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即使如此,日子还是很安稳

    ☆

    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六点八分左右

    登登登登登。

    骑央专用的小帮手机器人「阿定」不停奔跑着。

    跃出窗口越过围墙的它,一边翻飞着○内有着白色「定」字样,其它部分则是蓝色的围裙,一边登登登的奔跑着。

    它一股劲的向前奔跑。

    不久,「阿定」来到一座空无一人的公园。

    在另一侧,同样有一道小小身影登登登的奔向这边。

    那是住在葵那边的特制版小帮手机器人的其中一架「锦」。

    两架小机器人就这样躲进公园的植栽之中,然后从怀中取出折叠起来的小纸片,并且做了交换。

    各自打开纸片的它们背靠背蹲在原地,并且目不转睛的盯着纸片瞧。

    纸上写的不是文字,而是将压缩数据转成图像文件的文件。

    两架机器人互相点点头后,又跑回原本的场所。

    这是为了要将掌握到的情报传达给它们的主人。

    顺带一提,情报的内容是——它们的主人想要什么礼物。

    对脸皮薄不敢当面问对方的少年少女来说,这个二头身的沉默朋友可说是替他们量身定做的传话筒。

    ☆

    地球时间(日本标准时间)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

    空中投影型的屏幕上映照着黑白影像。

    飘扬的赞美歌声中,受到主角帮助的人们齐众一堂,唱歌、跳舞。在不知不觉间,屏幕上出现了写在主角圣经上的字句特写。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有朋友的人是不会败北的……谢谢你的翅膀。克拉莲丝敬上。』

    在「萤之光」的音乐下,挂在圣诞树上的铃当响了起来。

    『铃当声就是天使收到羽毛的证明喔。』

    主角的小女儿以不灵活的语调说道。

    『啊啊,没错……太好了,克拉莲丝!』

    如此低语后,主角加入大家的合唱……歌声跟教堂响起的钟声重叠,接着影片上打出了「剧终」。

    经过半响余韵后,简报室亮了起来。

    影像档案被放回写着「人生真是太棒了!」的资料夹内。

    「虽然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不过不管看几次,我都觉得它是一部好电影呢。」

    凯提亚宇宙船的最高领导者——库娜,悄悄从自己专用的小帮手机器人手中接过手帕,并且用它擦了擦眼角。

    在一旁的梅尔玟与巧加也一样。

    现场也传出擤鼻子的声音,还有「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的自言自语声。

    其它凯提亚人也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上帝』或是『天使』都是会让人停止思考的象征,电影中的角色虽然有依赖祂们的倾向,但就人类善意的理想楷模而言……它还是一部好片呢。」

    说罢,库娜从椅子上站起,然后换另一种口气说: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地球的这个季节里,也就是年度总决算之前,有一个『圣诞节』的活动……它本来的意义是要庆祝地球三大宗教之一的初代教祖生日,但现在诚如各位所见,已经演变成『一年一度,对别人特别温柔的一天』。」

    说到这里,库娜切入主题。

    「我跟母星研商过,并且通过一个决议,那就是我们要配合地球人的活动送『礼物』给他们。」

    研钵状的会议室中涌起了「喔喔」的骚动声……这并不意味着负面含意,而是带着期待的意味。

    不管怎么讲,凯提亚人总是很喜欢祭典。

    「那么,我们要使用地球上最普遍不求回报的善意象征,也就是『圣诞老人』这个幻想人物。因此,我们要把『送礼』计划称做『圣诞老人大作战』,并且立刻执行!」

    会议室内响起如雷般的赞成掌声。

    ☆

    十二月二十三日中午十二点二分左右

    此时的冲绳每天都很平静。

    那场学图祭虽然引起莫大骚动,但它立刻就平息下来,连好像会愈演愈烈的媒体报导战都因为A咖艺人的丑闻,或是政府的管制而安分许多。

    总之,这些事情与现在的糸嘉州真纪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么……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同样身为英文老师,但在这群老师中却是前辈的大城如此说道,并且环视整理得一干二净的室内。

    英文教材室本来就没多大间,所以只要把旧录音带教材之类的东西分成不可燃垃圾,再稍微整理一下个人桌面,然后比平常还仔细的用抹布将室内擦过一遍就行了,跟学生一起打扫的话,只要一小时就能结束。

    「说得也是。」

    真纪点了点头,其它老师们也同意的点了头,所以扫除到此结束。

    「那晚上见啰。」

    今天是第二学期的最后一天,教师们虽然没在学生面前提过这件事,不过放学后他们也要开一场忘年会,以庆祝今年的工作告一段落。

    总之,真纪走向自己的班级。

    在那儿,学生们正为了这学期最后一次的大扫除忙进忙出,不过他们也差不多快打扫完了。

    「看样子应该能在时间内打扫完呢。」

    真纪露出微笑,回过头的学生们也报以笑脸。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真纪终于融入这个班级了。

    虽然她还是一板一眼,对校规也很严格,不过她已经能在某种程度上给学生方便,而且也很常露出笑脸。

    「啊,老师。」

    在真纪的学生之中最古怪的学生对她说道:

    「窗户可以用报纸擦吧?」

    那是长着猫耳与猫尾巴的外星人……爱丽丝。

    她是那种身材高姚又拥有完美曲线。却有着傻大姐表情与气质,惹人怜爱的类型。

    爱丽丝的猎装式制服总算在前一阵子做好,所以现在她身上穿的就是这一套制服,不然她之前可是以水手服配上猫耳的姿态大摇大摆的在校园内走动。

    在她脚边,将布巾绑在头上的二头身猫型机器人……小帮手机器人们一手拿着撢子与抹布,一边低头行了礼。

    真纪朝它们轻轻点头后——

    「……妳居然会知道这种事,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这个知识与其说是生活小知识,倒不如说是「奶奶的小妙招」。一边为了少女竟然知道这种事而感到讶异。真纪一边同意了这个行为。

    「老师,那可以用牛奶擦地板吗?」

    与外星人爱丽丝相比虽然很普通,但就世俗眼光来看也很不寻常的另一名女学生如此问道。

    这名少女拥有宽大额头与娇小身躯(她本来就只有中学生的年纪,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只有白人才有的修长四肢,以及足以令数万人臣服,意志坚强的双瞳。

    她就是世界屈指可数的高级游民——安托妮亚-莉莉摩妮-诺芬德拉斯-芭芭诺嘉丝-亚历德蕾斯-克诺希斯-穆尔菲诺斯。

    她跟爱丽丝一样,都是在最近把水手服换成猎装制服。

    号称什么都不做,就能在一小时内赚到数亿美金的这名少女,当初转进学校时。大家都以为她会什么忙也不帮(毕竟她带了两名女仆一起入学)。但令人意外的是,她居然不满的表示「平常根本没人叫我做事嘛」,而且还很高兴的帮忙打扫,甚至接受了班级干部的工作。

    跟她一起转校的两名随扈女仆一开始虽然很不安,但班上同学都对这名小小同级生很亲切,也立刻习惯了有些个性难以亲近,却在某处有着群众魅力的安托妮亚。

    由于教室内已成为「可以安心的空间」,所以留下独眼女仆……也就是莎拉陪伴主人,而另一名女仆自己去倒了垃圾。

    ☆

    在校舍后面,把垃圾袋沙沙沙的抛进垃圾子母车内后,服侍安托妮亚的女仆长——摩耶叹了一口气。

    「……不过,摩耶同学真的很厉害耶。」

    「由纪,叫我摩耶酱就行了。」

    面对跟自己一起来丢垃圾的西原由纪同学,摩耶以有礼微笑做出响应。

    顺带一提,她希望由纪在自己名字后面加一个「酱」,并不是在开玩笑。

    摩耶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她想用自己的方式打入这个班级。

    最初,全班同学的头上都浮现了巨大的「?」,不过这种状况也只维持数分钟而已。才没过多久,所有人就一致认同「嗯,她就是这种型的人吧」。

    至今为止有许多事实可以证明,摩耶只要碰到与安托妮亚无关的事,就会流露出她傻大姐的个性。

    「那就这样吧,摩耶酱真的很厉害耶。」

    「什么很厉害?」

    砰砰砰的敲着垃圾桶底部,把积在上面的灰尘也倒进子母车的摩耶如此问道。

    「该怎么讲捏……就像成熟女性那样干练……而且又漂亮。」

    「谢谢妳。」

    从摩耶的角度来看,这些女孩虽然比她年轻十岁以上,但她们毕竟是安托妮亚的「同学大人」,所以她说话时的口气总是很有礼貌。

    「那个……」

    「嗯?」

    「我可以叫妳姐姐吗?」

    脸颊微红的由纪如此告白。

    「……什么?」

    摩耶露出困惑表情。

    「那、那个,我很久以前就想要一个跟摩耶酱一样的姐姐……」

    由纪下定决心准备一口气把话说完,但摩耶却举起一只手臂制止她。

    「请妳等一下。」

    由纪最初虽然浮现失望的表情,但她看了摩耶的脸庞后,立刻察觉自己并没有遭到拒绝。

    「……是谁,给我出来!」

    摩耶一边把右手绕到背后,并且伸进猎装制服的内侧,一边发出询问。

    「NoNoNo!不能开枪哟!」

    一名金发碧眼的美国女性以头戴牛仔帽,身穿小背心配上超短牛仔裤,而且腰际挂了两条枪带,脚下还踩着牛仔靴这种有些过火的刻板模样,一边摇着双手,一边从校舍阴影处走出来。

