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话连篇

    Omenage89710threvolution28th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杰德里˙红线地区

    「unknown」

    他首先诛杀被虚假神祇欺瞒之愚蠢者。

    而後,他下令於各处纵火,使罪孽深重之悲哀妓女四处窜逃。

    翌日深夜,由他点燃净化之大火,将那些女子的妓女户燃烧殆尽。

    「预言家」悠伯.马力克於摩德洛里西北部建立火焚谷圣地时,应该曾留下这样的记载。我们到底是不是在模仿那个顺序,我也不知道。如果我们的首领说是,那就是这样没错,如果他说不是,那就应该不是吧。亨利布莱克摩尔心想,反正这不是我的工作。什麽信仰丶正义丶神祇丶什麽跟什麽,这些玩意我全都不在乎。虽然我还是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口,但其实我根本没有信仰。至於神,虽然应该会存在於某处吧,不过要我去相信祂,或是去依靠祂,总觉得很白痴。

    再说,当我们人类踩到蚂蚁时,即使会觉得它们好可怜丶它们好惨,但岂会因此而考虑要去拯救它们丶让它们过得更好?就算真的有人这样想,但他们岂会因此用栅栏围出蚂蚁王国,以避免再度踩死蚂蚁?不过,你以为蚂蚁有多少?它们的数量之多,就连去计算都显得可笑。

    人类也是如此。数量不但多到不值钱,而且还不停地增加。不论再怎麽杀,都会继续繁殖下去。如果真有救世之神存在,那祂想必一定很辛苦吧。在祂出手相救之前,人类会接二连三地诞生於世间丶长大成人丶然後哭叫着救救我啊请救救我啊之类的话。神的工作,还真是全年无休的重度劳役耶。乾脆改为轮班制好了?不过要确保愿意交班的怪胎,好像也顶困难的。

    小时候打死蚂蚁丶苍蝇或蜻蜓时,我同时也想说,自己其实跟这些昆虫没有两样。亨利在兄弟姊妹九人当中排行老八,尽管出身骑士之家,但由於父亲不但在各方面都非常无能,而且还相当散漫,所以家计一直相当困窘。在这个家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家庭℉说得更夸张一点,这里根本就是战场。亨利就在双亲或兄姊的殴打辱骂及压榨之下成长。再怎麽说,对方人数众多,而且又密谋要虐待弱者,所以亨利根本很难抵抗,无能为力。如果敢抵抗,就会遭受比原本多好几倍的报复。最後,亨利终於编织出了解脱的方法。

    那就是放弃。要把自己当成是昆虫,然後乖乖听话不乱动。如果压力累积到无法忍受的时候,那就杀杀昆虫以排解忧郁。如此一来,就会渐渐觉得自己真是笨蛋,然後开始认为一切都无所谓。

    不,事情似乎不是这样当我察觉到这一点时,我早已正式成为托连公国圣堂骑士团的骑士,并且有了几次真正的作战经验。最初我也是半信半疑,内心想着,该不会我其实是有能力的?怎麽可能?

    无论如何,不管是父亲还是兄长都是无能的废物O只有┄位哥哥好不容易当上骑士,但之後却投资生意失败而欠下大笔债务逃之夭夭,而姊姊也重覆不断结婚离婚,得到的只有好几个拖油瓶。当中还有因违法赌博与持有非法药物而遭到逮捕的笨蛋哥哥,而四哥甚至还被同夥的流氓殴打致死。脾气暴躁的母亲,总是为了一点小事爆跳如雷而口吐白沫不支倒地,最後就这样挂了。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我实在无法相信只有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

    如果真要说我到底有哪一点比别人优秀,那大概只有说谎的技巧吧。

    不过,这是由於遗传自不幸双亲的爱慕虚荣,以及方便填补真正的现实与自己想要相信的现实之间的落差,因此不断磨练而成的能言善道。接着再加上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能干,并且在从放弃转变而成的天不怕地不怕个性作用之下真是令人惊讶,我竟然可以因此说出有气势的话语来鼓舞软弱的骑士,可以若无其事地从上司那里分一杯羹,可以说出甜言蜜语来追女人,可以揣测敌人的举动丶进而率先突袭丶把敌人击溃丶杀得片甲不留。於是,前途无量的年轻圣堂骑士就此诞生。许多有力的骑士,因此口口声声说道「虽然就血统而言你想往上爬还是有些困难,但正因如此,你应该更想要拥有坚强的後盾十一个个接近亨利布莱克摩尔。当时的托连公国,正陷入与法赛吉纳王国的战争泥沼中,因此非常需要力量强大的骑士。而这股时代的风潮也成为亨利的助力。善与人交际丶手段高超丶而且人望深厚的骗子亨利,因此得到了许多的邀约。

