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归雁与流浪犬

    之一归雁与流浪犬

    那间卧室,尚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靠着墙角的一张弹簧床上,一团黑影高高隆起,那是某人蜷曲着身体,用棉被将自己裹起来、埋身其中的模样。

    鼾息和缓。

    突然,在一片宁静中,放在床头一旁的闹钟划破宁静地响出铃声;而也在这同时,棉被中的某人一个翻身,从被窝中倏地伸出一只手,啪地一下马上按掉了开关,随即再次陷入沉睡状态。

    从闹钟只不过响了半声就马上被按掉,加上睡眠者近乎和钟响同步的动作看来,这人要不是反应灵敏,就是拥有规律的生活作息及生理时钟,以及迅速入眠的能力?

    没有动作,没有声响,房间内的一切除了翻身过的某人之外,一切似乎都和三十秒前无异。

    然后又大概过了三十秒,沉睡者终于有了动作。

    以着非常大的动作立身坐起、挺直了腰杆,一名少女睁大了她那双黑大的圆滚双眸。那里头,连一丝刚清醒的睡意和茫然都没有。

    呼--咻!

    一声呐叱,棉被被少女一脚踢开,像是畏缩地在床尾挤成一团。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她轻巧地跳下了床。

    属于少女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哼啦啦--啦啦--哼嗯嗯啦--

    嘴中哼着不成曲调的旋律,少女站在厨房里,一边在平底锅上煎着荷包蛋和火腿,一边往杯子中倒着柳橙汁直到溢出边缘才停下,同时还不忘要顾着一旁的土司烤好了没。

    少女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直覆后背,不知是否因为刚睡醒尚未整理,发丝显得有些杂乱,而一撮发丝滑落前额眉间,和她两颗乌黑明亮的大眼成了有趣的比照。

    她的个子虽不算太高,但那身黝黑的小麦色肌肤和匀称的身材,反给人一种健康活泼的明亮印象。

    少女的名字是晴雁,正值豆蔻年华的十四岁--大口大口地啃掉了自制的早餐,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七百毫升的果汁后,少女在餐桌上留下了同样的另一份早餐,大步跨上了二楼的某间房间,直接拉开了房门,她以手指叩叩地在门板上大声敲着。

    起来啦!起床吃早餐,别再睡啰!

    相对晴雁的朝气,仍旧昏暗的房间被窝里,传出了男人含糊的应声。

    我醒了啦,不要叫了。

    真的醒了?早餐老样子摆在桌上,趁热吃哦,我先出门了。

    嗯啊,慢走,路上小心。

    男人撑起了身,在朦胧的房间中,带着朦胧的意识搔头向少女道别。

    汪汪、汪汪汪!

    踏出了门口,小小的前院外,三只体型大小不一、品种各异的狗儿们,此起彼落地对着少女吠叫起来,那是宛如招呼般的喜悦叫声。

    它们都是少女所领养的流浪犬。

    第一只是身上有着许多黑色斑点、左后脚有点跛的大麦町犬。

    另一只是黄褐色的米格鲁,值得注目的是他的尾巴末端却是黑色的细毛。

    最后一只则是黄色的拉布拉多犬,身体下腹有一条明显的旧伤,上头寸草不生。

    根据它们的品种和外貌特征,以及某种难以理解的取名逻辑,晴雁赋予它们的名字依序是小麦、黑尾和布拉米。

    --就从这三个名字推演,实在是难以对少女的取名美感,给予太高的评价。

    嘿噫。晴雁满脸笑容随意与它们逗玩了一会,在其饲料盘中补足了份量后,轻快地半走半跑地离开了家门。

    她的前往目标位于这社区中的一商业街里。

    时间刚过七点,在这秋末时节,太阳也才升起没多久,或许不少人尚窝在温暖的棉被,但此刻此地的活动却早已开始。

    不甚宽敞的街道上,挤满了两排店家和溢出到街道上的摊位。

    未经仔细归整的招牌,鱼肉贩和其他各种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种种要素让此地显得有些杂乱。

    然而偏偏这些各式各样的呼喝声和叫卖声,店家和买家的对话,以及种种在现代化的商业街鲜见的行径,再再为此处增添着独到的生命力。

    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旁的店家和几名像是附近住户的顾客看见她的身影,大多热情地朝她大声打着招呼。

    哟,小晴,今天也是这么早啦!

