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出巡的诸国访问以狼狈的失败而告终。科尔亚诺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这一点。

    伊斯遭受大量的袭击,以为亚巴顿的玩笑会再次降临的事件的四天后,科尔亚诺在法国出发的小型飞艇的接待室中,独自一人一脸气愤的灌着闷酒。他将高级葡萄酒倒入杯中,就好像街头混混一般仰头饮下。

    「……可恶!」

    肩上的伤好痛。被那个野蛮人打过的脸也好痛。科尔亚诺下意识动起肝火,将空掉的酒瓶摔在墙上砸破。红色的豪华内装被少许弄脏。这艘飞艇本来是供法兰西王族专用的,可科尔亚诺毫不顾忌。

    与阿道夫·蒂耶尔的会谈最后以延期告终。

    伊斯的街道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打击,这也是骚动过于扩大化的原因。

    事情是所为的真相并未提及。但由于该组织未对自身究竟出于何种目的做出声明便实施了恐怖活动,这次事件从法国开始,变成了欧洲各地的舆论焦点。

    若这起事件是针对科尔亚诺就狩猎进行的秘密会谈而策划的事情被公诸于世的话,梵蒂冈恐怕要受千夫所指。对此事萌生危机感的教皇厅发出了归国命令,于是科尔亚诺如今只能两手空空的离开法国。而对受伤这个唯一的土特产,恨不得起脚踩烂。

    「混账……不可原谅,!你们这帮肮脏的害虫!」

    科尔亚诺举拳敲在桌上,露出因醉意而泛红的表情叫唤起来。自己为了那种对社会没有任何贡献又臭不可闻的肮脏之徒,希望他们至少能够发挥一丁点的作用,赋予它们自从诞生便毫无价值的生命以意义,可没想到它们竟然恩将仇报。这是无法原谅的叛逆行为。

    好在会谈是『延期』,不表示自己的意图受挫。待到下次踏入法国土地的那一刻,必定将那帮家伙从这个世上根除。没错,到了那个时候,就让那个东洋小子认识到,那时自己究竟在对什么人施暴——

    「……?」

    想到这里,科尔亚诺忽然感觉到有人的气息正站在身旁。不知不觉间由于烂醉的效应,人变得昏昏欲睡。抬起脸,只见那里是一个露出轻薄笑容的小毛孩。

    「哎呀哎呀,枢机卿猊下的本貌,真是不成样子呢」

    表现出「酗酒可不推荐哦」这种不知高低贵贱的套近乎的口气的这一位,是来时飞艇上也曾担任负责人的,那个怪异的话唠艇组人员。记得名字叫——赛尔日来着?对这个如同轻浮写照的男人,科尔亚诺非常看不顺眼。

    「……有事么。我应该说过暂时让我一个人呆着」

    「哎呀哎呀,眼神别那么吓人嘛。对了,我有话想对你说,可以拼桌么?一直站着挺累呢」

    科尔亚诺大吃一惊。话音刚落,男人真的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你想干什么?」

    「嗯?什么干什么?」

    「过来的时候也曾受过你那不周到的照顾。你区区一名飞艇的艇组人员,我可不记得同意过你可以坐在我的面前!」

    「哈哈,这倒也是。我也不记得有得到过你的许可」

    听到超越无礼令人失笑的发言,科尔亚诺这一次终于展露激动的情绪——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到了异样。他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

    「、、……、!?」

    「哎呀,不好意思。你实在太能闹了,说句心里的话,你的声音真的很扎耳呢」

    男人用指尖敲击桌面。只见,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用洒落的葡萄酒的红色液滴画出的小型魔法阵。这个魔法阵已经发出了淡淡的光,昭示着魔法正在发动。

    对着瞠目结舌的科尔亚诺,男人翘起二郎腿,摆出傲慢无礼的姿态,打了一声响指。

    「好嘞。我就直接挑明了吧,科尔亚诺枢机卿。简单的说呢,我就是一个所谓的『保险』」

    科尔亚诺陷入恐慌,而男人对他的样子不屑一顾,自顾自的滔滔不绝起来

    「本来我和约瑟夫他们一同完成了雷克勒号的袭击任务。为了杀掉一只背叛组织的傻瓜,我在由中国出航的客轮中继港从陆路抄近路,单纯作为一名乘客乘了上去。在船上当约瑟夫等人的内应。没错,我最开始的任务只有这些」

