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奇袭只是小试牛刀而已吧。

    站在倒塌的塔顶端的M9,一副绰绰有余的样子,低头看着宗介的机体。

    在背后浮现的月光的照耀下,修长美丽的灰色身影。

    令人联想到豹或猛禽一般的,暗含着力量的流畅动作。

    本来应该是自己迄今为止已经搭乘过很多次的机体,可是,现在却让人觉得简直是头一次遇见的、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东西一样。

    (虽然也想过可能会来个棘手的对手,可这也……)

    简直就是毫不留情。

    客观地看的话,状况是糟透了。

    敌人是M9。次世代型AS,M9“卡恩兹巴克”。宗介过去在“秘银”的时候,曾经使用过无数次的最新锐机体。那种机体的超乎寻常的规格,各种先进的装备等等,无一例外都是他自己知道得最清楚不过的了。

    相对的,己方是旧式的“野蛮人”。虽然娜美她们已经为自己将这台机体整备得很好了,但是无论哪一方面的性能,都还是赶不上M9的。

    比如说,动力。

    这种型号的“野蛮人”的引擎出力是880千瓦——也就是1200马力。与同时代的坦克大体相等,差不多相当于10台左右的民用车。

    就算是这样,也算得上是很了不得的东西了。可是,相对的,M9的出力大约是2500马力。正如M9的引擎——罗斯&汉普尔顿公司(这好像不是现实存在的公司,查了一下,应该是“秘银”自己下属的一个公司。)制的低温核融合发电机“APR—2500”的名字所示的一般,换算成千瓦特的话,大约是3300千瓦。(这里纠正贺东老师的一个错误……其实是2500千瓦等于3300马力,不过这真的不是我翻译的问题……我查了就是那么写的。)这已经不是陆战兵器水平的数字了,不如说是已经接近超高价的强力战斗机的水平了。

    也就是说,为了与那种潇洒而豪华的外观相配,M9也以凌驾于一切坦克和装甲车的动力为自豪。

    并且,它的重量大约只有“野蛮人”的四分之三。就运动性而言,已经是不用说了吧。就各种传感器啦、电子兵器之类而言也是一样。

    在“秘银”的作战中,宗介等人曾经击破过许许多多的“野蛮人”。这并不只是由于他们卓越的操纵技术,首先,机体的性能上就压倒性的不同了。能打倒它们那是当然的。为了完成所谓“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救出人质”这种困难而精密的作战,那种程度的高性能AS是必要的。而且,事实上,多亏了M9,“秘银”还成功地完成了好几次按常理是不可能实行的作战。

    现在,这场战斗是单纯的一对一。

    没有任何能成为M9的绊脚石的因素。没有节约弹药的必要,也没有担心流弹的必要,时间限制也是,全部都不存在。

    但是,就算如此——

    宗介却有了一种不如说是“放心了”的感觉。无论如何,能与绝不可能会偶然碰见的最新锐机体这样相遇,无论怎么考虑,署长的背后存在着拥有大得惊人的财力的组织,也是不会错的了。在没有完全的把握的情况下,流浪到南桑的街上来,特地在斗技场耍猴戏给人看,还真是有好处的。这可算得上是预想之外的成果了。

    没错。没有什么是偶然的。

    署长——或者是与他有联系的敌人中的某人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作为“秘银”的精锐,无数次地令“汞合金”感到头痛不已的这个自己。

    大着胆子不使用假名,就是在期待这样的反应。虽然危险很大,但效果也很明显,果然不出所料,那边抛出了M9这张牌。是想着让那台最新锐机体与自己交战,来探察自己的反应和背后关系吧。

    或者,还有一点点游戏的意思吧——

    “有没有吓一跳啊?”

