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

    10月4日六

    Sat.4thOctober1986

    餐厅

    右代宫家一年一度的家族会议在每年十月的第一个周六举行。尽管是家世显赫,就本质而言右代宫家也是世上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之一,家族会议充其量只是聚会的名医,聚会的内容还不是很久没见的亲戚们碰个头见见面,围坐成一圈相互问候而已。

    然而,将庞大的资产抽出一部分借给自己的子女用以打拼各自的事业,并要求子女最终获得事业的成功,出人头地,成为商界上流人物的右代宫家族的聚会,在世人看来就如字面意思所言,就是一个会议。

    投注多少数额的资产,创办怎样规模的事业,获得何等丰厚的回报,其结果就是找本家借了多少钱就得返还相应的利润。某种意义上而言,本家只不过在拓展自己的业务范围和营销渠道,用以获取更为丰厚的利润才把钱借给膝下的子女。

    从成功中吸取了怎样的经验教训,从失败中学到了怎样的商界哲学,过去的亲族会议上父辈们似乎曾针锋相对地商讨过,争论过。告诉我这些事的老爸,称参加会议的感觉如坐针毡。

    过去家族会议的气氛似乎能让人窒息。身处其中,至始至终都会暴露在骂声与怒吼之下,父辈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类的事貌似也是屡见不鲜。

    不过这些在今天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父辈们拥有了各自成功的事业,原本火药味十足的家族会议现在已经和世间平常的家庭聚会无二致,亲戚们每年凑在一起只是为了互道问候拉拉家常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一旦谈及祖父的近况,对话的气氛就会变得尤其凝重,对于我们这些孙辈而言家族会议不过只是单纯的聚会,对于身为祖父子女的父辈们而言这就是一场让他们胃痛不已的聚会。

    现在,父辈们的胃痛根源不知出于什么理由缺席,想必今天的午餐会让他们觉得无比美味吧。阎王不在身边,小鬼玩得可闹腾了,我这么说也不为过吧。

    接下来,好歹也六年没见面了,在此介绍一下朱志香的父亲吧。现在坐在我家老爸左边的,就是我老爸的大哥,也就是朱志香的父亲藏臼伯父……他的名字读起来比较容易,“藏臼”读作“Kraus”……迄今为止见识了一串莫名其妙的姓名,祖父起名的品味也已经昭然若揭,我都开始觉得Kraus有什么不好的,听起来多帅啊。

    当然,藏臼伯父的衣服上也被修上了右代宫家的象征,熠熠生辉的金色片翼之鹫的纹章。

    和夏妃伯母一样,在我记忆中藏臼伯父也是个不怎么健谈的人物。他很少和我们这群小辈说话,留给我的只有整天窝在成人堆里说着些莫名其妙而又复杂的话的印象,这一点和夏妃伯母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我家老爸那张破嘴的说法,藏臼伯父是个相当阴晦却又异常狂暴的人。

    如果老爸说的是实话,过去的藏臼伯父是个成天摆着大哥架子耀武扬威的小屁孩,连他自己的妹妹绘羽伯母和楼座叔母都相当讨厌他,是个连亲弟妹都嫌弃的讨厌人物。

    ……不过眼前情况和老爸说的截然相反,这亲兄妹四人不正在气氛和谐地谈笑风生吗。无所谓啦,就算小时候关系不好,长大了也各自成家立业,各自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也应该发生了变化了吧。不管怎么说,这几位父辈都有着彼此相仿的子嗣,就这一点而言他们境况相似立场相仿,彼此交换一下意见想必也好处多多吧。

    全拜这一点所赐,老爸他们那个圈子刚才谈论的都是我和朱志香应考准备的话题。朱志香为了不让坐在她左边的我家的老爸一再追问升学考试的相关话题,有意识把脑袋扭向相反的右侧,生怕这位留弗夫伯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抓着延续这个话题的破绽说个没完。

    此外,藏臼伯父身处席位的正反面,即长桌的末厢,雾江姐的对面坐看一位身形健美的老绅士。这个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刚才我已经提到了他,在此容我多嘴再对他介绍一番。这位老绅士姓南条,职业是医师,而且据说还是祖父的主治医师。他在六轩岛附近的新岛上拥有一间很上规模的诊所,不过现在已经交给其儿子经营管理,他自己则退居幕后悠闲自在地养老。

    听说祖父当年在这座岛屿上修建洋馆时他们俩就相识了,现在已经是有几十年交情的铁哥们。本以为这位南条医生该不会也有稀奇古怪的兴趣爱好所以两人才会变成老友,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同样爱下国际象棋的棋友。……原来如此,这兴趣爱好还真是迎合祖父崇洋媚外的心态。

    应该说出了右代宫家的家族成员及佣人以外,他是唯一一个能自由进入六轩岛的人。只是看着他静静地听着身边女性阵营的对话的样子,就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沉着冷静的老绅士……既然他能和那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的祖父做几十年铁哥们,想必他的胸襟也相当宽广吧……不过,今天好歹也是右代宫家族会议的日子,虽说他是右代宫家的主治医生,让他这个右代宫家以外的人跟我们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感觉多少有些微妙。

    就眼下这般情况而言,祖父的病情可能已经相当恶化,我不禁想象这是否会成为家族会议的议题之一,刚才让治大哥也已经说过,从去年起祖父就被告知时日不多,硬是把他这一身老骨头一路撑到了令天。……说句难听的,我祖父好歹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大富豪,—旦他驾鹤西去,我那老爸为了能瓜分多少遗产就得多出多少胃酸,这下子搞不好就得胃溃疡了吧。这种能捞多少是多少,多多益善来者不拒的瓜分心态越是强烈,越能捅出漏子……和遗产分配相关的话题或许已经被包含在家族会议的议题中也说不定。……算了,反正和我们小孩子无关。

    最后,尽管他此时缺席,我还是得介绍—下我的祖父。

    此刻原本应该在长桌的诞生席就座的人物,就是我的祖父右代宫金藏。说起来祖父他老人家真是过分,给自己的一干后代全起了莫名其妙的名字,自己却叫金藏这么正常的名字。我看他老人家名字应该写作金藏,读成GoldSmith,我都忍不住想要嚎一声“好赞”!刚才大家的对话中已经提到他老人家多次,想必诸位心里基本有数,他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可怕人物。

    ……我是他的孙子,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六年前的小学的时候,现在只记得自己曾被他揍过,据说父辈的兄妹四人都是在他的铁拳下摸打滚大长大成人的。刚才藏臼和我家老爸的对话中,藏臼伯父不是说“不如你替我去说那顽固的老爸”吗?要是知道了这一层内幕再听这话,真让人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啊。

    想要详细介绍祖父的为人处事,生平事迹,就不得不追溯昭和年代以前发生的那些故事,右代宫家直至明治和大正时期都是有着空前隆盛家业的豪门望族,有着数座颇具规模的纺织工厂,每一位家族成员都是每天笑着在床上打滚都能看到大把大把的钞票源源不断地流进钱包的超级大富豪。

