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芭芭拉小姐里面的人

    网译版翻译zegao@轻之国度

    人,到底是为了什么降生到这世上的?

    诚如各位所知,我是为了开发出短裤型的新型竞技泳装(故意不让布料覆盖胸部的,游泳界哥伦布一般的设想)而活在世上的,但当我拜托月子酱做我的第一号试穿模特的时候,她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开始准备起被害过程书、诉状和发给各家媒体的声明文来,因此,我们还是先把新型泳装的话题放到一边吧。

    我们到底是带着什么目的活在这世上的呢——除了泳装。

    这种像是初中生日记一样的东西,近来一直在我脑中回旋。

    大概能立刻做出回答的人只有很少吧,不过——

    『我是为了和喜欢的人结合而活着的哟!就像早春筑巢的燕子一样!』

    像这样断言的女孩,我就认识一个。

    曾是枯瘦土鸡的她,在和王子接吻之后,胸围……精神发生了令人惊异的进化。她变成幸福的燕子,向着遥远的太阳振翅飞去。

    然而——

    从远古神话时代到我们生活的现代,从伊卡洛斯之翼到挑战者号事故,凡是向天空发出挑战的故事,总逃不过那坠落(Badend)的终末。

    如果真的希望她能幸福的话,

    我到底,应该怎么去做呢——

    「加油,H-E-N-G-S-I!还有一圈!不要服输,冲-冲-冲!」

    ——当我像烦恼哲学家一般沉浸在思索中时,操场一角传来的尖叫声援,将我拉回了悲惨的现实。

    十一月初的秋日,还依依不舍地停留在篱笆隙间,为放学后的田径部染上一层暗红。

    部员们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一点也看不出是人拉着影,还是影拉着人。只有不停奔跑的部员们那痛苦的喘息声,可以当作判别人与暗红和影子的唯一方法。

    在黄昏的影绘世界中,有一个——

    「冲刺,最后冲刺,最-后-冲-刺!加油加油,H-E-N-G-S-I!」

    沐浴在夕阳之中,浑身闪耀着燃烧一般光辉的女孩——小豆梓。

    她手上拿着喇叭筒,头上系着胜利头巾,身上挂着手制毛巾和便当盒,顺便还跳着舞。她以专用社团经理兼啦啦队女孩一般的打扮,为我一人拼命地加着油。

    「糟糕,长跑结束了……」

    跑完规定的距离,我停下脚步。

    虽然没什么可骄傲的,但论长跑实力,我横寺在田径部里也算是数一数二。那都得归功于夏天时能在砖墙缝隙间窥见的竞技泳装。真的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虽然我慌慌张张地想要藏到篱笆墙后面,但是逃跑判定失败,被她包抄啦!

    啦啦队少女小豆梓像晃着尾巴的小狗儿一样,啪嗒啪嗒地向我跑来:

    「辛苦了!给,这是慰劳品!今天是蜂蜜腌渍的柠檬果脯!」

    「哇、哇哦,一直以来谢谢了……」

    「才这种程度,不用谢。托你的福,我今天的心跳超~级快呢!」

    「这、这样啊……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太好了。」

    「被狡猾的猎豹追捕的羚羊,肯定就是这种心境吧……」

    「嗯。嗯?为什么是被捕猎一侧的视角啊?」

    「因为我想,如果这所学校是非洲的热带草原,可能的话变成被捕食的一侧也不错呢……」

    「抱歉我已经听不懂了。即便能懂这也等级太高了啊小豆梓。」

    「很棒的!羚羊身为羚羊,就算被吃掉也会很幸福的!」

    小豆梓红着脸颊,看着我害羞地笑了起来。

    虽然气氛暧昧,但我们的对话中全都是猎奇恐怖的歪理。我们的社团活动并不是这种感觉啊。

    ……从前些日子的游乐场约会之后,她就一直这么黏着我了。

    对筒隐家黑暗魔王的爆诞并不知情的幸福帆船小豆丸,正沿着越来越积极的航路,扬帆向希望的大海行驶着。

    总之她临时决定,只要是我这个田径部员有社团活动的日子,她就会像通勤妻一样赶来大无畏地为我声援。

    她大小姐一样的轻柔头发和可爱樱花一般的动作,再配上那极富献身精神的一面的话,就有如鬼得了金棒,飞机场得了胸垫一般。我觉得小豆梓已经变得非常有魅力了,就胸围而言。

    「哇哇,出了这么多汗!」

    嘿咻嘿咻,她用毛巾擦了擦我的脸,那努力的动作真是可爱。

    「啊,小豆梓……」

    「横、横寺……」

    就这样,我们在至近的距离看着对方。刻满青春意气的一页,炫目恋爱喜剧的一景。呜呼,壮哉我蔷薇色人生。

    在这种蔷薇色之中变得支离破碎的,是我那被人随意地刻下青春意气,变成了恋爱喜剧的高中生活。

    请诸君想像一下,在崇尚团队精神的社团中,有那么一个被全学年最高级别的可爱女孩服侍的脱线男子。

    一般而言人都会因此而焦躁吧。大家都是如此,即便是我也一样。

    「那家伙这阵子啊」「有点蹬鼻子上脸啊」「看起来他果然还是没几天蹦头了啊」「王子你快点滚回自己的国家去啊……」

    我切身地感受着从背后刺来的那些紫黑色视线。

    不止是把我当成蛇蝎一般敬而远之的女生部员,就连在同情和共鸣中缔结了不可侵犯条约的男生们,也都明明摆摆地对我用起不友好的交流手段来。这并不是大英帝国荣耀的孤立,而是小小变态王国的外交失败。

    归根结底,这就是孤立化现象。

    小豆梓并不在意这种氛围,这是因为她本来就已经习惯了吧,我想。真正的孤独是最强的,八幡老师的青春恋爱喜剧指南书上是这么写的。

    「嘿嘿,今天也很温暖呢。」

    「早上电视里说今天更新了本季的最低气温就是了。」

    「很温暖呢!心里!羚羊的!」

    「看来得想点办法了呢……」

    幸福满载的小豆梓利用固有结界技能强力地创造出二人世界,这令我无比懊恼。

    看来得想点办法了。

    或者说,必须得让某人帮我想想办法了。

    我也是出于无奈才依赖他人的,因为横寺君很废柴,因为横寺群完全不能期待。想点办法消除掉这泛滥全世界的怨愤和嫉妒吧,Superman!

    「——喂,别太过份了。」

    突然,一个粗鲁的声音硬挤到我们二人中间。

    「部外人士让我们部员的士气显著下降了。你明白大家的心情吗?你明白吧。给我弄明白。能明白的。分开。给我分开。分开了。」

    「被将死小姐……」

    打破现状的Supergirl,是个意外的人。

    侵入固有结界的我部副部长,带着粗鲁的表情粗鲁地架着胳膊。她衬衫上绣着狮子王的刺绣,虽然是偷偷定制的,不过这相当像是她的所为。

    「变态你偶尔也开开口啊。给我大声说出来,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不如说如果你还是个变态的话。你应该最擅长贪婪地行动了。用你搜刮别人袜子的气势大声说出来。」

    「抱歉,虽然我知道是鼓励,但请你不要像亲眼见过一样捏造无根无据的事啊!那种妄想请你在晚上洗澡的时候慢慢脑补就可以了!」

    「变态说不出口的话就由我来替他说——你,很添麻烦。」

    副部长半长不短的马尾随风飘动,她用针一样的尖锐视线瞪着异分子小豆梓。

    因为本该防备的钢铁小姐翘班中,副部长好像勉强代理了部长的一些职务。

    ……即便如此——

    「有、有点说过头了吧……」

    我在副部长和小豆梓之间有点退缩。

    小豆梓再怎么说也是不怎么受得了打击的女孩子。稍微说了两句她就掉起眼泪的情景历然在我脑中苏醒。

    你看,现在她也紧紧地咬住嘴唇:

    「啊、啊哈哈……是我神经、太大条了吗?」

    ……眼泪并没有渗出来。

    「我、不大懂这些。可能我太飘飘然了吧……十分、抱歉。」

    相对的,小豆梓耷下眉毛,忽地低下目光,露出一个虚幻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是弱不禁风,孤独凋零的波斯菊一样。

    啊啊,够了。

    虽然刚才我也说了,横寺君的确就是个废柴。我说不出口,看到这种表情的话——你看。

    「……完、完全没事!没关系的!我一点都没有、困扰哦!」

    「这、这样吗?但是……」

    「因为副部长是患有心口不一的当代疑难症状的被将死小姐啊。」

    「喂。我说,谁是被——」

    「把刚才的翻译过来呢!就是『不要只来田径部嘛☆我想和小豆酱私下交流得更为密切一些-请叫我将死将死-』这种感觉!」

    「喂,笨蛋。喂你个变态。」

    「这、这么回事呀!请多指教了将死将死!同学!」

    小豆梓唰地露出笑容,她一边任幸福的花朵在二人之间绽放,一边大幅握起副部长的手。

    那样子,就像是毫无防备的小狗一样。真好对付!

