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殿的屋顶崩落下来,将两台AS一齐击毁了。

    倾盆而降的石块。毫无间断的冲击和轰鸣声。

    以宗介的“野蛮人”为目标,压倒性的质量袭击过来。监控器中的敌机的身影,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沙尘和瓦砾的另一边。机体剧烈地摇晃着,所有的警报灯和显示器一同乱闪。显示器的姿势指示装置一边微微震动一边回转,表示出自机已经从直立状态以脸朝下的姿势倒了下去。除此之外的事情,对于变成了崩塌的神殿的垫底的他来说,几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崩落终于停止了。轰鸣的回响逐渐散去,回归静寂的深夜中,只剩下勉勉强强继续运转的柴油引擎的驱动音,以及在恐怖的重量下嘎吱作响的骨架和装甲的声音。

    “…………”

    机体已经处于被活埋的状态了。监控器的视野里一片漆黑。大概是由于失去了空气冷却的自由吧,引擎和油压系统的温度计正眼看着不断上升。没有在那里磨蹭的时间了。宗介将所有关节的扭矩控制以手动的方式操作,将反应速度降到最低,而相反地将腕力出到最高。如果是汽车的话,那就和将变速器调到一档是同样的状态。

    四肢移动着,慢慢地将身体撑了起来。

    推开可能有数十吨之重的瓦砾之山,宗介的“野蛮人”总算是在夜空下爬了出来。装甲的缝隙间,到处都有建材的碎片噼里啪啦、零零散散地掉落下来,沙尘将周围一带全都覆盖了。

    (敌人呢?)

    用清洗装置将粘在光学传感器上的尘埃冲掉的同时,宗介寻找着敌机的身影。没看到M9的影子。估计肯定还在瓦砾下面挣扎呢。虽然早晚会爬出来这件事肯定是错不了,但是受了相应的损伤,大概也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了。

    正如所计划的一般。

    完全电气驱动的M9上,并没有搭载像“野蛮人”那样的油压系统。而是像人类一样,只靠肌肉的收缩来活动关节那样制造出来的。多亏了没有沉重的油压系统,M9才实现了飞跃性的轻量化和高机动性,但是相反地,在应对规格外的荷重上却有着薄弱的一面。如果想要强行移动巨大的重物的时候——虽然那种状况并不多——并用了油压驱动的“野蛮人”还是有比M9有利的地方的。无论引擎的出力有多高,由于有效地利用那种出力的驱动系统的结构上的问题,最后就变成那样了。

    还有就是机体的构造上也存在不同。

    与拥有复杂的关节构造的M9相比,“野蛮人”的构造就极其简单了。具有抗压性很强的卵形的坚固身躯的“野蛮人”,和具有能前后左右屈曲的柔软腹部的M9。就耐弹性能而言,由于装甲素材的差别M9是占有优势,但是,如果只说作为机体整体的构造物的坚固度的话,旧式的“野蛮人”却是胜过M9的。

    宗介把神殿弄塌将敌人拉来做伴,就是赌在了“野蛮人”这种特有的顽强上。

    绝对不是强大的机种。但是总而言之,却也不容易坏。再怎么勉强的状况也抗得住。直到最后的最后也一直坚守岗位。那就是RK91/92系列“野蛮人”的最大的强悍之处。炎热与湿气,沙砾与尘土。恶劣的燃料和油。几近荒唐的荷重,和许许多多小的损伤。就这样一直忍耐着战场上的一切,默默地为主人持续战斗着的专业工具——那就是这种畅销机体的真正的价值所在。(插花:……以前从来没有觉得“野蛮人”那么可敬……楷模呀!鞠躬!向“野蛮人”同志致敬!!)

    作为AS的操纵入门来接下这种机体的宗介,当初在“秘银”的时候,会讨厌“强弩”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被给予宣传说“添加了先进的机能”的“试作机”就欣喜若狂的,只有那些假充英雄的菜鸟而已。

    宗介仔细地检查过了机体的状态。

    右半身的油压还在下降。引擎的温度也始终居高不下。平衡器的状态也很奇怪。股关节处正在发出骨架之间相互干涉的异常声音。

    但是,就算如此,宗介还是满足地自言自语道:

    “真是好机体啊。”

