这么远。不过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我是这么打算的。」

    贵岛「嗯」地点点头。

    「那么能多等几天吗?」

    「你想做什么?」

    「我并没有打算逃跑。虽说是为了放歌,但我还是杀了人。就算我没有杀他的意思,但我还是打死他了。对方——看来是个坏人啊。」

    「为什么你会为了放歌姑姑杀人?」

    「这还用说吗?」

    「…………」

    「当然是喜欢她啊。」

    「——她有丈夫了啊。」

    「跟那没什么关系吧。」

    贵岛说着这话题到此打住吧。

    「拜托你了。」

    接着说道。

    「…………」

    「我啊,放弃了很多东西啊。为了照顾母亲,也没结婚,一直这样生活着——然后我杀了人。虽然对方死掉了,但因为也是有缘由的,法官那边搞不好也会轻判吧,就算是这样……所以我想把身边的事情安顿一下。」

    贵岛深深地低下头。比自己年长的人摆出这副模样,让迷悟感到心情有些不佳。

    虽说现在不应该是会感到不悦的场合才对。

    「…………我打算和母亲一起死,所以你能不能在这边放过我?只要过几天,把船上有凶器跟遗体一部分的事——都告诉警方的话,你的嫌疑也就摆脱了吧?」

    就算他这么说,迷悟也无法马上下判断。在迷悟戚到困惑时,贵岛开始下跪恳求了。被别人跪求的经验这还是人生第一次。

    「求求你了。」

    贵岛低着头,声调颤抖,也许还哭了吧。

    迷悟不知道该怎么办。

    应该要无视于贵岛的请求,叫警方来抓他才是正确的吧。但做为一个男人来考量,面对为了守护心爱之人而出手杀人的人,他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判断。手段确实是选错了,可是动机却是没有错的——应该吧,对于结果则是无法判断。要是做出正确的行为,等着他的——就是监禁刑罚,而母亲也会更凄惨。而且这种情况下,谁会出面帮忙照顾他母亲,迷悟完全不清楚。而且结束刑期后,等着他的肯定只有不幸的结局吧。因为杀了人,这点事也是活该——这种话迷悟说不出口。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迷悟烦恼的期间,贵岛连动都没动过一下。迷悟看着他那模样,也感受到了他的

    真挚之意。

    迷悟开始想起别的事情。

    ——死掉真的就是幸福吗?贵岛不光是赔上自己的命,连母亲的命也要夺走,对此视而不见真的可以吗?不过——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吧,迷悟也是这么认为的。活下去就一定会发生好事,这不是身为十六岁小鬼的自己说得出的话,而且他也不这么想。

    结果,迷悟选择放过他。

    「…………随便你吧。」

    迷悟把身体侧开,让出通往贵岛母亲寝室的路。

    贵岛从下跪的模样站起身,说完抱歉后,就把母亲从房间带了出去,接着似乎开车到某个地方去了,肯定是去船那边吧。

    迷悟站在原地,三川开口说道。

    「菱川同学真温柔呢。」

    迷悟看向三川,然后三川不怀好意笑了。

    「——你在想我为什么这么说对吧,你是笨蛋吗?那种话肯定是说谎的嘛。」

    「咦……」

    「那家伙只是用好听话骗骗愚蠢小鬼啦。」

    迷悟感到脑袋充血。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种选择,他的理智是不相信三川所言,但是——至少应该要亲眼看看他打算到哪儿去赴死。直到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在某种程度上都还相信着贵岛,但现在完全无法相信了。

    「那家伙把海沼预计要交给石上放歌的钱夺走,然后打算逃跑——应该是这样。」

    「什、什么钱?」

    「菱川同学知道吗?石上放歌被海沼威胁的事。」

    「…………啊,那件事啊。」

    「大概,海沼是为了还钱才来这儿的,大概啦。」

    「——这是怎么回事?所以贵岛那家伙为了把海沼还给放歌姑姑的钱夺走才杀了海沼吗?」

    「唔,这部分就不知道了。也许一开始真的只是失手杀掉对方而已吧,钱的事情是之后才想到的也说不定。」

    三川说到这边换口气。

    「不过菱川同学的选择,以最后的最后来说,某种意义上还挺机灵的呢。如果把贵岛交给警方,搞不好会变成对菱川同学来说不太美好的结果呢——」

    「你想说什么?」

    「算了,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吧?」

    三川微微笑了,继续说道。

    「菱川同学等下要回旅馆吧?我还有点事要做,就留下来吧。人类在得到好处之后是最没有防备的呢,现在的贵岛肯定也是那样的。对了,还有,告诉我久保园秤的事吧,因为约好了嘛。你现在老实交代的话——我就不追问你至今一直瞒着我的事。好温柔啊~!我真是的!虽然我实际上是想拿菱川同学当诱饵钓出久保园秤的——就算不这么做也能知道她是谁吧。」

    *

    贵岛把母亲带出来后,就开着车移动到港口,搭上自己的船。

    今天是最后一次搭乘这艘船了,等等随便找个地点把这船给丢掉吧。因为有可能会被发现,所以无法驾船进行太长距离的移动。趁着夜晚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增加不少距离,至少得要通过盘查口才行。把母亲留在船上,只有自己上陆,也许能更加扰乱搜查吧。

