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 撕裂的夜晚

    之三撕裂的夜晚

    某夜,卧房。

    少女坐在书桌前,双手小心地捧着相框,痴痴地盯着死板的纸片上却不死板的他,虽不是顶英俊,却有洋溢着阳光的笑容。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不用在意他人目光地,全心全意地看着他。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可以不用掩饰自己的心意。

    ─没错,不知何时起,自己的目光就一直只有停留在那个人的身上了。

    他是隔壁班的同学,也是篮球队的队长。

    泉谕高中的篮球队并不强,事实上,即使是在县际比赛中,也是属于很少突破第二轮比赛的大烂队。

    烂队,却不是烂人。

    至少他不是

    这所学校里,有太多学生都是仗着家势在学校里混学历的,他们的功课通常不好,体育也不怎么杰出。

    没有坚持的意志,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光是要凑齐有意愿一同为获取胜利的愉悦,而辛勤练球的五人,就很勉强了,想当然耳,队友的实力也难强到哪里去。

    纵然他有优秀的球技和杰出的领导,无奈篮球并不是能靠一个人打的,每逢比赛总是、总是、总是被对方压倒性地痛宰着。

    但是,他从来不曾沮丧。

    鼓励着队友,激励着彼此,纵然落后也不放弃,纵然落败也绝不丧志,他总是那么充满朝气,洋溢着生命的坚强意志。

    少女好羡幕他,那是她一直憧憬的生活方式。

    而不知不觉的,那份憧憬演变成了另一种含蓄,却更加强烈的感情。

    但她却只能看着,什么都不敢做,甚至连只是走近与之说话的普通行为都不敢。

    少女知道大家对自己的评价,也知道自己受到很多人的注目,但这反而成了她前进的绊马绳。

    他是怎么看自己的?光是这样想像着,就已足够让自己脸红起来。

    所以,她只是继续看着。

    扣扣!

    敲门声,以及母亲的问话。

    绫苑,我进去啰。

    开启的房门,突来的惊愕,没有料到的少女,慌张的将照片塞入抽屉下与大腿间的缝隙,用力夹住。

    但举止太过匆忙,一个不慎,碰的一声将相框摔落在地。

    少女的母亲好奇的走近,抢先女儿一步地捡了起来。

    啊!那、那个那个是

    只能用手足无措来形容的白绫苑,慌张地想要夺回却又不敢,想要辩解却又无法言语,于是羞红着脸,将头低下。

    看着手中的相框,又看了女儿的反常模样,母亲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到了事情的真相。

    绫苑,这是你喜欢的人吗?

    嗯。

    少女的声音很细很细。

    他知道吗?

    母亲问。

    没有回答,只是低首揪紧裙摆,摇了摇头。

    母亲也没有说话,难道她生气了吗?

    正当白绫苑这么忐忑着,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扶起。

    眼前,是母亲温和的笑容。

    那么,告诉他吧。不让他知道自己的感觉的话,怎样都没有用的。

    母亲的眼中是满满的慈祥,还有像是怜惜一样的东西。

    怜惜她?还是自己?

    可是,母亲你不生气吗?对这样的我

    少女怯怯地说。

    不让她说完,妇人敞开双臂,将女儿拥入怀中。

    ─那不知是惊讶,还是怀念对那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的拥抱,少女错愕了。

    傻瓜,有什么好生气的,绫苑是我最重要的宝贝,能看见你快乐的模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捏了捏少女的脸颊,母亲轻轻笑道。

    母亲的关怀化成流动在血液中的暖流,温和了少女的心。

    不知不觉地,她对母亲无所隐瞒地畅言着秘密,默默的凝注,深藏的爱恋,以及那说不出的心意,还有胆怯的自己。

    不过对这样的她,母亲只是洒然一笑,什么都没说地,拿起了发梳站到白绫苑背后,为她整理着乌丽长发的同时,静静听着女儿的说话,白绫苑也感受着这母女间好久没有的亲密举动。

    结束了梳整之后,母亲将一支宝蓝色的发夹,束在她耳梢,将少女转了过来面向长镜,透过肩膀看着她,母亲笑了。

    你瞧瞧,那镜子里面的,可不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天使吗?不可能有人会拒绝你的所以放心吧,不要隐瞒心意,去掌握自己的幸福吧,不要在幸福消逝之后,才懊恼着退缩的曾经。

    那句话,是身为一位母亲给与女儿的关怀;也是一名伤逝着过去的人,给予犹豫在如今的人的告诫。

    或许并没有感受到话中的遗憾之意,但那终究给了少女勇气。

    ─追求幸福的勇气。

    九月十七日,凌晨一点五十七分。

    某街道小巷。

    某男子的身影探头缩尾地,在街道转角张望着。

    他的名字是李起修,私立泉谕高中的一位高三学生。

    虽然是学生,然而距离他上次去学校,已经是五天前的事了,自从他见到了那个新闻后,随即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然后决定不再出门。

    如果只是一个人就算了,但连续两个人都被那种残酷的手法杀害,他可不相信那只是巧合而已。

    虽然现在警方还没察觉两个人的关系,但他很清楚,那两个人和自己以及其他人,都是那件事的共犯。

    但是,究竟是谁?