    渐渐地M9扒开瓦砾,在眼前爬了出来。相当勉强的样子。

    宗介操纵着“野蛮人”,轻而易举地抓住M9的脑袋,将最后剩下的一把HEAT锤子抡过头顶,毫不留情地向着敌机的腹部——发电机的部分敲了下去。

    看到M9被准确地破坏了动力部分,变得不能行动之后,库拉玛小小地喷了下鼻子。

    “哼……”

    虽然很不愉快,但是不得不承认。真的,实在是个不得了的混蛋。没想到还真的用那破烂货打赢了。

    虽然迄今为止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AS操纵兵,但是将机体的特性熟知到那种程度,并且在压倒性的不利条件下与敌人交手,最终还取得胜利,那样的家伙可是从来没见过。

    那种冷静。那种计算高度。

    虽然也有这个兵器领域历史尚浅的问题,但是相良宗介的操纵技能、实战经验都是半吊子的正规军操纵兵决赶不上的水平了。本来,对于“汞合金”来说,那样的男人绝对是必要的——

    (不过,光靠引诱是白费工夫吧。)

    绝对不认为顺安事件以后,一直对立到现在的对手会那么老老实实地改变自己的宗旨。即使用“银”先生正囚禁着的那个女孩来做诱饵——真正的契约啦忠诚心啦的也是不会成立的吧。一旦确保那个女孩的机会来临,相良宗介一定会将如现在所见的战斗技能全部动员起来,与“汞合金”对抗下去的。

    结果,就是说只有杀了他吗。

    库拉玛扫了一眼署长的侧脸。他也万万没想到过M9居然会被打败之类的事情吧。掩饰不住狼狈的样子,正“不可能”啊“什么东西”啊地不停嘟囔着。

    “……那?你打算怎么办?”

    被库拉玛这样一问,署长如梦方醒般地眨着眼。

    “我们这边的真实身份已经全都让他知道光了。那家伙正干劲十足地要来掐死你啰。”

    冒出白烟的右胁腹朝下,无力地横躺在瓦砾堆上的M9。从“野蛮人”的眼中向下望着那台机体,宗介用外部扬声器宣告道:

    “出来。”

    过了不久,M9的脖子根处发生了小小的爆炸,头部单独被炸飞了出去。那是为了万一胸部的舱口无法开启的时候而准备的非常用逃生机构。在没有了头的部分露出了一个狭小的逃生口,操纵兵从那里爬了出来。虽然腹部的动力系统被破坏了,但由于损害并没有波及到胸部的驾驶舱的关系,似乎没有受什么大伤。

    “可恶,被干掉了。”

    在瓦砾上站起身来,摘下头盔的操纵兵说道。

    是个年龄在30岁左右,蓄着胡子,皮肤晒得黝黑的男子。身上的操纵服,和宗介正穿着的“秘银”的操纵服是同一款式。

    虽然宗介的“野蛮人”已经用光了所有的火器,但是就算如此,血肉之躯的人类也是不可能逃得出AS的手掌心的。男子好像也很清楚那一点似的,没有表现出任何拼死挣扎的举动。

    “也想过你是不是要自暴自弃把我拉来垫背,可是……我错了。也就是说,你是全凭计算来的吗。能将M9的特性熟知到这种地步……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哪?”

    “要问话的是我这边。”

    这么说着,宗介在男子身边让机体跪了下来,光是这样做,对于对方来说,大概也已经有充分的威慑效果了吧。

    “就请你说说那台M9和你的来历吧。单纯地只是有钱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将那台机体弄到手的。”

    “难道你认为我会老老实实地交代吗?”

    “那你认为我会老老实实地放弃吗?”

    “野蛮人”的左手突然伸出,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身体。

    “呜哦!”

    “因为和你战斗,已经有很多地方被弄坏了。握力的调整也不太灵了。虽然会尽可能做到不把你捏碎,可要是肋骨折了的话,就给我想开点吧。”

    被粗大的五根手指严丝合缝地握住了身体,男子慌张地舞动着手脚。

    “很烫吧。这是只装载了旧式的冷却系统的RK-91的特征之一。如果持续进行激烈的战斗,引擎和油压系统的热量就都会传到指尖。如果没穿着那件操纵服的话,现在正受到严重的烧伤吧。但是,那也不过是再多攥个几十秒的事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投降!我全说,所以快把我放了!”