    贵岛马上开船,没有人在追他,现在警方主力似乎是在搜查青座的下落。当然自己也是嫌疑犯之一,然后明天——不,今晚就会发现在隔壁镇的青座了吧。自己身为犯人的证据在今天以内也会被查出来吧。

    贵岛先把船开到从陆地上几乎无法看见的位置,他最担心的就是在移动时被看到,看来已经顺利避开这风险了。

    暂且算是逃脱的贵岛恍惚地想着之后的事,手边有的是至今的存款与海沼带来的钱。虽说犯下杀人案又逃跑的险恶状况并未改变,但幸运的是已经找到逃脱路线了。

    这个情况某种意义上已经与胜利无异了。首先就利用这笔钱,在事情冷却下来之前到处逃跑吧。此时贵岛先停下思考,专心操纵船只。

    正当贵岛已经应付完眼前危机正打算放松之时——船舱的门发出打开的声音。

    「是谁?」

    贵岛马上回头问道。他还没确定是不是有人进来,总之先这么问一声。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门是不会打开的。

    在那边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女人。贵岛此时没怎么感到害怕,而是被惊愕与无法理解所支配。位在大海正中的船只,这女人是如何进来的——他不明白,就算说是灵异现象什么的他也能接受。

    「你来做什么?从哪边来的?怎么进入这艘船的?」

    贵岛大声地连续问道,但那女人没有回答。

    与贵岛为人面对面的菱川一途,对于贵岛的质问完全无视,因为没有回答的必要。不过一途打从心底认为这男人真是个笨蛋,从贵岛的话听来,他似乎认为她刚搭上这艘船。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一般来说只要想一想,就能想通的吧……)

    一途一开始就搭上船了。她去了一趟旅馆后就马上前往港口,找出贵岛的船,并潜入位于船的后半部、用来收纳用具的地方。然后等待无法轻易回到港口的时间点再出来——只是这样而已。

    一途环顾船舱。

    (母亲也在这里,也就是说迷悟肯定是放过他了啊……)

    这也正是一途所期望的,她希望他是个会做出普通选择的人类。

    一途叹口气后,做了个深呼吸并握紧爱用的刀子。

    「你到底是谁!?」

    贵岛的声音更加拔高。

    一途因为觉得有点吵而感到不太开心。

    「要问问题的是我,然后你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她这么回答并转了一圈手中的刀子。这副凶恶的模样会让贵岛产生警戒,这点一途也明白。

    「放心,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毕竟对一途来说问与不问都没有差别。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听到一途的问题,贵岛什么也没说。

    「那就改问别的事喔?为什么要杀海沼益?」

    一途判断总之还是问问吧。因为非得告诉迷悟不可。

    贵岛依然保持沉默。

    (真麻烦啊……)

    一途想着没办法,只好让贵岛吃点苦头。不过不知是不是一途想动手的气息传达给贵岛了,贵岛从旁边拿起一把刀子架在身前,那是一把又直又长的刀。本来的用途大概是用来切割大型鱼类,而且也是切下海沼头手的器具吧。虽然不知道鱼类的切割处理是不是会直接在船上弄就是了。

    一途虽然认为普通地战斗她不会产生停顿,但以防万一,还是进行远距离攻击。

    「……这个,我不喜欢的说。」

    一途从连帽外套中的枪套里掏出手枪,那是一把像是能整个收纳在掌心中,全长不到十公分的手枪。然后她瞬间就往贵岛的腿开了一枪。贵岛马上缩起身子,一途以为这是他对枪声做出的反射动作,但贵岛马上就开始像拚命吐气般地,发出压抑住的惨叫一样的声音,握住的刀子也掉落在地,手直接去压住腿,让一途明白他是中弹了。

    (打中了喔,真难得。今天搞不好会有好事——不,因为好事发生过了,所以搞不好会是坏事呢。)

    一途想着这种随便怎样都好的事。她平常不太把手枪拿来当武器,主要是做为胁迫用的道具。用刀子威胁,对方就会朝后方全速逃跑,用手枪就能轻松调整与对方的距离。再说,手枪跟自己的个性不合,她也不喜欢发出声音这点。不过这里是海上——多少发出点声音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唔,对于正有着心理障碍的我来说是个还不错的武器呢。)

    虽说现在没感受到什么把刀子刺进人体中的触戚,但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那种触戚。

