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AM10:30)(学生宿舍·里院)

    花去相当长的时间完成了剩下的工作的我,接下来来到的,是位于学生宿舍里的大院子。

    这个貌似能召开个小运动会的院子里,种植着以玫瑰、杜鹃为首,包括橡树、山毛榉等大型树木在内的各种各样的植物。直到十年前为止还有草坪啊花园之类的,到了时节的时候还会招待住在附近的人,召开游园会一样的活动,据说是这样的。

    不用说,全都是旧话。

    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了杂草丛生,徒有庭院之名的单纯的荒地了。虽然真心佩服大自然的底力,不过可能的话希望在繁茂的时候能更加识时务一点。杂草的侵食力过强,当初搬进这宿舍里的时候为了确保晒衣服的场所真的是费了一番工夫呢。

    好了。

    负责这种老大难场所的,是学生会副会长那须原安娜斯塔西娅。

    从大扫除开始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时间了,进度如何了呢?

    实话说,负责这里应该相当辛苦。我认为已经是干脆叫园艺工人来搞更好的级别了,但是因为这宿舍里有“住宿生应该尽可能独自完成自己的事情”这样的舍规。

    嘛,不过那须原同学她自己说了“院子就请交给我吧”这样的话。应该是有相应的自信或者说胜算吧。就让我拜见一下她的本事吧——

    边考虑着这样的事情边走进院子里一看。

    那须原同学正躺在枯草上,倒头大睡。

    “在摸什么鱼啊!”

    一不留声就冒出京都话来的我。

    话说就我这么一眼瞥到的情况来看,跟什么都没做过一样。这几个小时里,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说那须原同学!那须原同学!?”

    “……呼噜、呼噜……”

    “呜哇,还打鼾啊这丫头……我说喂!给我起来!女孩子怎么能睡在这种地方!会感冒的哟!?”

    “……呜呜嗯……已经吃不下了啦……”

    “光打呼噜还嫌不够,居然还说梦话!?”

    而且还是老掉牙到吓死人的梦话。

    看她这样子,完全不能想象是在学校选美大赛中胜出的才媛,糟糕到了该给投票给她的人们下跪道歉的程度。

    “喂那须原阿纳斯塔西娅!起来!”

    “……姆扭姆扭……”

    “你是好人家的千金,还是我们学生会的副会长吧!?请多考虑下这些啊!”

    “姆扭……。哈?”

    唰地睁开双眼,终于做出反应的那须原同学。

    就那样像装了弹簧一般一下子弹起上半身,左右环顾了数次,

    “……啊啊。不知不觉就犯迷糊了呢。”

    “你妹。才不是犯迷糊这么萌的状况呢。你是全力地倒头大睡好么。”

    “没理由那样的。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小憩一下罢了。请不要血口喷人。”

    “不是血口喷人好呗。睡得鼾声震天耶。”

    “呵呵,真是好笑的玩笑呢。我这般的绝世美少女居然会打鼾……光是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就不由得想笑出来了,真是绝妙的组合呢。你的想象力比预想的还要丰富呢。”

    “不不不。不是我的想象好呗。就是事实啦。”

    “好吧,我就给你这才能高度评价吧。会给你写封介绍信给京都相声协会的大人物的,去见一面试试看吧。”

    “……你啊,时不时地会冒出些显得自己在搞笑演艺界有点门道的话呐。”

    金发碧眼加上总是面无表情。

    还有,明明是毒舌,却会看准时机来卖傻。

    啊咧?

    貌似察觉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可能性哦?

    “总之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啊,真的打呼噜了耶。”

    “呵呵,居然还想强行推销那种荒唐无稽的主张。但正是这种强硬,或许就是现今的搞笑界必要的东西呢。”

    “那梗,还要玩下去咩……?”

    “只要你没有接过这梗。”

    “我的礼貌反而带来相反的结果吗……够了,总而言之,你打呼噜这是事实。而且不光如此,还说梦话了。”

    “这又是过分的侮辱啊。不想跟我对簿公堂,最终落得被判赔偿巨额的损失费的下场的话,现在马上给我收回你那不谨慎的话。”

    “不不不才不是侮辱什么的。真的说了啦。”

    “那你有证据吗?”

    “证据?”

    “既然你那么坚持,总该有证明你说法的某些证据吧?”