    ……不,容易对付的说不定是我才对。

    看来,横寺君真的是个废柴啊。本来我的原则是用语言哄女孩不哭,现在似乎已经进化成了为女孩的笑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程度了呢。美少女的笑容是堕落的开始。

    「喂。喂,给我等等。喂,变态和女友你们俩。喂。喂……」

    将死将死小姐瞥了我一眼,嘟囔一句「算了,我不管了」,然后便再度回到部员之中……看来,她还是个意外温柔的家伙呢。

    在孤立的世界中,只剩下了坐立不安地念叨着「竟、竟然说女朋友!」的小豆梓,还有我两人。

    『小豆子她,真的是个超麻烦的女孩不是吗。你可得做好觉悟不是吗。』

    前阵子,小豆梓的朋友,莫莉小姐还是莫莉亚小姐曾经对我这么说过来着。

    虽然那时我回答说我已经很清楚了,不过现在看来我的觉悟果然还是不够吧。我觉得现在自己在学校的时候,得有大半的时间被面带温和微笑的小豆梓黏着。

    解开某个心结的同级生女孩向我发起了浩大攻势,说起这个,我还得摆脱后辈女生的跟踪性能才行。

    燕子是为了翱翔蓝天而生存的。

    难得能把飞起来的她拉回实地的话——

    我就这么出局退场也无所谓吗——心里某处这么想着的自己,真是可怕。

    ***

    十七点四十分。

    七号馆意大利风的时钟塔锵锵响起,宣告社团活动结束。

    拜此所赐,我终于从幸福孤立结界中成功逃脱。要是那座大钟不响的话,我可能到死都得被小豆梓黏下去。

    虽然在场地边缘继续负隅顽抗也不错,不过我还有一件不能放置不管的事情。礼貌地拜托小豆梓等我一会儿之后,我开始收拾起器具来。

    该说是果不其然吗,在体育仓库拐角的阴暗处,突兀地现出一个人影。

    「……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哟。」

    钢铁小姐今天也孤身一人地蹲坐在这里。

    「…………」

    她双手抱膝,下巴靠在膝盖上,呆呆地陷于沉思之中。黑暗之中,只有她长长的睫毛上下翻动的动作隐约可见。

    「部长……」

    就算我出声叫她,站在她身边,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在神圣的田径部里,我快要被个人经理推到即将出局的境地,她也是原因之一。

    身为部长的她,最近完全放弃了社团活动。

    她在练习时姑且会露个面,不过很快就又会晃晃荡荡的不见踪影了。

    与在消除女子视频的马赛克上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横寺君一样,钢铁小姐也应该是在田径部里倾注了无限热情活在这世上的……把我们并列总有点失礼的感觉。嘛,算了。

    能让钢铁小姐变得如此心不在焉,我想她肯定是见到了什么坏东西。

    恐怕钢铁小姐连长在路边的月子酱口味杂草都会捡起来吃掉吧,明明她严厉的妹妹都已经明令禁止她吃路边野草了。

    「回家吧,部长。身体不舒服的话,要我送你到保健室去吗?」

    「……啊啊,横寺吗。」

    「最近您怎么了?大家都很担心啊。」

    我伸手想拉钢铁小姐站起来,她却慢吞吞地抬起头。

    白色头绳扎起的像是狮子鬃毛一样的马尾辫,褪去颜色融进了黑暗之中。

    就像被黑暗诱惑的狮子一般,她那蓝色通透的双眸飘忽不定。

    「要是我——旅行去了远隔千里的地方的话,你会觉得悲伤吗?」

    「嗯?那是什么意思?」

    「不,算了……是我失言,你忘掉就行了。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呢,看来是锻炼不足。锻炼……」

    咕哝着,狮子小姐有些悲伤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好啦,部长,回去吧。好,站起来,站起来,standup,hurryup。」

    「普、普普……啊噗噗(译注:啊噗噗,扮鬼脸游戏的歌曲中最后一句歌词,唱完“啊噗噗”之后,先露出笑脸的一方为输,多用于父母和婴幼儿间的亲子交流)?」

    「这不是词语接龙!只用气势说话可不是好习惯!话说那可是初一级别的英语!请您快点去备考复习吧!」

    「唔唔唔……因为我是全国第一所以没问题……」

    「全国第一!?哪方面!?给我回归现实啊!」

    我拉起嘟嘟囔囔的钢铁小姐,几乎把她给背了起来。实践已经证明,对钢铁小姐进行强行搬运的时候,她总是意外地顺从。

    「什么都无所谓,您心里有事的话就来和我谈谈吧。聆听的话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必在意,那是个和你八杆子打不着的问题。」