    顺带一提,祖父是右代宫家的旁支,本来就和右代宫本家没有多少牵连,家族继承权对于他而言也是遥不可及,似乎是个与本家的璀璨光辉没有什么缘分的人。

    时值大正十二年,关东大地震爆发。当时位于小田原的右代宫本家宅邸在地震中化为了一堆瓦砾,位于东京下町的纺织工厂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大火被付之一炬。右代宫家瞬间失去了主要亲族成员和绝大多数的财产。之后延续右代宫本家家业和右代宫家族血脉的人,就是身为旁系,同时也是旁系中唯一幸存者的金藏祖父。

    他本人在日后的闲谈中,将其归结为足以整个扭转命运的强运。至此之后,祖父原本平凡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复兴失去几乎全部财产、处于濒死边缘的右代宫家族的重任落在了祖父的肩上。不过话还得说回来,在毫无准备情况下被委以复兴整个家族的重任,一般人也很难有所作为吧。他身边的人对他也并未抱有太大的期望。然而他们没想到,这一切会是祖父发挥他非凡的才能和惊人的好运的开始。

    祖父将右代宫家所剩无几的全部家当,连同自己从头到脚所有的一切都用作抵押,从而获得了数额惊人的贷款,构筑起了属于自己的雄厚资本,很快便复兴了右代宫家族的事业。

    这就好比骑着没有刹车的自行车顺着坡道往下猛冲一样,在自行车不断加速的同时,还要接连不断地跳到旁边的自行车上。当时为了复兴家族而竭尽全力的祖父就如同在表演这种高难技巧,祖父拥有的商业才能当时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祖父重重累积的让人难以置信的好运、奇迹和偶然接二连三转化为机遇,并使他最终和战后进驻日本的美军之间有了紧密的关联。当时的日本,正值麦克阿瑟和美军总司令部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时代,祖父的庞大事业在驻日美军的庇护下眨眼间获得了空前成功。之后,走到这一步的祖父就不再依靠运气取胜,而是靠情报拔得头筹。毫无疑问,和驻日美军之间的紧密联系让他拥有了无可匹敌的强大情报网。

    朝鲜战争时,美军急需补充均军需物资,祖父在战前就截获了这个情报。不对,岂止如此,祖父一早就预见到朝鲜战场急需物资,将整个军需业务蚕食得一干二净。

    根据历史教科书的记载,当时日本储备了大量朝鲜特需物资,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所谓的大量物资对于极少数在社交游戏中取胜的超级富豪们的总资产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可当时几乎所有的国民都一贫如洗……因此易言之,祖父就是极少数极端幸运的胜者中的一员。

    我记得储备朝鲜特需物资应该是在昭和二十五年,也就是说l950年左右吧?于是,关东大地震发生在大正十二年,我想想,差不多l923年吧。这也就是说……祖父用了不过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不仅全面复兴了右代宫家族,甚至取得了比过去更为辉煌的成就。

    之后,原本以为他会重建位于,小田原的本家宅邸,可不知为何,他居然把伊豆诸岛中的某个小岛整个给买了下来,让人大跌眼镜。想要买下整个小岛,就现在而言根本是不可能之事。然而,祖父却做到了。

    祖父通过驻日美军总司令部提交了一份想要建设水产资源基地的申请书,申请将六轩岛作为事业基地。成功取得土地使用权之后,再让那份申请变成一纸空文,正式将六轩岛划归到自己名下。谁让战后政府出台了粮食政策,更何况当时根本无人胆敢忤逆美军司令部,自然也没人敢说闲话。

    当时的东京都以几乎等同于免费的价格将这块地卖给了右代宫家,随后又出尔反尔,屡次三番要求归还土地。尽管祖父态度强硬,还是和美军司令部取得了联系。反正用来公关疏通的钱祖父是从来不缺的。

    结果,东京都尽管心有不甘,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自认倒霉。祖父就是凭借如此这般高明的手段,以及惊人的好运为自己带来的恩惠在时代的浪潮中劈波斩浪,最终不仅获得了莫大的财富,连整座岛屿都让他收入囊中,成为自己的私有物。

    当然,祖父一路打拼所凭借的可能不仅仅只有运气,还有西化成长环境下练就的英语对话能力。他以此为武器,长驱直入打进美军司令部内部。获得岛屿后,他马上在岛上大兴土木,竣工而成后就是现在岛上的这间洋馆。

    从很早以前就深受西方文明影响的祖父将这座无人岛命名为六轩岛,并将其作为尽情地实现自己的梦想的画布。他首先在这块画布上描绘了时刻在脑海中勾勒的风情万种的西洋建筑,随后又添上了种植有各种各样蔷薇的华美庭院,以及除了自己以外不容许任何人留下足迹的私人海滩……男人要是能走到这一步想必此生无憾了吧。之后他又灵活运用庞大的资产,成为了超稳定的钢铁业界的大股东,随后就只需休闲自在地等着巨额利润源源不断地被划入自己帐下。嗯,就是这样一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多数这样的人物都有预见时代潮流的先见之明,尽管这番评价是之后才为他加上的,祖父将这种说法全盘否定,总是说自己只不过受到独一无二的好运的恩惠,才拥有今天如此辉煌的成就。

    ……算啦,像他这样的风云人物,实现全部梦想之后就把自己关在这样的小岛上,逐渐变得奇怪也是没办法的事。

    尽管大家都知道很早以前西方文化就对他的言行举止造成了深刻影响,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稀奇古怪的黑魔术产生兴趣的,就连身为父辈的亲兄妹四人也不甚了了。可能是很久以前他受到西方文化影响之时就已经接触到了黑魔术,并将其作为自己兴趣爱好,要不然就是让他在战后奇迹般地振兴家族的好运,让他感到自己身上隐藏着某些神秘事物,从而对黑魔术产生兴趣也说不定。

    ……不知从何时起,祖父就将黑魔术研究作为自己毕生的工作对待,他自己的书房也开始被诡异的书籍、药品、药草和魔法道具掩埋,性格也逐渐变得莫名其妙。反正他老人家是人生的成功者,后半辈子爱怎么过怎么过,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只要记得嘘寒问暖,在一边守望着他老人家就行了。

    ……这说法纯粹是扯淡。你们只不过是觉得恶心,恨不得能躲开他多远就躲多远吧。

    总之,祖父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成长在与动荡的年代,那可是一个机遇与风险并存,时刻要面对大风大浪的时代。不然你让祖父生在现在这个时代重生一遍试试,毫无机遇可言,生活悠闲自在,墨守成规地从义务教育一路读到大学,踏上社会后撑死了顶多就做—工薪族。这样一来他就会坐在那个属于他的空位上,喋喋不休地说着单位上司的坏话。不对不对,真是这样就别指望还能坐在洋馆的餐厅里,没准只能在喧闹的小酒馆里人挤人吧。如果真是这样,这家族会议开得可太欢乐了。

    好了,就算死翘翘我们也不会少块肉的祖父的话题还是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让我们来聊聊那美妙无比的午餐吧~?