    署长通过无线电说道。

    “说起来,你平常不是每天都坐着那台机体吗?从你在秘银’的那时候开始。”

    “就是说,你已经知道了吗。”

    虽然被说出真实身份,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动摇,宗介低声说道。

    “连假名也不用,还给我随随便便地活跃到那种地步,真不愧是你呢。虽然说在街上收拾了你就可以了,但是那样就一点儿也不好玩啦。既然是难得的机会,就决定请你和那台M9打一场了。……不过,赢的机会简直就是没有啦。”

    虽然也很在意M9的来头,但是与之相比,署长那句“在街上收拾”的话,却没有逃过宗介的耳朵。

    街上。

    被关在警察局的期间并没有说过。也就是说,在那个审讯室对话的时候,署长是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在“汞合金”里,那个男人只是个小角色。)

    那应该是错不了的吧。那么,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情的呢。不正是有知道自己作为“相良宗介”的经历的人,或者是某些有用的情报网存在着,并潜伏在署长的身旁吗。

    于是宗介试着说道:

    “今晚的客人想必非常高兴吧。”

    “是呀。希望你一定要拼命地打才好哟。”

    混杂着噪音的无线电的另一端,署长笑道。

    “但是……趁着现在,要是把你的背后关系都老实交代出来的话,替你适当地吩咐吩咐对手的操纵兵也可以哦?”

    “真不凑巧啊。我就是一个人。”

    “那就去死吧。”

    无线电被切断了。只剩下噪音与沉默。

    监听器另一端的M9移动起来,战斗开始了。

    (来了。)

    简直像饥肠辘辘的猎犬,从主人那里收到了“上吧”的命令一样。

    M9将匕首形的单分子刀在手中咕噜咕噜地转了几圈,收进了腰间的刀鞘里。虽然像是唱戏一样的动作,对属于第三世代型AS的M9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接着,敌机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将装着在背部的外挂点上的步枪摘下,将枪口指向了己方。

    宗介的“野蛮人”也一边将手持的步枪对准敌机,一边将机体向左方向大幅度地摇过去。除了左边以外没有别的生路,他对此十分清楚。

    二者一边移动,一边开炮。

    夜晚的遗迹的静寂,被两股火焰和轰鸣声打破了。

    M9毫不费力地跃上夜空,躲过了宗介的射击。

    ——不,正确地说的话,是在己方即将发炮之前就做出了回避动作。纵使是M9,也是不可能比子弹更快速地移动的。当然“野蛮人”也一样。虽然也有迅速地开始回避运动,但是旧式的机体的行动,和M9比起来实在是非常缓慢的。

    炮弹擦过了右肩的装甲。

    “…………!!”

    真是千钧一发。

    要是再迟个零点几秒的话,就是驾驶舱所在的胸部位置中弹了吧。

    总算能躲过敌人的第一发炮弹,首先,都是多亏“野蛮人”没有做出像M9一样的跳跃动作,而是将机体像要倒下去一般地向左边移动的关系。

    作为直立步行兵器的AS,与普通的车辆不同,在保持站立的状态下,具有着某种程度的位置能(也就是重力势能)。不去做勉强的跳跃,而是将机体托付给重力,这样,“野蛮人”才能做出比原有的规格更加敏捷的行动。(大家可以理解吧?就是下降的重力加速度的问题。)

    其次就是向左方向的机动。

    从敌人的角度看的话,就会变成己方在向敌方的右侧移动。那台M9以右手持枪,摆出两手射击的姿势,在这种状态下,为了要瞄准“野蛮人”,从自机的角度看,就不得不将两手向身体的右侧移动。

    AS这种机械,与将手腕朝向内侧——身体的中心线方向移动的动作相比,对于反方向——从中心线向外侧的动作上,是稍微有些不拿手的。(平常情况下几乎不成问题,但是还是有很小的擅长与不擅长的区别。)

    这一点,对于作为AS模特儿的人类来说也是一样的。

    AS和人类的腕部虽然是极具柔软性的构造,却不是像坦克一样的左右对称的回旋炮塔。在那种构造下,向身体外侧的动作,无论如何都会变得稍微慢一点,或者走形。特别是在拿着步枪这样的重物,“末端重量”加大的情况下,那种差别会变得更加显著。

