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10月4日六

    Sat.4thOctober1986

    重逢

    ■调布视场

    “哎——时代这东西还真是日新月异……只要三十钟就能到达了啊,这可太让人吃惊了……”当然我边说边挠头只是为了感叹时代发展的迅速而已。过去想要前往新岛必须坐船,整个旅程需要消耗半天时间不说,海上遇上什么大风大浪的还不能把人给颠死。时代进步了交通也便利了,这太棒啦。

    不过我从来没坐过那么小的飞机。现在停在我眼前的,是一架双发动机的螺旋桨飞机,大小看起来顶多只能塞进二十多人吧。虽然以前我也曾坐过大型的喷气式客机,这种小型飞机还真的是一次搭乘……这种飞机肯定会摇晃的吧。人常说船越小在海上晃得越厉害,飞机也应该是同一个道理才对。

    ……哈,饶了我吧。

    就在我看着停机坪满脑子尽是这种念头的时候,有人向我搭话。

    “哈哈哈,你就放心吧,战人君。船怎么能和飞机相提并论,飞机是四平八稳的,一点都不会摇晃的啦。”

    “哇!让、让治大哥,是你啊!嘿嘿,你别吓我啊,你这一跳吓得我寿命铁定锐减三年啊。再说了,你说什么会摇晃啊?嘻嘻嘻嘻,我做梦都不会有飞机会摇晃啊,搞不好还会掉下去啊之类扯淡念头的啦!”

    “抱歉抱歉,现在和小时候已经是两码子事了。上一次碰面到现在都已经过了六年了,战人君也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啊。哈哈哈哈哈。”

    “嘿,大哥你也不是,都已经能随便抽烟喝酒了。我对香烟没兴趣,不过我倒是很想喝酒,嘻嘻嘻!想必继承了伯父酒量基因的大哥也很能喝吧?”

    “我的话,因为应酬而喝的酒比我想喝酒的时侯喝的酒要多得多呢。日本人谈生意怎能离得开酒啊。”

    “嘻嘻嘻!我没说错吧!?所以最近我也得开始不断地进行预习复习啦!”

    “不、不行啊,战人君你还是未成年人吧!未成年人饮酒可能会对身体造成负面影响的……哎,嗯。”

    “我这副身板足矣说明我发育完善了吧!倒不如说我还想找找有什么方法能让我的身高缩短一些呢!”我不禁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膛。刚进入发育期的时候,我的身高在班里只是中上水准。随着身体不断地发育成长,不知不觉间我的现在的身高已经突破了一百八十公分。

    这全拜我密集不断的肌肉锻炼和通过不明来路买到手的肌肉增强剂所赐。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的身高能超过让治哥十公分,身为弟弟却俯视自己的哥哥……啊,亲戚们肯定都会说,“战人君你都长这么大了啊”之类的话吧……这会让我羞得无地自容的,还是饶了我吧。

    话说回来,我的名字叫战人……该怎么说呢,这名字很厉害吧。我都要怀疑给我起名字的父母的品味了。初次见面的人把我的名字读错也不能怪人家,通常大家都会把我的名字读成“sento”。如果你第一次看到我的名字也这么读的话,那可惜了,你读错喽。

    我的名字是“右代宫战人”。你读得出来吗?我的姓读作“ushiromiya”,要读出我的姓其实还不难吧。问题就出在我的名字上……“战人”读作“battler”。右代宫战人,我这名字太震撼了。

    给我起这么一个名字的父母太牛了,为我做户籍登记的派出所窗口接待也很牛。……两方不管是谁,我都已经将其列进这辈子非宰了不可的人列表里了。

    对了,刚才向我搭话的人,他是我的堂哥,名叫右代宫让治。他比我大五岁,今年应该二十三岁上下,他这人看起来非常面善,还戴着一副眼镜。右代宫家第三代有两男三女,从小我就—直和大哥一起玩,所以我到现在还管他叫大哥。

    我和大哥身上穿着的衣服上,都绣着熠熠生辉的金色片翼之鹫的纹章。这东西可是右代宫家的象征。

    此时,大哥身边站着的—对中年男女也开始向我搭话。

    “真看不出来啊,战人君都长这么大个儿了。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话看来真不假。”

    “所以说这才是血缘的神秘之处呀。留弗夫也是差不多到了高中的时候各自才长到和现在的战人君差不多哦?发育期来得晚的孩子最后个子才长得高呀。”

    “才没有那回事呢。男人的内心得跟着个子一起长才行啊!”

    “就是说啊!战人君你很有自觉嘛!男人之间拼的可是内涵!男人必须时刻磨练自己才行。然后就要虎视眈眈地等待时机然后一鸣惊人!我当年也没想到现在自己会坐上会社社长之位,成为一国一城之主啊……没错,那片放火烧过之后一文不值的荒地就是我的起点……!”

    这位正唠叨自己的奋斗史,穿着体面却略有些肥硕的大叔就是让治大哥的父亲,秀吉伯父。他是我老爸的姐夫,也就是说这位伯父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秀士伯父为人非常豪爽,对小孩子也很亲切,而且他动不动就会给我们这些晚辈零花钱用,简直堪称世界上最棒的伯父。印象中他总是操着一口怪异的关西腔,这似乎是他自己原创的口音,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关东人。

    无论如何,生意场上的生意人给他人的印象是非常重要的,他扮成关西人似乎是为了让自己在一群关东人中显得鹤立鸡群,以此来凸显自己给他人的印象与众不同。……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正宗的关西人面前他却耻于班门弄斧,又会用标准语和对方进行交流。

    ……虽然这人让人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不过毫无疑问他是个挺有趣的人。

    听完这番话,他身边的伯母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给我省省吧。这些话战人君听得耳朵都要出老茧了,是吧?”

    “没这回事啦,嘻嘻嘻!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啊,我觉得有当年勇可提的男人才是真好汉呢。换做是我的话,想提当年勇都没有什么可以拿来炫耀的呢。”

    “哎呀,是这样吗?想当年我们的看起来战人君多么应用,那些把女孩子弄哭的英勇事迹可不少哦?”

    “哇哇哇,您您您,别拿我开心了!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莫名其妙的英勇事迹!我还巴不得您为我介绍女孩子呢!”

    “哎呀,应该有吧,那些英勇事迹……呵呵,过一会要说给伯母听哦。因为我们家让治从来不会弄出这种搞笑的事迹呢。”

    这个人就是让治大哥的母亲,我的绘羽伯母,她是我老爸的姐姐。并未继承右代宫血脉的伯父的衣服上也绣着熠熠生辉的金色片翼之鹫图案的纹章,身为右代宫家正统后人的她衣服上自然也有着相同的图案。

    秀吉伯父这人原本就非常随和,打小时候起他就喜欢逗我玩。拜其所赐,我在小时候见着他就忍不住想躲……岂止如此,就算现在我也忍不住想躲开他。

    不过不管怎么说,让治大哥这一家人都挺有趣的,而且这一家子的确很和睦……哎呀哎呀,和我们家相比那真是天壤之别。

    正在这时,又传来了女性呼叫我的声音。

    “战人君,你看到留弗夫了嘛?”

    “哎?刚才我好像看到他去洗手间了?他还蹲在里面?他不会就这样被水冲走了然后就这么去了吧,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爸爸。不过那个人如厕时间很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就是嘛,那臭老头从很早以前就有这臭毛病。真希望他上厕所的时候别老是掖着杂志进去呢。天晓得他拿进去的是什么杂志,躲在卫生间里干嘛呢!嘻嘻嘻!”

