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遗人不再

    之二遗人不再

    隔天,游君翔来到学校后,开始了他的行动。

    先是向潘咸佑询问出他那个不知名亲戚所开的修车厂地址,然后又在午休及下课时间,在教师休息室中,跟几个老师不知在聊着还是什么其他的。

    连上课中都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然后那天下课后,又匆匆忙忙地前往了该修车厂。

    想当然尔的,闲闲没事的不,是求知欲强烈的我也跟去了。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样,他没有多说什么。

    这样也好,看来他已经明白了我对探求真实的意志有多么坚定,不是他这么一个小小人类所能阻止的了的。

    那间修车厂离学校并不远,我们搭乘公车,约过了四、五站后下车,再走了约十分钟后就到了。

    那是一间私人性质的修车厂。

    虽然不及正式厂房般有广大的占地,只有小小无装饰的大门,以及陈旧凌乱又沾满油污的店面,但相对的收取价格较低,工作人员的效率技术也相当优越,并不输大型公司。

    即使碰上难得的较严重的整修,也能够靠管道调到需求设备,在附近地区的生意似乎也经营的相当不错--以上统统是来自游君翔所探听的情报内容。

    五个月前整修的车体资料吗?虽然我们是都有归档,不过随意将客人的资料提供出去似乎不太好耶。

    车厂的老板,亦即潘咸佑的叔叔,在听到游君翔的请求后,露出了小小的困扰表情,不过后来看在自己侄子的同学的身份上,外加我们保证绝无不良用意后,终于答应找出资料借我们观看。

    不过还真奇怪啊,在短短三个星期内,你们就已经是第二个查问这车辆资料的人了,那辆车真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多久,老板找出了五个月前的旧资料。

    似乎是因为没多久前才有人做过和我们一样的要求,所以在寻找这份资料的时间并没有花费太多。

    游君翔在听到后,眉间闪过了一道慎思的神情,好奇道:第二批

    是吗?那请问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个人是谁吗?

    唉呀,真是不好意思耶,因为已经好一阵子前了,而且那天刚好人手不足很忙,加上那人只是随意问问那辆车的修理情形,我也没特别留意或问其姓名,所以现在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那老板抱歉的说,而游君翔则是摆摆手笑笑地表示无所谓。

    没有斥责他是不是老年痴呆还是什么的,只是在接过了维修资料后,找了个小木椅坐下观看。

    随着时间流逝,他始终沉默不语,而表情也益显沉重。

    我好奇地凑了过去看了一下,无奈对那些相关的用语根本不认得,于是很快地就举手投降了。

    大概在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后吧。

    准确时间我不确定,反正也不重要,游君翔就交回了资料,并再次向老板道了谢后,便离开了。

    走出了店门,那家伙停住了脚步,愣愣着不知在想着什么,不言一语。

    喂,怎么了,干嘛呆呆站着。

    我推了他一把,游君翔转了过来看着我。

    再来我还有点事,不知道会拖多久,你要不要先回去?

    他这么说。

    开什么玩笑,我都跟这么久了,你居然想把我赶走,难道你认为有那种看到一半会断电赶客人走的电影院吗!

    算了,你的回答也在我意料中了,爱跟就跟吧。

    当然要跟了。

    会怕的就不是方岚倩,不管是万魔殿还是阿鼻地狱,都尽管给我放马过来吧!

    由于当时已经到了傍晚,我和游君翔各自为晚归打了电话回去告知一声后,便找了间简餐店打发了晚餐。

    等到出了店门时,已经是夕阳西沉之后了,天际抹上一色黑暗,街灯也一一亮起。

    我抱着期待的心情,尾随着游君翔走着,心中猜测着等会将有着怎样的刺激冒险,不过很遗憾的,最终我们的目的只是间很平凡的住宅区中的平凡三楼房屋。

    我失望地看着这间房子。

    普通的骑楼加上四拉式玻璃门,除了那正门外侧贴着不协调的米色壁纸,单由这种格局,实在看不出等会要找的房屋主人会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

    真要说,先前那修车厂的老板,还比较有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啊,我可没有以貌取人喔。

    严格说来,我是以屋取人。

    游君翔走近门侧梁柱,按了电铃,须臾后,一道女性声音从答话机传出。

    请问是哪位?