    「……嘛,部长觉得没问题那就行了。」

    压在背上的感触就像是香甜的果肉一样,要把热带草原上野兽的邪念驱除是很辛苦的。

    真是的,这家伙有时候完全就是个大孩子,唯有从脖子散发出大姐姐气息的机能特别发达,我会困扰也是在所难免。

    这样下去有朝一日肯定会发展成很麻烦的事态哟。具体来讲,就是会有和钢铁小姐很像的横寺二世诞生。

    ……我还装什么糊涂呢。

    事已至此,我还是别再藏着掖着了吧。不爱表现自己的诚意,是我的坏习惯。

    实话说,其实我知道钢铁小姐在隐瞒什么。

    无论怎么问,钢铁小姐都会以『这问题和你没关系』——说白了就是『你别追根究底』来打断对话,但我还是不知疲倦的一次次重复相同的疑问。

    要是换成男性向小说里的帅哥,或许不惜打破沙锅也会问出埋藏在女孩胸中的心事,然后树立颓靡的Flag。

    或者换成女子视频里的男演员,他们或许根本不会管这些,反正直接冲进女孩的胸部在亲亲热热的氛围中结合就好了。

    总之,男性向小说和女子视频里的主人公们,应该是能够采取行动的吧。甭管他三七二十一总之去掺一脚就行了。

    但是,我却把钢铁小姐的拒绝当作免罪符,自顾自地逃走了。

    因为,我一直在应付小豆梓。

    今天我接下来也要和狗狗小姐一起回教室稍微聊一会儿天一起聊着天走出校门聊着天走到商店街吃点葡萄聊着天走到车站聊着天道别预定的时间表还有很多,我超努力的,真的真的。

    ——这世界上,有着太多明明没排先后,却又不能打乱顺序的事情。

    不先想办法解决一件事的话,就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幸福。

    所谓现实的故事,就是这种东西吧?

    放学后,在我送小豆梓到车站检票口之后。

    久违的,我去到了回家路上的儿童公园。

    这种时候总能找到的咨询对象胖太——现在不在。在寒风吹拂的萧索公园中,只有无人乘坐的秋千不停地发出吱嘎的悲鸣。

    「嘛,也有这种时候吗……」

    那家伙也有自己的世界,那家伙也有自己的烦恼。

    朋友应该是相互独立的关系,不是可以让一方随意利用的万事通。

    还有,最近我被讯问说,有没有因为花坛里种的草的事情和那混混一起挑过事,我连怎么回事都完全不知道。不,我还没见过会做那种事情的人呢。这世界真恐怖啊。我可以回去了吗警察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啊。因为我们是各自独立的。是的。

    「……哎呀?」

    看起来好像空无一人的公园长椅上,有一只耳朵不停摇动的兔子。

    那是胖太家养的兔子,弥次。

    它是靠出走维生的专业离家出走职业者。这次它又逃出来了吗。

    尽管如此,弥次却像个在等待什么的陷阱师一般蹲在长椅上,双眼直直地放出光芒。

    「……奇怪的家伙。」

    正当我打算走近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发来的信息。

    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说你,都等半天了啊我说你。在我歪头看着这种无趣又冷淡的文字时,示意我有未读邮件的灯光仍在闪烁不停。

    我打开被分到特定目录的未读邮件。

    『敬启。我是筒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商量,可以去前辈家吗?谨上。』

    各种烦恼以成倍的音速被冲走,我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响得跟铜钹一样。

    因为,收信时间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了。

    这可完蛋了。绝对完蛋了。宇宙完蛋了。

    要说是哪点,就是我最近总在忙些有的没的,已经有大约一周没和筒隐见面,读了她发来的像陌生人一样礼仪周全的邮件之后,意识到的东西让我觉得完蛋了。

    因为月子酱的压力,宇宙要完蛋了。

    ***

    我慌慌张张地回到家之后,看见玄关处并排放着两只小小的皮鞋。

    据母亲所言,自己在出门买晚饭食材的时候看到筒隐在附近无所事事地徘徊,就她让先到我房间里来等了。

    「你到底对那孩子干什么了?」

    「哎,为、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前阵子她每天早上还都会来等你,最近不是都完全不来了嘛我说你。苹果酱断绝了可就困扰了啊我说你。」

    我的心仿佛被好几把昆古尼尔(译注:昆古尼尔,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的枪)同时刺穿。或许断绝的不是苹果酱,而是我和后辈的缘分哦——这种话,就算只是玩笑都不能说出来。

    有点不妙,我莫名地感觉。

    我知道筒隐在闹别扭,也知道她闹别扭的理由。只是,我对她别扭心情的根源并没什么自信。

    就像在朝雾弥漫的游泳池中互相追逐一般,我们两个都在浑浊的迷雾中跟丢了对方……冷静想想,这个比喻还真是意味不明呢。其实我不过是想让月子酱穿上短裤型泳装而已。

    我登上自家的台阶。

    考虑起没有看到短信的道歉文句和睽违一周寒暄方式,想着想着我就自然而然地缩起了肩膀,刻意地藏起了脚步声。

    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到了自己房间门前。

    虚掩的门中,漏出来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是这样吗。不,我并没有在意哦。」

    是筒隐。我用零点一秒就能分辨出月子酱的声音。她似乎是在和谁打着电话。

    「……是的,因为我的心胸很宽广。我会用我广袤丰盈的心胸原谅他的。」

    她心情好像不坏。这种程度的判断,有月子酱检定初段就小菜一碟。

    「……现在,也有在这当场让前辈彻底弄个明白的必要呢。」

    嗯?关于我的话题?什么事?