    「……、……、!」

    「但是,之后就不是了。虽然成功收拾了目标,但偶然受到同乘的勇敢黄毛猴子的干预,本应抢到手的重要宝物沉入茫茫大海。约瑟夫的指挥能力被遭到质疑了呢。哎呀,我和他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于是为他辩解,他无疑是个优秀的男人哦?不过,只是因为脑袋有点固执过头了,欠缺对无法完成的情况做出『无法完成』的判断并放弃的能力呢。他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一定有点神经质,嗯」

    男人叹气似的摇摇头,行为异常虚伪。

    「组织的慢性人手不足也是个问题。分到的全是些无能的部下,想必他也很头痛吧。不过,组织依旧让约瑟夫他们继续执行任务——换句话说,觉得把暗杀你的任务交给他也无妨的意思呢。只要事情没有大的变数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吧,但也有发生万一的可能。于是在那种非常的时间点上,只能将后场的重任交给身在非尼斯泰尔省的我来担当了。哎呀~,因为我一点也不强,所以以谍报工作为主,很少直接动手哦?」

    科尔亚诺不断发出无声地叫喊。他不只是声带,就连全身的动作都被封住,就连从椅子上起身都不再可能。可即便如此,他仍想立刻逃离这里。若问为什么,那便是这位自称赛尔日的男人——

    「好了,接下来会是你很爱听的情报哦。终于到达尾声了呢,科尔亚诺枢机卿。我们一开始就完全没有担心过蒂耶尔首相会答应你的要求哦」

    「……!?」

    「你就丝毫都不觉得奇怪么?明明是以破坏会谈为目的,为什么约瑟夫的目标只有自己一个呢?首相在那种状况下还能游刃有余,真厉害啊——之类的」

    当然想过了,一直都很好奇。前者大概是因为自己身处梵蒂冈最右翼的位置,可以想象对自己恨之入骨。而后者理解成蒂耶尔的人格使然便能够接受。可是……难道说、竟然。

    「哼哼,明白了么?嗯,就是这么回事了。蒂耶尔专程在明知会被袭击的会谈场所中出席,也是自导自演的一个环节。万一东窗事发,『我也是被袭击的一方』这种借口很灵呢。——反正约瑟夫虽然接到严令禁止对首相出手,但对事情的真相似乎一无所知呢」

    「~~~~、、、!」

    「好了好了,别乱动了。于是,再给你一个有趣的情报吧。在你消失之后,梵蒂冈的高层就能空出一个席位。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谁会坐上那个位子,不过一定是和首相与组织关系密切的人。嗯,错不了」

    闹剧。一切不过是场闹剧。真正的意图不是破坏会谈,而是拥护他们的后台潜入梵蒂冈的中枢。

    「已经明白了吧?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死在法国哦。因为那些年轻人的白拼命,害我都出场了,约瑟夫那家伙也死了,真是糟透了。所以呢,别怪我对你撒气哦」

    科尔亚诺感觉到身体的异变。之前只是被封住声音和动作而已,这次陡然连呼吸也停止了。科尔亚诺的脸因窒息而扭曲,眼球几乎要被胀出来,却无法用尖叫来发泄无法呼吸的痛苦。

    缓慢降临的死亡。只能坐以待毙的恐惧。绝望与苦闷,令思考乱作一团。

    「——你就一边品尝痛苦,慢慢去死吧。我会把你的样子当做下酒菜,配上葡萄酒好好品味的」

    在露出无以复加的残酷表情的轻浮的男人面前,科尔亚诺的脸因缺氧变成青紫色,最后甚至失禁,如同一只令人令人不想看到第二眼的小虫一般死掉了。

    不知用了怎样的手法,实际上花费了超过10分钟的时间,慢慢的,慢慢的。

    〇

    工作滴水不漏的办完了。无聊到没有任何的感慨,极致的淡然。

    如前所述,单手拿着葡萄酒,欣赏着科尔亚诺惨死模样的男人,不久令视线飘向窗外,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静静地低语道