    嗯!是啊,阿姨你们也是嘛!

    小晴,今天有一批鱼刚来好新鲜的啊,是你最喜欢的哦,帮你留几条下来啰!

    哇耶!那我就晚点绕回来拿。

    哟,早安呐晴雁,这阵子的苹果满甜的,来一颗试试吧,接好啰。

    啊--嗨咻!嘿嘿,那就多谢啰!

    像类似这样的对话,一直没有停过,少女也没有停下脚步,一边扭转身子挥着手倒退走,啃着苹果、走走跑跑地一一回应着招呼,倒也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

    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认识这位名为晴雁的少女,不但认识,甚至彼此间的相处交谈都显得非常的融洽,恐怕就连真正的亲戚家属,也不过如此吧?对这条商店街的店家而言,她就像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一样。

    --多么充满活力的街,多么充满活力的少女。

    过了没多久,晴雁来到了一间小餐馆。

    喔,小晴你到啦,今天也多麻烦啰。

    嗯!交给我吧!

    脸上绽放了笑容,少女快速地替换上店里的制服,抓过一条毛巾,将一头浓厚的黑发整个包缚绑扎起来后,开始了今天店内的前置作业。

    这里是一间中式的小餐馆,没有明显的招牌,但因老板一家姓林,所以也就简单称呼为林家餐馆。

    虽然开店时间是九点,但由于今天的营业时间长达十个小时,需要事先处理进货的食材和非常多的杂事,因此少女早早地便到了这里帮忙。

    虽然她的年纪尚幼,甚至连童工的年龄都还未到,但由于动作勤快,加上个性又开朗积极引人喜爱,事实上,少女可是这里许多店家,抢着轮流雇请的小小员工呢。当然这里面多少包含了一点附近大叔阿姨们对女孩的私心照顾就是了。

    在准备时间结束,营业时间开始没多久,客人就陆陆续续进入了。

    虽然味道本身实在不算多出众,但多样的传统菜色加上以量取胜、便宜豪迈的大份量,这里倒也不知不觉间累积了相当的常客。

    尤其在逼近中午和晚间的正餐时间,店里的顾客数更是达到高峰期。

    晴雁不但要忙着送菜,清理桌面清洗碗盘,期间还不忘招呼客人,但即便是这样忙碌的劳动中,少女的脸上始终挂着高昂的笑容。

    而今天也如同以往,一直到过了午后两点,店里才比较空闲,让少女有了好好喘一口气的休息时间。

    但见她将清理后的垃圾打包,从店的后门走了出去,准备将其暂置店门后方,待关店后再行处理。

    一如以往的习惯动作,晴雁在打开了门后,反射性地往门外一摆。正当她准备回头吃饭休息时,眼界一角却映入了某个人影。

    将半个已经进入店内的身子拉回,少女视线投向那人。

    那是一名倚偎在墙角的人,他的身上穿着明显是整套形式、像是医院病服般的白色长袖长裤,上面沾满了淡淡的垢迹,但他似乎也不在意,只是维持着屈膝埋首的姿势,坐靠在那稍嫌肮脏的小巷墙壁旁。

    那是个晴雁不曾在这附近看过的人,在好奇心驱使之下,她不由缓缓靠近。

    请问,你还好吧?晴雁轻声问道。

    听到了突然出现的少女话声,那人抬起了头。

    出乎晴雁意料地,那是个从外表看起来,顶多不过十三、四岁,和她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一头原本灿金的头发,此刻脏乱地贴附在前额,那清秀的脸庞,也因为饥饿以及无神的表情,而显得有些憔悴。