    「……究竟谁才是第一位。这个一定得弄得清清楚楚。嗯。」

    随着说话声,好像有一个危险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咔嚓、咔嚓这种,金属摩擦的声音。

    我从门缝中窥探房间里面。

    途中,银色的金属光泽突然飞入我的眼睛。

    裁剪用的大号剪刀,正明晃晃地反射着电灯的光。举着它的,摇晃着尾发的娇小身影,现在正镇坐在我房间的正中央。

    她面前的床上,横放着一个白色的物体。

    那是本应沉眠于秘宝潘多拉之盒箱底的抱枕——芭芭拉小姐。

    「请您忍耐一下。都是前辈的错。都是对我置之不理的前辈的错。」

    筒隐并没有拿着手机。刚才的声音,并不是她在跟谁对话。其实她只是在对着芭芭拉小姐自言自语而已。

    啊、啊啊,嗯!有的有的!

    那种事的确有过呢。我在玩美少女游戏的时候,也会读出女孩子的台词,同时体会攻受两侧的心情,借此进行混合多元同时存在游玩方式——抱歉,不是这样的。

    月子酱好可怕、啊不对,好可爱!

    高中生和抱枕交朋友这一点真是可怕可爱;身体左右摇摆,漂亮地身饰两角这点也很可怕可爱;一脸骄傲地咯锵咯锵鸣响着小道具剪刀这一点更是非常可怕可爱;没法从过家家这种游戏里毕业的月子酱超可爱!

    我这么想的时候,

    「——嘿。」

    筒隐毫不犹豫地把剪刀向芭芭拉小姐挥去。

    陪我度过不眠之夜的无双爱人芭芭拉小姐,身体被残暴地剪开。抱枕里面的棉花被筒隐喘着粗气扯出来扔掉,再扯出来扔掉,直到其内部变成一个空得连片儿棉絮都找不着的大空洞——

    「——……!」

    我遵从动物的本能,远离了自己的房间。

    我脑后一股凉风吹过,背后一阵发凉,眨眼的工夫连指尖仿佛也被冻僵了,雪山遇难求生中。实录,横寺探险队在自家二楼见到了幻之雪女!

    说来好可怕。太可怕了啊月子酱……如果刚才偷看的事情露馅的话,我就真的有生命危险了。

    正当我要逃跑的时候,突然。

    「……啊、嘞嘞……」

    我前发的发根,像是在倾诉着什么一般传来一阵刺痛。

    那正是前阵子在游乐场的饭店里,曾被筒隐狠狠拉扯的部位。

    我觉得自己是个蠢货。我在所有敌人面前都不能果断逃跑,在所有选择中都会失手选错,到头来得被所有女孩子呵斥。

    不过,我至少曾经发誓,要做个诚实的人。

    如果筒隐心中有什么黑暗虚无的黑洞的话,就算不能填补那个缺口,我也有着一开始就被吸入其中的诚意,不是吗?

    吸收我之后,要是她身体这这那那和重要的某处都能膨胀,成长为完全体月子酱的话,那不正合了我本来的愿望吗?

    「我不能、逃走——」

    我转回脚步。房间的门缝中,仍持续有声音传出。

    「嗯,这不是正好嘛。嗯嗯嗯,好暖和的味道。呼呼呼,和想像也完全一样。哈哈哈,接下来就只剩实践了。」

    她用含糊不清的发音自言自语着。看来一直都很冷静理智的筒隐,一个人的时候也很容易兴奋起来呢。

    这果然是明显预示着异常的征兆。已经不能再放置不管了。

    「我再次宣言,悠闲地-接近到-她身边计划,代号『NTT计划』现在开始——(译注:悠闲地-接近到-她身边,日语原文为のんびり-となりに-近づく,三个词组首音分别是No、To、Ti,故简写为NTT)」

    「——够了,已经够了!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承受的!所以够了!」

    我打开门,走进房间。

    等待着我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啊嘞?」

    不,订正。

    视野一角,芭芭拉小姐好像『唰!』地颤了一下。

    空无一人的房间,横在床上的抱枕,旁边是成团的棉花。

    「…………啊、嘞?」

    整理一下思路吧。

    直到刚才筒隐还都在房间里,忙于将芭芭拉小姐的填充物取出的作业。

    现在筒隐不在了,芭芭拉小姐里面却露出了两只脚。也就是说——

    「月——子——,你回家了吗……」

    「…………!」

    当我试着慢悠悠地发出月的声音和子的声音时,没有藏进芭芭拉小姐体内的两只脚,开始颤颤地发起抖来。

    月子酱INTHE抱枕。

    ……干什么呢这丫头,说真的。

    我绞尽脑汁思考了三十秒左右,终于成功达成了筒隐智能思考模拟。

    钻进抱枕这种杂技一般的玩法就连我都没有尝试过。因为横寺君是男孩子。能从抱枕中获得拥抱的快感,我就在工口的探求中止步不前了。

    但是,身为女孩的筒隐却先行一步。

    她钻进抱枕里面变成被抱枕,试图从内侧被别人拥抱。

    被谁?