    被一点一点袭来的压力和热量吓倒,男子挥动着双手喊道。宗介把他放开,男子一屁股坐在瓦砾堆上,张口抬肩呼哧呼哧地地喘息着。

    “可恶……真是的,好残忍的家伙。”

    “是想要杀了你的对手啊。还活着你就该说谢谢了。”

    一边这么说着,宗介简单地操作了一下机体的传感器。胜负已经分晓了,可是通信器里署长却一句招呼也没打过来,这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如果打算将自己抹杀的话,还会有新的AS袭击过来也不奇怪,但是,那种动作也是,现在并没有发生。

    “还有其他的AS在等着吗?”

    “没有了。就只有我一个。”

    “真是不够谨慎啊。”

    “是万万没想到M9会输给野蛮人’吧。就连我原来也是那么认为的。”

    “你是汞合金’的士兵吗?”

    听到宗介的质问,男子微微地沉默了一下,不久,脸上浮现出了充满讽刺的笑容。

    “好像是变成那么回事了呢。不过,照这样下去,刚加入马上又会被炒鱿鱼了吧。不——这回一定会被处刑吗。”

    “你以前是秘银’的士兵吗?”

    “是啊。”

    对于“秘银”的名字被说出来这件事,男子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到前几天为止还是哪。等等,难道说你是——”

    “原来是西太平洋战队的。SRT。”

    “怪不得对M9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呢……拓雅哈.狄.戴娜恩’吗。也听说过是个很强硬的女人在指挥的传闻。即便如此,那个混帐署长——已经知道是原来己方的同事,却就是不让我知道吗。”

    男子用仿佛哪里很难受一般的声音说着,眯起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你原来是哪里的?”

    “我是地中海战队的。乔治.拉布罗克中士。在SRT。”

    拉布罗克。虽然并不是和其他的战队队员没有交流,可还是不记得他的名字。可是,尽管如此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毕竟是拥有四个战队和作战司令部,光是SRT就拥有几十人之多的队员的“秘银”。不认识的面孔,不如说是多得很比较好。

    那个男子——拉布罗克开始询问起来。

    “本.克鲁佐你知道吗?是去年调职到你们那边的中尉。虽然以前是在我们队里的……”

    “知道得很清楚啦。跟那个比起来,地中海战队怎么样了?为什么你会在汞合金’的旗下驾驶M9?告诉我。”

    “…………。我的部队差不多全灭了。爱琴海的基地受到了袭击,同伴们好像几乎全都被干掉了。保全性命的到底有多少,那个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为什么得救了?”

    拉布罗克低了下头,做出了痛苦的表情。那表情简直像被宗介说了“你为什么还恬不知耻地活着”之类的话一样。

    “那时候碰巧没留守基地。在巴士克有个简单的作战。是只用一台M9的监视任务。那个任务结束后,乘大力神返回的时候……”

    巴士克是西班牙(法国与西班牙交界处)的一个地方,是个分离独立运动和恐怖活动连绵不断的地区。“大力神”说的是C-130运输机。没有特别不自然的地方。宗介原来所在的西太平洋战队也一样,完成过很多相似的任务。

    “我们回来注意到异变的时候,基地已经被完全镇压了。运输机的燃料所剩无几,连逃都没法逃了。唯一一条可能降落的跑道,也在敌人的支配之中。于是我们商量了一下——”

    “投降了,是吧。”

    “就是那么回事。是我主动提出要和他们交易的。就用这台机体。”

    他扫了一眼大破的M9。

    “M9的运用方法啦战术啦……就是许多这种东西。虽然汞合金’也持有M9的情报,但到了也就只有规格上的数据而已。因为在实战中使用那东西的现场人士的意见,还是只有从本人那里听取才行吧。”

    “所以敌人就同意了?”

    觉得怀疑的宗介这样问道,拉布罗克稍稍沉默了一下,抬头望向“野蛮人”的光学传感器。

    “啊啊。”

    微微地——真的只有一点点,那个声音抬高了些,并且颤抖着。

    “……同意了。他们也要进行演习。那样的话反派角色也是必要的吧。以接受那个角色,并且提供情报为条件,我就被汞合金’雇佣了。”

    “其他的人怎么样了。运输机也一起投降了吧。”

    “……不知道。刚一投降,我马上就被拉走,从那以后就没再见过了。”

    “别的秘银’的人里还有投降的吗?”

    “不知道。但是,有大概也不奇怪吧。”

    “汞合金’的规模如何?”