    “吃下前菜的刺身沙拉后我已经确信了!乡田先生真是了得不的大厨啊!而且这鱼还是在近海捕捞的吧!?和超市里卖的刺身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啊!”

    “喂喂,战人你别这样,搞得自己跟个没吃过高级货的土包子似的。”

    老爸的调侃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嘁,你自己还不是喜欢穷酸兮兮地窝在小酒馆里喝酒。

    “哈哈哈哈。我也因为工作应酬需要经常在一些很高档的地方吃饭,不过和那些地方一比,眼前的这些料理也是相当美味啊。想必乡田先生在这一行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吧。”

    “详细情况我不怎么清楚,说是某个名声不小的老牌宾馆内部发生了派系分裂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因为这些麻烦事乡田先生想辞职却辞不掉。正好在这个时候,我家老妈发了招收佣人的通知,就这样啦。”朱志香回答让治大哥道。

    正在将空盘撤走的乡田先生依旧保持着一脸优雅的微笑,向大家回顾自己那并不平坦的过去。

    “……人世间是个很复杂的地方。不过正因为如此,今天我才有幸作为右代宫家的厨师,重获一展厨艺的机会。尽管我喜欢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们吃到我的料理后展现的同样的笑脸,不过只要我的侍奉对象被决定了是在场的诸位,我就要全心全意让诸位感到满意。现在每天我都能进行纤细的工作,这让我感到非常愉快。这一切全都是托了给予我这个机会的夫人的福。”

    语毕,乡田先生毕恭毕敬地向夏妃伯母深鞠一躬。

    “在前来应征的厨师当中,乡田的手艺是最好的。这完全是出于客观的判断,并没有我的半点私心掺杂其中。因此你不必谢我。”

    ……真是够了,为什么夏妃怕母总是要以如此平淡的方式说话呢。只要语调稍微温柔那么一点点,给人的印象就截然不同了呢。此时推着餐车前来上菜的纱音和熊泽奶奶也通过走廊来到了餐厅中。

    “……打扰了。”

    “接下来请允许我为诸位上今天午餐后的甜点。”

    身为佣人的乡田先生将被点缀得精美绝伦的甜点依次摆放在大家面前。都说甜点是吃进另一个肚子里的,看来这话真没说错。

    吃了这么多如此美味的料理,本以为自己已经吃饱喝足,可一看到如此精致美味的甜点放在自己面前,顿时腹中的馋虫又被勾了起来,驱使自己认为还能吃得下。

    我对甜食不是很了解,总之看起来相当好吃。看起来像白色布丁的点心,被淋覆的双色调味汁染成了赤红色,顶部还装饰有上等蔷薇花的花瓣。像这样格调高雅的餐后甜点,必须要等所有人的点心都配发完毕,并听完主厨对自己作品的一番介绍之后才能动刀叉,在此之前基本只能干看着。不过,与这种繁文缛节无缘的真里亚一看到漂亮又好吃的点心出现自己面前,早就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点心刚一摆上桌便大快朵颐起来。

    当然,楼座叔母免不了又要斥责真里亚没有教养,让治大哥则在一边打圆场说“算了算了,小孩子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呜!?真里亚的点心好酸!真里亚的点心好酸!战人,真里亚没抽中!呜!”

    真里亚尝过双色的调味汁后,大声喊叫起来。

    “你说啥,难道这点心里还有抽中抽不中的撞大运游戏,好,我也来尝一口!嗯嗯?”

    貌似两种不同颜色的调味汁分别有着酸与甜两种不同的味道。我很没教养地用小拇指沾了些调味汁试着舔舔看,半边的味道还真是酸得人心头一紧,想必这黄色的调味汁是柠檬制成的,可这红色的调味汁的酸味,我怎么都尝不出来这是什么食材。于是,我转身询问在我身后收拾餐车的纱音。

    “纱音,这酸溜溜的调味汁是用什么做的?”

    “…………这个…………那个…………”

    纱音顿时张口结舌,可能负责配餐的她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做的吧。说起来,她动不动就会词穷说不出话来……难道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还是说用了什么不能打听的材料?此时的夏妃伯母不知为何摆出了一脸头疼发作般的表情,正在餐桌另一边配发点心的熊泽奶奶忍不住呵呵呵地笑了出声。

    “大家觉得是用了什么材料做成的?呵呵呵,听了保管大家吓一跳。”

    “哎?……完、完全猜不到是什么啊。话说,熊泽奶奶,你那笑声也太毛骨悚然了,别这样啊。于是,这种材料究竟是!?”

    “……别告诉别人哦?请把耳朵凑过来。”

    对面的熊泽奶奶朝我探出身子,为了方便她在我耳边说悄悄话我也探出身子。对此怀有强烈兴趣的让治大哥、朱志香,当然还有真里亚也把耳朵凑到了熊泽奶奶的嘴边。

    “呜,是什么?是什么!快说!快说!”

    “这个酸溜溜的东西啊……其实呢,使用鲭鱼肉榨出来的汁做的!呵呵呵!”

    “哎哎哎——!居然是鲭鱼!?”

    让治大哥、朱志香还有我,我们仨听到真相后险些仰面掉在地上,只有真里亚以一脸非常理解的表情嗯嗯地猛点头。

    “呜?鲭鱼味道很酸的哦?榨成汁就会变成这样!”

    “……噗。哇哈哈哈哈哈……!”

    真里亚大声嚷嚷着鲭鱼肉是酸的,面对此情此景,憋笑到快内伤的大人们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楼座叔母则面红耳赤地小声斥责真里亚道:“不对,有酸味的是用盐和醋腌过的鲭鱼啦!”

    啊,这下我彻底想起来了,熊泽奶奶就是这样一个人!我记得我小时候可上过这个姓熊泽的老婆婆不少的当啊!其中最致命的就是那件事!中国菜里放的黑色的滑溜溜的东西!就是黑木耳!她骗我说这是企鹅的肉!害得我还相当得意地跑到学校里去四处吹嘘呢!

    “熊洚奶奶,您这人还真是老样子啊……!真里亚肯定会相信的吧!”