    不用说——从构造上讲,是外侧的芭芭拉小姐。

    原来如此,真是个崭新的构想。爱的交欢之形式果然也是因人而异呢。不过怎么说呢,我心中回旋的这混乱的感情。这是否就是所谓被NTR的感觉呢?为什么没算上我一个呢?

    「哦呀,应该被我收起来的芭芭拉小姐跑出来了!真奇怪啊,它是自己长了脚跑出来的吗!但是抱枕长脚也太奇怪了吧!」

    「………………」

    我明明干咳了几声想给她个台阶下,但筒隐(的脚)却颤颤地抖个不停,格外顽固地不肯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她还相信着自己勉勉强强没有暴露。可能性也太小了吧……

    「呀,芭芭拉小姐怎么看都这么漂亮啊!」

    「………………」

    我坐到床上,被抱枕旁边。

    露在抱枕外面的细足猛地一蹬,那样子就像浸在冰块中的金枪鱼一般——一面自知自己就快进入到冷冻状态,一面拼命地自欺欺人装作不知情。

    「唔……」

    因为机会难得,我试着戳了戳金枪鱼酱。

    纤细娇小平滑如板状巧克力一般的脚尖;描绘着可爱的突起曲线,连小饼干都相形见绌的脚踵;还有圆润地淡淡突起的如杏仁一般的脚踝。神存活于细节之中,月子酱的可爱之处也存活在最尖端。

    戳着她的脚趾前端好感度槽寒武纪大爆发的我,忍不住握紧了她的脚尖。

    「……嗯啊!」

    芭芭拉小姐的头部唰地一下蹦了起来。

    来了兴趣的我,又用指尖搔了搔她平滑又柔软的脚心——

    「——呼呀啊!?呀、嗯……咕呜……」

    这次我清楚地听见了她漏出的声音。芭芭拉小姐向芋虫一样翻滚,但很快又回归静止。看来她是铁了心要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呵呵~。呵呵~呵。要这样吗,呵呵~呵~呵~呵呵~呵~。月子酱检定三段的我眯细眼睛,做好了某个觉悟。

    这是战争。这时意志与意志之间的碰撞。

    敌人是死守着芭芭拉小姐的拟态,全身动弹不得的被抱枕酱。

    汝身陷我奇策之时,正是现在!

    「——我被生下来真是太抱歉了我会死命反省的非常对不起……」

    最终,还是我沉进了筒隐枕的计策之中。枕和沉长得还真像呢。(译注:枕和沉在日语中的写法分别是枕和沈。)

    因为被我玩弄,像青虫一样边不停翻滚边发出闷声、浑身汗湿的筒隐,一时间化成了世界上最凶暴的咬人猫。咯吱咯吱,唔咕唔咕,咔嚓咔嚓,我体验了一回全部咬人方式三十分钟大体感套餐。

    就连插画里不能画的地方都被咬到了。

    套餐体验结束之后,

    「真是的,真是真是真是的。前辈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变态呢?变态才是前辈你的正体吗?还是因为你是前辈所以就变态了一下呢?」

    『变态了一下』。

    新的用法诞生了。月子酱语言的柔软性总是这么令人赞叹。

    我刚一佩服,手边的长尺便敲了敲地板。

    「谁允许你把脸抬起来了?」

    「……非常抱歉,诚如阁下所言。请您务必务必原谅我……」

    刚才忘了说,我现在正在下跪。

    终于冷静下来的筒隐镇坐在床上,从上方死死瞪着法庭上的大罪犯。

    在筒隐从头到脚都是由非常细小的零件构成的身体之中,唯一大大的眼瞳便是其力量所在。她那和姐姐一样的蓝色清澈眼瞳,以更胜无穷宇宙的广袤将我俘虏。

    「你在看什么呢?有什么想说的吗?」

    「美、美丽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曾说过!有点心吃总之就去吃不就得了……」

    「玛丽女士从没那么说过。」

    「你和她认识!?」

    「话到底,到底是谁在哪儿放的什么点心?别人的脚摆在眼前的话,前辈你就总会像那样如狼似虎地去吃吗?」

    「你错了,原则上说只有漂亮的脚才行!这是向思考理想概念的柏拉图发出的挑战书啊!也就是说,这是对抗柏拉图式爱情的哲学上的反驳!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现实主义浪漫爱情!」