    「——Aurevoir(别了),约瑟夫。尽管有些恶趣味,但这是我对你的小小凭吊,请一定收下。你是我的好友,也是一名杰出的战士」

    不,改变的不只是声音。此刻坐在科尔亚诺遗体前的男人,就连容貌和穿扮也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长长的金发,冷冽的目光令人印象深刻,一眼便知是一位贵族的美青年。

    做工精良的西装胸前,是与男性衣着很不协调的装饰品——镶嵌七颗宝石的瓢虫型胸针发出光芒。

    青年叹了口气,摆弄着手中的酒杯,再次发出多愁善感的自言自语。

    「不过,对蒂耶尔也要多加提防啊。『当时吓得失魂落魄,不记得杀死约瑟夫的人的事情了』……这种话也亏他敢说,真是」

    青年自觉能够看穿那个人的心思。蒂耶尔知道在追那个东洋人,所以想将他的情报隐瞒下来作为手牌。尽管现在是相互协助的关系,但终究只是利害一致。蒂耶尔在本质上并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反正知道和所有者的下落就够了。打听出来的机会有的是。首先得让女王和御三方也信服呢」

    青年大叫着从座位上起身,没有任何留恋扬长而去,已对科尔亚诺的遗体不屑一顾。科尔亚诺的死会引发激烈的热议,但烦恼政治上的种种事情,不是青年的工作。

    「……接下来,下次的公演地在巴黎么?被戏占满的人生没什么意思呢」

    与话中的内容截然相反,青年还是为演戏梳起头发,背着手关上门。之后被静静留下的飞艇对惨案的发生无从知晓,依旧在空中前行。

    科尔亚诺的离奇死亡被发现是在不久之后的事情。

    但是,对他缟素还乡的葬礼,梵蒂冈的举办得十分朴素,而且时隔两个月才为他举办。教皇厅不希望秘密会谈那件事生长出去的教皇厅讨厌丑闻,将科尔亚诺的死因定为事故雪藏起来,对世界隐瞒讣告。

    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这一连串事件的真正经过,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

    〇

    少年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很小的时候就被双亲舍弃,被社会抛弃,没有人接近,只能捞些残羹冷炙度日。

    少年对自己不能像其他孤儿一样依靠教会与孤儿院的境遇,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谁都能简洁明了的用一句话来将答案刺向少年。

    ——见鬼去吧、你这『怪物』。

    所以少年心想,干脆为所欲为好了。

    穿上破烂衣服小心隐藏容貌之后,一发现看上去比自己更弱的家伙,上去就偷,拿刀威胁,露出自豪的容颜。而对方的反应基本相似,大家似乎都害怕感染病菌,轻而易举的便将值钱的东西交了出来。就如同至今为止别人称呼自己的一样,少年明白这便是世间的『怪物』的所作所为。

    就算偶尔发生失败遭到反击,少年也会将它当做教训活用起来,无恶不作。少年做好觉悟,为了食物杀人的日子似乎不远了。

    即便被想哭的冲动所驱策,少年这一次还是告诉自己。自己已经是『怪物』了,因为自己已经沦落成为和侮辱自己的那帮家伙一样的东西。

    今天的野鸭,是一名穿着类似修女服装的,黑发黑目的少女。

    是中国人。在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少年眼中,东洋人都是中国人。自己在几天前也被一个男中国人伤到了自尊,少年便将目标定成了这个黑头发。

    事情很简单。等黑发少女走进没人的小巷之后从后面喊她,然后用刀比着她的胸口,干脆把破衣服掀开——

    「!?」

    还不等少年掀开衣服,比住她的刀便被手刀打落,回过神来,少年的手腕已经被对方抓住。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恐惧一口气侵染全身。