    “哎呀,你这不是穷担心吗?只要我在他身边,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做那种事情呢。”

    “嘻嘻嘻!您到底说的是什么啊,之后还请您详细地告诉我啊!我老爸那人,就算命根子被人抓住了他照样会闷声不吭的。”

    “有本事你就去抓一把试试,下场会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吧?”

    “免了免了,我可拿他没辙。能对付那个混账老爸的也只有雾江姐您了。管教我老爸的职责,身为儿子的我就心悦诚服地让给您啦。”

    “好啊,尽管交给我吧。这方面我可是很擅长的哦?”

    这个人就是我老爸的老婆,她名叫右代宫雾江。想必通过我俩的对话你也应该有所察觉,她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也就是所谓的继母。我真正的老妈早在六年前就死了,后来我老爸二婚就娶了这位雾江姐做老姿。好歹我也都这岁数了,哪还能扯得下脸皮管老爸的二婚对象叫妈。

    更何况雾江姐也不愿意管我这个块头巨大又没有血缘关系的男方子女叫儿子吧。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想为了这点破事撕破脸面。

    基于这些原因,我们仨才没有强迫自己装成温馨和睦的一家人。她给我的感觉不像家人,相比较而言更接近于邻居家的大姐姐,为人率真,也很容易接近。比起勉强我们俩做一对互相让对方觉得厌恶的母子,显然这种身为一家人却界线分明的关系让我们觉得更加自然。而雾江姐应对面对这种微妙的关系显得非常得心应手,托了她的福我也能好好和她相处。

    正在我满嘴都在说身处卫生间的老爸的坏话的时候,用手帕擦着手的老爸本人从洗手间回来了。

    “嗯嗯?战人。”

    “干嘛啊老爸……痛痛痛死我了!别扯我耳朵啊,耳朵要被你扯掉了!”

    “你又对妈妈说我的坏话了吧。你心里就没有半点对父亲的尊重之心吗?”老爸一边说一边抓着我的耳朵上下左右一通乱扯,我的脑袋只能无奈地跟着老爸的手走。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死我了你这臭老爸!你就算把我的耳朵扯成小飞象我也飞不起来的!痛啊!”

    “好了好了,快跟爸爸说,我对爸爸说了很失礼的话,对不起。”

    “开什么国际玩笑,你难道要对自己的亲儿子屈打成招吗!?痛痛痛痛!我说你放开我啊!”……这个混账老爸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别看我的个子挺高的,我老爸往我边上一站我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我也能理解为什么绘羽伯母看到我这么高的个子,就说我彻底继承了我老爸的血脉了。

    顺便一提,我老爸不输给我的可不仅仅只有身高,他那名字也很悲剧。

    我老爸的名字叫右代宫留弗夫。……你能读得出来吗?留弗夫啊留弗夫,这名字的发音可是“Rudolph”。哇哈哈哈,想必老爸也对为他起了这古怪名字的祖父积累了不少怨恨吧。但就算如此老爸你也别把爷爷这种莫名其妙的命名品味发扬光大到我这一代啊。老爸的衣服上也绣着右代宫家的象征,熠熠生辉的金色片翼之鹫,和他的姐姐我的绘羽伯母一样。

    正在混账老爸抓着我的耳朵扯着玩的时候,他身后的姐姐,我的绘羽伯母也一把扯住了他的耳朵。

    “喂喂喂,留弗夫,你怎么可以虐待自己的亲儿子。”

    “痛痛痛!很痛啊大姐……”

    眼前正在进行时的这一幕颇为壮观,不过即便如此,这一幕表现的也只是姐姐教训爱恶作剧的弟弟而已。这时雾江姐的插话打断了这一幕的继续上演。

    “绘羽姐姐,请您适可而止吧。他以后还敢再犯的话,就让我来揪他的耳朵。”

    “哎呀,真抱歉,我得把他的耳朵留着让雾江妹妹来扯。留弗夫?记得之后让雾江妹妹好好收拾你一顿啊?”

    “真是的,大姐你又怎么能虐待自己的亲弟弟。我真是觉得谢天谢地啊,秀吉姐夫把你这种姐姐给捡了去。要是没有姐夫那宽广的胸怀,我大姐早就成剩女了。我这个做弟弟的都觉得对不住您啊。”

    “……嗯!?你说谁是剩女啊?”

    绘羽伯母往后迈了两三步,和老爸之间拉开了一定的距离,给了老爸一个现在看来依然让人着迷的上后段回旋踢,只不过她的脚非常精准地在距离老爸的鼻尖还有一公分的地方收住了。

    不知道她是为了美容还是别的什么,她开始打太极拳,从此对中国拳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之后又接二连三地学了空手道跆拳道这样的格斗技和卡波维拉。……最近她又开始学什么了?……不过总而言之,绘羽伯母口中所说的“女人的武器就是下半身”果然恰如其分。

    “留~弗~夫?如果照着头部侧面猛击—下的话可是能把人一击打晕的哦?之前的演武中我—不小心闪失了,和我对打的那位可是当场就横倒了哟?”

    “……哈,说错了说错了,我真是对不住闲不住脚的大姐您啊。”

    这一脚让老爸被吓得当场僵硬,秀吉伯父则耸耸肩,看着这一幕无奈地苦笑。

    “哇哈哈哈,我没有兄弟姐妹,看到绘羽和留弗夫相亲相爱的样子心中顿时觉得暖烘烘的。有兄弟姐妹和家人在身边真好哇。”

    “哎呀,绘羽姐姐不是说过要给让治君生个弟弟吗?现在让治都已经是一表人才的大人了,二位也应该放手让他自己打拼了吧,再要个次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喂喂,雾江,你也该为生下来的孩子想想吧。被性格那么恶劣的大姐生下来,幸亏让治君自己努力,没把性格给长歪了。让治君真是太了不起了,今后飞黄腾达了也让我们家的草包沾沾光啊。”

    接着老爸的话茬,雾江姐接着说道:“瞧你说的都是哪儿的话,正因为绘羽姐姐教子有方,让治君才能成长为这样坦率认真的好孩子。您说是吧,姐姐。”

    “哎呀哎呀,看你说的,哦呵呵呵,谁知道呢……!我们家的让治还很不靠谱呢。对了对了,先不说我家的让治,你们家的小缘寿身体还好吧?我听说她又咳嗽了。”

    缘寿是我老爸和雾江姐生的女儿,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六岁。

    “对啊对啊!我都很久没见到她了,本来还很期待现在能见她一面呢。没事吧!”

    “她在季节交替的时候总是容易感冒。身子骨弱着呢……我也真的很想把她一起带来,不过最后还是把她交给我的娘家照看了。”

    “这我得夸你聪明,趁孩子没被本家的毒气侵蚀钱治病好得快。这事不用看大人情面,治好孩子的病要紧。”

    “我知道有—种对小儿百日咳有特效的药!回去之后我马上就给你送来,你就用那个给孩子治病吧!”

    “谢谢秀吉姐夫的关心。我们家一直以来都在受您的照顾……”

    ……总觉得这群大人再这么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之后就没我们这群做小辈的什么事了。耳朵虽说被老爸揪得火辣辣地疼,不过绘羽伯母已经帮我报了一箭之仇,我也就不再计较什么啦。

    “看样子机场方面还在进行气象观测呢。”

    让活大哥指了指机场的接待柜台,现在已经临近我们搭乘航班的登机时间,起飞预订时刻表—栏依旧挂着“气象观测中”的告示牌。

    根据大哥的说法,小型飞机飞行中更容易受到强风等恶劣气候的影响,航班能不能准点起飞或者降落,还得由天气说了算,就算大幅延误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喂喂喂,这飞机在飞的时候真的不会摇晃吧……?

