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URZU7的烫手山芋

    六月二十六日

    1831时(日本标准时间)

    调布市多摩川町

    黄昏时分的住宅区.千鸟要大刺刺地走在从车站回家的路上.距她约五步的身后处,扑克脸相

    良宗介尾随着.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啦!?"

    小要在蔬果店前突然停下.

    "活像个变态跟踪狂似的护卫任务,根本就没必要了吧?那你可不可以别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的

    烦死人哪?"

    "不.只是,我住的地方也是这个方向而已"

    宗介和小要的住处,相距只有步行一分钟的路程.这是密斯里鲁之前为保护小要时准备的房子,

    现在他继续住了下来.

    听到宗介也不是特别在跟踪自己,小要显得有些困惑.

    "我我当然知道啊."

    她再次迈开脚步.面对小要如此顽固的态度,宗介像是再也无法默不作声了;他向前追上去.

    "我有事想问你."

    "干嘛啦."

    "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我解释过失约的原因,也送给你罂粟花当作赔礼.为了今后的安全,

    我认为应该努力修复我们彼此的关系."

    看着只会这种用字遣词的宗介,小要不由得怒火中烧.

    "修复关系’!?哪种关系呀?你跟我不过是同班同学,不是吗?有什么必要硬凑在一起讲话

    吗?"

    "我有保护你的义务."

    又来了,小要心想.每次都拿这句话搪塞.自以为了不起.

    "哈.你以为你是凯文柯斯纳啊?不过是个麻烦又没用的家伙.更何况,我可不记得自己拜托你

    保护我过哦?"

    小要在这种时候说话的口气,似乎总是格外辛辣.

    "确实没有得到过你的同意.可是——"

    "可是什么?你只会说因为我有奇怪的力量,所以坏人会盯上我吧?我怎么样跟你又没有关系."

    "不是.万一你发生什么事——"

    "少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小要拉高了声音,几乎要引来路人的围观.

    "反正你的工作最重要啦,对吧?当然啦.谁教你是任务第一的战争狂嘛.我可不想治好你的神

    经病,拜托你至少滚到碍不着我的地方去闯祸自爆就算了."

    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她趁势追击.

    "换句话说,只有这点关系啦.不过万一你在什么无聊的任务中死掉,我还会为你上一柱香啦.

    以后我交了男朋友,会在床上笑着说你是’以前班上有个白痴哦——’.怎么样?!满意了吗??"

    吼完最后一句,她气呼呼的喘着.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宗介也没有生气,只是怔怔的站在那儿.

    "我有什么好保护的随便啦."

    语罢,小要忽然有一股难堪的感觉,转身便走开了去.她快步穿过马路,奔向住处大楼的门厅,

    跳进电梯关上了门——

    "哎.无可救药的笨蛋呀我真是."

    电梯开始上升.她把前额用力靠在墙上.

    其实,自己应该早就明白,那就是宗介说"抱歉"的方式.

    为什么就是不能坦率面对呢?

    六月二十六日

    1840时(日本标准时间)

    调布市多摩串町

    老虎大厦

    怀着懊恼的心情,宗介走向自己的的住处.

    他怎么也无法理解小要的言行.

    她说她"讨厌"宗介.去死或怎么样她都不在乎.她又说不希望宗介在她身边.

    (可是,那不就矛盾了吗?)

    她会教他功课,有时还做便当来,甚至为他在学校里闯的祸善后.这些行为不都是善意的表示

    吗?

    原来如此,她或许还在为我昨晚失约的事情生气.可是,我已经对那一点做了说明,也赔过不是,

    她却还是不原谅我.

    (这么说,她是真的讨厌我罗?)

    平日的亲切,或许只是单纯地答谢自己的护卫任务吧.

    想到这里,宗介觉得后脑到肩膀一带轰然压上一股沉甸甸的感觉.他想起以前也曾经被这种感

    觉包围过.

    那是在众多敌人包围之下,接到"援军不会来"的无线电通讯时.

    运输直升飞机的返航途中,听见驾驶大叫"燃料不足"时.

    同僚克鲁兹.威巴说"别担心啦"时.

    难以言喻的不悦感.

    宗介虽不在意人际关系,自己与小要的关系却像是一个心里的大迷团,总是叫他百思不得其

    解.

    "那就是恋爱啦.哈哈哈.你死定啦!"

    克鲁兹.威巴曾经这么说过,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宗介为自己找他商量而后悔.他也听说过恋爱是一种感觉很好的东西,可是就理论上而言,像

    此刻这样满心不悦又烦躁的精神状态,很明显的不是恋爱.

    他便在这种心境下东想西想地,拖着脚步走过五楼的共通走廊,来到了住处的门前.

    屋里有人.一个,不,搞不好有二个.

    不管天大的烦恼,那股异常的气息也逃不过这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嗅觉.他将之前的苦恼搁在一

    旁,掏出了腰后的9mm**.

    ""

    门没锁.有人用了藏在信箱里的备份钥匙吧?那就不是克鲁兹或毛中士了.他们都有这间房子

    的钥匙.

    (那会是谁?)

    没有埋伏的气息.

    他做了个深呼吸,出其不意的打开大门,箭步踏进屋内.像是飞身扑向猎物的蛇,低伏而敏锐地

    穿过走廊——

    猛然跳入客厅,他的枪口已稳稳的对准了那里的一对男女.

    一个是没见过的少年.很瘦,穿着睡衣.

    另一个是穿着脏污套装的少女.亚麻色的头发,发青的脸色.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把不很衬的大

    型自动**,枪口正指着那名少年.

    少女的脸上满是惊恐神色.尽管是僵立在当场,但一见到宗介的脸——便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相良.唉太好了."

    宗介瞪圆了眼睛.

    "上校?!"

    那名少女——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上校像是绷断了那根紧张的弦,垂下手中的枪,无力的向后靠

    在墙上.

    "我本想,万一是敌人就完了.因为我很不会用枪之类的."

    "怎么回事?还有,他是谁?"

    "请别让他逃走.他是呃"

    一直沉默的少年和宗介四目相对.在他的视线中,宗介感到某种强烈的不协调.

    他在看哪里?

    就在宗介起疑的下一秒,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前踏出一步.

    "?"

    本能地,宗介把枪对着少年.

    "唔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令人毛骨耸然的凄厉嚎叫,少年纵身扑来.宗介没有开枪,只是俐落地屈身,施展了一记漂

    亮的过肩摔.少年背部重重地撞击地面,趁着他顺不过气之际,再用枪把对着他的心口就是一

    记.

    "呃"

    少年昏了过去.

    (这家伙怎么回事.)

    胜利虽然来得理所当然,宗介的内心仍免不了狐疑.

    "好险啊!一定是镇静剂的药效过了."

    泰莎说道.

    宗介把泰莎带来的少年——叫琢磨的——拷上手拷,丢进卧房,然后拉出折叠椅,请泰莎坐下.

    他的房里几乎没有家具,更别说是沙发了.

    像泰莎这样的少女为什么就任水陆两用战队TuathadeDannan的总指挥官,宗介也不清楚.