    不过,光是这样,就为他招惹了许多嫉妒。尽管不知道是谁在後面指使,不过亨利因此在短短五巡月之间造成九千人死亡的多洛库山岳战中,被任命为以骑士团第一怪人闻名的骑士之副官,接受了好几次担任诱饵或威力搜索等艰难的任务。

    自此之後,亨利并没有与那名骑士分开,由於两人至今仍如字面上形容般并肩作战,所以不禁叫人感慨,人生真是难以捉摸啊。

    前托连公国圣堂骑士团东骑士馆一等骑士。

    现在是染血圣堂骑士团的团长。

    亚隆兹.尼德鲁斯比亚。

    大家都以受洗的名字加上骑士的尊称,称呼他为犹大爵士。

    过去虽然常被人评论为「静谧的容貌下隐藏着疯狂一但事实并非如此。换句话说,他看来并不像是怀抱过於纯粹的信仰丶在战场上毫无慈悲的坚强战士,反而是位相当俊秀的美男子。

    他的马鞍上挂着「壮烈的复仇之枪℉别名「圣枪J

    他的身上穿着「血之铠」与「处刑者长袍J

    背後则背着「背叛者之刃l

    他的坐骑则是一身漂亮的黑鹿毛(注:四肢与鬃毛为黑丶身躯褐色丫挺着庞然身躯傲然前进的,亚巴顿。

    亚巴顿的马铠甲,则装备了特殊的道具,上头挂着巨大的十字架。

    乍看一下,彷佛就像是犹大爵士背负着十字架一样。

    还背负着挂在十字架上那女人的罪业。

    女人身穿连帽的黑白僧服,仅有脸部的肌肤裸露在外。

    她的双眼被紧密缝合在一起,所以绝对无法睁开。

    都是因为那个罪孽。

    所以她如此自称,并且为人所称呼。

    「「罪孽深重之女」(Theungoldy),或者是「原罪」(TheSin)。

    「罪孽吗」

    亨利一边窃窃私语一边露出苦笑,不过他随即克制住自己。

    原罪。

    罪孽。

    罪吗?

    老实说,亨利从来不曾自觉有罪。当然,他偶尔对年轻人说的故事,像是他曾经杀死过重病的妻子,或是曾对平民老百姓烧杀掳掠而感到後悔之类的话,全都是漫天大谎。他虽然常常跟女人交往,却从来不想结婚。在他心中,女人是可以一起享乐游玩的夥伴,却不是值得奉献真爱的对象。另外,尽管在托连公国圣堂骑士团中,的确默许对异教徒的烧杀掳掠,但与位高权重的人交往深厚的亨利,既不缺钱,也从不缺女人。想要的话,明明就有很多女人愿意接受充满肤浅的「爱」的爱抚,那又何必去强暴大哭大叫的女人呢?如果要说成是个人「性趣」,那也只好接受,不过这对「性趣」正常的亨利来说,这种事情根本想都不要想。

    顺带一提,如果数一数至今跟别人说过的谎话,尽管应该不只一两百则,不过亨利从未有过罪恶感。如果谎言快被揭穿,就用别的谎言去补强,为了要弥补漏洞就只好说更多的谎话在这样做的同时,自己也慢慢觉得一切都像是真的一般。当亨利说起好几年前的谎话时,如果真要找寻证据来证明他的故事是捏造的,反而比较困难。

    犹大爵士。

    亚隆兹尼德鲁斯比亚。

    他到底在想什麽,才会重用我这种男人啊?

    看起来,就算我明白他很信赖我,我也无法揣测他的内心。尽管他说话时总是充满确信,但平常却是相当沉静的男人。即使我俩有十年以上的交情,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底细。

    但是,如果我只能以一句话形容他,我会说这个男人「被神附身了」。

    在圣堂骑士团中,还有罗榭圣教托连公国教会里,或是火焚谷骑士团内,以及罗榭圣教总部大圣堂当中,虽然可以见到许多圣职者或骑士,但却没有人比这个男人更给人「接近神」的感觉。即使是信仰极为薄弱的亨利,都可以一日了然。当大圣堂在火之日曜日被火攻之後,这种印象又更为加深了。当时,尽管犹大爵士大胆地自称为「真正的预言家℉却无人敢挺身非难。亨利虽然只想着「终於走到这一步了吗℉不过信仰坚贞的人却同声落泪,在第三代真正预言家面前拜伏。就在这个瞬间,遵从罗榭的教义丶立志要拯救全世界的染血圣堂骑士团就此诞生。