    像我们这样呆在地面上的人,顶多只能注意到眼前是刮着风的阴天。……不过,飞机飞上天以后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天气看起来不太好呢。”绘羽伯母盯着候机大厅里的显示屏说道。显示屏上显示着当日的天气预报,天气预报显示台风正在不断接近日本关东地区。

    “怎么又是台风。……家族会议不是都在每年十月举行吗,这真是宿命啊。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时间定得再合理一些。”

    老爸叫苦不迭,绘羽伯母也跟着搭腔:“同感啊,很早以前我就说把家族会议定在盂兰盆节的时候算了。既然这样留弗夫,这次会议上你就和爸爸还有哥哥提出这个建议如何?”

    “……你开玩笑吧。还是大姐你来提啦。我说什么大哥都不会听的。”

    “我才不要呢。在十月开会又不会让我觉得头大。留弗夫你不是说讨厌每次开会都碰上台风吗,你就提一下呗?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吧。”

    “我的意思是说在开家族会议的时候碰上台风那真是家常便饭啊,仅此而已啦。大姐你自己不是还说在盂兰盆节的时候开家族会议比较好吗?”

    “哎呀,去年留弗夫你可说了,盂兰盆节的时候你比较容易抽出空闲时间来参加家族会议!”

    “我几时说过这种话了?”

    “你可说过啊。你说的这番话我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没有,我没说过!只有大姐像一个人会说我说过这种话吧!”

    “喂,留弗夫,你知道吗?腿法中踢中对方的瞬间即刻停可是很需要技术含量的哦?”

    “切,都一把年纪的女人了,别老是这么不成体统地把大腿张开让人看好不好!”

    老爸和绘羽伯母的口角,即使在我看来都和小孩子吵嘴没什么区别……让治大哥面对这一切却挺镇静的。

    “别看平时他们表现得—副为人父母的样子,也只有像这样,在家族会议上见到自己的兄弟姐妹的时候才能恢复原本已经被尘封的童心呢。”

    “话是这么说,在我看来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地分析现场情况的让治大哥看起来更像大人……我以后绝对不要和我那混账老爸一个德性。要做就要做像大哥这样的知性成年人。”

    “像我一样?我还不够成熟呢。社会经验也完全不够,社交能力和胸襟也还差得远。……我觉得战人君你拥有很多我所不具备的素质,所以等你成人以后,像我这样的—下就会被超越的啦。”仿佛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一般,让治大哥挠着自己的头发笑道。当然他这是出于谦逊。

    大哥在升入大学的同时进入了秀吉伯父的公司进行实习,进行专业课程学习的同时也在学习高级商业管理。大学毕业之后,他便作为秀吉伯父的得力助手进入公司就职,而且成为社会人的他依然不忘勤勉努力,将工作作为新的学习历程,不断积累各种各样的社会经验。

    独立自主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下不说,拥有远大梦想并为之奋斗不懈的大哥简直堪称男人的典范。毫不夸张地说,我对让治大哥崇拜得五体投地。

    和大哥一比,我就自惭形秽了。整天无所事事,没有明确的目标,过着肉体已经成熟却没有半点社会责任感的高中生活。将来的梦想什么的我从来就没有过!虽然我也想过日子悠闲外表风光,不动脑子就能赚大笔钱,整天酒池肉林的生活,可惜天上不会掉馅饼……大哥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有了远大的志向并为之不断努力了,现在的我连他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混账老爸还曾对我说“你也给我倒公司里来修炼修炼,首先从扫厕所做起”这种让人抓狂的话。可恶啊,我才不指望我老爸能养着我呢。我要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下!

    ……唉,气势倒是不输人,可惜只是图了嘴皮子一时痛快。要不我也尝试一把在沿海城市很流行的寻找自我之旅?……不过我也攒不出旅途所需的开销吧。

    此时秀吉伯父的大嗓门秒杀了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伯父本质上是个好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怎么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之见他快步迎向了此刻姗姗来迟的楼座伯母。

    “哦——哦——哦!这不是楼座吗!还有真里亚,久违了啊!”

    伯父的声音落下后,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对母女的身影。她们身着的衣服上自然也绣着右代宫家的象征,熠熠生辉的金色片翼之鹫的纹章。

    “久违了!呜!”

    “真里亚!你应该对舅舅说好久不见您了’才对吧?说一遍看看?”

    “呜。好久、不见您了……”

    “就是这样!说得好哇!作为奖励舅舅给你烫过!……哎?奇怪?我到底给它搁哪里去了……”

    正在秀吉伯父迷惑自己身上的糖球去了哪儿的时候,雾江也向楼座伯母表示问候:

    “楼座妹妹,好久不见。真里亚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诸位都别来无恙吧,雾江姐姐,秀吉姐夫……对了……哎呀呀,这是战人君吗?都长这么大了……!”

    “您夸张了,哈哈哈……今天见到我的各位长辈们都这么说,害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哦,楼座。你来得真晚啊。要不是飞机现在正在整备的话你可要赶不上咯……?”

    听到老爸这么说,这位名叫楼座的女性赶忙回答道:

    “非常抱歉,我换乘列车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怎么,机场还在观测气象?”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比起船上颠六个小时,还不如坐飞机半个小时到达呢。就算让我们在机场多等一个小时,也比坐船到得早得多。”

    绘羽伯母向楼座伯母搭话的同时,秀吉伯父在向楼座伯母的女儿真里亚搭话。

    “真里亚也长大了呀!现在多高了哇?”

    “呜!多高了哇!”真里亚将秀吉伯父的询问原封不动地打了回去,顺便问自己的母亲身高有多少,貌似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现在自己身高到底有多少吧。因为她正值成长发育的高峰期,每个月身高都会有所增加。看样子用不了多少年,她会一下子变得很有女人味吧。

    “这个……之前体检的时候身高多少来着。真里亚每天都在一点点地长高,对吧?”

    “呜!”

    “在我看来,比起去年真里亚长大了不少哦。我想想,今年你九岁了吧?”

    “9岁。呜。”雾江姐这样问,真里亚自然这般答。

    “答对了,九岁了哦。太好喽,真里亚看起来很有活力!嘿咻我抱一个!……嗯嗯!现在要哥哥跟真里亚玩飞高高的话就有些重了呢……”让治大哥一把把真里亚抱起来,忍不住感叹道。

    “呜哇,让冶大哥,你这么说对于淑女而言太失礼了吧。让我抱抱,我来跟真里亚玩,飞高高咯。”

    我从大哥的手中接过真里亚并把她抱起来,真里亚马上表现出了拒绝情绪,身体也变得僵硬,带着一脸诧异的表情不住地盯着我的脸看。……这也难怪啦。好歹我们兄妹俩都已经六年不见,上次见面的时候真里亚才三多呢,怎么可能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

    “真里亚,还记得他吗?他是战人君哦。他以前还和你一起玩呢,忘记了吗?”

    雾江姐尝试着让真里亚回想起我的事,可真里亚的反应依旧很迟钝。

    “没用的啦。她上一次和战人见面的时候才三岁大。三岁时候的事情谁还记得。”

    除了我以外的亲族成员每年都会定期碰头一次,因此大家都还记得自己的亲戚长什么样子,而我则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右代宫家的亲戚了。所以也不能怪九岁的真里亚不记得我这个哥哥。更何况在我的脑海中,三岁的真里亚留下的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爱哭鬼的形象。

    “真里亚,这个人是战人哥哥哦。是妈妈的哥哥,留弗夫舅舅的儿子……明白吗?”这时真里亚的母亲楼座伯母忍不住插嘴提醒。

    “……哥哥的儿子。哥哥是儿子……?——呜——!”