    可是,黑发少女开口了。她很快放开了自己的手,眼睛里充满悲伤。

    「不可以做这种事情哦。用恶意来回应自己遭受的恶意,你会变得越来越孤立的。甚至会和『有朝一日』的同伴成为敌人哦」

    然后,她从单手抱着的纸袋中取出一个大面包,「给」完完整整的递给自己。

    脑袋突然卡住了。无法控制羞耻与愤怒染红面庞。活到现在,从没受过这种侮辱。这次少年直接拉下破衣,露出真容大喊起来

    「开什么玩笑!因为你不是『怪物』,所以才能说出那种话!」

    「你是『怪物』么?那么我也成『怪物』咯」

    「什……!?不、不对!我的脸,看仔细了!你是弱小的人类吧!?」

    「是么?那么,你也是人类哦」

    这家伙怎么回事,脑子有病么?明明是个女人却用『BOKU』。

    直勾勾的盯着少女递过来的面包,独自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这令羞耻更胜一层。以前其他人都是落单的敌人,如今也只是成群的猎物,所以身为『怪物』的自己认为,以孤独为代价便能换取为所欲为乃是世界的真理。

    然而,为什么她对自己要投来如此温柔的目光呢。

    像这般连敌意与怯懦统统接受,不就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单纯的人类看待了么?

    「不用勉强了,快吃吧。这个面包本来就是给你买的呢」

    「尽会说些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谁要接受你的施舍啊!」

    「这不是施舍,是馈赠哦,是我送你礼物」

    馈赠。礼物。也就是无偿的善意。人类对『怪物』?

    「……说谎。送我礼物这种事,怎么可……」

    「是真的哦。实在无法接受的话,就当成是『礼尚往来』好了。我以前也从你那里得到过不少东西哦。所以,不需要『merci(谢谢)』」

    「…………」

    少年没能战胜饥饿。同时,少年看着静静等待少年回应的少女,脸上突然在不同的意义上开始发热,从她手里抢过面包后,全速冲进了小巷中。离去之际,从背后传来了尤为温暖的声音。

    「我会时常走过这里的,想来的话再来露脸吧。还有好多其他的礼物哦。吃的东西,学的东西,很多很多哦」

    少年忍住越来越猛烈的悸动,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那个中国人,叫什么名字呢?他的脑中完全被这种问题所占据。

    〇

    「……哇。我说你啊,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不问男女都被你的天然钓上钩……刚才那个楚楚可怜的少年,绝对会误入歧途哦?」

    这话什么意思啊。慧太郎一边想着,一边看向背后。确认到事情隐藏的一面,亨利从建筑物的背后走出来,呆呆的望着自己。

    「今后要禁止你穿女装对男士露出温柔的表情呢。不能再让牺牲者增加了」

    「???我完全听不懂」

    「还有,穿男装的时候禁止对女士温柔。上钩的只有我就够了」

    看来亨利原本就没想让自己理解她的本意。接着,和自己穿着相同的圣凯萨琳学园制服的亨利将视线送向方才小孩子跑去的方向,

    「刚才好像是小孩?是你昨天说过的——」

    「嗯。是那个对我说过很严厉的话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想再见他一面」

    见到之后,这次要亲口告诉他——世界不会只伤害你。所以你也不要只用偏见去理解世界。

    慧太郎感觉到,破坏横亘在常人与之间那堵墙,首先要从这里开始。

    虽然只是一笑置之的一小步,但没有开始便无从改变。

    「哼。总觉得这话在哪里听过?」

    慧太郎求饶似的挠挠脸。当做『礼尚往来』就行了,不需要『谢谢(merci)』——因为这是自己和亨利刚见面的时候,亨利不愿施恩于自己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不、那个……抱歉擅自用你的话。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好了,还是继续去买东西吧」

    亨利的表情舒缓下来转过身去。负责提行李的慧太郎也紧随其后。

    走出小巷回到大路上,在和煦的阳光下,人们忙忙碌碌地在街道上来往穿行。

    「……果然还要花上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变回原来的漂亮街道啊」

    「什么?又~在消沉烦恼了?没事的啦。才过了四天而已,而且大家都在努力啊。街道很快就会复原的啦」

    被走在前面的亨利鼓励,慧太郎感觉得到些许的救赎,含蓄的微笑起来。

    没错,从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四天。被灾难席卷的伊斯的街道开始从袭击的后遗症中慢慢重新站起来,经过了圣凯萨琳学园宝贵的三天假期之后,从今天起只有上午重新开始上课。下周开始似乎又将迎来平时的学校。