    「我再问你一次喔。」

    一途说道,又往另一边的腿开了枪,这次跟刚才不一样,贵岛确实发出惨叫,看来非常痛苦。

    「为什么要杀海沼益?要是不回答,我就继续开枪喔。」

    「……那家伙,威胁放歌取财。」

    贵岛一脸痛苦,却还是清楚地说道。

    「然后呢。」

    「…………而且那家伙还想跟放歌结婚——好像打算要求婚。」

    一途点点头,催促他继续讲。

    「我一开始没打算杀他的,只想追讨公道——不过他对我说出了侮辱的话,我才一气之下动了手。」

    「动手杀了他吗?怎么做?」

    「……我打了他。」

    「那你为什么要把头切下?」

    「…………我觉得那上面有证据,因为我用拳头打他。只要把头切下来,证据就会消失了。」

    「——你是笨蛋吗?」

    「我是被吓到了,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那样是没用的了。」

    「那为什么要切下手臂?」

    「在切下头的时候想到的。要是把尸体切成好几块丢进海里——就不会被发现了。」

    一途想笑,却忍住了。

    「那就继续说下一件事吧——海沼的钱藏在哪里?」

    贵岛的脸僵住了。

    「应该有、一千万呢——说的也是,用塑胶袋装的话肯定是装得满满的吧。」

    一途朝贵岛走近一步。

    「你可别跟我说你没拿喔。」

    把枪口朝向他说道。

    但贵岛没有说出钱在哪边。

    「唔,好吧,反正就在这船上吧,杀了你之后我再去找。」

    「……咦?」

    出乎意料的言语攻击让贵岛的脸上失去表情。

    「你在『……咦?』什么啊?」

    「这跟约好的不一样。」

    贵岛语气胆怯。

    「我啊,不会杀你,这种话可是一句都没说过喔。说的也是,这笔金额的十倍——你要是付出这笔钱,就算饶你一命也可以喔。」

    一途把脸扭曲成笑容的模样。

    贵岛心想要是不进行攻击——要是不对一途做点什么,自己就没救了,于是打算站起身来。而一途朝贵岛脸上踢去把他踢飞,更对倒下的他追加了像是要把脚尖塞进他嘴里一般的踢击。

    「……啊,总之间一下好了。你让母亲搭上这艘船,打算做什么?」

    「啊嘎……咕呜。」

    看来刚才踢他的时候,让他的口腔受到极为严重的伤害,贵岛已经无法说话了。

    一途叹口气。

    「YES的话,就拍一下地板,N0的话就拍两下。你打算杀了你母亲吗?」

    这么问道。

    贵岛边用畏惧的眼神看着一途边拍了下地板。

    「这样啊,难道说你——觉得把身边的事物全部舍弃,只要有钱就能东山再起吗?还是说那笔钱是逃亡资金吗?」

    贵岛一脸胆怯,没有行动。

    一途再次朝贵岛的口鼻踢去,把他踢飞。

    「你是鸟吗?YES拍一次,zo拍两次。」

    贵岛微弱地拍了一下地板。

    「已经问不出什么了吧,算了就这样吧。」

    一途说完后,把贵岛使用的长刀拿起来,往贵岛的胸口——也就是心脏的部位,双手握刀加上体重一口气刺了进去。接着在刀子刺到地板时尽可能地扭转刀柄。大概是因为之前也流了不少血,贵岛马上就不动了。

    一途开始找钱,然后马上就找到了,就胡乱地在睡着的贵岛母亲身旁。简单数了一下,比一千万还多一些,大概是之前的存款也一起放在里头了吧。

    (多出来的部分我就收下罗,也得买点衣服呢。)

    一途想着该如何处置贵岛母亲,最后决定什么都不做。反正她应该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证书,再说她看起来也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就放过她吧。

    (陆地上勉强看得到这船,运气好会得救吧。至于运气不好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一途之后把手枪跟枪套丢在这里,把得到的钱放进腰包里,换上带来的泳装。

    (难得穿上泳装,却没有能和迷悟一起在海里玩的机会啊。)

    更进一步地说,是不知道迷悟会不会答应跟她一起玩。

    一途把要带回去的东西全放进腰包,并把腰包放进两层且内含空气的塑胶袋里,拿着这包跳进海中。

    (虽然有点远,感觉上……应该游得到吧。)

    一途一瞬间认为自己就算死掉也没差,但想到还有跟迷悟的约定,现在还不能死,于是再次打起精神。

    *

    一途抵达陆地后,直接躺成大字型。她的脸相当憔悴,呼吸也很混乱。

    一途估计从船到陆地的距离、从沙滩的模样看起来约有四公里,若是以步行差不多的速度游的话,只要一个小时就能抵达陆地了吧。再加上手上有个装有空气的塑胶袋,途中只要抓着这个,或是以仰式来游,就能边休息边游,她想应该会满轻松的——但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不管再怎么游都上不了岸,因为塑胶袋浮在水面上,前进的方向莫名地混乱。她拚死地游了约两小时半,才终于抵达岸边。要是一个没弄好,搞不好就死在半途了。

    (呜呜……感觉好不舒服……早知道这样,准备个气筏就好了……)

    一途为了擦乾身体打开了塑胶袋,开始找出毛巾时,有人从停在附近的车上下来并走近。一途因为疲劳而想着早一点抵达陆地,所以没有想到要从无人的陆地上岸。

    一途认为现在再躲起来也没用了,只是定睛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走近之后发现那

    是三川。

    一途站起来与她面对面,不过虽然站起身了,脚却因为疲劳的关系颤抖不已。

    (…………真困扰啊。)