    当然没有那种东西。而且在这里的就只有我跟那须原同学而已。

    “是吗。没有证据呢。”

    “确实是没有证据。可事实就是事实——”

    “那么就将你所谓的事实,去跟随便谁说说,试着让别人相信给我看啊。被称作是莉莉安娜学园创校以来的第一美少女,接受无数种英才教育的我,会做出在宿舍的院子里没规没距地睡觉,还打呼噜说梦话……这样子。”

    “呒?”

    被这么说之后闭上了嘴巴的我。

    虽然因为才转校过来所以并不了解确实的情况,但在圣莉莉安娜学园里那须原阿纳斯塔西娅的评价极高这点毋庸置疑。平时也一直装成“神秘且知性的美人”的样子,今天发生的事不管跟谁说都只会落得被人嗤之以鼻的结果而已。

    “哼。看来理解自己的立场了呢。你就一边为我和你之间的信用的差距,或者说在阶级金字塔中的差距感到惊愕,一边为自己倒霉的处境抱头大哭好了。”

    “那种俯视别人的视线算啥……话说你啊,说过“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小憩一下罢了”这样的话吧?”

    “是啊。说了呢。”

    “那到底是从大约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想想。确实记得是从八点左右开始吧。”

    “已经十点半了哟,现在?”

    怎么看都属于熟睡的范畴。到了无可开脱的程度。

    “十点半?真是有趣的玩笑呢。”

    “不是玩笑啦。你看我的手表。”

    “呵呵,不惜改动手表的时间也要接着编下去,相当不错的毅力呢。会给你写封介绍信给京都相声协会的大人物的,去见一面——”

    “不已经够了,那个。”

    “哎呀是吗。真遗憾呢。”

    “话说你躺尸在这里大概是八点左右,现在已经是十点半过了。这件事你承认吧?”

    “嘛,常有的事呢。手表时间错了啥的。”

    “我的手表,是所谓的电波手表耶。据说十万年也只会走差一秒哦?”

    “哎呀是吗。那就是电波出问题了呢。又或者是宇宙的真理。”

    “真是宏大的推卸责任呢。”

    不管怎样都不打算承认自己的错误的那须原同学。

    话说回来,明明不用这样扯来扯去,稍微调查下马上就能知道正确的时间了啊。

    “……也罢。这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既然你说到那地步的话,那就这样吧。虽然即便要我就这话题再进行好几个小时的freetalk也是可能的,不过凭你的实力,对你提出那么高的要求实在太残酷了。”

    “除了从上而下的视线之外那种有恩于我的态度又算啥……呃,那个,总之,可以跟我说明一下情况吗?院子的收拾和打扫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如你所见呢。跟什么都没做一样呢。”

    “那不是可以挺起胸膛说出口的话好呗。……呃,但是从将这块地方交给你之后,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对吧。”

    “是啊。是那样呢。”

    “就算睡了一半左右,用来干活的时间应该还是很多的对吧?”

    “嗯、是啊。确实有过很充足的时间呢。”

    “在那段时间里干什么去了?”

    “去做事了呀。交给我的,打扫庭院的事情。”

    “……以那样来说,这进度不显得太慢了吗?”

    “我把很多枯草集中起来了呢。”

    “……那不是打扫或者收拾,仅仅是铺了你用来打滚的床不是吗?”

    “真没礼貌啊。我要叫警察啰。”

    “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去麻烦警察叔叔。”

    就是有你这样的人,所以日本的警察才会受到过度的压力,导致破案率下降。

    “总而言之,为什么工作毫无进展,能告诉我理由吗?”

    “是啊。我想,理由恐怕在于全都是体力活,而且还是空手在做吧。”

    “给我用工具啊工具。”

    “不知道要使用什么工具来进行工作呀。”

    “那个嘛,就是那样啦,举例来说,带副麻纱手套啦,用割草的镰刀啦,不是有很多吗?”

    “不知道工具在哪里呀。”

    “院子角落里不是有个小仓库么?就收在那里哟。”

    “哎呀是那样啊。上了一课呢。”

    “…………”

    这是为啥呢?

    该说是莫名其妙地连接不上呢,还是该说充满违和呢。

    或者该说,有种对于有关那须原阿纳斯塔西娅的重要问题,而且还是稍微加把劲就能够发现的问题,还没有能够发现的感觉。

    “总而言之,院子的清洁工作是交给你的,你也自己说了“庭院的打扫就请交给我吧”这样的话。给我打起精神来啊。秋子啊会长还有银兵卫,也都好好地在履行自己的义务。”

    “……呼。没办法呢。”

    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的那须原同学。

    其修长的睫毛垂下,她忧郁地说道。

    “事已至此,还是挑明了更好呢。至少,你有那个权利呢。”

    “欸?”