    镇上的居民还是出现了少量的牺牲者,幸好学园的相关人士全部平安无事。从事件的规模考虑,死伤已经小得出乎意料。

    当然,也不能因此断定心中没有萌生一丝阴云。

    因为自己力有不及,如果能更好的解决的话——身为当事人,会产生某种自我意识过剩的想法,心中涌出惋惜之情,也属无可奈何。

    说出这番话的慧太郎,实际上在之前的三天里一直因为身体不适基本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连起床也办不到。或许该说果不其然,虽然那场战斗中所受的伤已经痊愈,但却奈何不了大量失血。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不能堂而皇之的去找医生看病,只好服用亨利特制的苦的要死的药来换来安康。

    「哼哼,不是常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么?托我的福,现在又健健康康的了,快感谢我吧」

    「别说得那么容易啊。明明只是把药交给我之后就抛下我不管了」

    「哎呀,不是得到了胸部骑士热衷的照顾么?有什么不好的」

    亨利露出富有迫力的笑容。慧太郎的脸下意识抽搐起来。

    「这、这种事……你从谁那里听到的!?」

    「不可以小瞧女人的闲话哦。小秘密什么的呀,一下子就会泄露的。慧大人和克洛伊大人的背德恋情的未来、呀~!之类的,大家在宿舍里一直在闹哦」

    糟透了。虽说的确是连续三天,但克洛伊真的只是单纯来探望罢了。

    「啊~……难道今天早上和克洛伊在教室里争吵,也是这个原因?」

    「那还用说!总觉得很火大,到处都是叫人火大的地方啊!」

    亨利的笑容一时变成可怕的东西。随后不久,又变成极为认真的表情。

    「所以你也别只盯着那家伙的赘肉看哦?」

    「才、才没有看!话说,眼神好恐怖啊,亨利!发直了,发直了啊!」

    「……哼。为什么男人都喜欢那种脂肪呢?」

    亨利不停地碎碎念叨着,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对略含蓄的隆起。慧太郎觉得这样的她有些不可思议。她满是毛病的说话方式让慧太郎萌生好奇心。

    亨利在学园里受到孤立。遑论关爱,话都几乎没有和其他学生说,就算吵架也是一样。就慧太郎所见,以克洛伊为首,亨利和其他学生冲突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因为她那噎人的态度让周围率先爆发。虽然只有一次在食堂主动挑拨克洛伊,那毋宁说是对慧太郎使的坏心眼。

    吵架也是疏通意思的手段之一。可是之前的亨利连今后也放弃了。

    然而亨利对此毫不理会,硬说如今的状况都是自己的乖戾所致。

    这说不定是在亨利·法布尔身上发生的,小小的心境变化。

    是什么事情,亦或是谁令她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慧太郎并不知晓。

    「虽然我也真心想过去探望你一次就是了呢」

    亨利的声音突然伴着认真。沉浸在思考中的慧太郎稍许慌张起来。

    「啊,咦?是、是这样么?」

    「对。只是,调查方面比想象中更难有所突破,正好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着手啊。虽然不眠不休的从头到尾捞遍了魔法文献,但还是毫无进展」

    亨利困扰似的笑起来。慧太郎基本上能够明白,用没抱纸袋的另一只手,战战兢兢的试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眶。

    「这只左眼——叫是吧?到底是不是不好的东西呢?」

    慧太郎一边询问一边想起。与已经远渡彼岸的男人——约瑟夫对决之时的事情。

    那时在钟塔里,确实感觉到从自己的左眼流出了强大的力量。但是,由于几乎没有余力关心周围,就算对自己说眼睛发光的事情,剑上附着雷电的事情,还有看到巨大的蜻蜓幻影的事情,都完全记不起来。

    「所以说,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啊」

    亨利粗声粗气的说完,迅速的转过身来之后,背对着身后的道路向前走着。

    「再生力和运动能力增强还是接受了吧。强力的咒物与身体同化了呢。我觉得作为肉体的延续,这种情况应该可行。因为魔法也能够引发相同的雷击现象,就算退一百步说『有害』也无所谓了。不过……那个我就完全不清楚了」