    一途思考该怎么办。一途本身对三川并没有什么负面的感情存在,但从迷悟口中知道三川似乎把自己视为眼中钉。明明没对她做过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途也不明白。不过若是迷悟说的属实,那她就是敌人了。而现在这状况是逃不掉的,当然也无法迎击。所以就只能用言语化解这个困境了,虽然不知道办不办得到就是了。

    「好久不见。」

    三川说道。一途暂且拉开距离观察状况。

    「不过你还真不要命耶……居然在夜晚的大海里游这么远。」

    三川边看向船边说道。

    「怎么说呢,这样很无趣耶……我本来是打算把你上个月算计我的事回敬回去的——对现在的你我根本不想那么做了……你现在就像那个,就像海龟一样。不过就算是这样,惩罚还是要受的喔,各种意义上来说啦。」

    「『算计』?你在说什么?你啊,要是找我没事啊,希望你就放我一个人在这好嘛。我现在非常累耶。」

    「我从菱川同学那边听来的。」

    「你对迷悟做了什么?」

    一途认为没有理由,迷悟是不会对三川说出自己的事的。所以——她认为三川一定对迷悟做了什么。

    三川小声地「呵呵呵」笑了。

    「你还真信赖他耶。没什么,我没做什么喔。菱川同学在我做些什么事之前就说了喔,也有做好约定就是了啦。」

    「这不可能!」

    一途不认为迷悟会做这种事。就算厌恶还是跟自己保持连系的他——她不认为他会这么简单就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眼前这女人。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菱川同学虽然看来非常温柔——但那份温柔却只有分了一些些给你而已。不过对菱川同学来说,至少不是因为对我的印象良好才告诉我的吧?」

    「你威胁迷悟?」

    「…………大概算是有这样做吧。」

    三川露出嘲弄人的笑容看向一途。

    「你——难道觉得为了菱川同学做些什么,他就会感谢你吗?」

    「我没有这么想!我没有要求回报!」

    「唔,这可不好说吧?」

    三川的话某种意义上是正中红心了。上个月——大概还是以无私的心情,单纯为了迷悟行动的。但这个月的事情,她无法否定是否包含了这样的心情。为了迷悟而去做些什么,为了让迷悟开心而去做些什么,自己在思考这些事后采取了行动——所以,就算真的只有一点点,也想要有回报。更正确来说,是想要家人。幼年就失去了、丧失殆尽的东西,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想得到。若是与那可恨的双胞胎共同扮演虚伪家庭的迷悟的话——也许能把那个虚假家庭的一小角分一点过来也说不定,自己和他是有血缘关系的啊。

    三川简直像是看穿一途的心情一样,露出了惹人厌的笑容。

    「不管菱川同学再怎么幸福,你也是不会得到幸福的——再这样下去,你一定会对菱川同学的幸福产生嫉妒跟憎恨吧。」

    「才不会那样!迷悟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一途马上反驳,她什么也没想地大喊出声。可是大叫完后,她就渐渐地明白三川的意思了。现在虽然对迷悟没有憎恨——但对迷悟最重要的双胞胎却非常憎恨。明明迷悟重视的人,自己也应该要重视地对待才是,明明她与他是有同样的价值观才是。而且再怎么说,那两人都还算是自己的妹妹。

    「但是真的很像啊——不是表情,是思想。菱川同学肯定会这么说吧,『双胞胎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之类的。不过菱川同学的情况,双胞胎的幸福跟他的幸福是差不多的,还算有救吧?」

    「…………闭嘴。」

    已经不想听下去了,但三川还是继续说道。

    「你就这样做吧,就把自己当成悲剧的女主角怎么样?当悲剧女主角就轻松了呢。伤害自己来让某人高兴,为了某人的幸福而活,得不到幸福这点反而是幸福啊。」

    「别说无聊的事——」

    这种事她明白,自己得不到幸福这种事早就知道了。正因为知道,才无可奈何,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对于得不到幸福的人来说。只能为了他人的幸福而活。想零星地把这份幸福交给对方,有什么不对?

    「不过,这样吧,你要是为了上个月的事对我下跪道歉,我也不是不能帮你喔,要成为朋友也可以喔,要我告诉你什么是幸福也可以喔。」

    听到这话的时候,心中涌起一阵感觉,在听到「帮你」的瞬间,她想杀掉眼前这人。跟至今的杀意不同,一途一次也没有为了自己而杀人。就算为了替代而杀掉的人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下个杀人而杀人——也就是为了望光杀的人。但现在不同,眼前的三川——把自己人生的全部,在毫无信念只是为了一时的享乐而全盘否定,她无法容忍,只想要打倒她。

    一途回过神时,身体就已经动起来了。连刀子也没拿,就用手指朝三川眼睛伸去。不过下一瞬间她的脚就被扫过,身体倒下后头马上被踩住。头被扭转似的踩进沙滩中,呼吸时沙子还会跑进嘴巴,产生让人不敢置信般地不悦。