    如此诞生的染血圣堂骑士团,现在主要的成员几乎都追随背负「原罪」的犹大爵士。

    左边是亨利布莱克摩尔。人称安德鲁爵士,不过他自己却很讨厌这个称号。他是染血圣堂骑士团东骑士馆长。年纪为二十七岁,目前单身。

    右边则是罗伊.邱吉尔。彼得爵士。他是西骑士馆长,身材瘦长,金发碧眼,年纪为二十九岁。他总是面露笑容,是个眼神和善的温柔男子。他曾经是个正如外表所见般家世显赫的火焚谷骑士团一等骑士,但他自称深受犹大爵士的信仰打动,於是在大圣堂内帮忙图了不少利益。唉,依照结果来说,他终究是背叛了大圣堂和身为大圣堂守护者的火焚谷骑士团,所以亨利对他多少抱持着警戒心,无法打从心底相信他。不过,对於统率来自火焚谷骑士团的投效者,他也帮了不少忙,因此他的确是贵重的人才。

    接下来後面是利利安伊努泰罗。菲利浦爵士。他是副团长兼中央骑士馆长,来自黑暗大陆,今年三十四岁。亨利跟这位黑皮肤的男人,已经有七年左右的交情了。他虽然是个对任何事情都相当保守的人,但大家都很了解他的个性,不但相当能干,也从不让感情左右判断,亨利因此推举他为副团长。因为如果伊努泰罗不做,这个差事就会落到亨利头上,所以亨利相当感谢伊努泰罗如此毫无怨言地接受这份工作。而且,他还做得有声有色的。剩下就是如果他可以不要不时说一些老头笑话,那就很完美了。

    除此之外,还有被选拔出来的骑士共十五名。若要细分,东骑士馆共有十名骑士入选,西骑士馆则有三名,而中央骑士馆则有两名。

    染血圣堂骑士团,在黑暗中静静地前进。

    尽管如此,他们并没有为了不要引人注目丶或是不要发出声响而特别用心。更何况,犹大爵士或亨利,一开始就有特别排除一部分身穿贵重或是高级铠甲的人,因为骑士的铠甲会发出很吵闹的声响,而且马息声和马蹄声也会因此更加恼人。如果想在大街上保有隐密性,那穿着重装备骑马的行为,可以说是愚蠢至极。虽然偶尔也有擦身而过的路人或是从家里探出头来的人,会露出怀疑或惊讶的表情,但他们仍然毫不在意地往前迈进。他们从不东张西望,但也丝毫不显着急,只是一心一意静静地往目的地迈进。

    一切都是犹大爵士所决定的。再怎麽说,由於这是「真正的预言家」所命令的事情,因此只要遵从,事情应该就会很顺利,而且非得这样不可。

    因此,就算要豁出去,也必须想尽办法达到目标。而圣堂骑士团团长以下的两百名圣堂骑士以及文官武官全数惨遭杀害的「血之水曜日℉以及将腐败的罗榭圣教体制与大圣堂一同烧毁的「火之日曜日」,也都是这样达成的。接下来要展开的第二火焚谷建设,一定也会成功。绝对非得成功不可。

    这就是亨利他们的工作。这是相当值得丶有时甚至会太过值得去做而令人困扰的有趣工作。而且,每当大功告成的清晨,这个了无生趣丶本身白小早已放弃的世界,就会变得十分美丽。

    如果说是为了国家丶或是因为神怎麽样了丶或是为了爱也好丶家族也好丶这些立刻就会被人抛到脑後的短暂快乐的话,那一切都是空虚的。对我来说,为了要打从心底感到快乐,我需要一个独特的目标。或许我就是为了这个目标,才会一直跟随犹大爵士吧。我不会离开他,我也不想离开他,直到死亡净化我的罪孽为止。

    「停。」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听起来格外顺耳。虽然音量一点也不大,却不知为何总让人听得很清楚。犹大爵士一举起右手,亚巴顿立刻停下步伐。

    只要从这里再往前走一点,就会进入金钱与色情交杂的红线地区就是「应该被燃烧殆尽的妓女户」人声鼎沸的区域。

    二十三时。

    以机术生产的俗艳霓虹灯相当刺眼。

    在红线地区工作的男女,大部分都是来自赤足地区的贫民,这件事不仅仅是负责调查的东骑士馆长亨利知道,犹大爵士与其他干部也都明白。而秘密侦查掌管红线地区的潘卡罗家族的工作,虽然主要是由罗伊邱吉尔率领的西骑士馆来负责,不过他们也确实了解潘卡罗家族鼓励救济弱者的事实。