    「已经完全不知所云了。喜欢用奇怪的话蒙混过关也是前辈你的坏习惯。你没什么想要申辩清楚的吗?」

    「说到底我就是觉得月子酱……月子的脚很漂亮!这么想来,错的不是我!错的是你太过理想化的脚!」

    「你那不是申辩清楚而是将错就错。……理想化吗,是这样吗。」

    筒隐微微歪了歪头,轻轻扯了扯自己的尾发。

    那动作怎么看都很可爱。看着她我不小心露出笑容,筒隐则板着脸抿起了嘴。

    不久,她呼的一声叹了口气。

    「……好吧。因为第一名的我是第一所以心胸也是第一宽广的,这次就饶了你吧。因为我是第一名所以这是特别的特别的处置哦。」

    「好温柔!好厉害!好可爱!」

    「但是,今后你要是在我做扫除的时候打扰我,我可是会非常生气的哦。」

    「啊,刚才你是在扫除啊……」

    「有什么意见吗?」

    「不,没有。」

    钻进芭芭拉小姐进行扫除,筒隐真的是活在时代最前沿呢。但是碍于立场,我并没有提出异议的资格。

    就这样,残酷的抱枕事件,就在这里可喜可贺地解决了。

    说不定,只是说不定,或许筒隐待在芭芭拉小姐里面不出来,就是想要创造这种让我无从辩解的状况。我被她用身体撒下的饵钓了个正着。虽然有种被大计策涮了一圈儿的感觉,但因为中月子的计感觉还不错,所以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然后。

    「那个,你有事想找我商量吧。」

    「是的。」

    「但你等了很久我都没有回家。」

    「说的没错。」

    「然后你就用扫除来打发时间。」

    「全都如你所言。」

    筒隐点了点头。唔唔,毫无破绽的逻辑呢。

    存在破绽的,是我的宝物管理体制吧。

    瓦楞纸箱里的一大堆东西都已大白于天下。我为那些被手写的○-记号区分开来的夜之子嗣们叹了口气。

    虽然我光把意识集中到了芭芭拉小姐身上,但实际上筒隐扫除的并非只有抱枕而已,不如说刚才床上的印象练习不过是副产物而已。

    我所有的宝贝几乎都被从床下翻出来了。

    说起来,筒隐的笔记本上对我的东西有着笔记。

    『床下有三十七册很下流的书和五十四张非常下流的光碟和十六个下流透顶的实用品和一个芭芭拉小姐。』

    她根据姐姐的提示,把握了这些证据。

    我还在想,这些资料能在哪里使用呢?看来她是打算找个时机对我的宝物来一次分类。

    「那个……这边,被分到-这里的东西似乎多得一塌糊涂,这些是全部都得扔掉的吗?」

    「是的。尘归尘,土归土,垃圾归垃圾箱,废柴归废柴堆。」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不,没有。最近前辈都没纠缠我,我当然不会生气了。开什么玩笑。」

    筒隐以小到难以听清的声音嘟囔道。虽然她可怜得让我想一把抱住,但随随便便地整理别人的私物又有什么理由呢?这对各位来说是上垒?出局?对我来说无论如何都是全垒打了。我真想在此直接快进到幸福的结婚典礼和对抗揭幕式上。

    因此,我向自己的宝贝们含泪挥别。这样我就从少年蜕变成青年了呢。虽然时常会被误解,但这就是横寺君的成长故事。

    ……不过这个筛选方式,感觉有点偏门啊。

    『街角棉花糖访问记3』、『运动社团马尾少女、火箭胸部大战!』、『变态王与软软胸』。

    像这样的王道作品都被成捆扔到了垃圾箱里,

    『太小了看不见!』『萝莉猫猫社』『COMICRO』。

    这种特殊精锐能够残留下来,是出于筒隐的温柔吗?到底如何呢?要是她很快长大的话,对这些就也不会再宽容了吧。

    「……真是个变态呢。」

    「你、你指什么!?」

    「因为前辈是个不可救药的人,所以必须得由我将你引回正道才行。我才是和你交往时间最长的人。」

    就像读懂了我的心一样,筒隐以不甚友好的态度说道。

    「虽然被梓……被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都是前辈你的自由,但到头来,能对你进行调教……调整的,只有和你最早认识的我。其他人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这样。」

    「那个,我感觉调教和调整意义上有着很大的不同啊。」

    「失礼。调教是指什么?我应该是没有那种嗜好的。」

    「……嘛,无所谓就是了。」

    我耸了耸肩。调教也好调整也好都尽管来吧。比起这个,为什么她要特意强调自己和我认识最久?这点才是个谜。榻榻米和二次元的新娘都是越新越好,她听没听过这句网络格言呢?