    “呵呵呵,开个小玩笑而已啦。接下来就让乡田先生告诉大家这种调味汁的真实身份吧。”

    自己的自信杰作被老太太的恶趣味歪曲还引来了满堂哄笑,乡田先生不满地咳嗽了一声,随后开始介绍这道甜点。

    “接下来,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这道甜点。今天我看到诸位来宾如此钟情于蔷薇庭院的美景,从而萌发了将pannacotta妆点成蔷薇庭院风格的想法,并加以视线。顶部装饰着的散落的蔷薇花瓣就是之前在主公大人的庭院中采摘而来的。而两种红色调味汁则分别使用草莓和野蔷薇的果实制成。草莓的甜味与野蔷薇果实的酸味融合交织后的奇妙口味,还请诸位好好享受其中。此外,点缀的花瓣是观赏用的,享用点心时切勿将其一并食下。接来下诸位用心品味这道点心的奇妙口感。”

    ……哈……我该说什么来着,享受这道点心之前真想先为乡田先生鼓掌。

    其实药物也是同样道路吧,比起单纯地吞下肚,我总觉得将说明书中所蕴含的身后知识拜读过一遍之后再吃药效要好很多。

    我由衷地觉得乡田先生的介绍让这道甜点的美味更上一层楼啦。

    话又说回来,我是该称赞这道甜点工艺精湛和还是口味精美呢。原本这道餐后甜点就应该已经预定好了,想必是乡田先生从之前我们驻足围观蔷薇庭院中获得了灵感,在点心表面略微撒上了些蔷薇花瓣。仅此而巳,最终效果却获得了应情应景的季节感。

    甜味与酸味,两种味道混合后的口感真是精妙绝伦。如果只是一味的甜味,吃到一半就会觉得发腻,随后就感到厌倦。这时候再融入酸味的调味汁,就会产生—种异常鲜明的混合口感。再度尝到甜味的调味汁时,由于口中还洋溢着酸味,就会再度对甜味感到期待。这一点想必大家和我都一样吧,当乡田先生从自己座位附近走过时,大家交口称赞乡田先生把握味道的功夫相当了得。

    “您觉得如何呢,夫人。”

    “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不枉我竭力向大家推荐你的手艺。”

    “愧不敢当。……夫人,您知道吗?野蔷薇的果实对于治疗头疼也有显著疗效。我想夫人一定尤为中意,因此才特别准备的。”

    “……是吗。谢谢。”

    “看吧,我不是说过吗,夏妃姐姐。野蔷薇的果实对治疗头痛有特效。”雾江姐紧接着夏妃伯母的话说道。

    “好像是呢。……如果真有效就好了。”

    “哈!乡田先生,我都快被你迷倒了啊!呐,你在这边待遇如何,打听—下!你年收入想要多少,尽管找我开价!让这个小岛独占你一人的做菜功夫,那真是对人类饮食文化的亵渎哇!不如你到我的公司来大显身手,让更多的客人吃得开心如何啊?”

    “哈哈哈,秀吉老弟,你难道想挖角我家的乡田吗?这可让我为难啊,看来我不把乡田的待遇再提高点还真有可能让你给挖走了呢。”

    藏臼伯父不禁面露苦笑,绘羽伯母接着说道:

    “呵呵,还是那样做比较好哦。要不然乡田先生被我们挖走了,你们一日三餐不就只能吃熊泽阿姨做的鲭鱼料理了吗?”

    “呵呵呵,绘羽夫人您这招可真够狠的,老身我的小辫子彻底被抓住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顿时又是满堂大笑,所谓熊泽奶奶的“鲭鱼笑料”就是某种围绕着鲭鱼来回打转的搞笑桥段,对于亲戚们而言早已是烂熟于心的笑料了。此时熊泽奶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鲭鱼富含珍贵的营养成分,有着抗衰老和补充脑营养等各种各样的功效……在我看来鲭鱼并不能抵抗衰老,倒是可以抵抗大脑老化。就她那一把年纪还能精神饱满地没事拿人寻开心,看来这功效的确是实打实的。

    “呵呵呵,那么老朽我就先行告退了,得开始为晚餐奋斗啦!我会为诸位准备种类繁多的鲭鱼料理,还请诸位翘首以待啊?”

    “哇哈哈哈,我们期待着啊,等着今晚腌鲭鱼酸得我们花枝乱颤哈。”

    “那听起来真不错。顺便也上一瓶风味十足的日本酒如何呢?”

    听到老爸和楼座叔母的轮番调侃,熊泽奶奶一脸“就等你们这句话”回道:

    “好啊,当然得上啦?要上就上六轩岛名产鲭烧酒……”

    “哇哈哈哈哈哈!”

    熊泽奶奶和纱音向大家深鞠一躬之后,推着餐车离开了餐厅。彻底被抢了风头的乡田先生此时异常认真地开始向大家澄清今天晚餐的主食是小牛排,他那竭尽全力辩解的样子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

    ■走廊

    “……那个…………熊泽奶奶……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推着餐车走在走廊上的纱音不禁深深地低下了头。

    “呵呵呵,那种小事不值得你专程向我道谢啦。”

    尽管熊泽平时喜欢打马虎眼,可她毕竟心里有数才会出手帮纱音一把。刚才战人向她询问甜点的详情时,毫不知情的纱音自然答不上来。

    糊弄过去的方法可能并不止一种,纱音面对这种情况理应变得更加机灵圆滑才对。可纱音—旦答不上来就会变得张口结舌,迄今为止她已经为这唯一的缺点吃了不少亏。

    乡田那份—旦出现失误也能想尽办法糊弄过去的狡猾,纱音只要有半点,日子不会过得像现在这样辛苦……毕竟想要井井有条地干好这份工作,这个缺点就是纱音的致命伤。

    不过话又说回来,纱音的坦率不会让她在犯下失误之后竭力为自己辩解糊弄,这一点但凡明眼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因此熊泽奶奶才会挺身而出为她解围。

    “刚才源次先生说,下午的安排有所变动呢。没记错的话,直到傍晚纱音都能休息,呵呵呵,真羡慕你啊。”

    “哎?……啊,非常抱歉,行程表上的安排我还没有确认过。”

    “对了对了,接下来我想用烤箱烤几条鲭鱼,休息之前能来帮我一把吗?可以的话就帮了我的大忙咯。”

    “啊,好的……我很乐意帮您这个忙!”

    对于纱音而言,熊泽作为佣人就好像她的母亲一般。

    ■洋馆内

    午餐结束后,佣人们必须留下来收拾残局,因此我们被赶出了餐厅。取而代之,二行人来到客厅享受饭后的午茶时间,据说沏泡的是楼座叔母为夏妃伯母买来的花草茶。

    真里亚提出她想喝花草茶,却被混账老爸用一句“小孩子就给我到外面去玩”给打发回来了。

    “战人君,要不我们几个一起去外面散步吧?”让治大哥向我提议道。

    “你们几个就一起去看看蔷薇什么的吧。不过得留意—下天气状况啊,现在虽说天还亮着,天气预报从刚才说到现在都是下雨啊。”

    “呜!真理要想去看海,去看海吧!”

    “哎呀,这不是挺好的吗。在沙滩上嬉戏玩耍什么的,平时还真没多少机会呢。”

    绘羽伯母如是说道,朱志香也赞成她的提议。

    “对啊。好,那我们去海滩边玩吧!”

    “呜!去吧去吧!”

    “真里亚,别把衣服弄湿哦,还有鞋子也是。”

    “呜!不会弄湿!”