    对赤足地区的人民而言,潘卡罗家族至少不是敌人。不仅如此,一家之主安佐潘卡罗还被人尊称为潘卡罗爸爸,累积了许多人望。红线地区的店虽然有便宜也有贵的,不过大多的店都没有设定不合理的价格。此外,这些店的服务品质也很好,甚至还有许多就连亨利布莱克摩尔都感到惊喜的崭新服务。更何况,只要确实付钱,就不会被卷入奇怪的纷争当中。如果考虑到沙蓝德无政府王国的状态,那即使说这个风化区安全到了奇妙的地步,也一点都不为过吧?如果硬要说的话,这里只能说真是健全极了。相较於悠伯马力克所说燃烧殆尽的妓女户,这里可说是相像也可说是不像。

    不过,算了,没办法,放弃吧。亨利在胸口深处如此喃喃自语。因为只要活着,罪孽似乎就会逐渐加深。那还是被圣火焚烧算了。

    「在那之前丶吗」

    前方约十五美迪尔处,有一群穿着西装的男人排列成墙,想要阻挡他们的去路。恐怕有人撞见染血圣堂骑士团的行军,而前去通报潘卡罗家族吧?我们这边虽说是缓慢前进但好歹还是骑马,这些人的对应速度还真是快。可能也是因为昨晚的事件,让他们早已进入严重的警戒状态吧?这些男人虽然各自手持武器聚集在一起,但大部分人却显得没什麽自信。这也是理所当然吧?即使他们早已习惯干架丶即使他们的人数比较多丶但如果没有在战场上与骑马的敌手对决过,自然会显露出这种态度。

    再说亨利瞄了一眼宛如背负在犹大爵士身上的巨大十字架。「原罪」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她诞生於悠伯马力克的旁系多朵亚家族,却被时运不济的魔导师掳走而变成魔术士之後,在火焚谷骑士团的女巫狩猎之下遭到处刑的前一刻她身上独特的痣成为判别身世的特徵而免於死罪,因此她可以说是受到奇特命运捉弄的女人,梦妮卡多朵亚。

    而恶名昭彰的悔改司教们,在大圣堂的冰冻牢狱内,不知到底对她施加了什麽拷问,如何逼迫她悔改,或是采取什麽手段进行思想改造。据说她过去是大美女,尽管至今仍能略微看出过去风采,但那对埋藏在紧密缝合的眼皮深处的双眸早已失去光芒,而青春的少女肢体也变为惨不忍睹的异形。不过,应该可称得上是幸好吗?总之多亏了僧服,她那身凄惨的「罪证」也能够隐藏起来,但光是一个女人挂在十字架上,就已经够奇怪,也相当具有冲击性吧?看到她这样,自然会让人感到很害怕吧?一般人一定会认为我们不是什麽好东西吧。事实上,就是这样。

    我们,来者不善喔。

    「击溃那些罪人。」

    亨利接受犹大爵士的沉静命令,右手从马鞍旁抽出长枪,左手手持盾牌。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因为很久没有展开骑士风格的战斗了啊。唉,尽管可能一眨眼就决定胜负,不过还是很棒。可以骑马践踏徒步的敌人,感觉真棒。

    「冲锋预备!」

    在亨利一声令下,除了犹大爵士的其他人全部一起举枪。在那个瞬间,敌人很明显地退缩了。他们发出不成声的声音往後退,甚至还有人想要转身逃亡。反正他们只不过是地痞流氓,脑袋蠢得要命。一想到这儿,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突然振奋了起来。「呀!」有一个想要逃走的男人,在夜空中飞了起来。喂!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跳成这样啊?睡意全都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而烟消云散。而把那个男人丢起来的家伙,抱住了落地的他本以为如此,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开始痛殴那个男人,狠狠用脚踹他,拚命践踏他。这也无妨,不过唉呀,他死掉了耶?

    「这个大白痴!逃什麽逃啊,你们是蠢蛋吗!给我看清楚丶那个红底黑十字的图腾!这些家伙就是杀死欧尔森的浑蛋啊!火也是他们放的吧!那些害怕一决死战的胆小鬼,本大爷会亲手杀了你们!要被我杀死,还是被这些家伙杀死,你们自己选吧!」

    在听到这番话之後,现场果然没有一个人敢再转身逃窜。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还真是坚强啊。虽然看起来很年轻,却似乎相当有胆识,身上穿着的西装也很挺,看起来身材相当高大,而他的行为也早已证实了他的体格绝非虚有其表。他跟其他人不同,手上完全没有持有武器这一点,真不知道是因为他相当有自信,还是因为他太过有勇无谋,或是因为其实他根本是个笨蛋?算了,这种事情只要一确认就可以马上明白。於是亨利大脚一踢马腹,呐喊:

    「Chaaaaaaaaaaaarge!」

    马啊,跑吧!跑吧!总之快跑!如同亨利从未爱过女人般,他也从不爱惜马匹。马只要能跑丶毫不胆怯就好。如果马身高大,个性又听话更好。老实说,只要能够成为我突袭敌人的好道具,不管要我骑猪丶骑山羊或是骑老鼠我都无所谓。