    「哈啰,摩耶。初次见面。」

    就这个寒冬而言,穿着可说是相当暴露的牛仔女郎如此说道。

    「妳是哪位?」

    「我是CIA的珍妮斯-亚雷克特兹……」

    「是真奈美的朋友啊。」

    换成标准英国腔的摩耶如此说道。

    「什么嘛,既然妳知道我是谁,那事情就好办啰。」

    JACK微微一笑。

    「抱歉,西原同学,妳可以先回教室吗?」

    「好、好的……妳没问题吧?」

    「没事,因为她不是敌人。」

    「摩耶酱」露出微笑。

    ☆

    摩耶没一会儿就回到教室,而且扫除也结束了。

    接着进行发联络簿的仪式,也宣布了寒假时的注意事项。当真纪说出「那么,大家第三学期见」这句话后,班长发出号令让全班向她敬礼,第二学期也正式宣告结束。

    「哎呀,结束啰结束啰终于结束啰!」

    虽然身在冲绳,少女却穿着那种打扮,就某种意义而言应该说她真的很像猫儿吧。

    爱丽丝披着之前去俄罗斯带回来的土产——也就是那件毛绒绒的毛皮大衣穿过校门,一边伸了个懒腰。

    在她脚边,总是带在身旁的两架小帮手机器人跟爱丽丝一样伸了懒腰,呈现出一幅令人不禁微笑的画面。

    「可是,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呢。」

    一旁,骑央的青梅竹马真奈美颇有感触的说道。

    她脚边那架戴着墨镜身穿长大衣的特制版小帮手机器人「润发」,双手环胸的点着头,不过天晓得它是不是真的听得懂主人的这句话。

    「再过一星期就是新年了……呢。」

    葵也有一点感伤。

    她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毕竟在这半年间她的立场不断改变,而且还多了两名同居人(应该说是同居小帮手机器人才对)。

    「那么,爱丽丝大人,我今天就先走一步啰……」

    安托妮亚难得低下了头。

    由独眼副女仆长——莎拉所驾驶的加长型豪华房车,已经停到她的身后。

    「啊,好的。那我们待会见啰。」

    爱丽丝面带微笑的挥着手。明后两天她要请安托妮亚帮忙——所以少女必须回自己的家——也就是那艘豪华游轮一趟才行。

    「是、是的!」

    安托妮亚有些脸红的点头行礼,然后匆匆忙忙坐进加长型房车内。

    她依依不舍的从窗口挥着手。

    爱丽丝也很有礼貌的挥手回礼,小帮手机器人们也挥着手。

    ☆

    真纪从校舍与校舍之间的走廊那边眺望这副光景。

    「……」

    她不由自主的浮现微笑。

    现在的她,完全是一名教师了。

    这阵子真纪没有接触「美丽的接触」。

    他们也没有与她接触。

    不知不觉间,她产生了「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想法。

    既然地球与爱丽丝她们这些外星人——也就是凯提亚人正式建交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美丽的接触」存在的理由也将会消失。

    这个组织一定会就这样烟消云敌。

    「……这样也不坏嘛。」

    真纪喃喃低语。

    人类不安的仰望天空,心里想着面对与自己截然不同,甚至无法想象的存在,究竟能不能顺利与对方进行接触的这种情境,或许具有一种SF的美感吧。

    不过,如果有外星人觉得地球上的笑话很好笑,也会为了同一件事而感动的话,那不是也很好吗?

    真纪看着自己的学生们穿过校门回家后,迈开步伐走向教职员办公室。

    ☆

    「今年能做好的部分只有骨架而已……不管怎么赶工,还是要花上六年才能完成啊。」

    在豪华房车后座上跷着脚的安托妮亚,一边阅读从车用计算机里印出来的报告文件,一边如此说道。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坐在一旁的摩耶倒着红茶,一边露出苦笑。

    「因为它跟『Una—tang』还有『喵呜助』的尺寸完全不同。我觉得建造骨架需费时半年,就已经是很乐观的估计了。」

    「就算今年赶不上,我还是想让它在后年与大家见面呢。」

    安托妮亚露出「极为遗憾」的表情。

    「哎,今年请小姐用『Una—tang』的舞群忍耐一下啰。」

    「……唔。」

    安托妮亚以略微苦涩的表情回答后,将视线移向明天的节目行程表。

    一旁的摩耶露出有些担忧的神情。

    「……摩耶,妳怎么了?」

    「嗯,我听到一个令人有些担心的情报。」

    「……?」

    「『美丽的接触』似乎又展开行动了。」

    「哼,那种业余集团如果敢再对爱丽丝大人出手,我就要让他们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这句话如果出自普通少女口中,就会是让人觉得说话之人「头壳坏去」的电波发言,不过说话的人如果是安托妮亚-莉莉摩妮-诺芬德拉斯-芭芭诺嘉丝-亚历德蕾斯-克诺希斯-穆尔菲诺斯的话,那这番话就会变成恐怖的死刑宣告了。

    「他们……这一次似乎不太一样。」

    「……?」

    ☆

    写好今天的职员日志,并且收拾好东西后,心想自己该回家的真纪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

    一般而言,真纪是不会接不显示来电号码的电话的,但不知为何,她却按下通话键。

    『妳好,糸嘉州真纪小姐。』

    是一名陌生男子的声音。

    「……请问你是哪位?」

    『美丽的接触复活了。』

    完全遗忘掉的过去忽然出现,就在真纪因这股冲击而哑口无言之际——

    『我们希望妳能像以前那样对组织尽忠……妳没有拒绝的权利。』

    冰冷的声音做出如此宣言……不,是如此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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