    但是具有堪此重任的智慧与能力,包括他在内的队员们绝大多数都认同.

    正因如此,宗介与她说话时格外紧张.

    和背负数百人信赖与生命于一身的重责大任相比,独自架着AS战斗可要轻松得多.

    对宗介来说,泰蕾莎.泰斯塔罗莎是另一个次元的人.

    当他问她要不要和咖啡时,她答道"那就麻烦你".于是他战战兢兢的敬了一个礼,向厨房走去.

    十分钟后——

    宗介听完事情的大致经过,虽然惊愕万分,但也约略明了了.

    只不过,对方就为了抢夺一名少年,竟用AS攻击政府的研究所,这就像用电锯去开盲肠手术似

    的.看来敌人喜欢搞得天翻地覆.

    泰莎又说出自己如何失去加里宁少校的踪影,还有之后护卫严伍长一同带着琢磨逃走的始末.

    "所以,你们是借了研究所的车子逃离的吗?"

    咖啡机咕噜作响,宗介走进厨房去看时一面问道.

    "是的.有AS在那里,呼叫直升飞机反而会有危险.而且通讯机也坏了.严伍长受了伤,还是硬

    撑着开车"

    "直接开来这里?"

    "不.本来也想往这里开来,可是严伍长的伤势恶化,在半路就撑不住了.迫于无奈,我只好把他

    留在东久留一带.用公共电话叫了救护车之后,我才叫计程车离开那里"

    果然是机智过人啊.宗介这么想着.

    东京并没有密斯里鲁的永续活动聚点.听说情报部已经在为设置东京分部做准备,但离正式运

    作还早得很.换句话说,泰莎能够完全信任的人与地,在这个国家只剩下他和这一幢公寓了.

    日本的警察也不能信任.毕竟连一所机密的研究机构都会遭人袭击,可靠度可见一斑.投靠哪

    儿都不能保证安全.

    "我换了两趟计车才来到这里.藏钥匙的地方是听梅里莎说的."

    宗介的同僚,梅里莎.毛上士和泰莎私交不错;或许因为她们同为女性,都是美国人,还有同样

    来自东岸吧.不过,她竟然连备份钥匙藏匿处都说给上校听.宗介不禁会猜她们还说了自己哪

    些事?

    "为什么琢磨这样重要?"

    "这个对不起.你没有获取这项情报的资格."

    "是吗.对不起."

    长官拒绝说明,宗介倒没有特别起疑.隶属于密斯里鲁这样的组织,有泰莎那样的回复并不希

    奇.

    "不过,可以确定这个人对他们而言很重要.他们甚至不惜动用那样的武力来犯.要是让琢磨落

    入敌人手里.事情会很严重的."

    倒好咖啡,宗介回到客厅,将马克杯递给泰莎.

    "谢谢你,相良."

    "不会.这只是便宜的豆子.’

    "躲进这间屋子,跟那个琢磨对看了快两个小时还真是累了.想借用你的通讯器,又不知启

    动它的个人密码."

    宗介想起同僚的脸,优秀杰出,唯一的缺点就是做人太好.

    "是的.况且他也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她姿态优雅地啜饮着热咖啡,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差劲.上了陆地就这么没用.因为我的愚昧,加里宁才"

    泰莎嗫嚅着.

    "我真不知该怎么向你道歉才好.他就像你的父亲一样."

    "不.少校只是做了必要的工作.也不见得一定是阵亡."

    "这是当然."

    "我想他恐怕还活着吧."

    "可是"

    "——初次见面时,少校跟我是敌对双方.我从来没有过和像他那样难缠的人交手的经验."

    宗介是想用自己的说法使她放心,可是泰莎的反应却有些异样.她脸上不安的神色,与之前的

    不同.

    "敌对双方?"

    "是过去的事.苏联二度入侵阿富汗时,我们在庞吉西溪谷打过遭遇战."

    宗介出身阿富汗的游击队.而加里宁原本是苏联特殊部队SPETSNAZ的指挥官.二人在阿富汗

    的内战中相会,自然只能成为敌对的双方.

    "熟知地形的我仍然惨败.要杀死他可说是难如登天."

    "你的安慰法真怪呢不过,应该像你说的吧.我就当作加里宁会平安无事."

    泰莎微微一笑.然后她注意到,宗介一直是立正站好的,动也没动过.

    "不要这么拘谨嘛,相良.请坐下,这里是你家啊."

    "不,上校.这里是密斯里鲁的避难处."

    可是,现在是你在住,不是吗?"

    "话是如此,但是密斯里鲁买的,就是密斯里鲁的资产."

    泰莎这下子总算是笑出了声.

    "果然,跟梅里莎说的一模一样耶."

    "啊?"

    "她说你虽然一板一眼又不知变通,却是个好人.刚才那样也是,你为了加里宁的事而鼓励我."

    "是.不,这个"

    泰莎仰望着他辞穷的脸.大大的灰色眼眸中,闪烁着一丝恶作剧的光.

    "你知道吗?我跟你同岁哦."

    "是这个,我有听说过."

    "要是我们手牵手在街上走,人家一定会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吧."

    "是.这个是我的荣幸."

    他努力的挤出这个回答.随即又想到自己应该说"我怎么敢高攀上校"才对,不过泰莎好像并没

    有什么不快.

    她做了一个含蓄而娇媚的微笑.

    "也是我的荣幸.哎,玩笑归玩笑,这种时候就请你放轻松一点吧.你这么紧绷着神经.我也觉得

    不自在呢!"

    "收到."

    "这可不是命令哦?"

    "是,那就是说,是请托吗?"

    "算是请托吗?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希望你当作是’朋友的拜托’好了."

    "是.属下遵命."

    泰莎露出一个像是哭笑不得般的复杂表情.

    "哎,算了.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请说."

    "请让我用一下浴室.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衬衫沾满了尘土,一只手揪着散掉的麻花辫.

    "呃?"

    "我想冲个澡.浴室能用吧?"

    "可以.请用.和母舰的联络要怎么办?"

    "麻烦你进行.现在应该潜得蛮深的了.请你透过美丽达岛的基地的ELF(极低频率)通讯,叫他

    们上浮到潜望镜深度吧.我本周的识别代码是’南特开的老爷爷’.等母舰上浮接通秘密线路

    之后,再由我直接通话."

    做完指示,她便向浴室走去.

    自己的听力太好,在这种时候还真不方便宗介这么想着.

    浴室脱衣间传来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啪沙,啪沙地,有衣服被放在洗衣机上面了——而且还

    是小件的衣物.然后嘶——地,她的脚从"某样东西"里抽了出来.喀啦地,浴室的门开了——又关

    上.

    ""

    他并没有刻意竖起耳朵在听,当然也不可能想象她一丝不挂的样子,可是——就是静不下心来.

    被宗介当成在云端之上的这号人物——泰蕾莎.泰斯塔罗莎也是要洗澡的.那套简式便服,并不

    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想到这,宗介觉得那道浴室门的后面,好像放了一个除去安全装置的巨

    大炸弹.

    (工作,工作)

    他甩甩头,集中到自己该做的事情上.他用装设在房里的卫星通讯机联系太平洋的Tuathade

    Dannan.