    除了犹大爵士之外,其他人几乎同时间开始进行冲锋。虽然总数有十八匹马,但由於路面最多只有十美迪尔宽,以对方的角度来看,我们就像是海浪般前仆後继地扑上来吧?即使强忍住想逃跑的冲动,也会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惧吧。在战场上,步兵若想阻止骑兵的前进,必须经历足够的训练以及做好一定程度的准备才行,我不认为这些人有具备以上两点。不,我可以断言他们绝对没有。

    在这种时候,姑且不论可能性的高低,若想扭转令人绝望的不利,只有一个手段。而那个刚强的男人,马上使出了这招。

    「我是奇罗潘卡罗!你们给我领死吧」

    那家伙朝这边,朝亨利布莱克摩尔跑了过来。他毫不犹豫地直接冲了过来。好样的!很好!你就是得这样冲过来!我可不讨厌像你这样的敌人喔。亨利的双腿用力夹住马腹,微妙地改变马匹的行进方向。奇罗。原来如此,奇罗潘卡罗。是安佐潘卡罗的第三个儿子吗?亨利并没有正对奇罗而来。他稍微错开了方向。如果就这样往前进,他就会跟威猛的奇罗潘卡罗刚刚好擦身而过。其实,就在看似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就在这一刻。「杀!」亨利噘嘴吐了一口短短的叹息,同时将长枪往前一刺。喔喔!失手了!给他闪过了,速度真快!应该说,他以这种速度冲撞上来,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瞄准他而来的长枪,并且用腋下夹住的举动,还真是满厉害的。而且奇罗还想把亨利从马上拉下来。亨利在这一瞬间立刻明白大事不妙。如果自己的力量输给对方,马上就会被打败。亨利即刻放掉长枪,从腰间拔出大刀。这把刀是着名刀匠达库拉斯多斯的作品,名为「庸明]亨利虽然对道具没有特别偏好,但这把蒙特罗尔刀是在圣堂骑士团的时期,某位骑士的夫人赠送给亨利的,因此已经使用了好长一阵子。再怎麽说,这把刀相当坚固,削铁如泥。亨利以庸明的刀身,平平地敲了马的臀部。马立刻以後脚立了起来,而抱着长枪跌坐在地的奇罗瞬间被甩到旁边,又再次跌坐到地上。

    「等等!我等会再来收拾你!」

    马快速奔驰向前,将阻挡在前方的人撞飞丶踹开丶践踏。亨利明白,即使从马上挥舞庸明砍下人头丶斩断颈子丶让对方支离破碎,这一瞬间的快乐也会旋即消逝,徒留空虚。但是我没错,老实说,即使这样我还是喜欢战争。战争非常适合我。小时候,为了要安慰被压抑的精神,为了要确认在这世界上存在比我还要弱小的东西,为了要安心,而不停残杀昆虫的我,并不知道这一点。直到我在战场上杀人之後,我这才总算明白,我总算察觉到了,我真的很喜欢战争,我最喜欢战争了。正确来说,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麽东西比战争还要有趣。我再也找不到,可以与战场上的生命交易匹敌的战栗与快感了。

    编织数不清的谎言丶得到女人或金钱丶就连升官也都受到某种程度的保证,换句话说,如此受到富裕与名誉祝福的未来,我却能够轻易地舍去,选择投效犹大爵士,全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时,当托连公国与法赛吉纳之间达成和平协议後,我最爱的战争味,突然变得好遥远。这让我的内心相当焦急。战争。战争。战争。我想要杀更多人。我想要拚命作战,杀人,杀得对方片甲不留。当然,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我自己平常也没意识到这一点,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才对。不过,或许犹大爵士早已看穿了我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什麽和平,简直就是开玩笑!去吃屎吧!我不需要法律丶秩序丶国家丶还有神祇。我需要的,是作战杀人时,那种将生命粉碎的那一刻的丶无法否定的丶活生生血淋淋的丶甚至还会出现在梦中的蛮横手感的轮廓。

    犹大爵士的狂热信仰,以此束缚着我。

    所以,我无法离开他。我也不可能离得开他。如果硬要说的话,或许这就是我的罪孽。

    「转进(TurnAbout)!」

    在尽情践踏丶撞飞丶斩杀丶并且驱逐全数敌人之後,亨利高举庸明勒止马匹,让马往右转。罗伊邱吉尔与利利安伊努泰罗,以及其他的骑士也都随之仿效他。真不愧是严选出来的精英啊。乍看之下,只有一匹失去主人的马在四处徘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损伤。相形之下,敌人早已溃不成军。

    但是,战争还没结束。还有那个家伙在。

    奇罗潘卡罗。

    亨利舍去盾牌,左手紧握缰绳。

    奇罗手上拿着亨利的长枪,有如门神般站立着,紧盯染血圣堂骑士团的精锐不放。尽管他的脚下有许多被踩死或斩杀的尸体滚动着,而约有十位幸存的手下正在那边摇摇晃晃步履阑珊,但是他却完全不看他们一眼。而且,这家伙在憎恨敌人丶憎恨我们的情况之下,竟然一边勃然大怒一边露出微笑,彷佛是打从心底感到快乐一般。这个大变态!