    实际上,拿着不过3公斤的哑铃或者装满水的塑料桶,将手臂向左右大幅度地、快速地挥动看看的话,马上就会明白其中的差别了吧。

    (插花:这实际上是因为人的肩部肌肉群中,内收肌的块数比外展肌多,所以向内会比较省力,大家可以试一试。)

    即便是最新锐的M9,只要还是作为拥有双手的“人形”,就也躲不开这种基本的工学上的、构造上的问题。

    也就是说,宗介所选择的“野蛮人”的机动方法,对于M9来说,是“最讨厌的行动”。无论如何也是搭乘过无数次的机体。敌方的操纵兵讨厌的东西,宗介也是最清楚不过了。

    那么,跟着又会怎么来呢。

    会在落地之后,以低姿势从正面跑过来吧。从地形和障碍物,以及位置关系上考虑的话,为了取得稍微好一些的射击位置,应该会那样移动。

    也会警戒中弹。

    虽然是在防弹性能上远胜于“野蛮人”的M9,用这台机体的步枪对其造成损伤本身却绝不是件难事。吃了37毫米炮弹的话,即使M9不会就那么完蛋,估计至少也会造成大幅度的机能低下。和普通的装甲车一样,M9根据各部分的不同,装甲厚度和防弹性能也有区别——果然还是背面装甲比正面要薄弱许多。

    所以,敌人是不会特意做出将背部朝向己方这样的机动的。不,或许可能会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吧,总之绝对不会是自己愿意那么做的。

    (那样的话……)

    宗介巧妙地操纵着“野蛮人”的手脚,一个漂亮的前滚翻取得受身之后,马上让机体飞身跳向左正面的遗迹的墙壁,就保持那样压低身体,冲进了障碍物之中。

    对于敌人来说,这又是一个很棘手的行动。

    照那样下去的话,不仅难以瞄准“野蛮人”是当然的,而且还会把算不上坚固的左斜后方的装甲暴露给对方。

    掀起干燥的泥土、降落在大地上的M9停止了向当初考虑的方向的移动。转为踏着轻轻的步子,大概是在判断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的瞬间——

    没有放过那个机会,宗介将枪身从坍塌的墙壁的缝隙中伸出来,开了三枪。是只使用驾驶舱的操纵臂的、完全手动的射击。因为这台机体的火器管制系统之类的,实在是相当靠不住的。

    打偏了。

    接连射出的三发37毫米炮弹,命中了敌机M9左后方大约两米远处的遗迹的正殿。中弹之处碎片横飞,沙尘乱舞,开炮的声音在周围的群山中回荡。

    (果然对战还是很危险。)

    宗介咋舌。刚才那种程度的射击,要是能打中的话简直是该谢天谢地了。就这样继续向对方施以压力,倘若有机会能引诱出敌操纵兵的失误——

    “!”

    M9反击了。在连续的射击之间交织着无数的机动,大概要去赢取较好的位置吧。

    冲击。

    “野蛮人”用以藏身的石造的墙壁之类,在强力的AS用步枪面前就像胶合板一样。在机体周围,不是被贯通,就是被粉碎的无数飞散开的石块,敲击着“野蛮人”的装甲。

    警报音。

    好几个警报灯开始闪烁。

    第一冷却单位运转不良。左腕部的动力传递系统也出现了“油压低下中”的显示。动力系统并没有发生火灾。总而言之,知道不是致命的损伤了。

    将手从操纵杆上离开,在控制盘上将损害控制调成手动。引擎管理。油压控制。轻油的气味传了过来。没有发生火灾吧。仪表没有故障吧。指尖几乎是反射地、自动地移动着进行着操作。

    如果是M9的话,应该是AI在一瞬间就能替主人完成的工作。宗介一边用单手将其完成,一边还同时继续进行着对敌人攻击的回避动作和牵制射击。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操纵兵能模仿得来的事情。如果是哪儿来的新兵的话,大概只有在什么地方停下来,打开使用手册,这里那里到处试着来对机体的系统进行调整了吧。(……哇……好酷……宗介……姜到底是老的辣……)

    之后还能没有障碍地运动到什么程度呢?