    由于一般的电波无法传送到深海,所以无法直接通话.他透着密斯里鲁的西太平洋基地,以

    ELF超长波传送短讯之后,等了两分钟便收到回讯.

    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宗介关掉通讯机.

    取得联络后,母舰或西太平洋基地应该会派出增援吧.之后将琢磨移往海外的安全场所,那么

    就算是敌人也没法出手了.在援军抵达之前,只要继续保护泰莎和琢磨,就是我方胜利了.

    宗介去卧房探视琢磨的状况.

    被拷在床边的琢磨已经醒了过来.他显得焦躁不安,静不下来,但是一直望着宗介.

    "你饿不饿?"

    宗介试探性的问他.

    "不饿."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还清晰.

    "看来你听得懂啊."

    "当然罗.相良宗介先生."

    琢磨说出他的全名,做了一个冷笑.应该是进到这间屋子时看见了门口的名牌吧.或者,这是他

    的挑衅,意思是"我对你可是一清二楚的哦".

    "看来你也不笨."

    说完,宗介就回到了客厅.打开电视,开始保养武器.

    NHK正在播七点钟的新闻,但研究所遭袭击的事件却只字未提.看来日本政府打算隐瞒这件事.

    尽管一群拥有AS的不法分子正逍遥法外,官方却还是想将消息压下去.

    (也许应该赶快换个地点)

    宗介一面检查装了灭音器的短机关枪一面想着.虽然他不认为敌人知道这个地方,但也不能就

    此放心.

    才刚把9mm子弹装进弹甲,门铃就响了.

    ""

    拿着刚处理完的短机关枪和防弹背心,宗介走向玄关.面对大门,他将防弹背心挡在自己面前,

    这是考虑到敌人对着大门射击的可能.

    差不多了,他从透视孔向外望去.

    凸透镜的另一边,小要的脸变形扭大在整个镜头里.她已经换上了便服;一副静不下来的样子,

    扭扭捏捏的在门前拨弄头发.

    狐疑着,宗介打开了大门.

    "千鸟,怎么了?"

    "你怎么又拿那种可怕的东西."

    "很多原因啦.附近有没有可疑人物?"

    "真是,怎么可能有嘛?还有,呃"

    小要欲言又止,低着头,一只脚尖咚咚地敲着地面,

    "那个我想我刚刚说得有点过分了."

    她一脸难为情似的吞吞吐吐.

    "哎嗯.我知道你也不是为了好玩才那样的嘛.至少这一点我是很想体谅啦.而且我你知

    道,我也有倔强的地方.所以,我是说怎么说呢."

    她咽了一口口水.

    "那个对不起."

    她弯腰一鞠躬之后,眼睛又瞟上去打量宗介.万一他不接受怎么办,小要满是担心的神情.

    太好了.这下子便解决了这个问题宗介心里想着.刚才的沉重郁闷感,竟然骗人似的全部消

    失了.说她对自己怀着恶意,真是想多了.

    "不,是我总是给你添麻烦.你这么赔不是,我也不好意思."

    "你会原谅我吗?"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本来就是我不对."

    "真的?谢谢你!"

    小要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来,然后拿出藏在背后的多层便当盒.

    "那还有,这是昨天晚上剩下的.我都带来了,要吃吗?要是借我用一下厨房,我还可以帮你热一

    热,更好吃."

    "这个"

    宗介顿时苦恼起来.泰莎跟琢磨在屋里.而且泰莎还在

    有一种极为强烈不安的心情,在他的胸中盘旋起来.可是自己应该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

    "你已经吃过晚饭了吗?"

    "不,还没."

    看着她忧虑的眼神,竟让宗介一时编不出谎话.

    "那,我们一起吃嘛.我可以进去吗?"

    小要正想走上玄关,宗介挡在了她面前.

    "怎么了?"

    "没有.不过我很感谢你的盛情"

    "咦?"

    "我现在有非常错综复杂的难言之隐.这个——是解释起来需要相当时间的问题,而且或许该说,

    我也不确定你会不会接受."

    "你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紧邻玄关旁的浴室门打开了.

    只裹着一件浴巾的泰莎,从门缝中探出上半身来.一滴滴银色的水珠,从她濡湿的长发上滑落.

    "相良.有没有T恤之类的啊?"

    泰莎和小要眼神对上了.

    二人都呆了三秒钟左右.宗介杵在她们之间,额头上流下大颗的汗珠,脖子微微的抖动着.他本

    能地感觉到,好像发生了不太妙的事情.是的,非常的不妙

    "晚安."

    泰莎恬静地微微一笑,像是非常难为情.不知为何,那股娇羞活脱脱像是从爱情戏里走出来的

    外国电影女主角.

    "哦——晚安"

    小要拖着声音应答.然后她像是愣掉了似的,把便当盒推到宗介身上.

    "这个你们二个慢用."

    "千,千鸟?"

    "好可爱的女朋友啊.抱歉打扰了."

    小要转身向右,自顾地往共通走廊上走去.

    迷糊间,宗介知道事情突然变得严重了,走出去打算追上小要.可是——

    "不要跟过来好吗?"

    那个寒彻骨的声音,让他的脚钉在原地不动.

    "千鸟,你有所误会了."

    "怎么的误会?"

    "她是是我的长官.密斯里鲁的上校,担任强袭扬陆潜水艇的舰长.是比我高很多层级的大

    人物."

    要是他稍微冷静一点,应该不会讲出如此有违常理的话.

    "你把我当傻瓜是吧?"

    "怎么会."

    小要忽地停下了脚步.双肩抖着.从背后看不出她的表情,不过宗介想,她一定在生气.可是——

    "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多管闲事,你一定烦恼很久了吧?"

    "不是的,千鸟.绝对不是那样的."

    "没关系啦,行了.别勉强了.我也没生气,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罢了.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千鸟."

    "反正抱歉了."

    说完,小要便往逃生梯的方向跑去了.

    不是上校不好,归根究底起来,原因都出在恐怖分子,宗介如是想着.要是有天和问题中的这帮

    敌人——这个A21打起来的话,自己搞不好会把手边所有的弹药都砸进去,打到甘心才肯罢休.

    泰莎正用卫星通讯机和太平洋的,母舰进行联络.和她说话的应该是副舰长马度卡司中校吧.

    找不到替换的衣服,泰莎只好单穿一件卡其色的T恤,这副模样却更加挑逗人.他今天头一次

    见到她的纤纤玉腿,小巧可爱的脚趾头,还有T恤领口若隐若现的雪白胸口,都教他不知该把

    眼睛摆在什么地方.

    宗介对感情虽然表现得像个石头,总算还能知道泰莎是个有魅力的少女.面对她如此毫无防备

    的姿态,也不由得拜倒了.泰莎也令他感到困惑,但跟小要的感觉又不相同.

    "怎么样?"

    "援兵会到这里来.是梅里莎跟威巴."

    是毛上士和克鲁兹.

    "原则上,我请他们带一架M9过来.先把琢磨送回母舰,之后再分派你们的工作."

    "您的意思是?"