    这麽想要讨我欢心,到底是为了什麽目的啊!

    「这家伙交给我!Chaaaaaaaarge!」

    我以缰绳送出信号,马刺一蹬,并用剑身平敲马臀。被所有可能的方法催促的马匹,彷佛跳跃般似的向前奔驰。奇罗.潘卡罗。来,你会怎麽办?你会出什麽招?有无数的揣测在脑海中浮现,然後又被否定,我随即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来吧!我要上了!还有十美迪尔。五美迪一尔。「哈哈哈!」是吗?你来这招吗?奇罗以骑士不太能够想像到的招式挥舞骑士长

    枪。他并没有将长枪往前刺,而是突然放低重心,持枪乱挥。你想绊倒马腿吗?不,你是想打断马腿吗?无论如何,我岂能坐视不管。亨利拉紧缰绳,让马匹站了起来。奇怪?亨利心想,总觉得刚才我也作过同样的事情?虽然我内心只是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但如果硬要将它分类的话,这应该是不好的预感。没错!我误判了他的举动!奇罗并不只是乱挥,而是准备投掷。他手一转用力掷出长枪。长枪猛烈回旋,往我这边飞了过来。顿时,只听到啪唧地一声。怎麽回事?好像有什麽东西折断的声音?比如说,骨头之类的东西。「喔喔!」虽然我好久没有落马了,不过这当然不是我第一次落马。我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采取守势,打算立刻起身。

    「咚!」

    我被揍了?还是被踢了?我分辨不出来。他的速度太快了,简直不像人类。亨利一边抱头倒在地上,一边这样想着。然而,当他听到往自己身边赶来的马蹄声後,他立刻转变想法。像这样在地面上爬,骑士也一点用都没有,我不要再玩骑士游戏了。亨利在起身之前先挥舞了庸明,瞄准奇罗的脚踝。虽然奇罗轻松地躲过了攻击,但这至少为自己取得恢复单膝跪地姿态的时间。我来不及起身,奇罗真的太快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不断地对亨利又揍又踹,并且躲过所有亨利以屈就的体势施展出来的攻击。他的作战能力是天赋吗?明明手上没有武器,却完全不畏惧刀刃,莫非他已经习惯如此了吗?该不会,我会输给他?怎麽可能。不,我岂能输。这家伙年轻到让我很火大的地步,而我已经不年轻了。再说,我好重,我的铠甲好沉重。

    「真是不得了的家伙!」

    「嘎!你很弱耶!我那个浑蛋老哥还比较强!」

    「那家伙!」感谢你让我听到了好消息。亨利在地面上滚动以闪躲奇罗的回旋踢,接着把右护手的锁扣打开。然後,他躲过奇罗的脚踝攻击,将庸明换用左手拿着,并且打开左护手的锁扣。这时,奇罗不知为何停止追击。