    不好意思,我们是陈建安老师的学生,有事想找他,可以麻烦通知一声吗?

    陈建安?

    这名字是不是在哪里听过,我苦思绞脑不得其解后,宣告放弃。

    过了一会,开门锁声传出,玻璃门扉拉开一条缝,一道脸庞从中探出。

    唉呀,你们不是游君翔和方岚倩吗,有什么事吗?

    原来是老王!

    这么说来,他第一次上课时是有自我介绍过,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他居然记得我们的名字,一下子就叫了出来,还真厉害,啊不过在这之前,连老王的原名都还记得的游君翔一点也不输他喔。

    请问老师已经休息了吗,我想要和你谈谈事情。游君翔道。

    我已经吃饱了,没问题的,你们是要问课业上的问题吗?那就进来里面坐吧。

    老王露出邻家老伯般的笑容,亲切说道。

    我想最好还是不要,因为我想谈的是和老师您的车子有关的事。

    我我的车,你在说什么啊游君翔?

    老师的笑容僵硬了。

    不知道吗?那么如果我说五个月前的那件事呢,这样你会不会比较有印象?

    此时游君翔正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

    但是老王在听到他那句话之后,脸上闪现出极度震惊的表情,方才的微笑荡然无存。

    你、你我不

    我好奇的看着游君翔。

    连我都不清楚他指的那件事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绝对是什么重要的关键字,而且老王也知道,才会令他出现那样的反应。

    老师脸色苍白,辛苦地噎了口水后,结巴地开口。

    你们等、等我一下

    他进入房子交代了事情后,披上了一件薄皮衣,领着我们走到了附近的社区公园里,找了个周遭没人,刻有楚河汉界线、平日供人下棋的石桌椅坐了下来。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八点。

    附近公园亮起了耸立的路灯,但我们所处的这区由于正巧偏离主要走道,在只有远方余芒和夜空残月的银晖照耀下,略显黯淡。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游君翔和老师的神态,显的有些阴沉。

    那游同学,你想问的事到底是什么?

    真相。这阵子你车子被人破坏的真相不对,应该要说原因。

    这、这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耶,怎么和刚刚不一样了?

    我敢确定,就老王刚刚的举动判断,那件事非比寻常,他根本就知道什么。

    我望向游君翔,他也回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了。

    想装傻了吗?好吧,你不说,那我来帮你吧。你的车的确是被人破坏的,不过,那并不是单纯的恶作剧而已,那是

    游君翔缓了缓,说:报复!

    老王偏开了视线,支支吾吾地开口。

    报复呵、呵,别乱说,好好的没事怎、怎么会有人要报复我,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游君翔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搞错吗?唉既然这样,那就听听我的猜测,让我胡言乱语一下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五个月前的一个星期五夜晚。当日在导师室中,有人提议平日同事间不常聚会,希望邀约大伙儿晚上一起去烧烤店,而大多数的老师们都答应参加了。那天大家兴致高昂,时间一直持续到将近午夜,才各自解散。

    在回家的归途中,老师你开车撞倒了人,而那个被你撞倒的人

    仿佛不愿说出残酷真相般,游君翔闭上了眼顿了顿,却终究说出了那个事实。

    --是周玮学姊没错吧。

    什么!

    我错愕地看着游君翔的脸,他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

    不会吧?

    那么说来,的确听说周玮学姊是在上个学期末的某天被车撞到的,时间点的确是差不多,原来那个肇事逃逸的人,居然就是老王吗?

    沉默了一阵子,老王才低沉地说道:为什么,游君翔,为什么你会知道?

    将头整个埋入双臂,老师趴伏在石桌上,语气消沉却没有否认。

    因为车子的维修资料。我借阅过了,五个月前的那次送场维修,损坏的情形和近两次都不同,车头板金受损,微微凹陷,前挡风镜也有受冲击留下的刮痕,由资料数据判断,车体受损不严重。

    再配合撞车留下的痕迹,可以推断出,你撞到的不是其他汽车或是电线杆等物体,而是人

    游君翔继续说。

    而凑巧的是,根据我所询问得来的消息,老师你们当天聚餐和周玮学姊出车祸的时间都是同一天同样都是五月十七日晚间!此外,由当天聚餐的烧烤店和风往老师家的路线,有经过车祸现场。

    而车子进场的维修日是五月十九日,正巧是在车祸后两天,所以根据这所有的一切,我做出了方才的推断。

    作出结论之后,游君翔也就不再说话了,只是定定看着老师。

    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我意料,所以一下子我也不知道该怎办才好。

    是该站起来拍拍他肩膀劝他早日自首?