    「这下就算下跪道歉也行不通了呢,你身体也太柔软了吧。」

    三川笑了一下,把脚收回来。

    「下次想要再仔细点听听你的事呢,你肯定除了极弱以外还是个卑鄙的人呢。把幸福跟责任全都推给别人——所以才能简单地舍弃掉所有事,才能替代别人而生活呢。因为你没有重要的事物,所以什么都能舍弃呢。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你,我也真心地想要帮你喔。你最后的身分——把那个彻底地毁坏殆尽也可以喔,我可是最喜欢成为弱者的同伴了呢。」

    一途只是眺望着离去的三川。想对三川报仇——至少现在没这想法。再说她无法思考,也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

    *

    迷悟回到旅馆,接受警方约谈约一小时后,就被双胞胎带回房间,在桌子前跪坐。

    「我有事想问你。」

    在迷悟面前,同样跪坐的朽缕说道。那语气是至今为止从没听过的沉重,朽缕气成这副模样还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

    「而且想问的事多到不行。」

    在朽缕身旁盘坐的一缕补充道,当然她也在生气。

    「首先——为什么你会跟久保园秤在一起?她不是死了吗?」

    朽缕语气严肃地问道。

    迷悟思考该如何开口。双胞胎会生气也不意外,一途上个月是想杀害双胞胎的人——他跟这种人在一起,根本就解释不清。不提这件事,就算只是跟一个本质恶劣的杀人鬼在一起也会生气的吧。

    「是怎样,你说啊!」

    一缕恐吓似的拍桌子说道。迷悟想着总之别提旅行出来是为了做什么,先说明自己与一途的关系。

    「……首先,那个人不是久保园秤。」

    接着一缕突然地用脚把桌子往迷悟的方向压去,因为太过突然迷悟反应不及,桌子整个压在肚子上。比起疼痛,胃部受到压迫而产生的不舒服先涌了上来。

    「迷悟——要找藉口也想个好听一点的好吗?就连幼稚园儿童都能想出比这个还要好的藉口吧?还有,一缕,别使用暴力,虽然我也想先揍个两三拳。」

    连朽缕都说出想揍人的话,显然是非常生气。

    「迷悟,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跟久保园秤在一起?」

    迷悟认为不管再怎么说明双胞胎都不会信吧,自己之所以会认定一途是姊姊,是因为不知为何就是这么认为。

    「不,她真的不是久保园秤。虽然原本是久保园秤——虽然是这样,但那个人,是我的姊姊。」

    朽缕一副完全受不了的模样看着迷悟。

    「我说迷悟,这种理由是不能蒙混过去的,你明白的吧?有什么不能对我们说的理由吗?连同那个理由一起说明给我们听吧。」

    一缕愤怒过头,开始苦笑了。

    没有无法对两人诉说的理由,这件事也已经和三川说过了。这次跟一途前来调查的事,在还没有明白些什么之前,他没有打算把还只是推测的事情说出来。

    「我没有说谎。」

    迷悟为了表达自己很认真,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在耍我们吗?」

    「不是要你们。你们先等一下,我从头开始说明,所以请你们先听我说吧。」

    双胞胎对视一眼,以朽缕为代表,回答「知道了」。

    迷悟把菱川一途的事,从一开始的地方慎重认真地向双胞胎说明。上个月她的目的、真正身分——迷悟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如实交代。

    「唔~……还是有点无法相信。」

    朽缕全部听完后好像还是无法接受,一缕则是露出不像她的奇妙表情,果然在心里还是无法接受的吧。不过两人都已经把怒气收起来,变得冷静了。

    「总之,既然迷悟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就相信久保园秤是菱川一途——也就是迷悟的姊姊吧,也相信那个叫菱川一途的人没有打算杀我们。然后跟你私下连系这点——就暂且原谅吧。不过迷悟,你为什么会跟她在旅行地点碰面这点还没说明喔。」

    这点迷悟没有打算要说明。虽然可以先说明调查的理由跟途中发生的事,但是不可能跟她们说这些事。他现阶段是打算全部明白了以后,再斟酌要告诉她们怎样的情报的。这不是说谎,对自己不利的事就不说出来——他也不是这个打算。是考虑到双胞胎的情况,对双胞胎来说不需要的情报就不告诉她们,这理由毫无参杂私情。

    「这个——现在无法说明。可是等到能说明的时候我会说明的。」

    所以迷悟这么说道。他不认为双胞胎会接受这说法,但是除了这么讲也没其他方法了。他不想说谎,也不想虚应,想说出真实的话语。于是他就这样低下了头。

    「…………」

    「——」

    双胞胎什么话都没说。

    迷悟抬起头。

    「…………我知道了,总有一天会对我们说的是吧。不过要是一开始就对我们说清楚不就好了嘛,虽然这很难开口。但是连同这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全部都跟我们说。」

    一缕在此做了总结。

    「……谢谢你们。」

    接着约三十分钟的时间,三人毫无保留地把所有事都拿出来讲。迷悟也说出为什么刚才说明的事无法对双胞胎说出口的原因——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心情,虽然吞吞吐吐但也拿出诚意说明清楚。