    “那个我也不清楚。虽说是奇袭,但是能把秘银’逼到几乎毁灭的地步,这样看来,有数个连队以上的规模是不会错了吧。”

    “他们的活动据点呢?组织构成是?”

    “就我所知的话,是在布加雷斯特(罗马尼亚首都)、的黎波里(利比亚首都,利比亚在非洲大陆北岸)、科西嘉岛(法国岛屿)、克里米亚(前苏联欧洲部分南部的一个行政区和半岛,位于黑海和亚述海沿岸)、斯里兰卡(印度东南面的一个印度洋岛国,盛产香料和红茶,古称锡兰)、还有也门(西南亚一国家,位于阿拉伯半岛南端)。(插花:……混蛋汞合金……你们那么散,满世界都有,查死人啊!!)详细的场所不清楚,实际见过的是的黎波里郊外某个地方的营地,还有锡兰岛上的某个地方。也不是什么特别宏大的设施。不如说——是什么时候有意想撤的话就能撤,并且什么时候都能再建的那种基地。设备是谁在准备,预算是从哪里来的,恐怕连汞合金’的成员中的大部分也不知道其中的全貌吧。他们通过经常性的流动,使得司令部所在的组织分散了。”

    “简直就是因特网啊。”

    本来的因特网,是美国为了在遭受苏联的核攻击的时候,通过使指挥系统分散来实现存续而构筑的网络系统。“汞合金”是通过将那种概念应用于恐怖组织上,从而实现了与之相应的生存性的吧。

    “是啊。即使哪里被击溃了,别的也可以代替来发挥作用,要将整个组织正确地把握住,并且歼灭这种事,实际上是不可能的。谁也掌握不了实情,那大概就是他们的强大之处吧。”

    “但是,那样的话,意志决定是绝对无法实现的。没有一个金字塔的顶点的话……”

    “无法实现,也不能那么说。只不过,很慢就是了。虽然以我所见的并不能说完全有把握……我觉得汞合金’是一个民主的’组织那样的东西。虽说实在是个天大的讽刺吧。到得出结论并进入实行为止,无论如何也要费些时间。”

    “原来如此。”

    正因如此,宗介才可能在东京,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小要的“护卫”的吧。

    如果是能迅速决定意志的机关的话,就算在顺安事件之后不久敌人的猛攻就会再次打来,那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A21事件,还有“PacificChrysalis”的事也是这样。(插花……痛苦的回忆……这什么船名!)作为严密地决定好意志,然后才采取必要的措施的组织来说,那两个事件有着许多奇妙的地方。无效率的方面有些过多了。

    但是,从风险上看的话又怎么样呢?

    结果,他们的作战由于“秘银”的介入而被阻止了。而且,从事作战的人员以及稀少的高价机材也全都落到“秘银”的手里了。

    仔细地进行分析和问讯的话,即使能得到对于敌组织来说可称为是“致命的”情报也应该是不足为奇的,然而——虽然过了相当长的时间,“秘银”还是几乎没能掌握到“汞合金”的实际状况。

    没错。即使大胆成那样的作战多次以失败告终,他们还是没有受到大的打击。

    “我被派到南桑这里来,是将近前天的事情。在那之前都一直在利比亚的沙漠的军营里。一个叫库拉玛的男人来了,把我——”

    “库拉玛吗?”

    宗介不假思索地顺口说了出来,拉布罗克皱起了眉头。

    “认识的吗?”

    “一点点吧。他在这里吧?”

    “是啊。肯定已经看到现在这场战斗了。在西北边有座山吧。面向VIP客人的观览席’就在那里——”

    就在那时,机体的红外线传感器上有了反应。

    “等等。”

    方位三四八。距离3000。高度85米。

    恐怕是署长派来的机体吧。有架小型的攻击直升机正朝这边飞来了。

    “野蛮人”的传感器转向了目标。

    将倍率调成最大凝神望去,那台机体的安定翼上搭载了火箭发射器和机关炮。

    虽然正如拉布罗克所说,不是AS,但反正是想把己方击溃肯定是没错的。因为己方已经失去了火器,没有能反击直升机的手段了,这一点他们已经很清楚了吧。

    “看来是没时间了啊。”

    宗介咋舌道。

    “?怎么回事?”