    "搜寻敌方据点的侦察任务.我已经叫母舰用主智能电脑尽可能地监视警察或自卫队的通讯情

    报.到明天早上应该会有线索才是.锁定范围之后先包围起来,之后再决定是擒是纵."

    泰莎用指挥官的语调说道.

    "那么,上校您呢?"

    "我留在东京.因为敌人很可能拥有的’特殊器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解."

    宗介心想,那种"特殊器材"是什么,就算问了也得不到回答吧,所以他也不再追问.

    所以说,只有稍等一会了.那么"

    泰莎在折叠椅上坐下,轻轻伸了一个懒腰.

    "刚才那人,是千鸟要吧?"

    开门见山地就蹦出这句话.宗介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是千鸟要,是吧?"

    "是的."

    "你们好像很要好?"

    "不.也还好."

    "是吗.在我看起来可不是那样啊.她还做晚饭来给你吃,好像你太太一样."

    "非常抱歉.今后我会注意,不让公私混为一谈的."

    听到宗介的回话,泰莎笑了.

    "不是那样.让你去保护千鸟的确是经过我的同意,但我可没说不准你跟她有私人交情啊."

    直接命令宗介起保护小要的虽是加里宁少校,不过,身为长官的泰莎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过,我总觉得有些在意.相良是不是也有心仪的女孩子呢"

    她的口气是在探问什么,仿佛藏着神秘的弦外之音.不知该怎么回答,宗介当场僵住了.

    "你们果然在交往吧?跟她."

    泰莎问道,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有些奇特.

    "不,绝对不是那样的关系."

    "真的?"

    "是.事实上,连信赖关系的酝酿都有困难."

    "是哦,那就好."

    泰莎抱着手臂,微微笑着.看见长官总算接受自己的说法,宗介也放了心想行个举手礼,可是——

    (不,等等)

    她说"那就好"?

    什么意思?我跟小要达不成良好关系,为什么她表示欢迎?

    泰莎仍是那样的巧笑倩兮,感觉不出什么恶意.

    (搞不懂.)

    他实在无法理解.那其中恐怕有身为下士官的自己无法理解的用意吧.毕竟她是Tuathade

    Dannan的指挥官啊宗介这么告诉自己,接着便试着改变话题.

    "话说回来——那个琢磨.先不管他的重要性,想找他的那个A21有多少战力呢?"

    泰莎像是意会不过来的样子.不过她很快便回神.

    "这个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可以推测,他们拥有高科技的器材,纯熟度也相当高."

    "情报力呢?"

    "也不知道.但可能有人在日本政府卧底."

    "也许应该审讯琢磨."

    "我也想过,可是他的态度极不合作.我又不想用粗鲁的手段拷问他.所以我决定再观察一

    阵子看看."

    "可是——"

    这时他突然闭上嘴.

    "看来我们得行动了."

    宗介的表情刹时变得冰冷而敏锐,他拾起短机关枪,将二支备用弹甲塞进腰带.泰莎皱起眉头.

    "怎么了?"

    "到厨房去.请趴下."

    请趴下——

    光是这句话,泰莎已经明白一切.她也不会再问"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她知道自己会妨

    碍他的.

    "小心点"

    只说了这么一句,她便往厨房里面走去.

    门铃响了.宗介知道那不会是小要.他取下墙上对讲机的话筒.

    "快点."

    "马上来."

    嘴里这么说,宗介却没有往玄关走去.他只是站在原地,手指头按在电灯开关上,闭着眼睛深呼

    吸.寂静的紧张感.杀意在空气中形成一股张力.这可回到自己的地盘了.宗介想着.

    大约经过了十秒左右——

    阳台的落地窗应声而破,一颗手榴弹扔了进来.不,是催泪弹.不到一秒种,它便喷出催泪瓦斯.

    紧接着一个身穿漆黑战斗装的男子跳进屋里,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有一把短机关枪.

    仿佛就在等这一刻,宗介关掉客厅的电灯,朝着男子开枪.

    突如其来的黑暗,延缓了入侵者的反应,结结实实的在一阵枪声中倒下——沉默.

    隔壁房间又来一个.

    无视于客厅里弥漫的催泪瓦斯,宗介矫捷利落地走向卧室,对琢磨说,

    "趴下."

    才刚说完,他将弹甲里所有的残弹射向琢磨身后的窗子.玻璃碎片四射,窗沿弹出火花.一个短

    促的哀嚎,跟着有人倒在阳台上的声音.

    宗介流畅地换好短机关枪的弹甲,便听见玄关方向传来小小的破裂声.有人用炸药炸开了大门

    的绞链.

    另一个入侵者踢破大门,从玄关走了进来.

    微暗中,催泪瓦斯形成的浓雾后面,隐约可见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快递员.手里是一把大型自

    动**.

    "把枪丢下."

    宗介尽可能好意的向他发出警告,对方却无视于此.那人把枪口转向站在客厅里的宗介.宗介

    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射出的子弹在催泪瓦斯中形成气旋.挨了五发左右的9mm子弹,快递员向后倒下.

    宗介到共通走廊上,阳台等地警戒了一趟,没有发现其他的敌人.

    (三个人啊,看来——)

    不算重度攻击,宗介想着.想得到前后夹击还不错,只是步调不协调.熟练度倒是还可以,可惜

    对手不对.

    "咳,咳咳"

    泰莎剧烈地咳嗽着,一面打开了厨房的抽油烟机.宗介想起,对未受催泪瓦斯训练的她来说,一

    定很难受.

    "上校,已经没事了."

    "咳咳是,是"

    他判断她会有好一阵子没法说话,于是走近倒在客厅里的攻击者.那人虽然穿着防弹背心,但

    是喉咙与头部中弹,仍是当场死亡.

    ""

    一瞬间,某种近乎怜悯的感情涌上,随即就消失了.这帮人用同样的手法杀了多少研究所的职

    员和警备队员.现在他自己也落得同样下场,绝没有不公平.

    虽是陈腔滥调——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攻击者可能是用绳索从顶楼入侵阳台的.那些一次也没有击发的短机关枪中,装填着对恐怖战

    争用的特殊弹甲.枪也好子弹也好,都不是普通暴力集团弄得到的东西.

    宗介拔下那人的面具,看他的长相.

    ""

    是个年轻的日本人.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他的眼睛惊讶地开着,虚无地望着宗介.

    他去看剩下的二人——阳台和玄关的尸体,也是一样.恐怕都是日本人,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

    吧.

    在昨天的作战行动中看见通缉照片时他就想过,A21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恐怖组织?它的成员都

    是这么年少的人.看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政治色彩

    好容易才顺过气的泰莎从厨房走出来,来到卧室的窗边,脸色发青地看着倒卧在阳台上的攻击

    者.

    "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呢?"

    没表示特别的感想,泰莎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认为是跟踪,否则在你们抵达这里之前,他们进行攻击的机会要多太多了."

    "是呀.密斯里鲁里的卧底虽然很难想象,不过敌人的情报网也许不容小看呢.此外还想得

    到的此外"

    一时间,她竟说不出话,声音也激动起来.

    "此外"

    "上校?"