    双胞胎听到这事也没有对迷悟生气,对于迷悟一个人不知道去做什么的不安,还有因为担心迷悟,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事,一点也不怕羞地全部说出来。

    三人平常不太说话,真的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大概是因为旅行途中遇到事件,才

    能说出这些话吧。

    「好啦,迷悟说出来真是太好了,我明白了很多,连同迷悟的心情呢——不过,你

    瞒着我们这点可没这么简单就饶过你喔。」

    「抱歉。」

    迷悟再次对双胞胎低下头并下跪。

    「那,要我们原谅你也可以,暑假中不管我和朽缕说什么你都要听从,这样就原谅

    你。」

    「…………」

    迷悟无法反驳,只能欣然接受了吧。而且平常他也几乎都是听从双胞胎的话。

    「回答呢?」

    朽缕说道。

    「……是。」

    *

    接着三人吃完迟来的晚餐后,洗了澡马上就睡了。大概比去海边玩还要累吧,发生太多事情了。

    虽然明天还要被约谈,但因为只是简单调查一下,三人还有能去海边玩一趟的时间。

    为什么约谈会如此简单,是因为事件已经解决了。贵岛杀了海沼,而贵岛的母亲杀了贵岛。因为海沼的头在船上被找到了,所以明白海沼之死就是贵岛将其杀害的,而贵岛之死则是因为在船上有手枪与刀子,而那边只有贵岛母亲一人,因此她就是犯人,还加上了母亲亲手手刃犯下杀人罪行的儿子的故事。虽然没有物证,但大概是以状况为证据判断的吧。当然迷悟知道杀害贵岛的人应该是一途,不过他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摊开来讲。不管是一途还是贵岛的母亲,都无法期待她们的自白。迷悟觉得这么说虽然残酷,但搞不好这是最好的情况了。当然他也明白什么事都不发生就是最棒的了。但是在贵岛杀害海沼之后,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贵岛母亲应该会进入医疗刑务所之类的地方吧,肯定比起贵岛被警察逮捕更好——他觉得这结局也不算太差。而且果然内心还是有种还好没有被贵岛杀死的想法,那时允许贵岛与母亲共同赴死的自己,那样的思考不是好事,他也产生了这种想法。

    旅行最后一天,放歌开车送三人略过公车转乘站,直接抵达电车车站。送他们到这里的话,就算时间已经傍晚了,在最后一班电车之前还是能回到家里。

    「再见啦,我说你们,要再来喔。」

    放歌说完后,就把车开回旅馆了。

    三人搭上回家的电车。要是事件拖得太长,预约好的车票也许就要作废了,迷悟恍神地想着无关紧要的事。

    「以最终结果来说,还不算差啦。」

    一缕说道。

    迷悟也是同样的心情。当然发生杀人事件,和双胞胎吵架感情变差这些都是最差劲的事。但是应该就像是下雨过后土地会变得更坚硬的感觉吧,他感觉更加了解双胞胎了。这样的话,肯定能够达成真正意义上的无话不谈吧。

    「就是啊。」

    迷悟说完后,从窗子看着大海。海面反射着夕阳,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之前看这片海的时候感到悲伤,但现在却完全没那种戚觉了。

    *

    迷悟与双胞胎回去的当晚。

    一途前往旅馆,为了与石上放歌见面。昨天虽然遇到很惨的事,不过大致上都恢复了。虽然只有身体~心灵还没完全复原。不过心灵部分在听到胡桃泽美贵说了奇怪的事之后就一直不太好了,只是变得更糟而已。抵达旅馆时,大门是关着的,也许是因为没有客人才关着的吧。一途想说总之先敲门吧,然后大门马上就打开了,开门的人是名为青座的少年。

    「请问您是哪位?」

    一途不理会这个问题,走到里头。

    「唷。」

    放歌看见一途后,就开口招呼。

    「来,坐下吧。」

    放歌拉开椅子,示意要一途坐到大厅的椅子上,一途照她所言坐下。

    「青座,你也坐吧。」

    青座听到放歌呼唤,颤颤兢兢地跟一途一样坐到大庭的桌子旁。桌子上放着啤酒瓶与玻璃杯,放歌应该是在小酌吧。

    「因为青座这家伙无故旷工,我正在骂他。你这家伙,别笑啊,居然因为为人给你钱就逃跑啊。」

    「哎唷……因为贵岛先生说他会去自首嘛……」

    「你为什么知道为人是犯人?」

    「那天保丽龙箱不是不见了嘛,我虽然找过,但还是没找到。然后就想到贵岛先生也许是把头放进保丽龙箱带回去吧,就试着问了他,看来是正确答案啊。虽然想说要是不问就好了……真的啦。还有就是后门是开着的啊,是有什么非得从容房马上前往停车场的急事才会打开的吧。」

    「喔,这样啊——不过你也挺厉害的嘛,从保丽龙箱不见联想到把头放进去,思考的跳跃性也太异常了吧。」

    「我以前养的金鱼死掉时,都是先放进保丽龙箱然后放在院子里保存的,所以才会这么想的吧。以前的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我完全不明白。不过贵岛先生——居然死掉了啊……还是被母亲杀死的。身边有人死掉还真是让人提不起劲。虽然身边的人杀了人这点也很冲击就是了……那个,放歌阿姨,我可以回去了吗?我明天有点事啊。」