    拉布罗克瞪圆了眼睛,抬头望着将已经疲劳至极的机体的引擎出力继续提升的宗介的“野蛮人”。

    宗介操纵机体,对软趴趴的M9的右手伸出了机械手。他用两手抓住M9的手腕,将握力开到最大。

    “我说过了吧。没有时间了。”

    宗介的“野蛮人”绞尽仅存的力量,把M9的手腕——将外侧和内侧分割开的装甲强行剥开了。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异样声音,内部的结构暴露了出来。宗介麻利地操纵着“野蛮人”的机械手,将M9下腕部内藏的钢索枪的钢索拉了出来。

    “喂,等等啊。那台野蛮人’已经没有火器什么的了吧?到底——”

    敌人的直升机逼近了。以前倾姿势突飞猛进地直扑过来。宗介一边让机体往左边迈着步,一边将从M9里拽出来的钢索举过头顶挥舞着。那样子有点像西部剧或者什么里面的牛仔。

    “去藏起来。”

    宗介说话的同时,接近了射程的直升机发射了火箭弹。

    从莲藕形的发射器中吐出的大量的火箭弹逼近过来。“野蛮人”左闪右闪地躲开了那些射线,火箭弹在机体的周围爆炸了。

    毫不畏惧那些冲击,宗介将手中的钢索瞄准空中的敌人投了出去。

    M9的钢索枪,是为了让至少也有十吨的机体在山岳和街市地带也能自由地行动而准备的特殊装备。将锚射进垂直的山崖顶端,让机体跑上去这种事也是办得到的。虽然直径只有不到一厘米,但是以金属纤维和碳素纤维搓合而成的钢索,却具有着在一瞬间连机体自重的十倍——也就是100吨以上的荷重也能承受的强韧度。

    那根钢索,宛如活物一般,缠绕住了想要笔直地横切过上空的敌直升机的螺旋桨基部。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

    握住钢索的根部,只是轻轻地往回一拉,敌人的直升机立刻失去了姿势,和大地激烈地碰撞并爆炸了。

    “还活着吗。”

    放开钢索,宗介说道。拉布罗克从M9的残骸的阴影中爬了出来。似乎是受到了超近距离的爆炸的刺激,他脚下有些不稳。

    “啊啊……”

    “虽然想听的东西有山那么多,可已经没时间了。你——”

    宗介咋舌。

    M9的话那还行,可用这台满是损伤的旧式“野蛮人“把他一起带回去的那种余裕,估计已经没有了吧。说起来已经是过热状态的这台机体,连抓住拉布罗克的身体这种事都不太靠得住了。

    “——已经可以了。随你喜欢吧。随便你往哪里逃都好。”

    他越来越吃惊了。

    “逃跑?让我?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又——”

    “也就是说,已经没时间管你了。”

    “等等啊。难道说,你是一个人?伙伴们都不来吗?”

    尽管对那句话感到不太理解,宗介还是简短地回答了。

    “没什么伙伴,就我一个人。”

    “什么?那,你为什么要战斗到这个份儿上?”

    “因为在汞合金’有笔欠债吧。我也和你一样。在失散的期间,伙伴们全被杀光了。”

    “…………”

    宗介对机体的状态进行了检查。

    右半身的油压下降得不行了。冷却系统离真正不能用也就差一点了。但就算如此,还是比赤身裸体强吧。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敌人的狐狸尾巴,没有就这么放手的道理。

    “最重要的东西也被夺走了。我打算一定要从他们那里取回来。”

    “喂喂。就只为了那么点理由和他们战斗!?你精神正常吗?”

    “那么点理由……?”

    机体的发电机的出力继续上升着。将向右腕的油压遮断,施行了争取时间的操作之后,宗介说道。

    “对我来说这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无论有什么东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夺回来。我这么发誓过的。”

    是的,发誓过的。

    在那个教室里。(T_T)

    在转过身朝向署长他们大概会在的方向,想要离开瓦砾之山的“野蛮人”的背后,拉布罗克喊道。

    “我不明白呀!即使是你,也只不过是个佣兵而已吧。情势变了的话雇主也要跟着变。追着好的条件走,这不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吗?”

    不知为什么,拉布罗克的话语里充满了悲痛。那不是向宗介,而是向着更加遥远的什么人——不,不如说是正在向自己本身呼喊着一般,就是那样的声音。

    “是啊。候鸟的一生,本来就应该是那样的吧。”

    “那——”

    “我已经不是佣兵了。只是个男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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