    奇罗站离亨利有一段距离,他一边扭动脖子发出声响,一边等待。

    白痴。这家伙真是白痴。他大概已经忘记自己是为何而战了吧?亨利站起来迅速脱掉铠甲,用双手握住庸明的刀柄。算了,我也没资格讲别人。

    「你可别後悔。」

    「废话少说,快点上!」

    「臭小鬼!」

    亨利大跨三步缩短距离,接着朝奇罗的脸一刺。奇罗虽然歪着脖子想躲过攻击,脸颊却被划了一刀。奇罗的讶异和欢喜似乎也传达到我这来似的,我也很开心,真是太有趣了。而且,攻击可不会就这样结束喔。我滑动刀尖,随即来个三连刺。虽然说我那很昂贵的铠甲可以让我轻盈活动,但毕竟穿着铠甲就无法使出这招。这三刺全都稍稍削过了奇罗的脸。第三下甚至还划到了骨头。我大脚踩住因此想要面朝上弯腰闪躲的奇罗左脚,好让他无法动弹,并且打算砍下他的脖子,不过他的瞬间爆发力还真是不可小觑。奇罗猛然倒下身体来个翻转,接着打算用右脚踢碎亨利的右膝。亨利只得往後退。他往後退,随即又往前迈进,瞄准正好背对着他的奇罗脑门,趁奇罗为了脱逃往前一跳之後回过身来时反手往前一砍。就触感来说,这一刀相当可惜,但奇罗不但没有退缩,反而以被削掉一块皮肤的身体往亨利袭来。「呜啦啊啊!」「蠢蛋!」变得一身轻盈的亨利,却丝毫不显慌张,他神色自若地以画弧线方式移动,漂亮地闪过奇罗的身体,在两人擦身而过时,将庸明朝对方的颈子横扫而去。还差一点点。虽然砍到了他,伤口却相当浅。颈动脉在更深的地方。不过,只差一点点,就能砍到了。我赢定了。还好我卸下了铠甲让身体变轻盈,而且同时也除去了因身穿铠甲而产生的粗心散漫,虽然只有一点点的差别,但天秤的确往我这边倾倒了。长年来的战争经验也告诉我不要因此感到自满,并且教导我如何将这种优势连结到胜利。我要「吞了」那个家伙。

    「窣呜呜呜呜!」

    必杀绝技,呼吸法!事情并非如此,换句话说,这只是一种自我暗示罢了。要以此决胜负,绝对要以此一决高下。而这份确信,就会对敌人造成极大的威胁。亨利高举庸明,往奇罗身边逼近。完全不给奇罗准备的时间,一定要将他一刀两断。亨利的呼吸力道以及速度都堪称完美,庸明以最短的距离砍进奇罗的脑袋中。明明看起来就是这样,但眼前这一切,是骗人的吧?

    「嘿丶嘿丶嘿,你的表情好像在说『骗人的吧』?」

    这是应该的吧?理所当然啊!尽管亨利只有在专门的书上看过但这应该就是「空手夺白刃」吧?他竟然在几乎快碰到头顶的地方,用双手夹住亨利的剑一让剑停止不动。这家伙真的是大白痴,天生的白痴,无药可救的大白痴。

    「这可是我第两次这样做喔,比上一次做得更成功呢。」

    「是吗?」

    「我说就是这样!」

    由於亨利的注意力完全被奇罗吸引,他那因脱掉铠甲而变得空荡荡的双腿间,突然吃了一记重踢。虽然很痛丶感到无法呼吸,但最重要的是,亨利心想自己这下可完蛋了。应该说,该不会就这样被杀吧?真是令人沮丧。唉,算了。不过,身体却背叛自己的想法,即使整个人蹲了下去,也会想马上站起来。虽然庸明被奇罗抢走了,但亨利拾起滚落在旁的长刀,想要作出最後的抵抗。我才不想死咧,不过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才对。

    「那,受死吧!老头!」

    我才不要咧。

    但是,亨利光是要抬头望向挥舞庸明的奇罗,就已经十分勉强了。真是太丢脸了,真是丢脸丢到连咂嘴都没办法满足的地步。亨利布莱克摩尔三十七岁单身募集恋人中,就到此为止了吗?但是,总觉得很奇怪。太慢了。难道?奇罗以高举庸明的姿态停了下来。不,他皱着脸发出呻吟,全身微微颤抖。在他的腹部上,有个东西斜斜地朝下挂着。那是长枪?是谁丢中的?当亨利才一这麽想,身体又自行动了起来。

    亨利的身体作势要以长刀从右下往左上反手砍向奇罗。不,拿出有如诈欺般的身心二元论来为白己辩护的丢脸行为,就到此为止。习惯战争的亨利,在体悟到自己的危机之後,一旦观察到敌人的疏忽,就会有如条件反射般立刻想要杀死敌人。而他现在的反应,就是这样。

    再说,或许这就是火灾现场的爆发力吧?亨利的攻击虽然不是可怕的斩杀,乍看之下却也相当疯狂。奇罗也总算反应过来,想要以庸明抵挡亨利的长刀。他伸出手来,而就在右手腕到手肘之间,亨利的长刀瞬间没入其中,出乎意料地将奇罗的手腕砍了下来。他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抵抗。被切断的右手就这样落到地面上。而之後奇罗潘卡罗的反应,更堪称一绝。

    「呜哇!惨了!」

    那家伙看着自己喷血的右手断面,不禁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後,尽管刺在腹部上的长枪多少有些碍事,但他仍然使出全力逃进附近的小路。亨利见状,不禁拾起奇罗的手,朝他的身後大喊「喂!你有东西忘了!」最後,尽管他终於放弃但他丢掉奇罗的右手後,一边摀着两腿之间跳啊跳的,一边露出不爽的神情。他对於自己在与奇罗单挑而忘记现实的这段时间内,把工作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净而感到尴尬,而一听到一脸冷漠地走过来的救命恩人间些「你不要紧吧?」这种一日了然的事情,更是让亨利火冒三丈。