    还是狠狠骂他个狗血淋头吗?

    或是干脆点一拳把他扁晕后拖去派出所?

    我最恨那种敢作不敢当的人了。

    但老王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却无法和那位肇事逃逸的小人连结在一起,他不像是那种人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做,相信游君翔自有他的打算,这次我就乖乖站在一旁什么都别管吧。

    偶而当个不开口的华生也不错。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过了一会,老王开口了,他双掌捂着脸,声音微颤地吐叙道。

    那天我喝了酒,虽然有点喝过了头,不过那晚没人能顺路载我回去,我想说意识还算清醒,只是开车应该没问题的。那时路上很暗,结果、结果当我看到路中间的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老师的声音蕴藏着哭音。

    我那时慌了,看着后照镜中的她的身躯,已经一动也不动了她死了吗?被我撞死了吗?我好害怕啊!因为那时我不但没及时踩下煞车,甚至还误踩到油门那个身影,还是个女人,她被我撞死了啊!

    结果在隔天去到学校后,我就听到了那件事,当时我立刻就知道了,干下那件事的混帐就是自己!

    他的声音在颤抖着,身体也在颤抖着。

    我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而游君翔也是。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怕,所以才逃走了。

    呜呜我很后悔,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那么胆小居然居然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居然就这样放着自己的学生不管,这样的我究竟有什么资格称为老师啊

    我看着老王,此时的他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几岁,那个细声啜泣的男人背影,看起来好软弱,也好可怜我实在无法苛责现在的他。

    --正因为他是那样的好人,所以这段时间来,想必他已经累积比正常人要多上数倍的罪恶感了吧,还有那无比深沉的内疚。

    我后来原本想去自首的,但是在病房门口,见到了他家人那无比愤怒的悲怆样,我退缩了,没有将自己的错误说出口,反而逃回家去老师抬起了头,犹带着未干的泪痕的双眼看着我们。

    游君翔、方岚倩,请你们尽管说出事实吧。已经够了,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错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是啊,再这样下去,也只是继续对双方造成伤害而已,就说出事实吧,不管会不会被原谅,至少也是一种负责。

    不过游君翔似乎并不这么想。

    要道歉是一定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老师,请问关于这件事,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没有很可笑吧,连我太太也不知道,我怕她看不起我。

    那就奇怪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针对你报复而来的人,到底是谁呢?

    游君翔缓缓说着。

    很明显的那个人知道真相,不过既然他不举发你,却仍持续着他的泄愤行为,在这种情形下,他要的并不是法律对你的制裁,而是他自己对你的制裁!

    如果不化解他的心结,就算你再道歉恐怕也没用,虽然现在只是针对你的汽车下手而已,但却难保之后会不会有激烈的报复举动老师,你可以说明一下这段时间来,所发生的事吗?

    啊嗯。

    老师思索了一下,道:最早开始,是在两个星期前,有人在我家正门喷上漆字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开始我以为只是恶作剧,没有太加理会,只是重新清洗掉;但后来又连续发生了几次类似的情形,所以干脆就简单贴上壁纸掩饰。

    啊,原来那个没品味的壁纸是这样来的!

    我轻轻击掌。

    听到我的声音,游君翔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本来嘛,哪有人玻璃门这样贴的,又不是在贴春联!

    算了算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先听老师说完吧。

    这样发生了几次后,我开始察觉他可能在暗示那时的事,然后终于在上个星期,某天早上起床后,发现我的车,除了后照镜被打断,玻璃也被重物击碎了,于是我只好送场整修;然后在我取回后的隔天晚上,发生了第二次

    老师不知怎地,犹豫了一下。

    再来的我也很难解释清楚,总之那天晚上我夜归回家时,在行经至我家附近的一条巷子时,突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狠狠踏在我的引擎前盖上,紧接又一跳离去,我一惊之下,急踩油门,下车察看时,周围已经看不到人影了,然后车子就变成了你们知道的那样。

    等一下,我有问题!