    「跟女朋友?」

    「就是啊。」

    「真好啊,年轻人。在丈夫往生的我面前夸耀似的说出这种事,真想揍你一顿。好啦,在我揍你之前快回去吧。」

    放歌「去去」地挥着手。

    「那我就先离开了。」

    青座站起身,对一途与放歌微微行了个礼,就从大门离开了。

    「你也要喝吗?」

    放歌扬了扬啤酒瓶。

    一途摇摇头。最近有好几次喝酒的机会,她虽然也有喝,但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动作会变迟缓,脑袋运作速度也会降低,这不是件好事。

    接着一途缓缓地把装着钱的袋子放到桌上。

    放歌停止饮酒,把袋子打开检查。

    「没有错。这样就能把房间打扫干净了。」

    「你还打算让客人住那里?」

    「嗯~如果客满的话啦。因为只有六间房啊,要是一间房不能使用,会很难周转的。之后我打算把清扫费用向贵岛求偿,也许是贵岛的亲属得付这笔钱吧。看看提出损害赔偿后,能得手多少金额,搞不好就不做旅馆这行了呢。」

    「明明是为了你才杀害海沼的——你还真能这样对他啊。」

    「我可不记得有拜托过他这种事喔。」

    「你这骗子。」

    放歌听到一途的话后,像是吐气般地发出呼呼呼的笑声。

    「我能拜托的只有为人了,眼眶含泪这么说的话,马上就能打动他了呢,真轻松真轻松。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是我在背后操控的?」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不知道的人——只有迷悟吧。因为那孩子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那种事,从房间没上锁这点就很清楚了吧。若是善良的好人就算了,像海沼那样的人是绝不可能不锁上房门的,更何况是前来拜访被自己威胁的人啊。那么,打开房门的方法就只有万能钥匙了。到了第二天,听到青座那打工仔不会来上工时,就早起处理工作……已经一目了然了呢。再说,有动机杀害海沼的——就只有你而已。」

    一途阻止迷悟思考关于动机的事,是不想让他再增加其他的压力了。但这看来只是多余的担心,他连一次都没有怀疑到石上放歌身上。

    「就是说啊~你在这里真是帮了大忙啊,要是不把贵岛的嘴封住,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实际上我没打算杀害海沼也没打算杀害贵岛的,只是贵岛那笨蛋居然杀了海沼,没办法只好连贵岛一起杀了。明明只要威胁海沼就行了的呢。」

    「……话说回来,我已经杀掉贵岛了,希望你能遵守约定。」

    一途与放歌做了交易。她替放歌处理掉贵岛,以此为交换——放歌要把过去事件有关、她所知道的事全部告诉一途。

    「喔,你等一下。」

    放歌离开旅馆,约过了五分钟就拿了一本像笔记一样的东西回来。

    「就是这个。」

    放歌说道,把那本笔记放到桌上。

    「这是?」

    「我丈夫的遗物。」

    一途翻着本子确认内容,上头记迤的内容与一途的猜测差不多。当然没有办法能确认这本笔记内容的真伪,但这已经是最能让人接受的说法了。

    二十四年前的事件——关于家族集体自杀与肇事逃逸的事件,顺序相反了。不是打算去自杀才撞死人,是撞死人之后才发生自杀事件。

    迷悟与双胞胎的双亲在旅行途中,撞死了女国中生,为了隐瞒与嫁祸,于是闯进附近的住家中,杀害了家人后再把那家的家长载到山里头,引废气杀害了他。

    无法接受侦查结果、被撞死的女国中生的哥哥——石上薄,以旧姓称呼的话,就是吉田薄。他为了得知事件真相而靠近石上放歌,他为了与迷悟和双胞胎的双亲拉近关系,在接近他们的过程中与相识的放歌结婚,并入赘石上家继承旅馆。

    不过在十二年前,发生了那起事件。他把调查的事情摊开在迷悟与双胞胎的双亲面前,那些人为了封口,就把他推落悬崖。

    这正是一途所预想的内容——但正因为如此,才是最无法接受的。一途对这篇故事怎样都无法接受,因为石上放歌的存在。这篇故事里只有她的行动极端地不自然。

    「这笔记就给你吧。」

    「……我本来只打算借看的耶。」

    「那,你就交给迷悟吧,虽说交给你也是一样的。」

    「这不是重要的东西吗?就这样交给别人可以吗?就算要一直付钱也想拿回来的东

    西不是吗?」

    「很重要啊,对我而书,某种意义来说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了,所以才会交给你跟迷悟不是吗——不要用『别人』这种寂寞的称呼说自己嘛,你不是我的侄女嘛。不,虽然不是侄女啦,这样说来,迷悟也不是外甥,不如说一缕跟朽缕才是侄女吧。」