    “呵呵,真里亚真是既坦率又可爱的蛤仔。战人君,你可要负起责任照顾好真里亚哦。”

    “好啊,尽管交给我吧!”

    “嘿,雾江拜托你的时候你倒是坦率又可爱嘛……偶尔坦率地听你老爸我一句话如何啊?”

    “哼!我才懒得听你说话呢!我们走吧,跟上跟上!”

    孩子们结伴从客厅里飞奔而出。不消片刻,源次手推餐车出现在客厅中,他为在场所有人送来了沏好的花草茶。

    整个客厅顿时洋溢着格调高雅的芳香,所有人都像一早就迫不及待地想用茶水滋润自己的喉咙一般翘首企盼着……

    “哈哈哈哈……留弗夫,你和你家人关系可真好哇,这是好事。”

    “别拿我开心了,我怎么能和大哥你相提并论。”

    “是啊,朱志香长得真可爱啊。这其中肯定离不开夏妃姐姐的教育吧?”

    “谢谢……”夏妃不冷不热地回答道。

    ……话音刚落,对话就宣告中断并陷人了僵局,整个客厅顿时被沉默笼罩,不知是否忍受不了客厅中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秀吉举止夸张地再度引出了一个话题。

    “话又说回来,这群娃儿长得可真快啊……一直都觉得他们还是一群不懂事的小屁孩,现在个头都长这么大了,不知不觉就入了大人这一行啦,我差点把战人给认错了哇!”

    “就算个头长这么大,内心却没有半点大人的样子。虽说我家的老公现在也还是个孩子。”

    “……孩子与成人之间的界线究竟在什么地方呢。我现在就算已经长大成人,却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呼,楼座,这话说出来我都觉得丢人,这不应该是有了一个孩子的妈妈该说的话吧。”

    “是啊。我们几个都不再是再是小孩子了,同样身为成年人,所以不能太意气用事,要尽量追求理性才行。”

    绘羽狡黠地露出了一丝让人感到不悦的微笑,现场的空气顿时僵硬了几分,难得有花草茶的高雅芳香沁人心脾,全让绘羽一句话给驱散了。

    “我们不是在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提醒自己对话要理性吗?……可你有时就是会说出让人不快的话,对话都会因此跑调。现在的你跟过去相比一点都没变。”

    “……哥哥,你的意思是说,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是这样?哎呀哎呀,我真想把您的这句话包装得漂漂亮亮的,快递到十年前的这间屋子里呢。你说是吗,楼座?”

    “……………………”

    楼座只能报以一脸暧昧的表情干笑着……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身为自己兄长的藏臼和身为自己大姐的绘羽,其中必定有一方会倍感不快。这是身为老幺的她从小就学到的处世之道。

    “别这样大姐,趁着小鬼们都不在,不如我们来谈点正事吧?这才称得上是理性的对话。”

    留弗夫边说边审视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变化。有些人不禁略微叹了口气,有些人则露出了一脸有所觉悟的表情……这一切无可避免,留弗夫的提议引出了家族会议真正的议题。

    “去年这时候不是就说老爷子只剩下三个月的命了吗?也就是说现在老爷又苟延残喘了九个月咯?就现在这个情况可保不齐哪天我们得慌慌张张地飞回来为他老人家送终啊?”

    “………家主大人目前依然健在,留弗夫你却在光天化日下说出如此不妥的话,我只能怀疑你的动机不纯。”留弗夫的话马上便遭到了夏妃的驳斥。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夏妃姐……这种郁闷的议题等到有个万一的时候再讨论就晚了。现在趁老爷子还有一口气,还有余力的时候把问题给解决了吧,是时候来讨论一下遗产分配了哇。”

    “原来诸位关心的不是我们老爸的身体状况啊。……南条医生,您能为他们说明一下情况吗?这似乎也是他们所企盼的。”

    “……………咳咳。”

    此时正坐在窗边眺望蔷薇庭院美景的南条听到有人呼叫自己的名字,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刚才开了小差。

    “……南条先生,现在我们父亲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首先……我想我应该为去年妄下结论称他还有三个月的寿命向各位道歉,在此更正这一说法。”

    “这一点你不说我们也都心知肚明。所剩时日还有多少,充其量不过是个预测值,准不准根本不好说,您当时不是也这么说过吗?”

    “……的确是这样。因此,即使诸位屡次三番前来询问,他什么时候会撒手人寰,我也不敢断言……尽管他现在身体异常虚弱,时刻处在危险边缘,只要有坚强的求生心弥补,暂时还能撑上一段时间。”

    “撇开身体状况不说,你的意思是说,父亲的内心现在依旧十分坚强,现在看起来依旧器宇轩昂是吗?”

    “……雾江,不好意思,暂时你别说话。”

    “……对不起。”

    “就是这样。金藏先生的身体已经彻底被病魔侵蚀殆尽。更让人担忧的是他有酗酒的陋习,—直都在喝那么烈的酒……”

    “突然病倒也是因为喝酒,长生不死也是因为喝酒,老爸还真有酒豪风范。”

    “那么医生,您现在再预测一番当然也无妨……您觉得我父亲还能撑到来年的今天吗……?”

    “这番提问对于家主大人而言未免太失礼了吧。”

    夏妃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怒,直截了当地向绘羽质问道,对此绘羽则针锋相对地报以不屑的表情。觉察到两人之间浓重火药味的秀吉赶忙带着一脸无奈的苦笑插进来打圆场。

    “啊,夏妃嫂子,息怒息怒!绘羽,你说话好歹也注意下分寸哇。”

    “对不起啦,父亲的身体状况实在太让我担心了,这也没办法嘛。嘻嘻。”

    “……………是这样吗。这一点我还真没留意到。”

    “南条医生,您就尽管说吧。难道您忍心辜负关心父亲寿命的女儿这份纯真的亲情吗?”

    藏臼绵里藏针地对绘羽莞尔一笑,绘羽也对他回敬了一个微笑,性质完全相同。

    “……诸位想问的是他来年是否还能像今年这样精神吗……身为医生的我也很难做出预测。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我想暂时还能撑上一段时间。一旦病情发作恶化,到时候说不定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毕竟六轩岛是一座孤岛,外地的救护车也不可能直接飞到岛上急救。其实,我原本是主张让他在本土医疗设备尽可能齐全的大医院住院的……”

    “很显然老爸不想有人阻挠他进行高尚的研究工作……去年我想强行把他从房间里拽出来,结果似乎还被他记仇了。我眼中怀疑就算我们把老爸弄到了外面,他也会把自己关在病房里不肯出来,到最后还是和现在一模一样。”

    “父亲现在还愿意接受南条医生的诊断吗?”楼座就藏臼的话向南条询问道。

    “老爸他默许南条医生接近他,只要他老人家心情不错自然会接受南条医生的诊断。”

    “……姑且他还让我检查身体状况,可无论我劝他吃药还是劝他住院,他半个字都不肯听……真的只是让我诊断而已。”南条以小心谨慎的语调说:

    “连医生都被他给讨厌了哇……这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南条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医生的诊断是为之后的对症下药而存在的必须步骤,若不遵照医嘱治病,即使接受医生的诊断也没有任何意义……

    “也就是说接着重蹈覆辙呗,剩下的时日还是老样子,三个月。要是他老人家就这样以濒死状态长生不老,那我们可跟不上耗啊。”

    “……留弗夫,你说话就不能再谨慎一些吗?”