    我像个小学生般的举手发问:请问你刚刚说人影从天而降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刚那个用字似乎有点诡异喔。

    老王面露苦笑道:我想你们可能不相信,不过就如我字面的意思,当时我很确定前方附近都没人影,而那个人就是宛如从正上方的天空垂直踩下般地,直接出现落在我前方视野的车盖上

    这也太神了吧!你当他是蝙蝠侠啊!

    老师,会不会是他躲在一旁的房子上还是什么地方埋伏起来,等你经过再跳下来呢?这次是游君翔问道。

    感觉不像,而且在我停下车后,附近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这就真的奇怪了罢了,总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老师。

    请你修正用词遣字,改为第一人称复数型好嘛,是我们喔,我.们!

    游君翔无视我的抗议,继续说道:现在你先暂时不要管,感觉上那个神秘人士的举动明显地越增激烈,请老师自己注意一下安全。

    这样真的好吗?如果我

    没关系啦,再来的事就交给我们玩不,是处理就好。

    我拍拍胸口,打包票说。

    没错,难得事情好似开始有趣了,如果这样放着不理真是太可惜了,也就枉费了我之前的努力--虽然动都是游君翔在动,但我好歹也都有跟,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方岚倩说的没错,老师你身为当事者可能也不方便,所以就交给我们吧。今晚就先这

    样,我们也得回家了。

    嗯,那就拜托你们了,拜托了。

    老师低下了头,而我们在挥手道别后,迈步离去。

    我回头一望,老师的身影在远方的黑暗中,逐渐隐去。

    叮咚--

    游君翔按了一下门铃。

    不好意思,我们是周玮的同学,昨天打过电话通报约过时间了。

    我有听周玮说过了,你们稍等一下喔,我叫人去开门。

    答话机中传出疑似其母亲的声音。

    好的,麻烦你了。

    游君翔礼貌地回话。

    我抬头看着,就外观来说,这房子是合格了,至少要比昨天老王的家,来的不落俗套多了。

    喔式的双层楼建筑,前庭还有小庭院,就算是在住宅区中,也算是颇优越的存在,看来周玮学姊家的家境倒还不坏。

    而至于为什么我们现在在这里,就要回顾到昨晚回家的时候了。

    在返家的路程及候车的空档间,游君翔问及我对凶手的看法,然后我回答他,九成九是利害关系者或家属最有可能吧,他同意了我的猜测。

    可是到底要怎么办呢,难道要去把周玮学姊的家人朋友一个个抓起来拷问吗?

    这样好像也不错喔,就这么办吧。他笑笑答道。

    咦?

    结果,那只是他夸大化的说法而已。

    根据他的想法,与其对不知数目的亲友一一询问,他有一个更根本的中心人物想要与之谈谈,也就是周玮学姊。

    听到原来他只是开玩笑而已,这让我不禁有些失望。

    刚才在一瞬间,我已经在脑海中描绘出如何将众嫌疑犯们一一囚禁拷问,并用各种心理精神上的压力及巧妙的诱导,来逼出真正的犯人。

    --哼!刚刚的那句话已经泄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凶手就是你!

    诸如此类的,无奈这只是空话。

    总之啦,游君翔后来打了通电话给周玮,说是希望以校刊社的身份采访她一番,而她也答应了,时间就约在隔天的周六下午三点。

    结果那小子,居然给我在两点就出门了!

    要不是今天我心血来潮,兼以防万一,提早到游君翔家门口等他,那我不就被他放鸽子了嘛!

    真是可恶,明明到周玮学姊家也不用花太多时间,事实上在我们到达时,也才两点半而已。

    不过我们这样好吗,居然伪装成校刊社的。

    伪装的只有你好吗?我本来就是校刊社的啊,虽然并没有实际参与编辑部分,但我也一直都有提供一些文稿喔。

    游君翔歪着头侧看着我,眼中带有一股无可奈何之意。

    啊,对喔,这么说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时才又确切感觉到,这家伙真是超强的啦,为什么有办法碰这么多东西,而且成绩也不算太差,真是太不公平了!