    她那一声“呜”所表达的,估计是这种复杂的亲戚关系让她一个头两个大了。这种说明方式的确不够简单扼要。

    “真里亚,他是战人君,他和我—样是你的表哥哦。”让治大哥语气温和地向真里亚进行说明。

    “……和让治哥哥一样?战人!?表哥?……呜。”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感叹大哥真有一套,不愧是成年人。他现在依然是单身,哄小孩的功夫却未免太过于完美了。可想而知在不久以后的将来,大哥肯定会成为一位终日为子女烦恼的父亲。

    “……战人哥哥?”彷佛是在用事先征询我是否喜欢被她这样称呼一般,真里亚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脸看。

    “对啊,我叫战人。多多指教啊,真里亚!”

    “呜!战人!”

    “怎么说话的,真里亚!你怎么可以直呼哥哥的名字,要管人家叫战人哥哥才对……!”

    “没关系的啦,楼座伯母。您别介意这些琐事。是吧,真里亚!我和你是直呼其名的好搭档没错吧!?”

    “战人战人战人-—一!呜呜——!”

    “哦哟,真里亚真里亚真里亚——!呜呜——!”

    就像是为了弥补六年不见留下的空白期一般,我们俩得做一阵子一起吵闹的活宝搭档了。尽管对于她而言,我依然是个初次见面的大块头哥哥,不过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只有慢慢交流,加深了解而已啦。

    不过她还是让我还是大吃一惊,这六年间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几乎没有半点变化。果然这就是所谓的女大十八变吧,她出落成了一个内心和她的外表一般纯洁无暇的女孩子,做哥哥我也感到很欣慰。

    她的名字叫作“右代宫真里亚”……“真里亚”你应该能读出来吧?读作“Maria”她名字里的“亚”字让人不禁联想到十字架,感觉还有些华丽。真里亚的情感变化很少通过表情变化来表达,外人很难通过她的表情猜透她内心的所思所想。不过说到底,这只是她表情变化少的问题而已。她本质还是一个喜欢黏人的普通女孩子。

    此外,我还得介绍一下真里亚的母亲,我的楼座伯母。她是我老爸的妹妹,“楼座”这个名读作“Rosa”……乍一听谁不以为这是外国人的名字。

    尽管这么说对叔母有些失礼,就姓名的格调而言,楼座伯母和我老爸留弗夫真是—对天下无双的兄妹……这个先不说,叔母不像我老爸那样喜欢见风使舵,我觉得她非常了不起。

    ……回想起来,我老爸的兄弟姐妹们的姓名都是西洋风。这大概出于我祖父个人的兴趣吧,拜他所赐我们这些小辈们都遭了殃。祖父用这种古怪的癖好给他的后辈起名,自己的名字却和普通日本人差不多。这实在让人火大啊。

    不过楼座伯母和其他长辈比起来,为人显得文静许多。我那混账老爹和绘羽伯母喜欢开别人玩笑,以捉弄人为乐。虽然楼座伯母天性有些古怪,且她和老爸以及绘羽伯母一起继承了相同的血脉,却不像他们二人那样让人火大。是我老爸的兄弟姐妹中最具有常识性的人。而且她和秀吉伯父一样,—直站在孩子这边,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叔母。

    ……只不过她的教育方式相当严苛,零花钱给起来也不会像秀吉伯父那般慷慨,只有这点让我觉得遗憾。

    好了,到此为止搭乘飞机的亲戚们全员到齐。仿佛是催着我们这群人赶快上路一般,机场的广播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乘客们久等了。前往新岛的201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搭乘本航班的乘客们请在柜台前的白线后按秩序排成两列。”

    “楼座,你的登机手续还没办好吧。快点快点。”听到我老爸的催促,楼座伯母顿时有如醍醐灌顶,赶快叫上真里亚。

    “糟糕……!真里亚,快过来!”

    “呜!”

    进入芒入跑道之前,所有乘客必须接受金属物品检查。尽管检查过程不像国际航班那样繁琐,小型飞机好歹也是飞机,安全不可忽视。机场工作人员手持金属探测器逐个对登机乘客进行从上至下的身体扫描。所有乘客都接受检查后,工作人员先行进入了跑道。我瞥了一眼柜台前的两行队伍,搞什么啊,乘客只有我们右代宫一族的人而已嘛。这样一来,整架飞机不是都让我们给包圆了吗。

    队列行进至登机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引导乘客的工作人员转过身,拿出名单核对登机的乘客。

    “各位乘客,本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被点到姓名的乘客,请从机舱前方右侧的座位开始,从左到右依次就座。接下来我开始宣读各位乘客的姓名。右代宫秀吉先生!”

    “从我开始啊!到!……对了绘羽,你带着糖果吗?刚才我一通好找还是没找到哇。”

    “右代宫绘羽女士。”

    “在我的手提包里。进了机舱我给你拿出来。”

    据说嚼糖果可以避免飞机起降时气压的变化对于人类耳朵造成的痛感。秀吉伯父找糖果也是为了这个吧。

    “……我的座位要是在窗边就好了!”

    “哈哈哈,不必担心,所有位置都是靠窗的。”

    根据让治大哥的说法,机舱里只有两排座位。到底是小型飞机。…………真的不会摇晃吧……?

    “右代宫让治先生。”

    “到。没关系的啦,战人君。飞上去就不怎么会摇晃了。”

    “右代宫战人先生。”

    “大、大哥,不怎么是什么概念啊!?从船上掉下去姑且还能游泳保命,飞机要是掉下来的话那就玩完了啊!?座位下面肯定准备了降落伞吧?哎?没有吗?”

    “右代宫留弗夫先生。”

    “喂,战人你亢奋够了没有,快点走到机舱里面去!”

    “很痛啊老爸!你别推我好不好!他们说没有降落伞啊!”

    “右代宫雾江女士。”

    “你们哥俩别一起耍宝了,进去进去。”

    “很痛啊雾江!你别推我好不好!这二百五不肯进去啊!”

    “右代宫真里亚小姐。”

    “呜!进去进去!”

    “右代宫楼座女士。”

    “不可以这样,真里亚!安静点……”

    “我是担任本次航班机长的川。非常感谢各位乘客今日搭乘本次新东京航空201次航班。本航班到达新岛机场前需要飞行三十分钟左右。现在有报告称高空气流比较紊乱,飞行过程中可能会有少许摇晃,起飞后请各位乘客尽量不要解开安全带。”

    “啊,大哥,飞行时会摇晃得不能解开安全带是怎么回事!?喷气式飞机起飞后可是能解开安全带的啊!?可恶,我被骗了,说什么不会摇晃的!降落伞在哪里啊!?早知道我还是乘船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到如今,我再怎么在机舱里拼劲全力又闹又叫也为时已晚。随后飞机起飞离开了陆地,直上云霄。视线越过机翼翼尖,我看到是一片清爽蔚蓝的大海。

    ■新岛港

    “…………我,我早说了还是坐船…………坐船……”

    飞机飞抵新岛机场后,在飞机上折腾了半小时的我只剩下了这句话,真里亚还不忘模仿旅途中我在机舱里的糗样。

    “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呜呜呜呜!”