    虽然机体管制系统显示出还有120秒右腕就会行动不能的字样,但是这数字实在是不能相信。这只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设计局的技术人员,按照不懂变通的单纯的方程式输入进去的数字而已。

    考量着自己的经验和机体的状态,以及可能由此选择的几条战术,宗介试着大略地计算了一下。

    长的话15分钟,短的话8分钟。

    过了那个时候,应该无论如何也是不行了。

    但是到那个时候为止,能找得出那台M9可以抓住的空隙吗……?

    “开始了呢。”

    被留在在姆那麦拉的郊外等待着的娜美,从隆隆作响的炮声和照亮群山的火焰中,知道了她的“野蛮人”和宗介已经投入了战斗,而如此自言自语道。

    她和整备队员们的周围,仍然站着一群手持卡宾枪的警官。人数大概是五人。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违逆的对手。(插花:这句的日文原文直译就是……即使要“大头朝下”也无法……日语的俗语真好玩。)

    “虽然说是开始了’……光这么说,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呀——是吧。”

    “再走近一点儿看吧。”

    “笨蛋!被流弹打死也无所谓吗?”

    整备队员们七嘴八舌地互相咬着耳朵。

    就算是这样的状况,他们还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只有在整备员中担任领导的阿修脸上挂满担心的表情,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

    “……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我才说反对的……这种感觉很不妙。无论比赛费有多高也……”

    “阿修。别抱怨了。”

    娜美用严厉的声音说。

    阿修原来是整备兵。是九十年代初期,苏联发生巨变时,在东欧掀起的肃清和镇压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之前,奇迹般地来得及统一的东西德国——只因为出身在其中的东边,就失去了工作的“东德人”之一。他只是借着吹嘘自己在统一之前,对华沙条约的缔约军配备的初期型的RK-89有过差不多三天的整备经验,流落到东南亚的这条街之后,现在在娜美的整备队里干活儿。

    “不,可是啊。还是有不好的感觉,真的……”

    回头看了看绷着脸举着来复枪的“警官”们,他嘟囔道。

    “宗介的身手你也知道吧?肯定能闯过这一关平安回来的啦。”

    “啊啊。不是,我想说的并不是那个……”

    警官中的一人,佩带着巡查部长的阶级章的男子取出携带无线电(步话机吧?),开始跟哪里进行简短的通话。

    (是,署长。)

    (把女人?)

    (明白了。)

    (会处理的。)

    娜美和阿修盯着说出那些话的巡查部长,然后苦着脸面面相觑。

    “这什么啊。这种感觉是……”

    “可是,我们也没怎么……”

    “走了。”

    切断了无线电的巡查部长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女人。你跟着过来。其他的人上那边的卡车。”

    “哎?为什么——”

    “快点儿!”

    娜美被粗暴地抓着手腕,硬拉向了近旁的巡逻车。阿修等整备员则被枪口顶着,推上了涂成黑色的卡车。

    “娜美——”

    “别担心!以后再联络——”

    “别慢吞吞的!”

    巡查部长和一名警官,以及娜美所乘坐的巡逻车掀起烟尘,驶离了那个地方。

    装着阿修他们的卡车向娜美坐的巡逻车的反方向开了出去。

    署长等人正用于观看“竞技”的“观览席”,被设置在了距离作为战场的遗迹差不多两公里远的一处山顶附近。

    像半地下式的碉堡一样的构造,朝向地表的墙壁被厚达数米的混凝土装甲板所覆盖。观战用的小窗户也装的是特别加厚的防弹玻璃,就算万一有流弹向这个观众席飞来,VIP也绝不会遇到危险——好像是为此而下了不少工夫。

    要说哪里和真正的碉堡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和粗糙的外壁相比,里面的装潢实在是豪华得离谱。

    地板上铺着绒毯。天花板上是高品质的素雅的灯具。墙上挂着描绘古罗马时代剑斗士的写实派的绘画。沙发之类也是最高级的,简直就连面向头等舱客人的休息室也相形见绌。(好像豪华客轮上一般都有那么种休息室……没见过。)

    室内设置的数个大型的液晶显示屏上,“野蛮人”和M9战斗的情况正由许多不同的角度被放映出来。

    “真是——”

    从小窗户里用双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战况的那名男子,有些吃惊般地耸了耸肩。

    “虽说从以前开始就觉得业界真是小……没想到那家伙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库拉玛先生。您个人认识那家伙吗?”