    喀滋。

    谁啊?

    大门口拉开,一个人影探出后,发现是我们后,那个人随即面露不悦的神态。

    你们来我家干嘛?

    那个臭脸那个滥口气那个足球社的家伙周煜!

    我都忘了,既然她们是姐弟,那理所当然的,会住一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呸,谁要找你啊,我们来的是周玮学姊家,要找的是周玮学姊,和你这吃闲饭的米虫没关系!

    碰!

    门关上了。

    妈,按错门铃的啦!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谁跟你按错门铃啊,混蛋!

    我冲上前猛按电铃,连续按、间断按、拚命按,以不规律的频率一直一直按--烦死了,别再按啦!

    他的头探了出来吼道,然后随即就被我揪住领子,往外一扯,他则是拉着我的辫子死命抵抗。

    要不是他母亲听到声音赶紧出来阻止我们,我们两个大概就打起来了吧。

    之后他母亲一边跟我们道歉,一边领我们进去。

    不过虽说是亲人,不过这家伙的个性和他妈妈也差太多了。

    看来要不是遗传变异,就是他遗传到了父亲那方。

    由此判断,他那刚好不在家的老爸八成也是个凶猛无礼、粗暴蛮悍的男人吧。

    那种人最容易变成偏激狂,如果让他知道老王就是害她女儿变这样的人,肯定是当场就拿起球棒杀到凶手家门前吧。

    不知为何,我认为这个推测有很高的可能性。

    支开了周煜,周妈妈领着我们上了二楼,敲了敲某一间的房门。

    阿玮,你学弟来找你了喔。

    咦耶喔,好,你们进来吧。

    帮我们开了门后,周妈妈就先告退了,放我们自行进入。

    哇--

    我在看到周玮学姊的房间后,不禁发出羡慕的感叹声。

    她的房间相当大,大概有将近十米见方,少说也有我房间的两倍大。

    不过相较于这么广大的空间,房间内的摆设显的额外稀少,只有一张双人床、衣柜、大书架和书桌,一台小电视以及配署了电脑的专用桌和置物架。虽然我是没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不过这还真是个很少女性摆饰玩偶、相当男性化的房间呢。

    周玮学姊正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摆着的一本书,似乎是她刚才正在看的小说。

    应该不是我家时钟慢了吧,我想是你们来早了。周玮学姐对我们微笑道。

    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第一次来,为怕迟到,所以提早出门,如果造成你的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游君翔说。

    麻烦是不至于啦,只是有点惊讶而已。话说回来,你旁边这位是?

    周玮学姊带着好奇的眼光看着我。

    啊,我是游君翔的同班同学方岚倩,周玮学姊你好。

    游君翔这家伙!

    看学姊的反应,他昨天在联络的时候一定没有把我算在今天的会谈人员内!

    好在周玮学姊并没有因为我这多出来的访客,而有所意见,反而很亲切地跟我道了声好。呜,真是客气啊,和那个叫做周什么煜的家伙完全不一样啊!

    然后简单地寒暄了一下后,游君翔很快的进入了主题,在房间内另外找了两张椅子坐了下来,游君翔由包包中取出了笔记本和签字笔,开始了发问。

    游君翔的问题,大多都是以学姊对于田径方面的经历提问。

    比方说何时开始接触这方面的领域,如何被人发掘才能,如何在田径展露才华,以及许许多多的心路历程和磨练时的甘苦和喜悦,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而周玮学姊也不避讳地一一道出。

    这段时间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

    期间的会谈中,随着游君翔和我的问题和意见,学姊一一回顾着她的曾经,或对获胜的欢笑、或对训练辛劳的埋怨,她的表情和情绪一展无遗,但这所有的一切集结起来,都在在说明了一件事

    --周玮,是个比任何人都热爱跑步的人。

    当日在操场老师也曾这么说过,这句话此时我也终于感受了解了。

    后来那次圣诞夜,老师居然还要我们加强特训,真不敢相信是吧,结果那次集合连我在内到的还不到五个人呢,老师的脸都录了,哈呵

    想起了当时的旧事,她绽放着毫不做作的开怀笑脸。

    游君翔也笑着:哈哈,我可以想像喔,那一幕应该很恐怖吧。

    呵呵呵,是啊,那个脸就算疯狗看到也要夹着尾巴逃走呢啊!