    “啊,真抱歉。我从小说顺了嘴就口没遮拦,多多包涵啊。”

    “南条医生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藏臼哥哥您怎么认为啊?”

    “……呼。说老实话,我的意见和南条医生相反。我从来都不曾觉得父亲是寿命只有三个月的危重病人,这才是我的真实想法。他现在照样有那力气对着我怒吼,我成天担惊受怕自己会不会再被他殴打一顿。……把父亲的赡养义务全推给身为长男的我—人,怕是有点不公平吧。”

    “哈哈哈,大哥,你下辈子不如赶在我后面出生吧。……好了,让我们回过头来继续谈正事。基于以上原因,根据公正中立的南条医生的意见,老头子现在处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驾鹤归去的状态中。虽然对不起大哥,这里还是让我们听取专家的意见吧?这样说来,现在开始讨论关于父亲的遗产分配的问题决不能算尚早了吧。”

    “父亲的个人资产恐怕有上百亿以上吧?不过那还是不是整整齐齐地被码放在我们面前的璀璨现金,也不可能像生日聚会上的蛋糕那样,只凭一把刀就能被漂亮地分配好吧?财产分配可不是这样单纯的事。”

    “……大姐你这比喻真有趣。没错,蛋糕上还有草莓和巧克力做成的小房子呢,要把这些都公平合理地等分可不容易。而且,还得听取一下别人的意见,怎样动刀子切蛋糕,大家事先商量—下是不是很重要啊?”

    “家主大人依然健在,你们却如同他已不在人世一般高声议论如何进行遗产分配,天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

    “哎呀,这讨论可是必不可少的哦?因为遗产继承这回事,一旦人死了可是想躲也躲不过的哟?更何况光荣的右代宫家拥有的财产数额庞大,想必你也明白事先进行细致入微的商谈是必要的吧?要知道家主所拥有的资产和你的老家有着天壤之别。”

    “……太没礼貌了。这和我老家有什么关系。”

    夏妃愤愤地低声还嘴道,这让原本就陷入僵局的会谈气氛变得更加险恶……

    “你说够了吧绘羽……。夏妃嫂子,还请息怒啊!她这人就是嘴贱,还诸您原谅她。”

    老好人秀吉再度插进来打圆场,对两位针锋相对的女性报以热情洋溢的微笑,可他的一片好心换来的只是绘羽和夏妃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看来我再在这儿呆下去也只能给诸位添麻烦,请允许我先行一步。”南条站起身来,离开了客厅。

    ……清官难断家务事,无关人员自然不便在他人的家族会议中继续叨扰。然而在场数位局内人对南条能轻松地撇清关系、抽身离去的背影投去了无比羡慕的目光。

    直至离席后的南条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深处,藏臼才轻轻地将架起的左腿放下,却又忍不住将右腿搁到了左腿上。

    “换句话说,你们几个想说的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老爸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所以你们就想尽早开始协商关于遗产分配的细节。……你们着什么急啊。的确正如你们所说,右代宫家的财产不是清点数目之后就能简单分配清楚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难道不该条目明晰地清算老爸究竟拥有多少资产吗?瞧你们那着急的样子,恨不得今晚就把蛋糕给切好分配完似的。没错吧,楼座。你在着什么急呢?”

    “………………我并没有着急。……不过,这件事需要我们兄妹四个人仔细协商后才能做决定。尽管什么时候开始协商其实无所谓,但是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弥留之日也在不断临近,就算我们事先开始商讨……我觉得也不能说成是因为我们性急……”

    楼座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屡次三番在绘羽和留弗夫身上一扫而过。……对于与藏臼年龄差距最大,身为小妹的她而言,应对长兄的质问让她如坐针毡。

    “……哦,楼座,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吗?真没想到兄妹四人中心地最为正直最为纯洁的你会说出这种话,该不是让那两人给教坏了吧?”

    “……………………”

    “别这样大哥,楼座可是我们的宝贝妹妹,对于老爸的遗产享用同等公平的继承权,关心老爸的遗产分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老爸有朝一日必定会撒手人衰,而这距离现在也已经不远了。……要我说反而是大哥你太悠哉了,看起来好像巴不得能回避遗产分配这件事一样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我的丈夫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冷静点啊夏妃姐,姑且先听我们把话说完吧……”

    “哥哥,听说您今年相当强势啊,不是吗?也没错啦,去年以来经济空前景气,日元是升值的—方,就算一美元兑换—百日元也不是白日做梦哦?而且,不县说执政党来年不是要颁布《度假区域综合整治法》吗?现在可是全日本的度假区开发公司为了尽可能多地囤积专项资金争相奔走的时期哦。”

    “……你知道得很清楚啊,绘羽。从今以后空前的好景气将会造访日本经济界。和老爸复兴右代宫家的那个时期如出一辙,朝鲜特需再度来临。……日本国民以近乎视死如归的疯狂劳动实现了经济的高速增长,成为了世界上生活最富裕的国家之一,举国上下都仿佛在讴歌眼前欣欣向荣的满园春色,国民的消费能力也随着经济不断增长,通过某种专项设施就能轻松圈钱的时代终于来临了。现在国民的需求可不是老三件的电器,而是滑雪场、高尔夫场和综合游泳池。一言慨之,就是度假胜地和主题公园!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数年前开业的迪士尼乐园?那不就是一个精美绝伦的游乐园吗!在那里成年人们也能取回童心,和自己的家人尽情嬉戏玩耍。过去那个舍小家顾大家。灭私奉公才是美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我们身为世界上最为富裕的国民,终于能享受和家人团聚的天伦之乐了。”

    “藏臼大哥的眼光真是相当有建设性哇。……几年前我听说这些事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可能呢。……不过啊,在我听说五国集团达成的战略共识之后,我的想法就产出了变化。日元眼看着走势越来越强劲,地价也会因此漫无止境地上涨吧。日本成为世界经济中心的日子近在咫尺。……大哥你是能洞察时代的那一类人,只有这点我没有搞错。”

    “我的看法和秀吉哥一样。大哥你是预见了十年后的时代,这种嗅觉也是从老爸身上继承的吧,很了不得啊。……不过你和老爸不一样,你预见今后时代发展的时机没有把握好吧?”