    慢慢地坐在沙发上,署长问道。

    “也不是。实际地见面的话,不过只有几分钟。”

    库拉玛淡淡地低声说。

    高大的身材显得气派十足,头发剃得短短的脑袋上,是一副小小圆圆的太阳眼镜。虽然面对的是使用实弹的战斗,却像是正在看一场无聊的足球比赛般的样子。

    “几分钟。我认为就算只有那样也已经足够了呢。对我来说,是只见过到处都有的那种落魄少年兵啦。”

    “那样的小鬼加入了秘银’,而且参加了精锐部队的作战,不仅如此——应该还和那个九龙交过好几次手什么的。”

    “九龙?是哪一位大人呀?”

    “不知道吗?”

    “是啊。还真是不认识哪。”

    库拉玛用漠不关心的眼神瞟了一眼天真地如此自言自语的署长的笑脸,用日语小声地嘟哝道:

    “乡下真是好啊……”

    “?”

    “没什么,好了。”

    库拉玛将视线转回到双筒望远镜上,重新观察起M9和“野蛮人”的战斗来。

    从这个“观览席”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遗迹中的两台机体。相良宗介的白色“野蛮人”,正利用地形和障碍物,想方设法躲避着在性能上遥遥领先的M9的猛攻。

    虽然从旁边看的话,这只不过是在四处逃窜而已,似乎马上就会遭遇到变成饵食的命运——

    “真是厉害。以那种身手再坐上那台白家伙’的话,对付不了也是应该的。”

    “哈哈。就算是白的,野蛮人’也还是野蛮人’呀。”

    “不是那个白的——不,算了。跟那个比起来,那台M9。操纵兵知道对手的事情吗?”

    “不。特意没有让他知道。”

    “可以吗?说不定会被干掉哦。”

    库拉玛这么一说,署长哼哼地喷了喷鼻子。

    “怎么可能。不会的啦。被一台旧式的野蛮人’?而且就算是给他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是吗?”

    算了,也好吧。

    库拉玛这样想道。

    反正那台M9也不过是在上次的大攻击中入手的战利品。不仅不能在世上抛头露面,还得把见过它的人全都收拾掉。就算是万一被破坏了,也只不过是资料收集计划的其中一项会停滞下来而已。

    但是,署长的自信也不是毫无理由的。就算是非常地努力,“野蛮人”也没有能赢得过M9的道理。不久结果就会出来了吧。

    虽然你已经走到相当不错的地步了。真是可惜啊,相良宗介。算啦,真是活该。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署长摘下听筒,用当地语言做了几句简短的对答,很快就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了?”

    “是那台野蛮人’的队伍的处理问题。”

    署长让紫色的嘴唇挤出了滑溜溜的扭曲的微笑。(滑溜溜……贺东老师您用的什么形容词啊……)

    “应该会给我好好地收拾掉吧?”

    “哎。整备队员们朝附近的养猪场去了。只有老板的小姑娘……请让我们稍微玩一下之后再做吧。呜呼呼呼……”

    “哪个都不是值得自夸的兴趣啊。”

    “真是遗憾哪。男的的处理姑且不论,关于怎么对付小姑娘我可是很自豪的呢。如果您有兴趣的话,给您讲讲我的英勇事迹如何呀?”