    这个你可不能写进校刊里喔,被老师看到那我可就惨了。

    放心吧,这我不会写进去的,因为我遇到她的机会还颇大的呢。

    那我以后说她坏话可要小心别被你听到了。

    周玮学姊吐吐舌头,和游君翔相顾一笑。

    那么,可以请学姊你说说自从发生车祸后,你的一些心情吗?

    听到游君翔的这个问题,周玮学姊头低了下去,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啊,如果学姊不愿意的话,就不用勉强了。

    看到学姊的反应,游君翔连忙说道。

    没关系的,我只是想说,这些不知对田径队的学弟妹们,有没有帮助罢了。

    学姊轻轻摇了摇头,眼眸微闭,像是缅怀,又像是感伤。

    当时车祸之后,一下子我也很不能适应,别说不能再跑步了,到我能再用自己的腿走路,也是前几个星期前的事了。

    学姊你真的很厉害耶,一般人应该没办法像你这样坚强,早就放弃了,我很佩服你耶。我开口插嘴道。

    这不是客套话,我家那老爸有时候看个电视,连从沙发上挪动一下屁股,到冰箱拿饮料都懒。

    假如砍了他双腿的话,他大概也不会尝试复健,反而会理所当然地用这个当理由叫我帮他服务吧?

    周玮听了我的话,并没有高兴,反而低着头苦笑着,那神态不知怎地,居然让我感到她的无奈和自嘲?

    坚强?没这回事自这段艰苦的复健期以来,我不知道暗地里哭泣了多少次,也放弃了多少次,要不是有我家人和老师朋友的相信及鼓励,失去了双腿的我,恐怕没办法支持到现在,而且还有

    学姊奋力摇摇头,举首望着我们,努力挤出了开朗的笑容。

    不好意思,怎么越说越感伤,越说越灰暗,这样子根本不能登在校刊中给学弟妹们作借镜和激励啊,抱歉喔。

    没这回事、没这回事!学姊的故事很棒的,一定很有用处的!

    对啊对啊,学姊很厉害的,是少数能叫我佩服的人喔。

    游君翔连忙摆动着双手澄清,我也赶紧附和着。

    呵,那真是勉难你们的抬爱了。

    不会啦,而且说实话,学姊比你那个弟弟好多了!我真搞不懂,都是同一个父母生的,怎么差这么多,态度差,脾气坏,还长的一副废社脸

    你说谁是废社脸啊!

    我说到一半,房门碰地一声,以猛烈的气势被打开,周煜红着眼冲了进来。

    啊,说人人到,废社脸的。

    你在叫谁啊,不要给人乱取绰号好吗!?

    啊,放心,那不是绰号,从今以后就是你的正式名称了。

    你说什么!

    我和周煜视线交会之处喷闪着蓝靛色的雷光,我终于也体会到何谓游君翔那能看见看不见的事物的感觉了。

    那缠绕在我们之间的,就是斗气!不,是杀气!

    好啦好啦,周煜,算了啦。

    周玮学姊打了圆场。

    可是,姐

    没错,小鬼弟弟就该乖乖听姐姐的话,到边边玩金钢战士去喔,咻咻!

    你!

    那家伙将手中一直端着的盘子放下,作势要冲过来,我也马上站起,握紧拳头摆出迎战模式。

    怎样,要打就来啊,我可是无场地无流派无差别格斗术的信奉者喔,像你这种程度的角色,我还不放在眼里咧!

    所以,来战吧!恩恩怨怨就在此时此地分出个胜负!

    喂!方岚倩,你也少说两句吧

    游君翔从背后把我往回拖至椅子上压着,并对那家伙道歉。

    抱歉啦,周煜,她总是这样旁若无人的猪突猛进样,别在意啊。

    你说谁旁若无人、猪突猛进啊!

    周玮学姊也对那家伙说道:好啦,没事了啦周煜你到底是上来做什么的?