    "对不起,我"

    泰莎像是终于撑不住似的,趴在宗介身上.她的肩头微微颤抖,急促的呼吸断断续续.纤细的手

    指紧紧抓着他的衬衫.

    "看看到这个,我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资格这么想.只不过刚才稍微松

    懈了精神,才会"

    她将前额压在宗介的胸口,放声哭了起来.

    "松懈了精神"的原因就出在自己身上,这一点宗介是怎么也不可能知道的.在普通少女的心情

    之下,和同年龄的异性谈天后——就是这个结果.而今再次领悟到自己生存的世界其实就是这

    个模样,一时间感情冲动,无法遏制吧.

    "对不起我马上就好.对不起."

    她拼命忍住呜咽,连声道歉.宗介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呆呆站着,一旁的琢磨见状笑了出

    来.

    "看到什么好笑的事吗?"

    "不只是想到,你们居然还真有时间哭啊."

    "什么意思?"

    坚定地推开泰莎的身体,宗介说道.

    "再过不了多久,你们也会是那个下场啊.逃也是白费工夫的.只要你们带着我,我的同志们永

    远都会追杀你们."

    "看来他们很重视你啊."

    "是的.非常重视.所以你们还是乖乖放了我比较好.我是好意."

    "但也有这种解决方式哦!"

    宗介将短机关枪的枪口抵上琢磨的脑门.要把他送到敌人碰不到的地方,这是最简单的手段.

    "你要杀我?"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个有必要就会这么做的人."

    "不可以,相良."

    泰莎在他身后出言制止.她已经不再啜泣.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这个的确,那是最合理又安全的做法.可是我们不可以采用那种方式."

    泰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

    "你懂吗?如果那么做,我们也变得像他们一样了.那么创立这样的组织,我们从事这样的工作,

    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宗介一动也不动,只是看着自己的枪,又看看琢磨的脸.琢磨虽然一副桀傲不驯的态度——其中

    却浮现一丝情感,微乎其微的恐惧,几乎是一般人察觉不出来的.

    "相良,我是不是很理想化?"

    "不"

    宗介放下了枪.

    "你该感谢她."

    说完,他走回去.琢磨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泰莎.

    "你以为就这么一点小事,我就会觉得欠你人情吗?"

    "不是.而且,我也不是为了那样才阻止他的."

    "无聊的自我满足是吧.这样你就可以摆出高姿态了."

    "你爱这样想就请便吧."

    无精打采的丢下这么一句,泰莎便跟着宗介走进客厅.

    "谢谢你,相良."

    "不会不过,要是还有追兵就麻烦了."

    "是呀.总之先离开这里吧."

    "属下去收拾尸体.能不能请上校和母舰联络?我们要移往——"

    宗介想到他们该去哪里了.

    "请转告母舰,说’我们去研习日本史’."

    "日本史?"

    "这样说的话,威巴中士就懂了."

    六月二十六日

    2031时(日本标准时间)

    调布市多摩川町

    K之馆

    小要躺在沙发上,痴痴的望着天花板.

    刚开始是想哭的心情,不过现在已经平息,只有无可耐何的倦怠感支配着自己.

    真是个打击.他总是蛮横粗鲁又不讲人情,还以为他根本就不把别的女孩子放在眼里呢.

    (没想到竟有那样的女朋友)

    果然是自己太傻了.她想.

    只不过曾经共渡生死关头,自己就对他多了一分注意,想为他打点事情.又一厢情愿地认为"只

    有我愿意去了解他的优点",就在那边沾沾自喜起来.怎么这么傲慢哪.人家一定觉得我是个又

    难看,又丢脸的女孩.

    她拿起手边的小镜子,端详自己的脸孔.

    "有够丑的"

    至少,看在她此刻的眼里是丑的.相较之下——

    (那个女孩子好可爱啊)

    闪闪动人的银色长发,配上一对灰色的大眼睛.那像是妖精般的微笑,看起来仿佛花式溜冰或

    新体操的选手似的.自己是怎么样也摆不出那种气质的.

    而且那个情况——怎么看也像是做完"某件事"之后的样子.宗介昨天的失约,一定也是因为跟

    那个女孩在一起吧.什么工作,骗人.拿那种借口一整晚,呃,跟她这个那个的.到了早上宗介去

    上学,那女孩便一直在他家睡

    这份想象中虽然有些微小的矛盾点,现在的小要却没有查证出来的客观性.

    (他们因为什么关系才认识的呢)

    死去战友的女儿之类的吧.或是像我这样,以前曾经被他帮过或救过的人吧.总之一定是戏剧

    性的邂逅.好像之前看过的007最新片那样.说不定比两个月前我跟他那样的邂逅还要浪漫感

    人得多

    这些想象虽然毫无根据,现在的小要却没有找出反证的那种冷静.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可能跟那个女孩在吃饭吧.围着餐桌,开心地谈天说地.说不定深情的四目相对.还甜甜的说一

    句"好喜欢你".

    就在同一时刻.真正的宗介是满脸阴沉,正在自家收拾恐怖分子的尸体;小要不是神仙,当然不

    会知道这一点.

    她打开电视,关掉,又发呆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门铃响了.

    (什么嘛,这么晚了.真是)

    小要懒懒的从沙发上爬起来,考虑要不要假装不在家还是怎么样,最后仍是走去应了门.

    她没先看看来者便开了门.却见到宗介面色凝重地站在面前.那个女孩也在,而且脸色比宗介

    更凝重.此外还有一个陌生少年——还是一脸的凝重.

    "怎么搞的?"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小要劈头就问.

    "有麻烦.让我们躲一下."

    宗介板着脸说.

    气鼓鼓的嘀咕过了,"又给我找麻烦"跟"关我什么事呀"之类的也抱怨过了——小要却还是规规

    矩矩的给访客们冲上了茶.说她是教养良好呢,还是单纯的做人太好?总之,她就是有这种优

    点.

    但是,总结地听完事情之后,小要的脸色却还是臭臭的.

    "意思是,"

    咚的一声,她把茶杯放在餐桌上.

    "你们被奇怪的恐怖分子追杀,原因出在这个莫名其妙拽得二五八万的家伙身上."

    小要说的就是琢磨.宗介原想将他丢进浴室里,但是小要不愿意,只得把他安置在身边.眼下的

    他虽然表现得很安分

    "然后,你说这边这位是你的上校长官?"

    "就是那样."

    "我知道你是那种不会撒谎的人啦.但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琢磨就在旁边,自然不可能把密斯里鲁的内情和组织结构说得太清楚——也因为如此,小要听

    得模模糊糊,看来要说服她还差得很远.

    "你姓泰丝塔罗莎是吧?几岁呀?"

    "十六岁.不过,再半年就十七岁了."

    泰莎答完,啜了一口茶.现在的她除了T血以外,还多了一件松垮垮的工人裤,勉强用皮带把裤

    头系在腰上.

    "十六岁的女孩子?潜水艇舰长?我也是看过’猎杀红色十月’的耶.哪个舰长不是像史恩康纳

    莱那样老练风霜啊?这种小女生顶多当个收发电报的基层小龙套罢了."