    「抱歉,彼得爵士。」

    「不会,安德鲁爵士。我们不能在这种地方失去东骑士馆长,这或许是罪人的任性,但就我个人立场来说,我也不希望您死。话说回来,我之前跟您提过好几次了,希望您可以叫我罗伊。可以的话,最好亲热点。」

    「这是不可能的事。」亨利虽然想这样回嘴,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我会记住的。不过,或许是因为我脑袋不好,所以老是忘掉吧。这一点,还请你多多包涵啊,罗伊。」

    「好的,安德鲁爵士。」

    罗伊邱吉尔真是无法看透他内心到底在想什麽的浑蛋。从他刚刚由远方投掷长枪并正中目标的手法来看,可以得知他技巧精湛,待人处事也相当柔软,对部下也都能完全掌握,不过这些还是无法抹去亨利对他的不信任感。本来光是他相貌端正丶家世显赫丶能力又强这些点,就很可疑了。更何况,明明知道自己被对方讨厌,还故意说「可以的话,最好亲热点」这种挑衅的话。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固执丶大胆丶惹人厌,还是该怎麽形容才好呢?

    不过,无论是这种人也好,那种人也罢;就连这样的人也都被牵连,或者说被践踏之下,「计画」正进行着。

    在由染血圣堂骑士团的骑士开辟的染血道路上,犹大爵士骑着亚巴顿缓缓前进。

    挂在十字架上的「原罪」,总算抬起头来。

    虽说如此,不过由於她的眼皮被缝了起来,所以她的双眼当然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不仅仅如此,她的手腕丶脚踝以及颈子丶腰部丶胸口都被枷锁箝制住,因此几乎完全无法动弹。但是,其实这些束缚都没有什麽意义,也没有什麽实际的功效。由於她是自己要求要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所以不可能有人去强迫她,更没有强迫她的必要。

    「『原罪』啊。」

    犹大爵士在马上只转动上半身,用右手握住十字架。不过,虽说是握住,但这个十字架并不是可以用手握住的大小,他的行为或许应该说是「伸手扶住」比较恰当。

    不过在这种状态之下,他竟然可以举起那个不知道有多少基尔克拉哈姆丶总之比人类还要重上好几倍的巨大十字架,这一点无论怎麽思考都觉得很奇怪。

    而且,犹大爵士还轻轻松松地把十字架丢了出去。

    十字架铿地一声飞了出去,插入五美迪尔远的地面上。

    「汝将行汝应行之事,以援助『计画』。」

    「悉听尊命。」

    「原罪」以蕴含罪业的忧愁丶因触碰禁忌的女巫之泪而湿润的声音回答。亨利他们在犹大爵士的身後列队,等到那一瞬间的到来。往前一看,只见有许多看似潘卡罗家族的人从道路另一侧赶了过来。不过,已经太迟了。这些救援部队来得真是太迟了。很遗憾,他们来不及了。「原罪」已经开始歌唱。那并不是通用语言,而是从以无意义的多样性闻名的上古高位语衍生而来,与各地的地域方言也有所不同。那麽,那到底是什麽语言呢?亨利并不知道。当然,他也不明白歌曲的意义。

    但是,亨利只知道,「原罪」以凄美到让听者不禁动摇心痛的声音,悲凄地诉说着什麽。明明非常清纯,却不知为何能够激起男性情欲,悲哀而又卑下,既舍弃一切却又怀抱希望的歌曲。

    然而,她的歌曲有了回应。

    那是别的声音。

    这也是相当美一丽的声音。有点过高,却相当美丽的女声。但是,听起来彷佛是隔着一层布一般,感觉模糊不清。不过亨利还是不明白其中的意义,虽然听起来像是歌曲,却没有什麽抑扬顿挫。听起来好像在吟唱罗榭圣教视为禁忌的魔术咒文。但是,到底是谁在唱呢?除了「原罪」之外,到底是谁在哪里唱着咒文呢?

    「誓言效忠我主的罪人们啊,至少,闭上双眼吧。」

    犹大爵士的命令,众人不得不遵守。亨利因此轻轻闭上眼睛。在闭上的双眼前,似乎有什麽东西诞生,并且持续发生变化。两个女声越来越高亢,相互交织,相互融合,最後飙高,变成破裂的声音。

    开始了。

    那些男人应该目击到了一切?他们发出了惨叫声。热风吹拂过来,眼皮内部顿时被染成深红色。由於实在太热,所以亨利忍不住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切。因为这是第二次了,所以他并没有太过惊讶但是,果然还是很厉害啊。亨利看到在十字架对面背对这边的巨大生物,忍不住笑了出声。话说回来那个算是生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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