    虾米?

    第一次看见她这种表情耶。

    仿佛要宣布这个世界即将完蛋一般的苦涩——让那须原阿纳斯塔西娅忧郁到这种程度,到底打算要说什么呢?

    “请用心听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失去意识。”

    “搞、搞啥啊。要说啥啊?别吓唬我啊,人家胆子很小的。”

    “已经无法逃避了。你也算是这宿舍的负责人的话,应该有这种程度的觉悟了吧?”

    “不所以说别吓唬我——”

    “其实,我是个完全不会做家务的女人呦。”

    “…………”

    不由得呆住了。

    “欸?啥?你说神马?”

    “其实,我是个完全不会做家务的女人呦。”

    “欸。真的假的?”

    “嗯。是真的。”

    依旧面无表情地点头的那须原同学。

    确实是有冲击性的话。虽然跟我刚刚想象的事情有点不同就是了。

    那须原阿纳斯塔西娅完全不会做家务——不,可是仔细一想,倒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她是有名的大企业那须原重工的千金,还有种不谙世事的感觉。拜访她家里的时候也是,就像理所当然一般的有佣人和保镖。还有其他种种事情,确实跟人一种深闺小姐的感觉。

    不,可是,再怎么说学生会这票子人都很高杆。妹妹还有会长以及银兵卫都很正常地做着家务,完全以为那须原同学也是那样的呢。

    “我不会家务——实话说,完全不是能够过得来学生宿舍里的集体生活的女人呦。哼哼。”

    “不,不是什么可以挺起胸来说的事情呀……话说那样的话,干脆点直说不就完了。不用自信满满地主动请缨啊。”

    “反正不是一个人能搞定的工作,我想最后肯定会变成全都交给园艺工匠来干呦。”

    “那个么,确实是个挺宽敞的院子就是了。”

    “总之,因为各种原因,我决定在分配扫除任务的时候全力虚张声势,就是这样呦。而这么做也有了回报,我是个完全没有自立能力,在温室里长大脆弱又不灵活,要是现在马上扔到社会上去的话一定会走投无路横尸某处的无可救药的女人这点,总算是没有被别人知道。哼,想笑的话就尽管笑我好了。”

    “不,我没有要笑你就是了。”

    “不然的话舔靴也可以。”

    “不,那样太卑贱了吧。”

    明明直到刚才还是一副俯视我的态度,这人切换的真迅速啊。

    不过,还是面无表情、语气平淡,所以不管是俯视还是仰视,给人的印象都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话说啊,学校里不也要打扫的吗。不管你是怎样的温室花朵,应该不至于完全没有打扫的经验吧?”

    圣莉莉安娜学园的校风是尊重学生的自主自律的。

    没有运用富余的运营资金请清洁公司来打扫卫生,所以就算是那须原同学也该有学习打扫的技术的机会才对。

    “说起来,我啊,在班级里被当成神一样敬仰。我该做的清洁工作,全都是信众帮我做的呦。”

    “啊—确实。你确实有那种感觉呢。只要别开口的话。”

    “倒不如说,打扫卫生之类的杂事,全都不让我沾手呦。让那须原同学的手因为扫除而弄脏是冒渎,这样说着。”

    “还真的被供起来了啊……那些人啊,没有对你索取任何回报吗?”

    “嗯,作为回礼,只要稍微对他们笑一笑,貌似他们就会满足了呦?大概一个月一次左右。”

    好少啊。

    光是那样就足以回报,真是些无欲无求的人啊……算了,所谓的信众、崇拜者就是那样的就是了。

    “情况大致上了解了吗?”

    “嗯,嘛,基本上。受到特殊待遇,貌似也有麻烦的地方呢。”

    “就是那样。我就是所谓的,这扭曲了的现代社会的被害者呢。”

    “……被你用那种表情说出来,总觉得有点无法坦然地接受耶。”

    “因此,对你有一个请求。”

    “嗯?什么请求?”

    “关于我做不来家务这点,希望能得到你各方面的协助呦。”

    “嗯。说协助,那具体来说是?”

    “是呢。比如说,该由我来干的活,你全部都帮我做掉之类的。”

    “不,我不是你的信众。再说也很忙。”

    “我认为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把我的秘密抖个精光,然后居然让我自生自灭。”

    “不,又不是我抖出来的……倒不如说是你自己说出口来的吧?”