    「……是么。不过我能确定的目标就是那个呢」

    除开左眼,其他问题也堆积如山。蒂耶尔看到了自己和亨利的脸也知道了名字,慧太郎的嫌疑却依旧没有昭雪。和约瑟夫一同行动的两个人——袭击雷克勒号的们虽然遭到警方拘捕,但警察本身不能信任,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没有特别见效的好证据。

    「……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穿上男装大摇大摆的走在外面呢」

    「要不干脆变成女孩子?把滑膛枪取下来吧」

    「取不下来的吧!?你在说什么啊!」

    听到不负责任的发言而挥起拳头,亨利「呀~!」的开心的尖叫起来逃走了。真是的,为什么她是这么一个令人头疼的mademoiselle(女孩子)呢?

    慧太郎吐出一口疲惫的叹息,突然停在路前方的亨利露出奇特的表情呼唤自己。声音绝不算大,但在鼎沸的人声中却没有听漏。

    「慧太郎。想念日本么?」

    「?当然——」

    后面还有叹词,却停了下来。因为亨利凝视着自己的眼睛中,能够感受到某种真切的感情。慧太郎以自己的方式思考之后,穿过人潮站在了她的面前。

    「——当然想念,但暂时没关系」

    「哎呀,为什么呢?」

    「因为那边没有为了要不要和虫儿结婚而困扰过的女孩子。我无法离开如此珍贵的朋友啊」

    「…………」

    顿了一会,轻轻的触感敲在胸口。

    不知为何,她突然将额头压在了自己的胸口。

    说到慧太郎,他现在的心脏几乎要裂开。虽然不小心说漏了嘴,但觉得并不是平时自己那种令人不悦的台词。再加上这个状况,脑袋里面咕噜咕噜的打起转来。

    「……笨蛋。担心过头啦」

    没多久,亨利开口。用不同以往的甜腻语气,尽管还有些像闹别扭。

    「是、是么?」

    「是啊。一点~也不像你」

    「……嗯。反正我也这么觉得」

    「反正你那么担心,就用『朋友』之外的其他说法,更加有效果方式哦」

    嗯?慧太郎歪起脑袋。慧太郎依旧看着她头顶的旋,可还是不得其意。不知这个举动是否从额头传递了过去,亨利如同每次教训令人头疼的弟弟一般继续说道

    「啊、受不了啦!你这孩子真不开窍!就算你不担心,在把你欠我的账结清为止我不会放你回去的。给我当牛做马的拼死工作,日本产的西瓜虫。啊,不对,是蜻蜓?」

    「好、好过分,这也太过分了吧」

    「才~不过分。我用虫做比喻是夸奖」

    做出符合爱虫女孩风格的发言后,亨利猛地拿开额头。一张耀眼的笑容在此展现。

    慧太郎也开心起来。珍妮·亨雷特·卡西米尔·法布尔,在学园中总是孤芳自赏的她,也能真正明白与别人相互携手的珍贵。

    我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慧太郎发自肺腑。

    遇到你之后,触及了你梦想的景色,真是太好了。

    虽然世界依旧是一片荒野,但只要看到她一边思考一边向前的身影,自己也能强烈的相信。不会放过有朝一日降临的未来,不会迷失这份可能性。

    「——亨利,果然乐园(荒石园)还很远吧?」

    被这么一问,她那头枯叶色的秀发随她翻飞,露出坏小孩一般的笑容。

    犹如高喊「我现在才不管」,将遍及世界的『无法始终如一』一脚踢飞。

    「真笨啊,慧太郎!既然目的地那么远,那就带上那段路途奋力奔跑就好了嘛!」

    她高声说道,言出必行地奔跑起来。

    冲过满目瓦砾的大马路。冲过曾经流了不少血,人们曾经丑态毕露的街道。冲过即便如此,所有人依旧为了重新站起来而齐心协力的轮环中心。

    这一天,此时可此,慧太郎确确实实的身处幸福的荒石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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