    “真里亚,你要学会适可而止!……不过真没想到啊,我原以为战人君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这小子,不知道为啥从小就对交通工具没辙,不是怕船沉了就是怕飞机坠机了。身为男人你真是丢脸丢到家啊,我说。”

    “……少废话。那晃得也太厉害了吧……我好歹第一次坐小型飞机,不就是稍微有些紧张而已嘛……”

    “你那要死要活的样子还能叫稍微有点紧张?哦呵呵呵,如果和战人君一起去国外旅行的话想必会非常热闹呢。要不要和伯母一起去埃及之类的地方旅行啊?要坐十四个小时的飞机哦。”

    “啊哈哈哈!好主意啊。战人君,你就和绘羽大姐一起去接受—下锻炼吧。不过光想想就觉得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好了好了,无论是谁都有趁手不趁手的事嘛。取笑他人的弱点是不好的哇。哇哈哈哈哈……”

    “嘴上说得不错,爸爸您这么肆无忌惮地取笑人家也不好吧。好了,真里亚也不能再取笑战人哥哥了。”

    “不能再取笑了?呜!”

    可恶啊可恶啊!我就是不习惯坐飞机怎么的,招你们惹你们了吗。我算是看明白了,我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嘁!

    我们一行人下了飞机后,在机场分别搭乘了几辆出租车前往港口。按下来我们要坐船前往右代宫家的私有岛屿。岛屿和新岛近在咫尺,坐船慢悠悠地走也只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在我们准备前往往码头坐船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上岛的船舶停靠的码头上,有个人影正向我们挥手。

    “让治哥!好久不见啦!”

    迎面向我们跑来的是一个和我年纪不相上下的女孩子。喂喂,我的记忆中她可没这副好身材。

    “哟,朱志香,一年没见啦!你又长高了一些吧?”

    “呀哈哈,你就别捧我了,每年都被你这么说,害得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喂、喂,大哥,这也太扯了吧。这家伙居然是朱志香啊!”

    “这么说来的话,让治大哥……这个大块头……居然是战人啊!?”

    随后我们俩同时开始了对彼此的细致观察……在我的印象中她可不是这般御姐身材,不过那毫无半点矜持可言的用语倒和过去毫无二致。

    “唷,朱志香!怎么搞的你啊!这也太扯了吧,你怎么打扮得跟个女人一样?这是什么,奶子吗,连你也长出胸部来啦!嘻嘻,让我来抓一把!”

    “给我见鬼去吧,人家好歹也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头发也都留得这公长,该长的地方都会长的!老娘有哪门子道理让你这混账摸自己的胸部啊!战人你还不是一样,长这么大个儿大脑发育还没健全是怎么着!智力全长成蛮力了吗!?”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要让你见识—下在那之后老子经历了多少锻炼!”

    “少废话!你这话我原句奉还!”

    这极品的家伙,名叫右代宫朱志香。……和我一样,拜那扫把星祖父所赐,被起了莫名其妙的名字的可怜同伴。要知道,“朱志香”这个名字读作“Jessica”。

    他是我老爸的哥哥家的女儿。我老爸的大哥也是右代宫家的长男,虽说朱志香是个姑娘家,她姑且也是右代宫家的直系后裔。朱志香也穿着绣有熠熠生辉的金色片翼之鹫纹章的衣服。

    朱志香和我年纪相仿,身为异性同龄人的我们见了面免不了互相找对方麻烦,过去家族聚会的时候我们俩的嬉戏内容不是打架就是吵嘴。朱志香发育比我早一些,过去拼体格比力气落败的一方总是我。像这样全神贯注地比拼力气,我总是被朱志香牵着鼻子走。

    因此即便现在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个头比朱志香大得多,我也会误以为比力气自己照样赢不了她。

    “…………哦……哦!怎么了,什么啊,你总算认真起来……!疼疼疼疼疼……”

    “喂喂,我还没用全力呢你就不行了?朱志香啊,你变弱了嘛。”

    “吵、吵死了。人家好歹是姑娘家。和男人比力气怎么可能老是赢嘛!”

    “你说的也对呀!我长了肌肉长了力气,谁让你的肌肉全长到胸部去了嘛。要比的话让我的手和你的胸部比比力气如何啊!?”

    “我说过老娘有哪门子道理让你这混账摸胸啊!你别说我,你又怎么样,你那可爱的小象是不是跟着你的身板一起长大了啊!?”

    “笨蛋住手啊不要!下流女人是嫁不出去的!别摸我大腿间啊!”

    “你、你别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啊!”

    不过说老实话,朱志香的女大十八变确实让我大吃一惊,害得我都要用这种蠢得要命的吵闹来掩饰内心的惊讶……这也难怪啦,回想一下六年前孩子王一般的朱志香,无论是谁都会被现在的朱志香吓一跳。再说了,朱志香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吧。她肯定以为比力气绝对不会输给我,结果倒好,输了个一败涂地。她肯定会为我六年间的巨大变化而倍感惊讶……六年啊,我头一次认识到六年前的空白期并不短暂。

    “服了服了……我甘拜下风。看来我已经不是对手啦。”朱志香用手拍了拍额头,向让治大哥诉苦道。

    “才没那回事呢。战人君他—定会有弱点的啦。是吧,真里亚。”

    “呜!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喂!笨蛋,别揭我老底啊!真里亚,这个我们要保密哦?”

    “掉下去?这说的是啥啊。”

    “哼哼!太不凑巧了,这个弱点我是绝对不会暴露在朱志香面前的!要问这是为什么,因为万恶的空中之旅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要悠闲自在地坐船,慢悠悠赶路就好了!我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那艘破破烂烂的渔船啊。嘻嘻嘻!”

    “啊?让治哥,这小子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不成?”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马上哦。”

    大哥意味深长的微笑所蕴含的意义,此时的我还未能参透。

    “哎呀哎呀……哈!战人也这么大了……!”

    这又是谁啊,穿着围裙的老婆婆。…………哦哦哦,真让人怀念,我想起来了!

    “战人君,你还记得她吗?长年在右代宫家帮忙做家务的熊泽奶奶。”

    “熊泽奶奶我怎么可能会忘呢!怎么说您在这六年间可是一点都没衰老啊!倒不如说您这六年间返老还童了?”

    “呵呵呵!最近连我的皮肤都变得光滑紧致了呢!看,我的胸部也变得越来越大了吧?……你要不要揉揉看?”

    “您、您别拿我开心了!我只摸紧致又弹性十足的大姐姐的胸部!”

    “我也不是,年轻的时候胸脯也是紧致又弹性十足的哦?来吧来吧,请务必要好好搓揉两把!”

    “呜哟!您放过我吧!我要的是年轻姐姐啊年轻姐姐!可不带熊泽奶奶这样的!”

    我对朱志香开恶劣玩笑马上就遭到了现世恶报。说起来,我就是被熊泽奶奶从小捉弄到大的!

    “喂喂,你省省吧熊泽阿姨。一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就别跟着孩子们起哄了。”

    听到老爸的调侃,熊泽奶奶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和年轻人打成—片可是比什么都管用的返老还童药啊,哈哈哈!”

    “真少见,熊泽阿姨居然亲自来迎接我们。今天这吹的是什么风?以前不是一让你干活你就说腰疼的吗?呵呵。”

    “哈哈哈!绘羽小姐也是老样子,说话一点都不饶人呢。我急着去买东西,然后就想顺道来迎接各位了。大家也没想到会是我这个老不死的前来恭迎大家,心里多少都会觉得有些煞风景吧。哈哈哈……!”