    这话实在说得太刻薄,但泰莎只是深有同感似的点头喃喃道,"说的也是呀".

    "可是,这是真的."

    "告诉你,你跟这女孩子哎,我是想不出你们是什么关系啦.可是天底下还有仁义这回事吧?

    现在是你们来麻烦我,还跟我撒这种谎,这像话吗?"

    来这里果然是失败之举,宗介顿时大感后悔.

    常言道,烛台下是最暗的地方.他本以为躲进这么近的小要家里,敌人至少不容易发现这个地

    方,又以为把事情经过解释清楚之后,小要也会接受才是.现在想来真是太天真了.

    泰莎也不勉强解释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只是静静地喝茶.看起来好像不打算助宗介一臂之力的

    样子.自从宗介说"我们要去小要家"之后,她的态度就莫名变得冷淡了许多——会是想太多了

    吗?

    "上校上校?"

    出声叫她,也没有反应.不.过了数秒,她才像是注意到有人在叫自己似的,抬起头来.

    "啊,’在叫我是吧’.什么事?"

    看见她的反应,小要的疑惑好像更深了.宗介焦急不已的说,

    "能不能也请上校跟她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就是上校的身份和经历."

    "好的.呃我是强袭潜水艇是吗?的舰长,就是上校,宗介的长官.是的,是真的.千鸟要

    小姐."

    宗介觉得自己的背正在猛冒汗.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自我介绍做得这么拗口生涩呢?而且还蹦出"宗介"二个字.那

    里面不只包含了熟稔,还有某种说不出的恶意.难道自己曾对她做过什么失礼的事情?

    "上上校."

    "有什么欠缺的吗.相良中士?"

    这回又是那个优雅的微笑却是个有所意涵的笑容.

    "不总之,千鸟,事情就是这样."

    "是哦.好啦,我接受啦."

    小要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好,一点也没接受.

    "反正我这个人很会忍耐啦.既然你们要这么说,我就当作事情是这样吧.再来.还有一个问题——

    "

    小要凌厉地朝琢磨一瞪.

    "这个刚才就一直笑得很恶心的家伙是谁呀?你们看,什么德性,一看就超不爽的."

    "对不起哦,千鸟要小姐."

    琢磨静静地答道,小要哼了一声.

    "我看你一点也不像’对不起人的态度’.而且别人端给你的茶,你一口也没碰嘛!"

    "因为我不渴."

    小要"磅!"的重重敲了一下桌子,泰莎吓了一大跳.琢磨也有些——显露微乎其微的惊讶.小要

    半个身子探过餐桌,斜吊着眼睛看着对方.

    "是礼貌问题."

    声音中有一股奇妙的魄力.

    "给我喝下去.这种茶可不便宜."

    "如果我说不要呢?"

    "冰箱里有多到让你晕倒的DrPepper.我会喂你喝到哭着求我住手为止."

    ""

    "我说真的哦?"

    琢磨拿起茶杯喝了一点,意思意思.

    "这样你满意了吗?"

    "真不可爱啊-真想看你爸妈是什么德性.居然可以把小孩养得这么骄纵."

    小要此话一出,琢磨的眼神刹时变得阴冷.宗介摆出架势,以为他又要发作,结果却没有.他只

    是拿一双晦暗,刻薄的眼睛凝视着小要.

    没想到她却一点也不为所动,神情还像是个发现敌军弱点的将军.

    "哼,生气啦?别开我妈咪的玩笑——想这样说吗?"

    "我没有妈妈."

    听见这句话,小要沉默了一下下.

    "好巧耶,我也是哦.那个宗介也是.该不会我们这种人的世界都只有自己吧?""

    ""

    "好像虽不中亦不远呢,我说对了吧.看就知道你一脸爱撒娇的样子嘛~唉——呀,你的家庭环境

    一定有够糟的了"

    "唔呃啊啊啊啊!!"

    琢磨的眼神开始失去焦点.他发出异样的呻吟.看样子是开始了,宗介想着.虽然不知详细症状

    为何,不过他的攻击性应该是被某种感情所引发的吧.

    "啊啊啊啊啊——!!"

    琢磨失去理智地跳起来想扑向小要,被宗介从旁一把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我,我要杀哇啊啊啊啊~!"

    琢磨被拖离餐桌,一双脚乱踢乱踏.这时的小要虽然瞠目结舌地看着琢磨抓狂,手里却已经比

    了一个得意洋洋的V字.

    "抓狂了.我赢了."

    宗介一面将激动的琢磨按在地上,一面后悔地想着"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就在他压住琢磨,抓到他的左臂时——

    (?)

    宗介注意到琢磨的左臂有一点硬硬的.不,若只是普通的硬块,他应该不会留意到才是.好像是

    某个更硬的棒状物.若不是宗介熟知人体骨骼,可能会以为自己只是碰到普通的臂骨而已吧.

    琢磨的手臂里埋了某样东西.

    宗介用手刀朝他的后颈一劈,利落地使他昏迷.否则他这么激动,根本就没法检查.

    "上校."

    这一次泰莎立刻站起身来.

    "怎么了?"

    "看看这个——"

    他把硬手臂亮出来,泰莎用指尖按了几下.还没有充分确定那种感觉,她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

    "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的.这是讯号器.它会每隔几分钟发一个电波告知所在位置.这是用来监视在户外服劳役的

    犯人用的.而且它的零件几乎都是以聚酯纤维和矽为原料,难怪之前查不出来."

    泰莎开始说明的时候,宗介已经将短机关枪拿在手里,进入备战状态.敌人已经知道这个地点,

    什么时候会进攻都不奇怪.

    "怎么了?"

    小要一脸惊讶的问道.

    "问题严重了.窗子跟玄关不要靠近."

    他将意识集中在室外.没有敌人的气息.也许因为第一波攻势结果太惨烈,对方也慎重起来了.

    搞不好敌人在等待增援——

    "呃——"

    "干嘛,千鸟."

    "虽然我搞不清楚,不过你们说他手臂里有装东西是吧?"

    "对,是讯号器,会泄露我们所在地."

    宗介回答,语气有下急躁.他在口袋里摸了摸.

    "上校,你能取出来吗?我这里有刀,还有吗啡."

    "也对呢,只有这么办可是,我没有外科方面的知识."

    "那么,我来."

    消毒,切开,取出,缝合.敌人会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就是个大问题了.可是只要带着琢磨一

    刻,就得早一步使这个讯号器失效才行.

    "那个"

    宗介已取出了抛弃式针筒,小要在旁边戳了戳他的肩头.

    "干嘛,现在很忙."

    "只要破坏那个讯号器就行了吧?"

    "对呀.麻烦你别插手."

    泰莎代替宗介回答.

    "有更好的办法.我家的微波炉比较大,要不要用用看?"

    听见小要的话,宗介和泰莎互望了一眼.

    微波炉的门框后面有个小洞,用筷子抵进去压着,就能骗过安全开关,这么一来便可以在开着

    门的状态下启动微波炉了.