    “客气。不用了。”

    “别那么说嘛。首先把脚脖子给——”

    “我说过别说了’吧。”

    被这平静却极具分量的声音打断,署长再也不说话了。

    这个性虐待狂的变态混蛋。你他*的不是才正配得上养猪场吗。(……对不起,脏话……|||)

    因为把火气强吞进肚子里,又怀念起烟草来了。库拉玛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装着人参条的香烟盒。

    (插花1:人参有生津作用,故可以含在口中代替烟草。)

    (插花2:翻译这一段我就一个感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插花3:人参和胡萝卜在日语里是同一个词,大家如果和我一样恨这个人恨得牙痒痒,那就想象他叼着胡萝卜丝跑来跑去好了……)

    本以为会被送回南桑去,但阿修等整备队员们被带到的地方,却是离南桑镇上不远的一个农场。开车的话几乎花不了两分钟,非常地近。

    不。

    刚从卡车上下来就知道了。这里是养猪场。被送到这种地方来,到底打算干什么呢?

    “巡警先生啊。这里是——”

    “走。是那边。”

    又被卡宾枪轻轻捅了一下。想抵抗也抵抗不了地,阿修他们被带向了放饲料的地方。

    腥膻的臭气直冲鼻子。

    堆积了如山般的固体饲料的、简陋的小屋。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台巨大的饲料粉碎机。是从上面把固体饲料放进去,再把变成粉末状的饲料从下面吐出来,通过传送带运到与这屋子相临的猪圈去的一套结构。

    “什——”

    就连阿修他们,也渐渐能想象出警官们的意图了。

    “到那边去排成一行。”

    “开,开玩笑的吧!?”

    “说过了去排成一行的吧。”

    “请别这样!哪,喂,再怎么说这也——”

    男子用枪托狠狠地打在了阿修的太阳穴上。

    “呜……!”

    “别让我们费工夫了。就连我都想赶紧和这个臭烘烘的地方说拜拜呢。”

    “您是说真的吗!?”

    “不要杀我呀!”

    “要钱的话全都给您!”

    像要贴在双膝不断打颤的阿修身上一样,整备队员们一同乞求着饶命。

    但是,警官们只是用冷酷的目光低头看着他们,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容。

    “虽然也觉得很可怜啦。不过,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喽。就准许你们做做祈祷什么的吧。好啦,死了心去排队吧。”

    就在这时,有个男人走进了饲料堆放场。

    “没有那个必要哦。”

    是个体形纤细的白人男子。穿着清爽的衬衫和肥长裤。戴着虽然显得很有智慧,同时却也显得非常文弱的眼镜。

    “……雷蒙老爷?”

    是应该正被关在拘留所里的记者,米歇尔.雷蒙。与平常在不习惯的环境里表现出的战战兢兢的样子截然不同,雷蒙现在显得极其地冷静。

    “为……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您不是应该在牢房里——”

    “好了啦。把身体压低点。”

    雷蒙如此低声说着,微微笑了一下。呆住的警官们回过神来,将卡宾枪对准了他。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真是干了件傻事啊。你也一起变成猪的饲料——”

    “对不起了。”

    雷蒙完全没有动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上吧”。

    接下来的瞬间——

    领头的警官的侧头部被来复枪的子弹命中了。血花和脑浆四处飞散,警官当场死亡,倒了下去。

    “…………!!”

    同时,从入口和窗户中,一群身着黑色战斗服的男子闯进了饲料小屋。每个人都举着付有消音器的冲锋枪。他们连反应的空档都不给警官们留,以飞快的动作开枪了。

    也不过就三秒钟左右的时间。

    阿修等人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环视着周围,发现警官们一个不剩地被打穿了脑袋,倒毙当场。

    “呃…………”

    穿着战斗服的男子们用非常谨慎的动作将枪指向了他们。

    “咿……救,救命啊!”