    即使话不中听,绘羽伯母也直言不讳。而熊泽奶奶不愧是上了年纪的人,巧妙地接过绘羽伯母的讥讽回摆了她一道。不过这么说毕竟有点那啥,熊泽奶奶毕竟上了年纪,这把年纪还要做佣人的确过于勉强。

    虽说熊泽奶奶平时看起来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可她长年头痛腰痛,身体状况其实一团糟。说老实话,以她这把年纪还能干活,她已经是一位非常不得了的老太太了……今年她高寿?随便猜一个数都应该有八十了吧。如此想来,她还能在这儿装精神就让人对她感到敬畏。

    “您真是越来越精神了。对了,给您这个。我之前跟您提过的茶叶,我为您买了些。之后请您随意泡来喝吧。”楼座伯母从行李中拿出一个装着土产的袋子递给熊泽婆婆。

    去年碰面时楼座伯母似乎和熊泽奶奶约好了为她带茶叶,而时隔一年她依旧记得这个约定,并为老人家带来了茶叶……这份诚信体现了楼座伯母的做人原则。她是一个不会忘记约定,更不会随意违背约定的人。而熊泽奶奶也对楼座伯母深表感激。毕竟楼座伯母非但没有忘记一年以前的约定,身为小姐却为特意为自己这个佣人带来了土产。

    现在正在和大家谈话的这位就是熊泽秋奶奶。她在右代宫家是个不知道干了多少年的老佣人了。她毕竟年事已高,不怎么能干力气活。不过据说她是个从下厨到打扫、洗衣,十八般家务样样精通的超级佣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似乎喜欢偷懒。只要碰上力气活或是麻烦活,她就会找一堆诸如生病了啊之类的歪理让自己开脱……不过与其说她喜欢偷懒,倒不如说她深得推三阻四的要领比较恰当。

    ……如果付她工资的话,她干起活来就不会这样推三阻四了吧。不过即使她对于工作的态度是应付了事,也让人无法对她产生厌恶感。这一定是因为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爽朗的笑容的缘故。

    “呀,您还是这么精神,这比什么都好!后来您的背怎么样了哇?”

    “药倒是吃了,不过半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呢。我只有这老个毛病连医生也摆不平。这也算是不治之症吧,呵呵呵!”

    正在秀吉伯父和熊泽奶奶聊天的时候,老爸走过来向朱志香搭话了。

    “话说回来,朱志香越来越漂亮啦。还好你长得像夏妃嫂子。”

    “是、是吗……?我倒觉得我和妈妈一点都不像……再说了,我—点都不希望自己长得像父母,我不尊敬他们。”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不过话还得说回来,我们这一族里不想和父母一样的人可真多啊。”

    “说什么蠢话,你有哪—点像我了。你和我的鼻子长得差不多我才火大呢。”

    “你说什么呢,你也不是和爸爸长得—模一样吗?”根据雾江姐的说法,我老爸也和他的父亲,我的祖父金藏长得很像。

    “喂喂,一模一样不至于吧……我到底哪一点和我爸爸像了?”

    “又傲慢又臭屁这一点不是一模一样嘛。你和大哥基本只继承了爸爸的血脉,楼座,你同意吗?”

    绘羽伯母接过了话茬,同样身为右代宫家女儿的楼座伯母跟着附和。

    “就是说,藏臼哥哥和留弗夫哥哥,跟爸爸相似得让人难以置信。”

    “喂喂,这太让人头大了吧。为什么这群女人要把炮火集中到我身上啊。秀吉哥,你也帮我说几句话吧。”

    “不不不,这是因为留弗夫君你一直都很有女人缘哇,羡慕死你了!哇哈哈哈!”

    “呵呵呵!您还是这么受欢迎,真让人羡慕。那接下来,诸位请登船吧。来,真里亚,我们一起坐船吧。”亲戚们正聊得热火朝天,熊泽奶奶不忘及时提醒他们登船。

    “一起坐船,呜!大家一起坐船,呜!”看样子真里亚也恨不得马上坐到船上。

    “好哇,现在我就没啥好怕的了,我早就习惯海浪的摇晃啦。就那艘破烂渔船,摇晃点有啥好怕的,还不如引擎坏掉在海上漂流来的吓人呢。”

    “对了,战人君,有句话我忘了说……那艘渔船已经坏得差不多了,好几年前就报废了哦。现在运送我{门上岛的是别的船。”听到我这番言论后,让治大哥回答道。

    “啊,对了。战人还是第一次坐新船呢。又快又舒服哦?那速度别提多快了!怎么说一艘船能有这速度就很不得了嘛!”

    “哦……也就是说坐船的时间会进一步缩短咯?这可太棒了!我早说了坐飞机还不如坐船,现在处于沉没危险之中的时间又被缩短了,没什么能比这更棒了吧。”

    “……呜,战人又会大喊,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吗?”

    “那仅限坐飞机的时候。现在我没什么好怕的啦!”

    然而我话音刚落,朱志香和让治大哥先后给我高涨的情绪泼了冷水。

    “怎么说那都是船长引以为豪的改造高速艇哦?听说从内到外都进行了改装调整,装有四组高性能的螺旋桨推进器,最高航速能超过四十节还是什么的,反正船长很自豪就是啦。我都不记得他跟我吹了几次牛皮了。”

    “我每年都要听船长唠叨一遍,想忘都忘不掉。船长以前和外国渔船比赛输了以后,就开始全力改造自己的船谋求提高速度。那时候他对手的船最高航速有三十节呢。”

    “出于一雪前耻的执念,这艘迅速而又拉风的超高速改造艇就诞生咯。战人你一定也会很喜欢它的啦。”

    ……等等,超高速改造艇……?……当初我只是想这船比那艘不知什么时候会沉的破烂船好多了,还欢天喜地的呢……不知道为啥现在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说……

    “喂,我说战人啊,你还是游泳去岛上比较好吧?”

    “战人君,别把身子探出围栏太多啊。会掉下去的。”紧接着老爸戏谑的调侃,让治大哥提醒道。

    “呜呜!会掉下去会掉下去!”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刚才大家一脸坏笑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吗!”

    船长根据个人喜好改造的超高速艇果然不是盖的,六年前的那艘破烂渔船和这艘船根本就没半点可比性嘛。速度的确非常快,只不过这种速度再加上起航后从未间断的震动和引擎的轰鸣声,以及船首劈开的一个又一个的浪尖,这艘船出发后就不得片刻的平稳。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好晃好晃好晃!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掉下去的话不就拍在海面上了吗,会溺水的啊,降落伞,啊不对,是救生圈!!谁来给我一件救生衣啊!”

    “哇哈哈哈哈!你怎么了战人,你那是哪门子模仿秀啊,哇哈哈哈哈!”

    “朱志香和真里亚也别再捉弄他了。战人君如果觉得害怕的话就别到甲板上去嘛。”

    “嘿嘿,不了大哥,谢谢你的好意啦!海难发生时遇难的总是呆在船舱里的乘客。多数生还者都是事发时在甲板上的人,所以我要呆在这里!不过还是好晃!要掉下去了!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好晃要掉下去了!呜呜呜!”

    “真里亚,妈妈告诉过你别这样!……不过战人君真的很怕晃动呢……我去跟船长说声让他把速度降低一些。”

    “唔哦哦哦哦,楼座伯母谢谢你你你你你你!请务必让他注意海上的安全操纵和慢速驾驶!”

    “呵呵呵!别啊楼座,年轻人就是需要多加锻炼。对吧,战人君?这点小事不成问题,你肯定能轻松克服的吧?不然的话你怎么和伯母一起去埃及呢?”

    “唔哦哦哦哦,绘羽伯母你太坏了了了了!啊不行了要掉下去了了了了了!救生衣衣衣衣!降落伞伞伞伞!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敌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像这样让我感到畏惧吗!?如果是这种目的的话那太天真啦,老子又怎么会害怕到发抖哇啊啊啊啊啊啊!不过我还是不行了哇啊啊,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1!”

