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幕 伤悲,爱恋

    在景介冲向依纱子时,大声喊「停下来」的人是型羽。

    然而景介对制止充耳不闻,兀自开始了战斗。

    或许再喊个几回就有用了也说不定,或许上前用蛮力拦阻他也是个方法。但型羽退缩了。

    因为景介所散发的气魄实在过于惊人。

    如果阻止他,可能反而会让他将矛头指向自己。

    况且——假如自己的预感是错的,在景介听劝停止行动的瞬间,依纱子有可能会伺机展开攻击。一旦被反扑,景介根本撑不了一时片刻。型羽害怕自己的一句话会害死景介。

    可是,即令如此。

    型羽心里仍存有一个疑虑。

    那个疑虑源自一个多礼拜前和槛江去『阳光洒落之家』时……不对,早在从依纱子口中听到她说出型羽的丧服对象——礼菜的名字时,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依纱子宣称她是铃鹿一族,是神乐的女儿。

    既然如此,她怎么会在那个设施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个设施,是专门收留无法和父母和睦相处、社会适应不良,以及个性有问题的小孩并辅导他们,是专为人类的孩童设置的机构。

    一开始,型羽也想过依纱子根本没待过那个设施的可能性。依纱子是从其他地方调查型羽的过去,为了使型羽动摇才故意说那种话,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就能说明为何在那个废墟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迹。

    另一方面,假如事实并非如此——

    假使依纱子真的待过那间设施的话?

    据说神乐这十七年都没治好『通连』的伤。因为和前任首领血缘相近的关系,她本身的血就能抑制伤势的恶化,可是一直未能完全治愈。

    在那样的状态下,她真的能怀孕吗?假如她有办法让头部跟身体相连长达十个月又十天的时间,那只需一年行一次丧服不就行了?

    不对,还有一个前提——痛恨人类的神乐有可能会生小孩吗?

    无论是哪个假设,型羽都缺乏佐证。

    因此她判断是自己多虑,决定绝口不提这件事,也不曾跟槛江说过。

    况且——型羽本身也不愿承认。

    要是自己的疑虑是正确的,那意思等同于自己害怕人类。表示自己曾被人类吓得颤栗不已。

    型羽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说什么也无法接受。

    那种没有意义的自我意识导致了眼前的光景。

    景介茫然地呆站着。

    在距离一公尺处的前方,依纱子正口吐鲜血。

    连刺穿了她腹部的树根也染上了红黑色的液体。血水一边渗进树根扩散,一边滴下血珠,沉入腐叶土之中。

    「呵、呵。」

    依纱子笑得宛若圣母。

    却放着伤口不治疗。

    不——是因为无法治疗。

    「咦……?」

    看到那副模样,景介不禁发出疑惑的声音。

    「为什、么……?」

    「雾泽、同、学。」

    腹部刺着树根的依纱子,缓缓地伸出了手。

    口吐着鲜血,面无血色。

    尽管如此,脸上依然挂着幸福的微笑。

    沾血的指头触碰了景介的脸颊。

    湿黏的红色痕迹,生命的象征。

    宛如失去贞操后,沾附在男性身上的女性鲜血。

    「我、告诉你一件好事。」

    一脸爱怜地。

    一脸思慕地。

    一脸疯狂地。

    一脸痛苦地。

    「我爱、你。」

    一如友好似地。

    一如乞求似地。

    一如怨恨似地。

    一如诅咒似地。

    「这么、一来……」

    秋津依纱子说道:

    「这么一来,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那是遗言。

    依纱子的指头从景介脸颊滑落,无力地垂下。

    光芒从双眸中消失。

    呼吸停止。

    死亡。

    「……秋、津?」

    没有回应。

    死人不会回话。

    「……秋津?」

    然后——

    「啊……啊。」

    终于厘清事态的景介嘴唇开始颤抖。

    从喉咙泄出的恸哭声,是有如点缀月光的背景音乐的荒腔走板。

    颤巍巍地发抖的全身,是有如在黑夜中闪耀的舞蹈的痉挛。

    亲手杀死的女孩脸庞看起来是那么幸福,因而显得美丽动人。

    也因此景介完全被那个诅咒——秋津依纱子的真正企图给禁锢住。

    「啊、啊……啊、啊……!」

    景介尖声呐喊。

    『贺美良之枝』脱手往地面掉落。

    只是未闻落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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