    看见了他的模样,晴雁欲靠近他,但金发少年瑟缩的身子,却因她的举动反射性地缩了缩,明显露出了排斥他人靠近的畏惧意味。

    呜。晴雁见状露出了苦恼的模样,停下了脚步。

    犹豫了一会,她便跑回餐厅里,没多久后手上多出了一整盘满满的食物,将其放在离少年约五步远的位置--就像是在对待流浪或野生动物般,少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侵入对方的警戒圈。

    看你的样子应该饿了很久了吧?这些拿去吃吧,虽然是刚刚清出的食材,不过我保证很好吃哦。晴雁浅浅地微笑说着,并在地上摆了一瓶饮料:吃完了,盘子餐具就摆在后门旁就好,我晚点会收的。语毕,少女又走回了餐馆里。

    背后的少年自始自终都未曾开过口,只是畏惧地将自己的头埋在双膝间,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

    日出日落,星点月升。

    不知不觉间,繁忙的一天已经过去了。纵然是忙碌的餐馆,在九点之后亦已开始准备打烊,清理店内。

    晴雁在一阵收拾之后,打包了一大袋的垃圾,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中午那位少年。

    对哦,盘子可不能忘记拿进来。

    自语嘀咕念着,少女朝着后门走去,但在拉开了后门,执起了门旁的餐具时,她却发现了在那小巷的昏暗阴影中,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坐着。

    啊,你还在这里啊?

    晴雁眨了眨眼,朝那人走了过去。

    和中午看到姿势无异,那名金发的少年依旧低垂着头,凌乱的刘海掩住双目,坐靠在墙边。

    要不是看到了那副清空的餐具,搞不好晴雁会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死了还是什么的,所以没动过。

    喂,你睡着了吗?醒醒哦,有听到吗?喂--在那名少年前方蹲了下来,晴雁在其眼前挥着手,轻轻喊着。

    过了好一会,那名少年才缓缓抬起了头,以着一片空洞,犹如无法对焦的蓝色瞳孔,回看着晴雁。

    呵哈,你醒着嘛,我不知道你是怎样,不过在这里睡着会感冒哦,早点回家吧,这么晚了,你家人也会担心哦。晴雁微笑地说着。

    对于少女的言语,少年只是再次垂低了头,若有似无的声音自怀里传出。

    家人?在哪里,不知道

    咦,你在说什么啊?突然晴雁像是想到了什么:等一下,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她讶异地说着。但对方已失去了反应,不再理会她,只是继续维持自己那蜷缩着身子的姿势。

    少女微微皱着眉心,看着那名少年再次陷入沉默的灰暗模样,像是有些困扰地搔搔自己那头浓密的乌黑长发,思索着。

    过了一会,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地,晴雁嗯地一声点了一下头,往店里走回。

    须臾后再度出现的她,这次则是大步地走向少年,一伸手搭住了他的胳臂,施力将他拉起。

    少年整个人的重量赖在地上,毫无起身的意思,不过,他却因这外来的干扰,而有了反应。

    你做什么?

    别管这么多,你先站起来就对了。

    面对少年的冷漠反应,少女并不以为意,执拗改以两腕齐施,竟然硬是将少年给拉起了身。

    起身之后,晴雁并没有放过他,随即马上探手握紧了他的手腕,拉着他便走。

    走吧。

    走去哪?

    我家。

    什、什么?啊等等,等一下啦,喂。

    根本不理会背后少年的抗拒,晴雁大跨步地向前迈进。

    后面的金发少年,则是因为左手腕被拉住,只能踉踉跄跄地乖乖跟上脚步,满脸困愕之貌。

    (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没错吧,但她现在要带自己回家?)完全无法捉摸那位少女的想法,金发少年满脸尽是因无法理解而展露出的彷徨。

    或许,自从由摇篮脱出后,此刻不知所措的他,才终于有了人的感觉。

    --不是为了是否活在梦境而彷徨,也不是为了是否活着而迷惘,只是单纯地对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而挑动情绪。

    晴雁。

    自顾地拉着他走在前头的少女,嘴中泄出了两个短促的音节。

    晴雁?金发少年像是要确认似地复诵了一次。

    那是我的名字啦,我不叫喂,以后别再这样子叫我啰。你呢?