    呼

    他深深喘了口气--喘什么,喘死你吧--端起地上的餐盘,上面摆着一些小蛋糕和疑似冰奶茶的东西,将其递给了周玮学姊。

    妈要我给你们的。

    是喔,谢谢了。

    完成任务后,那家伙便不理会我们的离开了,在走经我身边时,还故意哼地一声将头偏向一边,不看着我。

    真是个坏脾气的家伙。在他离开后,我说。

    该不会有毒吧?还是里面放了铁钉?如果是那家伙拿来的话,倒有这可能

    看着手中的蛋糕和饮料,我小心地试吃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嘛,就是奶茶不够冰。

    别这么说,其实跟他熟了就会发现,他人真的不坏的。

    游君翔你这叛徒,居然帮他说话!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碰上你,脾气就变这么差了呢。像他其实对朋友或是我们家人,都很细心关心喔,证据就是

    周玮学姊也为那家伙辩护了。

    刚刚他进来的时机,以及

    游君翔接着话,然后周玮学姊又再接了下去。

    饮料都退冰了,最重要的是他进来时

    游君翔和周玮学姊面面相觑,同时露出邪恶的笑容。

    眼眶是红的,而且还泛着泪光!

    这么说来,难道?

    我站了起来,往外冲出将门把奋力一拉,探头向外一看。

    人虽然不在,不过匆忙的下楼脚步声和碰碰的响音,已被我所捕捉到。

    --那家伙居然在偷听啊!

    噗哇哈哈哈哈,真是不干脆啊,明明就很在意还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爆笑着。

    呵呵,在我卧病在床的那段时间里,他也是常常假装有事没事的走进来,陪我聊天说笑,谈点学校或是打工社团的趣事,虽然常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其实却是在暗暗鼓励着我。

    这样啊,那还真是看不出来呢咦?

    这时我突然发现摆满了学姊奖杯奖牌和各式荣耀战绩的置物架上,有一块相框,我好奇的拿了起来。

    这个人是学姊你吗?

    相片中有着穿着运动服的数十人,相互拥着嘻笑的模样。

    那背景是学校的操场,而画面中站在那天的女体育老师旁的一位短发女子,看起来虽较年轻一点,不过仍看的出是周玮学姊。

    看到我指的人物,学姊噗哧笑道:呵,头发很短是吧,那个时候因为练习量太大,留长发既热又不方便,所以都只好剪短呢,这样说来,像现在这样留着乌黑漂亮的长发,已经很久没有了呢!

    学姊轻轻拨动颈部后长长的马尾,对着我们笑道。

    我说:这样啊,其实我也曾经考虑要不要把头发再留更长一点呢。

    我好歹也是女人,所以也能体会学姊的想法。

    不过我却发现此时游君翔愣愣看着学姊,怎么难道是太漂亮所以看呆了吗?真是丢脸的家伙。

    轻轻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游君翔才恍然回神,然后站了起来说道:那么,今天就先这样吧,不好意思再打扰下去了,我们先离开了,今天真是谢谢你。

    好说,那让我送你们下去吧,啊请帮我拿一下柺杖好吗?

    我左右探望了一下,找到了放在床铺另一端的柺杖,跑了过去拿起并递给学姊。

    学姊持着柺杖,原本还很担心她如何下楼,不过后来发现其实根本不需我们紧张,她自己就做得很好了。

    看来是也经历过不少练习吧。

    送我们到门口,学姊表示今天很愉快,也欢迎我们以后再来。我们连忙答应称是,游君翔并保证会写出一篇出色的报导后,我们就离开了。

    在回家路程中,我问游君翔今天的收获如何,他告诉我虽然仍不敢确认,不过对他心中的底案倒是更加深了一点。

    喔?这么说来他早就有怀疑人物了搂我猜一定是周煜那家伙!

    对我的看法,游君翔那家伙笑而不答。

    最后在分开前,我们做下了决定,既然还不能确定嫌疑犯,那就只好埋伏起来,正所谓捉奸在床,如果在他犯案时直接揪出他,谅那家伙也无法否认。

    于是,我们约定在晚上十一点后在老师家门前附近埋伏起来,为了这点,我则是早点做了必要的准备,并为晚上的守夜提前休息。

    看来这将是长期奋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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