    ……想必大家也受够了我这番大吵大闹,托了楼座伯母和船长打了声招呼的福,速度总算降到我觉得安全的范围以内了。

    “…………哈……这点速度那还凑合…………刚才我还以为这辈子要在这儿玩完了呢。”对于我而言的安全速度,似乎在他人眼里堪称龟速……不过刚才那速度也太异常了……船晃得好像快要散架一般!我觉得坐这种船还不如骑着飞鱼去岛上呢……

    然而看到我累得精疲力竭瘫软在围栏上的样子,朱志香依旧不依不饶地对我发动嘲笑攻势。

    “刚才比力气输给你那也没什么嘛,我明白了我在更重要的地方没输给你,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啊。哎呀瞧你那熊样,噗呼呼呼呼!”

    “可恶……你就笑个够吧。什么时候让我找到了你的弱点,我非把你的那对木瓜奶给揉烂不可……”

    “啊哈哈哈哈,等到你找到我的弱点之后再放大话也为时不晚啊!?哇哈哈哈!”

    “呜,战人,软趴趴的。”

    “对啊,战人我软趴趴的了……大海天空啊,对不住了,我还是想在陆地上寿终正寝……”

    真里亚跑过来用她的小手抚摸着我的后背,作为回礼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瓜……尽管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从她的抚摸我感受到了她也对我的关心。

    “战人君,作为赔礼船长要请我们喝饮料,你不去喝—杯吗?可以让你冷静下来哦。”

    让治大哥和熊泽奶奶按人数拿来了长时间冰镇的灌装果汁,罐体上凝结了不少水珠。只不过瞥了一眼熊泽奶奶一脸坏笑的表情,我就知道船里的亲戚们早就笑翻天了,现在正在前仰后合呢。

    可恶啊,丢人丢到家了,现在我没有任何脸面面对任何一位亲戚……

    如果不转换一下话题的话,我一辈子都要被亲戚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还是找个自然些的话题逃出生天吧。

    “……对了,朱志香,藏臼伯父和夏妃伯母身体还好吧。”

    “老爸和老妈?真遗憾,他们身体好着呢。整天只会对我说你给我去学习,给我努力学习,还不能把人给烦死。秀吉叔父和留弗夫伯父肯定不会说这种话吧,真羡慕你们啊。”

    “哈哈哈,哪有的事。我在准备考试的时候他还不是整天你给我复习,给我好好复习的。虽然当时觉得很罗嗦,不过现在我很感谢他对我的关心。”

    “哈……果然让治大哥就一表人才出人头地了啊……顺便一提我家老爸对我那是绝赞的放任自流。什么关心啦提醒啦他一概懒得说哦?不过就算他说了我也不会听就是了,嘻嘻嘻!”

    我的话音刚落,边上的熊泽奶奶过来插了一句:“战人你还没有回自己家吗?”

    “……这个嘛,我会慢慢地回去的啦。我的衣服多数还留在以前的家里。”

    “……呜?战人,你有两个嘉?”真里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嗯,……算是吧。”

    “为什么?为什么有两个家?呜?呜?”

    现场所有人只有真里亚搞不清楚状况,非常单纯地向我提问道。不过眼下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瞅着我看,我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就是难以启齿。

    “真里亚!看啊,能看到码头了哦……!”

    “唔!能看到码头了,能看到码头了!”朱志香似乎想帮我转移真里亚的注意力……真受不了她。想帮我说好话就直说嘛,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反而让我觉得有些恶心……尽管我不是非常介意她用这种方式就是了。

    虽然我身为右代宫家的后代,但是在我亲生母亲死后六年,我—直寄住在外公外婆家,而且也用着我母亲的姓氏。而我的外公外婆相继病故后,迫不得已,我只得回到了混账老爸的身边。我事先声明,我这并非离家出走。这一切都是老爸一个人的错。

    ……我也不是也别介意雾江姐的存在。能掌握那个混账老爸的一切弱点并牵着他的鼻子走就很了不得啦。……不过只有老爸背叛我母亲这一点……不好意思,我到现在还是理不清思绪。

    “咳咳,马上就要到了哦。”仿佛为了转移话题一般,让治大哥用力地咳嗽了一下。

    “……真是非常抱歉。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喜欢说一些多余的话。我说过的话请不要把它当成一回事。”

    “嘿嘿!我不会介意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啦。你也别介意啊,熊泽奶奶。”熊泽奶奶似乎有些后悔自己多嘴翻了不该翻的老黄历,我也不想再让她产生奇怪的顾虑,所以就打马虎眼糊弄了一番。

    我拿起易拉罐喝了一口橙汁,迈步向正在眺望岛屿的朱志香和真里亚身边走去。

    “呜!战人,能看到岛了!啊呀啊呀啊呀!呜呜呜!”

    “哪儿呢哪儿呢,哦哦!真的能看见了。六年不见,样子和记忆中丝毫不差嘛。”

    前方的小岛随着船舶的靠近,在我们的视野中不断变大。这座小岛名为六轩岛,属于伊豆群岛,岛屿方圆十公里左右。因为伊豆群岛也被称作伊豆七岛,所以一般人都误以为伊豆群岛由七个岛屿组成,事实上并不止七个。

    这座六轩岛其实是个伊豆群岛中的小岛礁之一,并未被列入伊豆七岛之中。且不说这些,很少会有右代宫家以外的人知道这个岛屿的存在吧。理由很简单,因为这座小岛只允许右代宫家成员出入。换句话说,无关人员或者观光客无缘登岛一窥究竟。因此旅游观光指南上也绝不可能出现六轩岛的名字。

    这也是原因之一,整个六轩岛都是右代宫本家所有的私有领地,因此只有右代官家成员才会住在这里,也只有右代宫家的相关人员才能出入其中。岛上有右代宫家的宅邸和供轮船停泊的码头,其余部分都是未开发的原始森林。

    过去曾有人提议在岛上修建一座高尔夫场,也被认为过于浪费。不过一想岛上整个海岸线都是大片的私人沙滩,总让人觉得豪奢无比。现在才说似乎多此一举,说老实话………也就那啥啦,右代宫是一个富豪家族。且不说本家拥有不计其数的财富,老爸他们各自为家后事业也全都大获成功,每人都累积了数量庞大的资产。

    我在外公外婆家过了六年的平民生活,都快把这回事给忘干净了……混账老爸的家的确非常气派,让我觉得无处不露骨地体现他那种令人不悦的有钱人趣味。

    如此说来,让治大哥、朱志香和真里亚,当然还有我自己,我们不是资本家家里的阔少就是大小姐,总之—群富二代。当然,我并不把自己当成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有钱人这一范畴,对自己严格要求的让治大哥自然也不甘愿做一个仰仗有钱老爸吃饭的米虫。而朱志香一直念念叨叨吵吵闹闹说自己不需要钱,想搬到都市里去生活,真里亚还不过是个孩子,对钱—点兴趣都没有。

    ……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不爽。火车跑得快,还不得全凭车头带,自己身为阔少千金,全是因为受了父母的恩惠。如此说明,想必不需多加赘述大家都能明白。

    算啦,我们呱呱坠地的时候难不成还能自己挑选父母,又不是我们瞄准了要做有钱人家的富二代。嫉妒到我们身上那还真是搞错对象了。

    而且我们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他人的客观评价,说来说去不是有钱人咋样这样就是有钱人那样,真是受够了……

    当我还沉浸在自我的感伤世界中时,真里亚把身子探出围栏开始吵闹。

    “…………呜……不见了。”

    “你怎么了,真里亚,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呜呜!不见了不见了!呜呜呜呜!”