    想当然的,一定是和那女的有相当的关系吧,难道,会是她的家人吗?

    虽然以她们家的财势,是有可能也有理由雇人报仇,但是事情刚发生时,她的家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和报警行动啊。

    当初自己这伙人还半开玩笑地说,搞不好女方根本想要他们负责,选他们当白家驸马爷咧。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像,连女儿被强暴都不在乎的家族,应该不会冒着名誉受损的风险,派人来杀自己吧?

    (对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那倒是有可能。)没错,一定是他,如果是那个没种的家伙,搞不好会乱来也说不定。

    那天他听说那女人没再来学校后的表情,还颇奇怪的,听说阿达的死讯时,也只是露出小小惊讶而已,现在想想,实在很可疑。

    他妈的!对,一定是那个混蛋!明天就带人去找他好好的问清楚!

    重重地蹬了一下地面,李起修狠狠地低叱道。

    想清楚了可能,他豁然开朗,肚子也就感到饥肠辘辘了。

    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刚刚他实在是因为饿到受不了,家里又翻不出东西吃,才忍不住潜出来,打算要去最近的超商买点东西吃。

    加大了步伐,他转过转角,抄了小路准备穿过巷子。

    突然,他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

    该死,不会吧?

    胆颤心惊的转过头,在灰暗的夜巷另一方,一道人影自后跟上。

    一步,再接着一步,那道身影在黑暗中缓缓走近,李起修额上冒出了大滴的冷汗汗珠,但是却一步也动不了。

    随着对方的移近,大约十公尺远的距离,突然,他认出了眼前的人。

    白绫苑?

    ─在黑暗中,少女漠然伫立。

    身上穿着黑色的套头长衣,以及淡色的牛仔裤,长长的黑发自两肩流瀑而下,工整修饰的齐眉浏海,就像是述说着她端正严谨的家风。

    然而,她娇美的脸庞却嫌太过平静而淡默,配上略微飘动的衣摆,让原本就纤细的少女身躯,显的更是柔弱。

    呃呵呵,原来是你啊,白绫苑,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大大地深呼了一口气,男人戒备尽释地放松了身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穿着校服之外的服装,在这夜里也就一下子没有认出她来。

    眼前的少女,是不会有什么威胁性的,因为早在一个多星期前,他就已亲身验证了这一点不是吗?

    你怎么啦,听说好久没去学校了,我们好担心呐。

    似乎是自认和她有了某种关系,男人甚至连态度都亲匿起来了。

    啊,难不成嘿,绫苑是在想念我,所以才这么晚了,还特地跑来吗?

    浮现了某种想法,男人擅自对她的行动下了解读和定义。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名为欲望的激素已经充满了他的大脑,反正都主动送上门来了,那就好好的享用吧。

    回想起了那一天,眼前少女娇嫩的躯体,以及甜美的悲鸣声,就算直到现在,都仍叫他难以忘怀啊。

    男人的脸上泛起了某种笑容,靠上前,伸出右手摸向她的脸庞。

    但,也只是打算。

    因为男人发现自己的右手不见了。

    自手肘向下的部分整个消失了,刚才只见眼前少女一挥手臂,一道隐约可见的银线闪划而过后,自己的手腕就飞舞在空中,然后跌下。

    李起修贫乏的大脑在三秒后才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抱着喷洒着血雾的断口,跪伏在地放声低嚎着。

    呃呜呜呜呜啊啊!

    蜷曲着身子,强烈的剧痛让身躯也为此颤抖不已,连嘴都合不拢的嘴角滴下口水,费尽全力才扭动了颈部,男人抬头上望。

    在黑暗中,少女漠然伫立─在那撕裂与绝望的黑暗之夜中。

    在一瞬间,他明白了,这段时间来所死的两个人,正是眼前这名为白绫苑的少女所为。

    他开始无法自制的强烈颤抖着,甚至连胯下都好像有股湿热的感觉蔓延。

    求求你,别杀我

    在死亡面前,不需任何尊严。纵然他早已忘却,在最初那个入夜时分,眼前的少女也曾啜泣哀求着他们,但这根本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是的,在那个时候,在这个时候,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

    少女的嗓音响起。

    你放心吧,我并没有要杀你啊。

    不带感情的漆黑眼眸述说着平静,不具任何杀意的精致脸庞上,她绽放了小小的笑容。

    然后,纤细的白皙右臂高举。

    --我想杀的只是

    白绫苑究竟想说什么,李起修并没有听清楚,只是在瞪大的眼瞳中,映下他人生中最后的景色。

    少女的手臂,划下。

    夜,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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