    “没事,没事的。”

    雷蒙走近反射性地将身体缩成一团的阿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完全武装的男子们也已经解除了警戒。好像是在骂些什么,可是哪个说的都是流畅的法语。

    “刚才真是危险啊,先生。”

    男子中的一人隔着面罩说道。阿修吓了一大跳,

    “雷蒙老爷。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问道。

    “没什么怎么,就是这么回事了。”

    雷蒙小小地叹了口气,把阿修扶了起来。

    “说是记者什么的,那是骗人的。虽说不太知道AS的事情而弄得手忙脚乱倒是真的吧。这群人是我的同伴。详细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跟那个相比——”

    走到饲料小屋的入口处,眺望着远方耸立的群山——传出断断续续的炮声和明灭的闪光的“斗技场”的方向,雷蒙自言自语道。

    “看上去宗介已经接近他的目的了。和我们相同的目的。”

    爆炸声。炮声。引擎的咆哮。

    M9在空中翩翩起舞般,突飞猛进地逼近过来。

    “切……”

    从头上袭来的火焰之雨。宗介以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巧妙的步法移动着机体,极其辛苦地躲过了敌人的子弹。这已经是将“野蛮人”的运动性能发挥到极限以上的机动了。

    M9就那样从“野蛮人”的头顶上高高跳过,落在了石铺的地面上。

    宗介丝毫不留空隙地开枪了。

    M9一边轻松地弯下身体避开射击线路,一边展开各部分的装甲,发动了ECS。顿时,它的身影完全地消失在了深夜的黑暗之中。

    终于打算要结束了吗。

    这台“野蛮人”上并没有搭载反ECS传感器。能探测到透明化了的敌人的手段简直就是没有。

    待在这里的话会被杀的。

    宗介让机体逃进了耸立在背后的神殿里面。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M9的射击跟着打了过来。胸部装甲中弹。损伤很轻微。就保持那样向后方迈开步伐,“野蛮人”逃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神殿深处。

    为了能安置下高度大概有数十米的巨大的神像,这座遗迹的天花板有着就连AS也能充分地进入的高度。好几根粗大的石柱耸立着,透过满是窟窿的天花板,薄薄的月光洒落下来。

    宗介让机体后退到神殿的最深处,交换了步枪的弹匣。这是最后一个弹匣了。其他的武器,就只剩下装备在背部的两个HEAT锤子而已。由于最初的中弹而损伤的右腕的油压系统也正在低下到危险的程度。现在这状况,就是还能不能支持得了一分钟的事了。

    (……赌赌看吗?)

    宗介当机立断,一秒钟也没有犹豫。他将步枪瞄准神殿入口左侧的一根石柱,发射了子弹。五发,六发。柱子被打碎了。接下来,又有好几根石柱被同样的枪击破坏掉了。残弹的计数眼看着一个劲儿地减少——直到只剩下一发时才停了下来。

    巨大的礼拜堂内部,完全被弥漫的沙尘笼罩了。这样子就算敌人使用ECS,也应该能设法掌握到他的位置了吧。

    仅有的一刻沉默。

    紧接着,M9就闯进了礼拜堂。从正对面,以利箭一般的速度直冲过来。ECS已经被解除了。大概是判断出由于尘埃的缘故,它已经没有效了吧。是个果断的好操纵兵呢。

    宗介射出了最后的一发子弹。M9一晃身体将其闪开,将自机的步枪指向了“野蛮人”。

    “…………!”

    打不中是在预想之中的。在敌人开枪之前,宗介已经拔出了HEAT锤子。

    HEAT锤子。

    正如它的名字所示的一般,是将强力的对坦克用成型炸药做成锤子形状的一种接近战用的武器。使用上是一次性的,用过一次就要抛弃,用它砸中敌人并造成爆炸,利用产生的能量贯穿装甲,将内部破坏。

    宗介拿着那个HEAT锤子,不是对准敌人——而是砸在了自己近胁侧的石柱上。

    爆炸。

    石柱在一瞬间崩毁了。已经被破坏了好几根柱子,勉勉强强才维持着平衡的神殿的天花板齐刷刷地一起塌了下来。

    恐怖的轰鸣。数百吨的岩石之雨。那所有的一切化为怒涛,将礼拜堂中的两台机体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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