    “的确,我懂了。连一点诚意都不拿出来就想交涉,实在是愚蠢至极,你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倒没有那个意思就是了。”

    “那么,就用我的身体作为回礼如何?”

    “恕我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呢。是说我的身体没有魅力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懂了。你是说,光一次还不够,而是从今往后都要我将自己的身心,奉献给你是吧。虽然很难的下定决心……好吧,我接受你的要求。”

    “不所以说不是那样啦。”

    口口声声说什么很难下定决心,却一点也没有迷惘的那须原同学。

    唔—嗯,不过我觉得女孩子还是不该随便将那种话挂在嘴边呐。即便是开玩笑。

    “算了,我知道了。先不管具体要怎么操作,总之会尽可能给你方便的。本来就是那么打算的。”

    “是吗,谢谢。感谢你的决定。那么,作为回报,就将我的身体——”

    “不,所以说不需要那样啦。”

    “你说不需要?居然眼睁睁地放弃对我为所欲为的权利?”

    “嗯。”

    “明明可以为所欲为的说?明明可以放开了对我做哔——或者哔——的说?”

    死缠到令人觉得厌烦的那须原。

    话说,在“哔——”的部分是她自己发声的,不过却有种奇妙的逼真感啊。是不是擅长模仿发声呢?点了奇怪的技能点的孩子啊。

    “算啦,总之就是不需要啦。真的。”

    “不后悔吗?”

    “嗯。我想不会。”

    “以后不会后悔吗?”

    “不会不会。”

    “哼。是吗。”

    这样说着,死盯着我看的那须原同学。

    因为表情纹丝不动,眼神也没有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知在想什么,不过,

    “……这种做法是不行的呢。又上了一课呢。”

    “嗯?你说啥?”

    “什么也没有。那么你,不图任何回报就肯给我方便,这样子。我可以这么认为吧?”

    “嗯,没关系。虽然不可能说你的活全都由我来干,不过会尽可能协助你的。”

    “具体来说是以什么样的形式?”

    “我想想……总之先尽量帮忙瞒住你的秘密,这点是肯定的。可是,因为是住在一起的,所以没办法一直瞒下去吧。”

    “嘛、是那样呢。”

    “这么一来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呢。在秘密暴露之前,你掌握点上家务这个技能。”

    “可是对人类来说,也存在着天赋这个问题啊。”

    “话是那么说,可我觉得你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哟。因为这只是单纯的经验问题啦。”

    “我不认为做得到呢。”

    “不不不。没那回事啦。”

    莫名不安起来的那须原同学。

    “你啊,学习又好运动也行,还是能在选美大赛上获胜的美人对吧?简而言之就是菁英对吧?而且不管做什么都比我家那丫头能干对吧?所以能办到的啦。就算不擅长,只要拼命去记的话总会掌握的啦。”

    “那也就是说,不管我的记性多差,也绝不会放弃我,在我能派上用场之前都会好好地教我的意思吗?”

    “欸?啊啊,嘛……是啊,就是那样吧。”

    “你会照顾我的吧?”

    “嘛……也只能这样做吧。虽说我认为让会长或者银兵卫还有秋子来教绝对会更好。不过你不喜欢嘛。”

    “是吗。我懂了。”

    说着。

    仅仅一瞬间,那须原同学隐约地微笑了。

    ……喔喔—

    有阵子没见到了呐,她的笑容。

    嗯,果然还是很好的嘛。这种表情也。

    “那个啊。我之前就在想了耶。”

    “什么啊?”

    “那须原同学你,那种表情不是好得多吗?”

    “?那种表情指的是什么呀?”

    “呃,所以说。不是这种冷漠的表情啊。像刚才那种微笑着的表情,我觉得肯定更有魅力耶。”

    “…………”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须原同学转过身去背对我,

    “为了讲废话而浪费了时间呢。好了,开始继续打扫吧。可以现在就教我怎么做吗?”

    “欸?啊啊、嗯。那是没问题啦。”

    “不收拾到某种程度,理出个头绪来的话,我的无能就会暴露了呢。好了,快点。”

    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慌张地再次开始干活的我们。在那段时间里,那须原同学的脸颊一直隐隐泛红。

    因为一直在低温中活动着身体——是不是仅仅出自这一个理由,就任由各位去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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