    你总也有个名字吧?

    名字。

    属于他的名字吗

    凯特。

    金发少年对于自己这不假思索所报出的名字愣了一下。

    名字--那是别人用来认识自己的代号,自己存在于世的称呼。

    (我是凯特?)

    没有错吧?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这么久以来所用的名字,不会搞错的。

    连结了至今所有的记忆,属于他的称呼,属于他的名字,不是OD37,

    一定只有那一个--

    嗯,没错。我的名字是凯特凯特卡罗敏特。凯特吗?虽然是个怪怪的名字,不过算了。少女顿下了脚步,一甩那浓密的乌发,转头对着背后的金发少年,露出了元气十足的璀璨笑容。

    那么--请多指教,凯--特!

    一段时间后,少年终于随着少女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位于住宅区深处,一栋不怎么显眼、有些古旧的两层楼透天房屋。

    少女轻轻拉开围墙的小铁栏杆,屋前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里头三只被铁链绑住、不同种的大狗,看见她的回来,纷纷摇尾汪汪吠叫起来。

    嘘--嘘--黑尾、布拉米小声点,等等再陪你们玩啦。少女将食指竖在唇间,压低了音量回应着狗儿们的热烈欢迎。

    你还站在那边做什么,过来啊。

    发现背后的少年停住了脚步,晴雁对他招了招手。

    可是凯特伫足不进,只是露出了迷惘的神情,问道: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还用说,看你偎在那边一整天,我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形啦,不过你应该没地方住吧?所以至少今晚就先睡我家吧,剩下的事,之后再说啰。反正别啰唆,人都来了,就进来吧。

    看凯特那副畏缩的模样,晴雁干脆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往前门拖去。

    一反刚才的豪迈,晴雁小心翼翼地悄悄拉开了门缝,探头往里面望去。窥探了一会,少女视线不移地将手腕后伸,对着凯特招了招手。

    快趁现在,小心不要发出声音。

    呃嗯?

    快点!

    纵然满腹狐疑,但在晴雁高昂的气势之前,凯特也只能乖乖照办。由少女把风着,少年则是躲躲摸摸地踏进了房屋。

    晴雁迅速小心地无声无息关上了门,领着凯特上了阶梯往二楼前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自楼梯口传来。

    晴雁,你回来啦?

    咕!按住凯特的背,少女奋力将他推进一个房间里。

    啊哈哈,是啊,古洛,我回来了!

    晴雁一个旋身,刻意挺直了身,遮住了来自下方的视线;随即右脚后提,用脚跟偷偷地往门板一踢,碰地一声将门关上。

    晴雁挤出笑容,视线往楼梯下方拉去。

    方才说话的男人,是个年纪约略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素色衬衫和深蓝西装裤,头发统统向额后推去,在后颈绑了个小马尾。

    被少女称作古洛的他,将手靠在楼梯扶手,淡淡地说:我还想说有没有听错怎么你今天回家这么静啊,发生什么事吗?呵哈,没有啦,只不过今天工作比较累罢了。喔,这样啊。不过,晴雁

    古洛歪了歪头,右手叉在腰上,两眼微微眯合地盯着少女的那双大眼,然后--

    --你是不是又偷偷捡了流浪犬之类的回来了?吐出了爆炸性的问题。

    噗没!没这回事!

    少女身体差点弹了起来,双手慌乱地挥动着,脸上故作开朗地展露了笑容。不过那在明眼人的瞳孔里,却显得较平常要僵硬许多。

    呀哈哈,你说的流浪犬,还是其他什么小猫小狗的动物,我一只都没有捡啦!真的哟!