    将橡胶隔热垫——那是绝缘体——挖一个洞,包在琢磨的手臂上,只让讯号器的部位露出来.准

    备妥当之后,再帮不省人事的琢磨弯起手肘,整支塞进微波炉里.

    "应该只要几秒就行了."

    "OK——那我开罗."

    小要转动计时器,按下电源.短时间即可破坏精密仪器的微波,开始向手臂里的讯号器进攻,数

    到五之后.

    "我关掉罗."

    她将计时器扭到0的位置,一个清脆的叮声响起.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里面的讯号器应该

    已经被破坏了.

    "这么乱来的做法我从没听过."

    泰莎会感到意外也是难免.要是一不小心,琢磨手臂里的血液可能会沸腾.

    "不过.这就得救了吧?"

    "话是没错"

    泰莎好像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起初面对小要时心底的那一份优越感——说的难听一点,甚至

    有意侮辱她的那种态度——如今都拿不出来了.而且,连这种初步的物理知识都慢人家一步,似

    乎也重重打击了她的自尊.

    "说得救还太早了."

    宗介站在门口说道.

    "对方知道讯号器失效,一定会马上进攻的.我们得立刻从离开这里."

    "可是,如果这个地点外泄了,玄关以外应该已经受到监视了吧."

    要避免无谓的战斗,就得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离开这幢大厦.

    "千鸟.阳台有没有火灾用的紧急出口?"

    "地上的那个洞吗?有是有"

    "从那里逃吧."

    宗介将琢磨扛在肩上,往阳台走去.泰莎跟在他身后.

    他先不走出落地窗帘,专注地观察外面的动静.从对面的大楼感觉不到有人在监视这间房子.

    所以敌人对阳台这里的警戒——就当做还没有吧.

    伏低身子来到阳台之后,只见地上嵌了一块四方形的板子.打开它就可以爬到下面的楼梯去.

    "要走了是吧.那就拜拜罗,小心点吧."

    小要说道.她似乎是来送行的.

    "你在说什么.你也要来."

    "啊?"

    "要是留在这里,敌人也会攻击你的."

    敌人或许会为了问出宗介等人的下落,对她严刑拷打.

    "等一下?跟我没有关系呀?!"

    "是没错,不过抱歉.我不小心把你卷进来了."

    "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要陪着你们干这种私奔似的事情呀?!你会不会觉得你们太过分

    啦?"

    小要抗议的声调几乎传遍左邻右舍.

    "千鸟.我刚才也说过了,我们是——"

    "好好好!我不想再听你那些蹩脚的借口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啦,你就管好自己,照顾好你的

    女朋友就好了."

    小要变得无比顽固.宗介不知该怎么说服她才好,急得一筹莫展.

    "千鸟小姐,你误会了."

    泰莎插嘴,打破这个短暂的僵局.

    "相良说的是真的.把你卷进来实在是很抱歉,不过我们必须请你同行.你的人身安全也是密斯

    里鲁的期望之一."

    一反于之前的娇柔姿态,此刻的泰莎显得威风凛凛,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可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小要也明白.

    "那,可是,刚才你——"

    "刚才是我玩笑开过火了,我向你道歉.也许你很难相信,但我真的是他的长官,拥有管理数百

    名队员的身份."

    ""

    "密斯里鲁是个极为特殊的组织,请你相信."

    小要看看宗介,又看看泰莎,再望向琢磨.的确,这种情况,这样的组合实在很不搭调,看来事情

    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单纯也许是想到这一点,她不情不愿的点头了.

    "虽然我还是想不透反正跟你们走就行了吧?走就走嘛真是."

    "谢谢你.那么相良,我们走吧."

    "是."

    宗介暗自在心里抚胸宽怀."等会敌人闯进这里,搞不好会干出很多无法无天的事"这句话好不

    容易忍住没说.

    "等我一下.要出门得拿点东西——"

    "没那个时间."

    "带个PHS总行吧?我等会儿想请恭子帮我录连续剧."

    小要返回卧室,马上又回来了.

    打开地板,宗介先走下楼梯.小要和泰莎把琢磨的身体塞进洞口,让下面的宗介接住.接着她们

    再下去.泰莎不知为何有些慢吞吞,只得让宗介和小要扶她一把.

    楼下的住户好像没注意到宗介等人.客厅里的电视机开得好大声,原来是在看棒球转播.八局

    后半,二出局满垒.四比一——

    "哇.阪神会赢."

    侧耳偷听电视的小要发表感想.

    "再往下走一层吧."

    以同样的手法,他们继续走下阳台.

    这一家没开灯.好像没人在.宗介万幸地打破落地窗,走进屋子的客厅.背着琢磨,他在黑暗中

    走向玄关,打开门锁,小心地拉开五公分,向外观望.

    大楼前的马路上停着一辆漆成黑色的小箱型车.窗子是毛玻璃,所以看不见后座.驾驶座上有

    个男人.虽不能判定是不是敌人——但他好像并没有注意这里.

    "走吧."

    宗介记下那辆车的车牌,微拱着身体走出共通走廊.小要和泰莎跟在他身后.走下逃生梯之后,

    跨过一楼走道的栏杆,钻进后院的灌木丛里.

    "呀"

    跨过栏杆时,泰莎绊了一下,向后仰倒在地上,宗介和小要想扶起她,她却说,

    "没没关系."

    她挤出声音说着,眼里虽然含着泪,看起来倒没有受伤.

    "那,接下来要去哪?"

    从绣球花丛里探了探附近的动静,小要悄悄的问道.

    "我正在想.地点要是选错了反而引人注目"

    "哎,也是啦."

    泰莎莫名地消沉起来.小要瞄了她一眼.

    临近的停车场里停放有密斯里鲁名下的车辆,但现在应避免驾车行动.自白天的事件之后.警

    方应该已经加强戒备,可以想见琢磨已遭通缉.

    "这一带有没有你熟的地方?最好是避免把别人卷进来的."

    从基础战术的观点,宗介把地理条件开出来.小要像是立刻便会意过来似的,灵机一动的指着

    夜空.

    "啊,那样的话——有个好地方耶."

    "哪里?"

    "学校."

    "不行.马上会被发现."

    敌人应该会翻自己和小要的房间.没两下就会知道阵代高中的所在地了.

    "不是.我是说另一间更近的高中."

    六月二十六日

    2107时(日本标准时间)

    东京都江东区

    赤海码头

    安德烈.加里宁恢复意识之后,立刻对自己的身体做总检查.

    神经系统好像正常.因为他全身都感觉得到疼痛.

    骨骼也几乎没有异常,只有肋骨有小部分裂开;早那之下的肝脏也受到撞击,但还不算是攸关

    生死的重伤.背部和双手有六处较大的撕裂伤.虽然造成该伤口的玻璃碎片已经取出,出血已

    经止住,好像还是流失了不少血液.

    结论是——尽管有所消耗,离死还久得很.

    (这里是船上吧?)

    这是一艘停泊在港中的船.静静的波浪声,钢架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听觉好像也没有问题.

    判断身边没有别人之后,加里宁才睁开眼睛,略略转动脖子.强烈的痛楚传遍整个右半身,但他

    却视若无睹.

    他正在一间琥珀色的小船舱里.