    “哥哥坚信日本经济会变得空前景气,在全国各地开展了度假村建设计划,可真正迎来的却是一连串的失败吧。……哥哥预见的时代的确如约而至,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理解完全搞错了呢。……现在大兴土木建造度假村为时过早吧,就算接下来急着清算,结果也只是让计划失败带来的伤痛更加剧烈而已。如果现在一切正如你所嗅到的那般,经济空前景气的时代如约到来,那又何必急着清算呢?这难道不是证明哥哥你对于自己的才能没有自信的证据之一吗?”

    “……太没礼貌了!你难道想悔辱我的丈夫吗!?”绘羽的话语让夏妃的眉宇瞬间拧成了一团,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然而绘羽并不把她当回事,忆旧游刃有余地以一脸微笑的表情凝视着藏臼。而藏臼也同样维持着一脸游刃有余的表情,示意让夏妃坐下。

    “别这样夏妃,她说话从来都这么缺德。……冷静点,不然头疼的毛病又要发做了。”

    “哥哥没有才能的证据不就在我们身边吗?…………你看啊,哥哥,你不是一直主张要把这座岛屿改建成度假胜地吗?造了这样奢华的度假宾馆,修建了那样漂亮的庭院,虽说我是个外行人,可我基本也猜得到。你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丈夫的事业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吧!”

    “不,话可不像你说的那样啊,夏妃嫂子。六轩岛可不是大哥的私有物,是老爸的东西。当然,大哥造的宾馆是大哥的东西。要不然让我们把今晚在这里过夜的房钱给付了也行啊。你说是吧楼座。”

    “………………那个,怎么说呢,只要我身上带的钱足够的话……”

    “只要能改建成度假胜地,这座岛的资产价值也会得到提升。为此我支出了不少钱的确是事实,不过就结果而言你们几个也能从中获取利益吧。”

    “这我们知道。只要这座岛屿的价值升高,遗产分配时我们几个所能获得的财产也会增加。当然,我也没说要把岛屿和岛上的房子都平均分成四份,这些只要折算成金钱来平分就行啦。”

    “既然你能明白这一点,那你对我的事业还有什么感到不满的。”

    “我们可不是不满,是不安啊。第一点,大哥,那宾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张啊?再这样闲置下去可要被我们搞得邋里邋遢的咯?”

    “就是。那可是你很重要的经营资本哦?总不能在开业之前—直大门紧闭闲置着吧?不稍微加以使用通通风什么的,建筑物可是会风化损坏的。还有,为了一年才在这里过一夜的我们修建那样的客房,是不是有些奢华过度啊。你说是吗,楼座?”

    “………………是啊。这样豪华的宾馆,只要开张的话宾客一定络绎不绝吧。”

    “啊啊,你之前说的宾馆,原来指的就是客房啊……”

    “很气派吧。就像楼座说的那样,开张了宾客肯定络绎不绝。”

    他们之前被引领前往并预定在其中过夜的客房,并非为了让他们每年家族会议再次过夜和专门修建,实际上是为度假村修建的配套设施,度假宾馆。只不过,宾馆早已在两年前建成,开张营业却遥遥无期。

    “这不是和大哥以前搞的事业一样嘛,目的和计划气势磅礴,然后中途就难以维系,最终一无所获不了了之。”

    “这个岛只让我们一家人用来居住也未免太浪费了,我认为大哥你这么想的确很了不起。把这个岛屿改建成度假胜地,吸引观光客来这儿享受一下海滨运动,钓钓鱼,度个蜜月什么的,让这儿变得热热闹闹的,我也觉得这番景象很棒啊。如果我是长男的话.当然也会绞尽脑汁琢磨怎么把这个岛屿有效利用起来。”

    “不过,宾馆建成都已经有两年了吧?过了两年还不开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委托管理宾馆的公司在哪儿呢?”

    “……没礼貌!这可不是我丈夫的过失!这只是因为争取我丈夫这份工作的公司之间产生了纠纷,说穿了我们也不过是受害者而已!”

    “话得说回来啊……我从藏臼大哥委托的某家公司那儿,可是听到了近乎扯淡的传闻啊?”

    “你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吗?……拖欠款项,侵吞他人财物,因为某个失误就让整个计划半途而废……诸如此类的传闻,你以为不会传到我们的耳朵里?你那些黑幕我们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们能有什么黑幕,这根本就是空穴来风!首次涉足观光业,当然要在各方面公关疏通,必须弄清楚对方是否是有信誉的合作伙伴才行。我们不过多费了些周折,仅此而已!”

    “……过早建成宾馆这一点,我承认的确有些莽撞。不过我造这间宾馆并不是为了花钱维护,而是要用来搞大事业的。”

    “大哥你尽鬼扯,这宾馆就算你想清算也卖不掉吧。这鸟不拉屎的孤岛能不能走观光这条路还不好说,你动不动就建了这么豪华的宾馆,我还真不信会有人来买。还有,为了观光事业收筹集的资金怎么样了?”

    “即使不计维护费,还未偿还的贷款只会越滚越多吧。……虽然有些对不住藏臼大哥,这个岛屿的开发计划得让我们调查一下。……说真的,传到我耳朵里的消息听着也不怎么样。”

    “秀吉老弟,的确啊,如果只看我现在的财政状况,你会这样想也不奇怪。不过这顶多只是先期投资而已。而你却误解了这一点,认为我背负了高额的债务,这我无法认同。然而,现在时代终于追上了我的脚步,之前失去的那些我终于能将其全部夺回来。不对,应该说之前我投下去的资金会原原本本地回归我的帐下。没错,这就好比放生的是鲑鱼鱼苗,洄游的是成群结队的肥美鲑鱼啊。”

    “这一点我认同。今后观光旅游业也将会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虽说我不知道你到底背了多少债,不过啊,藏臼大哥,你这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兄长想要调集专项资金,从何谈起啊。而且还是那种确保落实到位的专项资金啊,可不是让你拿来填你过去挖的贷款大坑的哇。”

    “……秀吉妹夫你究竟想说什么?”

    “啊,夏妃嫂子,真的请你别生气哇!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最近屡战屡败的藏臼大哥牛气十足地投下了巨额资金,我们只是调查—下是谁给了藏臼大哥这笔钱而已。”

    “……结果我们没查到大哥的后盾究竟是谁。越是陷入绝境越要虚张声势可是轮盘赌的铁则啊。这个圈子里的人多少都知道大哥现在的窘况。的确全面景气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可大哥的天平老往失败那一方倒,现在谁还会觉得为大哥的事业还有投资的价值?干脆点说,根本就没有人会为大哥的事业买单了吧。”留弗夫紧接着秀吉说道。

    “于是呢……?哥哥你手头的资金是从哪里调配来的?我们几个就是这个意思。”

    “……啊,这话真让人感兴趣。然后呢?”

    “老、老公!你要放任他们几个胡说八道到什么时候啊!?”