    一途听到这话,完全明白了。这女人什么都知道——就算知道也毫不在意,她就是这样地生活着。

    「以前不是见过嘛,虽然那时你还小,搞不好已经不记得了呢。」

    说到此处,放歌把啤酒瓶里剩下的啤酒全倒进玻璃杯里并喝光。

    「——难道你也知道迷悟与双胞胎被交换的理由吗?」

    「这我不知道,只是推测啦,大概你想的就是正确答案吧。一半是因为你的关系,另一半就是那些家伙是笨蛋的关系啦。」

    「你知道迷悟他们被交换的事,也知道双亲的组合改变了,那为什么——还是很普通地接待他们?」

    这是最重要、也是怎样都无法接受的地方。

    「就算交换了又有什么问题吗?自己生的孩子就得自己来养,没这种规定吧?再说双亲的组合改变也没有问题吧,只要生下孩子时是已结婚的状态,那不就没问题了吗?所以你跟迷悟都是和母亲姓的对吧?我觉得跟这点大概也是有关系的吧。」

    一途不明白,石上放歌为什么能接受这种说法。

    「——你是为了什么活着的?你觉得这样就好了吗?不会憎恨吗?」

    一途不明白,石上放歌这女人在想什么,完全不明白。

    那本笔记上记载的是事实的话,她是被利用来报复的,与想利用自己进行复仇的男人结婚,丈夫被兄长夫妻杀害,居然还毫无憎恨地温柔对待兄长夫妻的孩子——放歌既然知道这些事实,却没采取任何举动,还很普通地随着他人起舞,会让人戚到异常也不意外。再说了,每个月付钱给海沼这点,本身就搞不清楚意义何在了。无法理解眼前这女人的行动原理为何,让一途感到极度不舒服,已经搞不懂眼前这人究竟是不是人类了。

    「这问题太空泛了,我无法回答。」

    「少装傻!为什么你能用那种态度面对迷悟跟那对双胞胎啊?」

    一途站起身,声调不稳地问道。

    「别激动嘛。没什么啊,很普通嘛,从小就认识的孩子,不管是谁家的孩子都是很可爱的啊,至于丈夫的仇也一样。还有,因为丈夫被杀了,就不得不去怨恨凶手,没有这种规定吧?」

    「一开始丈夫会被杀也是在你的计划中吗?因为他利用你进行报复对吧?」

    「太蠢了,这是什么鬼计划啊?我杀害阿薄一点好处都没有吧。我当然是爱着阿薄的,阿薄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这笔记所写的,最后应该是爱上我了吧,真让我开心。还有,被利用来复仇这只是小事,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知道才和阿薄交往的。因为我喜欢他啊。」

    放歌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开心地笑着。

    「你……说什么?既然这样!」

    放歌微微叹口气。

    「你啊,被『应该怎么去做』的成见给束缚太深了。无法理解的存在不应该存在吗?又没什么关系,因为讨厌和尚就连袈裟也讨厌,这种人也是有的啊。」

    「你一点恨都没有吗?能原谅吗?还是说——已经放弃了吗?」

    「我恨,没有原谅。至于放弃还是没放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为什么心中有恨又不原谅就非得要报复呢?要是恨入骨髓那就另当别论了啦。」

    「这、这是……」

    这话也说得通,但一途却认为「怎么可能」而无法接受。她不明白放歌为什么能把事物切割得这么清楚来思考。

    「所以我说了啊,你被『应该怎么去做』的成见束缚太深了,再柔软一点去思考啊。」

    「这种事情!才不是柔软的思考吧!」

    「不是说了别激动嘛。你如此反驳我,是想做什么?我一心想着阿薄,对迷悟与双胞胎冷淡以对,这样你就满足了?不过关于阿薄的事,那些孩子也都是无辜的吧?」

    一途说不出话。

    「我对阿薄的事感到不甘心,成天以泪洗面,这样你就能接受了?而且啊,报仇对象已经被杀掉了吧,也已经无法对他们再做什么了吧?」

    一途想逃离这个话题,但放歌却说出了「被杀掉」。

    「你……知道是那对双胞胎杀的……?」

    「不就是这样吗?除此之外也没其他可能了吧。难道说是你做的?真是个弟控啊,

    还是说是妹控?我觉得这样也不坏喔。」

    一途沉默下来,紧紧咬住臼齿。她背脊似乎有股寒意——感受到了奇特的厌恶感。把事情理解得如此透彻却什么也不做,这女人真让人不舒服。要说放歌只是意志坚定的话,这段话听起来就还好。但到达这种地步,已经只剩下恶劣存在了。对这人来说,所有的关系都会终结在自己与对方之间吧。这个人把除了双方关系以外的判断材料彻底地拒绝在外。毫无差别的公平——没想到平等到这种地步竟会让人如此不悦。但是一途一点也不想被这女人排除在外。只是觉得不舒服,不想跟她有牵扯而已。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喔。」

    「已经够了!这个我收下了,我会交给迷悟,谢谢。」

    「喔,拿去吧,帮我转告他要好好收着喔。你要是有困难,随时都可以过来,到我这来工作吧,多养你一个人我还养得起的。」

    一途在放歌的话将完未完之际,像是逃跑一样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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