    她没有说谎,真的没有哦。

    因为她这次是捡了一个人回来。

    是这样吗?不过这对男人来说倒是都没差别,只要他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有了太多次前科的人,总是难以轻取别人的信任。

    对古洛来说,现在的晴雁就是这样的情形,毕竟外面养的三只狗的汪汪叫声,可是在提醒着他呢。

    面对作势要上楼的古洛,晴雁连忙拦身抱住了他,一副死也不让他上楼的模样。

    什么都没啦,真的,不用浪费时间了啦!

    看一下不花多少时间的嘛。

    少女扯着男人的手掌,硬是要往餐厅拖去。但古洛可不比那位瘦弱的金发少年,双足一站定,身体便是动也不动。

    呃啊啊!啊,对了,我饿了!晚餐还没吃超饿的,走啦,到厨房弄东西吃去啦!

    唉,算了算了,今天就姑且作罢。不过你也知道,上次就说好三只是极限了喔。

    终于,男人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和少女的争执。不过古洛还是伸手捏住了她的左右脸颊,往两旁拉扯着。

    就说偶没有捡流浪犬回来了嘛--

    晴雁小麦色的脸庞上因为气羞交加而浮现了一丝红晕,含糊不清地大声抗议着。

    相较门外两人喧闹的对话声,尚未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淡淡月光的房间内,凯特一人环首看着房间。

    虽然也没有什么证据,不过这里应该就是刚刚那个叫做晴雁的女孩房间吧?

    这个房间单就空间而言并不算大,约略只有八、九坪吧,但是或许是因为室内摆设的关系看起来不止。

    里面除了必要的床铺和衣柜书桌外,其他的摆设实在很少--既看不到什么玩偶摆饰,也看不到休闲玩乐的器具。

    这房间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像是她这种年龄少女应有的。

    不过,也有着一种温和感。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因为那间她和妹妹一同共用的小小房间,也是像这种感觉、这种味道。

    这十数年来的感受,在这刻化作了他记忆里难以言喻的怀念。

    但是,怀念?

    不对吧,怀念是指对过去某样事物的缅怀、挂念、牵记、思念,但他此刻所浮现的无数画面,只不过是梦境而已

    --没错,不过就是一场做了很久很久的梦而已。

    (可恶!)

    少年跪倒在地,无力的右手挤出所有的剩余力道,愤然紧捏。

    如果那往事种种只是一场幻境的话,为什么要让他梦到?如果要让他梦到的话,为什么又要让他醒过来?

    为什么?就算那只是一场梦,如果不醒过来的话,也就无所谓了。

    没错,如果不醒过来就好了

    --啊,你是在哭吗?

    突然,房间的门被拉开,背后传来了少女惊讶的声音。

    随着电源的切换,屋顶的白光倏地填满了整个房间,晴雁站在门口,看着跪伏在地的凯特,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晴雁反手将门关上,朝着跪伏在地的凯特走去。

    怎么啦?怎么好好地突然哭了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太饿了?

    将手中暗藏的食物和饮料放在少年眼前,少女像是有些好笑地捂着嘴,说:放心放心,我刚刚有帮你偷留吃的了。不过你也太夸张了一点吧,中午多少也有吃过东西,没这么难捱吧?他仰起了头,看着少女那柔和的微笑。

    她手中稍嫌冷却的食物,依旧飘着诱人的香味;自己喉咙中的干涸,也是无须置疑的渴望着水的滋润。

    手,缓缓递出--

    轻触在少女垂放腿侧的手。

    嗯?她的笑容虽染上一抹疑惑,但却没有拒绝之意,只是任他抚摸着、感受着那自指尖传回的触感。

    黝黑、粗糙,但却有着不亚于她那笑容的温暖。

    所以可以相信吧?

    他的眼眶悄悄汇集了水气。

    --可以相信,眼前的一切不再是场梦境吧?

    少年的眼帘一合,闪烁的珠光终于无力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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