    “坐下吧,夏妃嫂子。……那我就单刀直入了,大哥挪用了老爸的部分个人资产来为自己的事业投资。这一点我们基本可以确信。如果大哥你还是觉得我们在误解你,那还请你务必要解开这个误会,澄清自己。”

    “留弗夫,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这是非法侵占才对吧?要是向警方告发的话可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行为啊。”

    “实、实在是太没礼貌了!简直难以置信,这根本就是对右代宫本家继承人右代宫藏臼的污蔑!”

    “这可不是污蔑,而是一针见血才对吧?就算想尽一切办法让事业获得了成功,可迄今为止造成的损失可不是利润所能填补的!哥哥的所作所为只是在会让损失扩大的拼搏来弥补过去拼搏造成的损失而已。这时候身边要是有触手可及的资金当然要二话不说地收取囊中!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哥哥这番行为就是非法侵占他人财产,对于父亲而言这可是背叛哦?如果不能妥善地做个了结的话,我们就只能让法律说话了吧?你觉得这样的人还有脸自称右代宫本家正统继承人吗?”

    “你、你说的话实在有失偏颇……!可、可谓对家主大人的背叛!你已经没有资格踏入这座代表右代宫家荣耀的宅邸!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即刻!马上!”怒气已经抵达顶点的夏妃情绪激动地对绘羽怒吼道,并且用手来回指着绘羽和走廊,示意她马上从客厅里滚出去。

    绘羽取出扇子并展开,在对着自己微微扇风的同时,用饱含恶意的眼神盯着夏妃,静静地等着听下文。然而她依旧微笑着,微微上扬的嘴角让唇线看起来像一弯下弦月一般。

    ……客厅随即陷入一片让人让人胆颤心惊的死寂之中。楼座不禁吞了口唾沫。

    “我说夏妃姐姐,您这番话究竟是对谁说的呢?”

    是对我老公那没礼貌的妹妹说的!我好歹也是受本家托付之人,决不能再这样坐视不理!”

    “受本家托付?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给我闭嘴,你这个下贱的女人!”

    绘羽啪的一声收起扇子,顷刻间面露凶光,判若两人。刚才那种优雅中透露若戏谑的姿态顿时踪影全无,此时的绘羽凶狠丽富有攻击性,让人难以想象前后两神态度之间的巨大转变。

    “愚蠢至极,你才应该退下!你居然敢呵斥我右代宫绘羽!居然敢让获得家主大人许可在左肩上刻下片翼之鹫纹章,右代宫家序列第三位的我右代宫绘羽滚出去!?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然后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的光辉形象!你衣服上哪里有这个纹章?哪里被允许刻下这个片翼之鹫的纹章了?你才只不过是为了让右代宫家血脉延续而被借用子宫的容器才对吧!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吧,你这个下贱的女人!”

    绘羽的五官丑陋地扭曲在一起,夏妃的心则像被言语的利爪狠狠地抓挠了一般,猛地收紧了。

    “……………………………你!”

    ……夏妃想要还击的话语成百上千,好像随时都会喷涌而出。然而过度的愤怒与悲伤仿佛摧毁了她的喉咙,呼之欲出的话语全堵在了嗓子眼,却没有一句能脱口而出。

    失去了方向的愤怒,化作一滴热泪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怎么了?如果有什么想还嘴的话那就请尽管说啊,我等着呢。”

    绘羽以挑衅的眼神瞥着夏妃,可夏妃却只能紧握双拳不住地颤抖着。

    现场的火药味愈发浓烈,即将接近爆发的临界点,藏臼的话语打破了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夏妃,你暂时先退下吧,让头脑好好冷静一下。”

    “什……!”

    自己的丈夫站出来并非帮自己说话,这让夏妃再度感到极端愤怒,她不禁掉转了矛头。

    “你……你知道自己从刚才起都在说些什么吗!?这些人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把你叫成父亲身边的叛徒!我们为了守护右代宫家的荣耀,为了延续父亲过去的辉煌日以继夜地努力操劳着,他们蔑视这份高洁的努力不说,还加以践踏蹂躏,这样的胡说八道岂能让人坐视不理!既然你不敢反驳那我帮你反驳,可你却总是打岔……!现在你居然叫我去冷静—下头脑!?被看不起的总是我!分明我—直都在认真地为这个家考虑,而你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夏妃再也拦不住决堤的泪水,径直飞奔出了客厅,只留下一屋子让人如坐针毡的尴尬空气,充斥着整个客厅……

    等夏妃飞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在走廊深处消失之后,藏臼不禁对众人略微耸了耸肩。

    “……我妻子失态了。一直以来她都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也够操心的。”

    “就她刚才那样子,哥哥你要是想好好安抚的话可得费不少脑筋吧?嘻嘻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此时的夏妃躲在走廊深处的某个角落中放声大哭,目睹此情此景的熊泽战战兢兢地向她搭话道:

    “……太、……太太……”

    “我没事……!你给我退下……!”

    夏妃一头奔进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让人揪心的哭声,自然也传到了在走廊中惴惴不安的熊译耳中……

    ……作孽啊,夫人真是太可怜了……

    太太和绘羽夫人向来水火不容……要说明这二位的关系,身为女人的我也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右代宫家族的血脉是尤为贵重的,右代宫家的女儿—旦出嫁,就会被从原本的序列中移除。……因此原本在绘羽夫人和秀吉老爷成婚之际,绘羽夫人原本拥有的序列已经取消。不过之后事情的发展实在是……这一切并不能说该归咎于谁,当然更不能归咎于太太。或许该说这一切怪只怪神明的心血来潮吧。……藏臼老爷和太太—直没能拥有子嗣。

    怎么说右代宫家是尊崇男尊女卑的封建家族,娶过门的妻子只是了为传宗接代而存在的道具。……如果右代宫家的媳妇始终不能尽到这个责任,就不会再被当成人类看待。

    当时的太太究竟受了主公大人多少苛责,光是回想—下就觉得心酸啊……

    就在当时,正好也是绘羽夫人和秀吉老爷结婚的时候。……绘羽夫人很狡猾,整天在主公大人面前说太太无论什么时候都怀不上孩子,并且对主公大人灌输说只要自己能招一个上门女婿,自己就能为右代宫家生下继承人。就这样让自己的户籍留在了右代宫家,保住了自己的序列。

    嫁到右代宫家却被当作外人看待的太太,和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因此继续享有右代宫家血亲地位的绘羽夫人所受到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更何况绘羽夫人抢在太太之前生下了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

    太太她在绘羽夫人面前拥有的立场有多么微薄,想必各位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对于夫人而言,如果自己马上就能怀孕,主公大人就不会同意绘羽夫人招上门女婿,也不会容许绘羽夫人的气焰如此嚣张。想必夫人应该为此后悔不已吧……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夫人的过错,要怪就怪心血来潮的神明和这么晚才把朱志香送来的鹳鸟……

    话是这么说,夫人至今都没能释怀,时刻都在纠结这件事……她所能做的,只是因为没有尽到身为妻子的责任,流下身为女人的悔恨的泪水而已……

    唉,罪过啊……老太婆我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像这样躲在角落里看着她遭罪……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