    粗糙的床.裸露在天花板之外的白热灯泡.钢架和墙上都生锈了.床对面有一扇铁门,不过想也

    知道是从外面上了锁的.

    有人把他的右脚踝和床架铐在一起.他抬起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算是给包扎过了.长裤还穿着,

    上半身裸露.结实的肌肉上缠了好几圈绷带.

    真是不熟练啊,加里宁这么想着.看来把自己抓来的这帮人里,并没有专业的医师.

    大约五分钟之后,门外有个声音.有人打开门锁,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在那间研究所失去意识之前,他们曾经交谈过.他记得当时有人唤她圣奈.

    "你好像醒了?"

    冰冷纤细的声音,令人联想到雪的结晶.圣奈仍穿着橘色的操纵服.她有一张消瘦的脸,配上一

    头齐耳的短发.

    "有事吗?"

    也不打算起身,加里宁就这么躺着问道.

    "想跟你谈谈."

    "如果我是你的话,是不会做什么无用的交谈的.一定会直接杀了扔进海里."

    "那随时都办得到啊."

    她冷冷一笑,靠在门边.

    "你的部下真优秀.打倒我们的三个追兵,之后就消失了.还带着你的女秘书跟琢磨呢."

    "女秘书"指的应该是泰蕾莎.泰斯塔罗莎吧.

    加里宁于是判断,上校和严伍长还是带着那名少年逃离了研究所.严伍长一个人或许吃力了些——

    但要逃脱,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真的是你的部下啊.那个相良宗介."

    听见圣奈的话.加里宁差点就要露出意外的表情.

    原来是宗介.不知道严伍长下落如何,但现在看来,泰莎是逃到宗介那儿去了.

    "就算如此,你以为可以从我身上问出更多有用的情报吗?"

    "我可没指望什么.你的伤势不用拷问多久,不到开口就会死了吧."

    "那又为什么救我?"

    "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跟你谈谈呀.况且你们是什么来历,也不是那么重要."

    "你怎么敢这么说."

    "我看你们跟警察或自卫队之间好像保持着某种距离.对事情的涉入也不太深,只做点和线的

    行动.每个个体虽然优秀,却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这话意思是,他们不像政府机关那样,以充足资源为背景做有组织的行动.这正是密斯里鲁的

    缺点之一.

    "你倒是个挺优秀的指导者啊."

    "会吗?我认识一个比我更优秀的人呢."

    圣奈爽快的承认自己是领导者.然后她沉默了片刻.

    "你听过武知征尔这个名字吗?"

    她问道.声音听来没有太多期待.

    "没有."

    "他是个日本佣兵.从越战开始,然后刚果,也门,尼加拉瓜,黎巴嫩去过很多地方.算是个

    身经百战的勇者吧.他也是侦察和野外求生技术的专家."

    "在第五次中东战乱时加入康斯坦共和国军之后,他就回到了日本,开始某项事业.你猜那是什

    么?"

    "不会是保险公司吧."

    "是福利事业呀.一个叫A21的怪名字的组织呢!"

    莫名地,圣奈的话中有些自嘲的口气.

    "目的是导正少年行为.而且还都是前科累累的少年犯呢.连续强盗,过失杀人,谋杀,强奸,纵

    火,这个那个诸如此类"

    ""

    "武知征尔把这帮’没有用的东西’集合起来,丢到自己买下的无人岛上.在那里彻底实施斯巴

    达教育,传授他的野外求生和战斗技术.一开始反抗他的人,很快就服从他了.那里当然没有水

    电之类的,连粮食也没有,所以只有认真学习他教的东西,才能活下去."

    "会很有效哦."

    加里宁说出了感想.

    "对,很有效.他也不说爱呀爱的,只教学生如何在敌对的环境中找寻活命的手段,

    连如何有效杀人的方法都教.就结果而言,学生们得到了自信这项财产,再也不须要犯罪了."

    "那倒是不错——不过之后出了事吧?"

    "对呀.电视台打听到训练内容,擅自潜到岛上,乱动远地仓库里的装备.结果造成以外,死了七

    个人."

    圣奈微微垂下眼.脸上的神情像是想起了某些过去.

    "之后简直就乱掉了.媒体把意外原因推给我们,强力抨击.把我们当成恐怖分子的训练所.说

    什么虐待,又说是在做恐怖攻击的准备;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像我们全都是豺狼虎豹似的.警

    察也盯上门,搞到最后训练所就解散了.学生们的过去也全都被人挖出来讲."

    她的声音里藏着冰冷的怒意.

    "我的事情也是.说一个人渣父亲对他的女儿干过什么事的."

    想来不是单纯的暴力,而是更丑陋的行为吧,加里宁也想得到,那个父亲已经不在这世界上,而

    实行它的或许就是某人.

    A21.看来不是单单只有恐怖分子和激进武装民兵.

    圣奈大步的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去.她凑近加里宁仰卧着的脸,近到他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你想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不知道."

    想不出约略的原因,他便如此答道.

    "因为你跟那个武知征尔很像呀."

    加里宁是俄罗斯人和爱沙尼亚人的混血儿,应该不会有日本人长得像他——也许是她感觉到相

    同的气息.

    "就算是,你好像也还是不打算放我走."

    "那就要看你啦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随便啊."

    "要是你被冠上骗子的罪名而遭到杀害,你的部下们想为你报仇的话——你觉得怎样?会笑吗?"

    "不会觉得怎么样.我已经入土为安.入了土还会想什么."

    "这个答案真无聊,还是杀了你算了."

    她冷冷地,从腰际拔起枪来.

    "我早说过这是无用的交谈."

    "对呀,真蠢.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呢."

    "从你的话来看,是报仇吧?"

    此话一出,圣奈像是思索了一会儿.

    "我们没有这么说过,只不过——想为这个太粉饰太平的城市,染上一些我们的色彩罢了——如

    果这种心情是报复,那就是罗.散布彻底的破坏,让恐惧的火烧光整个城市.就是我们想要的."

    她的心灵受虚无所支配.其他成员恐怕也是.那不是短时间造成的,而是长时间累计下的冰冷

    愤怒.他们对这个世界有着根本的反抗心,单单是这一点便能策动她.这样的人,加里宁在这些

    年看得太多了.

    圣奈将枪口转向他.

    "我一定会找出你的部下——相良宗介,然后杀了他.其他人也一样.然后夺回琢磨."

    "为了LAMBDA驱动仪,是吧?"

    丢出这个名词,是熟知存亡关头的加里宁所下的赌注.考虑到此后的事态,最好让她对自己和

    密斯里鲁产生兴趣多些重视.这么一来,万一事有突然,才能确保安全.因为她会是个拷问的好

    对象.

    看来对方是有点惊讶,圣奈的柳眉微微动了一下.

    "真意外,想不到你连这个也知道."

    她把枪收回枪套,眼神超然的俯视他.

    "对.比之前更有趣."

    她转身去,走向船舱门口.

    "对了——"

    加里宁从背后叫住她.

    "那个武知征尔现在怎么样了?"

    圣奈停下脚步.

    "死了,在拘留所上吊.真叫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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