    真里亚—直吵着什么东西不见了不见了,听她这么喊叫,大家只知道她的某件东西不见了。可她在吵闹的时候手—直指着海面。

    “怎么了?到底什么不见了?我帮你找。是什么?…………?”

    主动帮真里亚找东西的让治大哥脸上也浮现了疑惑的表情。

    如果东西掉在了甲板上马上就能发现,可真里亚手指的却是海面。手指海面的话,一般会让人认为海面上有什么东西才对吧,可真里亚却说不见了。……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比起对于岛屿的记忆停留在六年以前的我,还是每年都来这里报到的大哥先觉察到了异样。

    “…………奇怪……我记得,这一带附近有—块小岩石上有一个像鸟居一样的东西才对……没错,的确是有这么个东西。每次靠近岛屿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个,就跟路标—样,我印象很深。”

    “哎,战人你记性不错啊,都六年没来过了,居然还记得那个东西啊。”

    朱志香话音刚落让治大哥也紧接着说道:“有那个东西吧……!我也想起来了。像是镇守岩石的神社和鸟居一样的东西,很突兀地被建在岩石上。……说起来还真的不见了,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还在呢。”

    “不见了。不见了。呜呜呜!”

    “大概被海浪给冲坏卷走了吧?这岩石本来就不大,这么旧的东西也早就风化了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今年夏天那个东西才不见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熊泽奶奶接过朱志香的话茬补充说明道。

    “某天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一道惊雷劈下来,神社就被打烂了……镇守之物被雷给打坏了,这根本就是不吉利的象征,附近的渔民都在这样传……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熊泽奶奶说这话的时候不住地搓揉着双手,并带着一脸捉弄人的坏笑。不过真里亚似乎把她说的话当真了,眼神变得异常认真,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供奉着守护神的岩石。

    “……不吉利、的象征……呜……”

    真里亚马上变得沉默不语,朱志香赶忙劝阻熊泽奶奶:“您就别再说啦熊泽奶奶。真里亚这年纪的孩子怎么知道这是您在开玩笑啊。”

    “没关系的啦,真里亚。这只是碰巧而已。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的。”

    让治大哥为了让真里亚安下心来,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过真里亚的表情依旧一脸惊悚。

    “……不吉利…………不吉利。”真里亚像在说胡话一般不断重复着这个词汇。不断重复地说着单个词组似乎是真里亚从小养成的习惯。只不过此时她挂在嘴边的词汇正如字面意思那般不吉利,这实在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喂喂,真里亚,再这样不吉利不吉利地重复下去,真的会变得不吉利的哦?”

    我拍了拍真里亚另一边的肩膀,真里亚像被吓了一跳一般猛地回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说道:“呜…………不吉利的,来了。”

    “唉?你说来了,从哪儿来了啊。”

    为了缓解现场紧张的气氛,我故作轻松地回答道。而真里亚伸出一根手指,举起手来笔直地指向了正上方。……她指的是天空。乍看之下,天色和刚才一样阴霾,不过比早上阴暗了许多。

    对了,之前说过台风好像正在接近。虽说我们所有人都得在岛上住一晚,这一晚台风要是没有顺利通过这一带的话,星期一我可就没法回学校上课了。不过把这不可抗力作为翘课的理由那当然再好不过。

    “………………呜……”

    ……这阴沉的天色看起来着实有些不吉利。从刚才起大家一直都在抱怨。

    真里亚也是个处在敏感年纪的女孩子。不少真里亚这般年纪的女孩子,整天吵吵嚷嚷自己灵感很强或是拥有灵媒体质……不过也不能说这是因为小孩子感受能力强吧。

    “没关系的啦,真里亚。今天晚上的天气可能会很糟糕,明天天气就会转好,我们就又能看到晴朗的蓝天了。”

    “呜。晴朗的蓝天…………呜……”

    “没错,到了明天就会变成晴朗的蓝天啦。雨不会—直下个没完的,太阳也不会—直被云彩挡住。”

    “呜……雨下个没完…………太阳被云彩挡住…………呜……”

    “的确台风正在向这里靠近,不过马上就会过去的!没关系的啦真里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真里亚又开始呜呜乱叫……这看起来简直就像发病之后想说什么却完全说不出口的癫痫病人。真里亚如此拼命究竟为了警告大家什么呢。我们完全无法理解,只能默然地感受着不吉利的气氛。

    据说无论什么人生来都有通灵感,不过这种感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被削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真里亚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年幼的,可能会拥有我们某种已经随着年龄增长失去的感官能力也说不定。……而这种感官能力正在不断警告她。

    这时,熊泽奶奶平静地张口说道:“没什么……六轩岛以前……”

    “熊泽奶奶,接下来就不必说了。”熊泽奶奶还想说些什么,朱志香硬生生地把她想说的话堵回了嗓子眼。真没想到朱志香会当机立断地掐断话题,我原以为她会出于好奇心敦促熊泽奶奶快点说呢。不过看着朱志香抢断话题的样子,不难想象熊泽奶奶还会说出更加煽动真里亚内心不安的话来。

    “……哈哈哈,这真的是非常抱歉…………这边的风老年人有些吃不消,所以失礼发了点牢骚……”

    虽说老人家喜欢唠叨,不过既然被人要求不要再说下去,自然也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熊泽奶奶好像终于觉察到自己说得太过了,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船舱,而秀吉伯父则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对话中秀吉伯父曾过来插了一脚,不过他似乎并不能理解现场复杂的氛围,爽朗而又神经大条地把现场尴尬的气氛给搅乱了。托了他粗神经的福,气氛缓和了不少。

    “这不快到了吗!哦哦,就差那么—点点距离了呢!今天的速度慢悠悠的,浪费了不时间哇!这是拜谁所赐呢!哇哈哈哈!”

    “呜哇,秀吉伯父,还请您免开金口放过我吧……啊哈哈哈!”

    秀吉伯父的这番话让我的脸上浮现了无奈的苦笑,而朱志香此时依然不忘落井下石。

    “啊哈哈,还请您多开金口接着说啊。真是的,战人害得我们所有人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呜……”

    此时的真里亚没准在想为什么大家都不听自己说话了,带着一脸别扭的表情低下了头。让治大哥注意到了她的举动,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真里亚,没什么好害怕的,因为我们—直都陪在你身边啊。说说看,有我们这么多人陪着真里亚就不害怕了。”

    “………呜。……有这么多人陪着,真里亚不害怕……”

    “嗯,有这么多人陪着你,不怕不怕。”

    “…………呜。”

    “就是,让治大哥说的没错,有我们大家陪着你,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绝对不会让你感到害怕的。你说是吧,朱志香!”

    “啊啊,没错。让治哥从来不说谎哦,真里亚。”

    “……呜。让治哥哥从来不说谎。”

    “嗯,我不会撤谎的。所以真里亚要相信我。只要我们大家都陪在你身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真里亚感到害怕。”

    “呜……让治哥哥不会撒谎,真里亚哥哥。大家在身边真里亚就不害怕………………呜,不害怕!”

    真里亚一头扑进让治大哥的怀里,紧紧地接着大哥开始撒娇。当大哥开始抚摸她的小脑瓜的时候,她又—下子离开了大哥的怀抱,表情和刚才判若两人,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原本的真里亚又回来了。

    “呜,因为有大家陪着,真里亚不会再害怕了。呜呜。”

    “啊,没错……看起来已经没事了。真里亚好坚强,了不起!”

    “……呜!真里亚,了不起!”

    “咋了,发生啥了哇?真里亚你晕船了吗?嗯?”

    “哈哈哈,差不多就那么回事吧。马上就到了哦。”朱志香抢过秀吉伯父的话茬说道。而此时船舶停靠的码头已经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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