    嘛,筒隐已经干脆地挺起了胸膛,能让她满足就好。要是她挺起的部位能变得更大一点的话,那就更好了。

    「话说回来,这边的○和-之间的Δ是什么?」

    「那是我在扫除之中发现的东西。因为看起来好象是前辈的日记,我就没有去读内容。」

    管理夜间甜点的同时也完美地保护别人隐私的女孩,真是太贵重了。

    「哎,啊啊,那个是……」

    在左右两座山之间,孤零零地被抛弃在同伴之外的,是一本笔记。

    标题的位置,是出于我手的大号文字。

    『某恶魔的告发文书』。

    打开第一页——

    『「——真想要个女朋友啊。」

    我一面看着窗户,一面喃喃念道。

    镶嵌着彩绘玻璃的教会窗户,柔和地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笔记就好像出自乳臭未干的浪漫主义者一般,以令人后背发痒的独白开头。然而几行之后,主角又开始在小学女生面前脱内裤了。

    到头来,叙事者深夜侵入教会,变得就和辛巴达的大冒险一样。

    哦哦哦……THE-黑历史!我苦笑出来。

    「前辈,你怎么了?」

    「啊、啊啊……这个啊,要说是日记,大概也算是日记吧,不过因为我初中的时候稚气太重所以有点那个。」

    「哈啊。」

    「感觉里面写了一堆无聊的东西呢。里面记的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大概是过于夸张了吧!」

    「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里面都是些囧死人的东西,我觉得别人读了也不会觉得有趣哦。」

    因为缺乏羞耻心,所以就算自己过去的妄想日记被别人看到,我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如果有谁感兴趣的话,直接把收录那篇的横寺君短篇集第四卷陈列在全国书店里都没问题。

    笔记里面描绘的,是我和宇宙怪兽双马尾曾经的日常。

    虽然才刚发掘出来,但时隔多年,有些事情我已忘得一干二净,再次读起这本笔记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有趣。

    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事实,哪些是妄想了。

    初中时候的我,说不定抱有着更为龌龊的本意,我们本来的关系可能也更为龌龊。就像我们不会知道出演女子视频的女友们素颜如何一样,写在文章里的东西也不都是真的。这就是所谓『不值得信赖的叙述者』,虽然是我自说自话啦。

    就这样,虽然我也很头疼这本笔记该怎么处理,不过你不用太当真。因为那只是个喜欢装帅的小孩子写的混杂着妄想的故事而已。

    话是这么说,

    但我的核心听众筒隐却完全没在听。

    「『我叫艾米。你呢?』…………」

    死死地抓着笔记的两边的她,手腕微微颤抖着。

    有那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难道是我看漏什么赤裸裸的裸体描写了?那可不妙,我得快点检查一遍复制粘贴献给暴君艾米让她好好骂我一顿才行!

    当我晃着全身心投入到了笔记之中的娇小背影时,筒隐突然转过身来。

    「这个——是指艾米小姐吗。前阵子,意大利那个。」

    「没错。现在我们也是朋友,虽然年龄差了不少就是了。这么说来,下星期日我要和她一起出去玩,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要出去玩吗。和比我还长久的人一起。」

    「嗯?」

    「……不。没什么。我回家了。商谈,下次再进行吧。」

    筒隐没有顿挫、断断续续的语言之中,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虽然还给我笔记的手已经不再颤抖,但她一直低着头,好像决然不愿直视我的眼睛一般。

    在我看来,她的侧脸好像已经变成了青色。

    「筒、筒隐……?没事吧?」

    像是根本没听进我这句话一样,她摇摇晃晃地走出我的房间。

    断然拒绝我挽留和送她的提议,筒隐就这么回去了。

    我还以为她会留下来吃晚饭,所以就多做了一人份啊我说你——后来,母亲对我抱怨道。

    ***

    到头来,变得稀里糊涂的筒隐的商谈内容是什么呢?

    到了晚上,我知道了答案。

    「……这是什么?」

    那是在我把-组的宝贝被扔到垃圾收集所之后,将无法判断是○还是-的芭芭拉小姐从床上移开的时候。

    我看到芭芭拉小姐的体内——这么说有点难听——总之就是芭芭拉小姐的内侧放着一个信封。

    我起初以为这是筒隐故意留下的,但好像并非如此。

    收信人是筒隐筑紫和筒隐月子联名。

    寄信人是——

    「看不懂……」

    信上写的是外语。虽然文字大致上就是字母,但那并非英语。毫无疑问,这是远渡重洋的国际邮件。

    信封已经打开了。

    应该说在我确认之前,信封里就滑出了信纸和另外两张细长的纸。

    信上写的是日语。虽然我觉得不大合适,反射性地蒙上了眼睛,但我这双习惯了速读美少女游戏的眼睛实在太可恶了。

    我只读到了最后一行。

    『你们就当是给母亲面子也好,快回这边吧。』

    信中附带的两张细长的纸,则是机票。从成田出发,直飞罗马。

    筒隐姐妹的名字,作为乘客名分别被印在了两张票上。

    时间是一周后,单程票,她们要『回』的『这边』,其实是那里。这也就是说,几天之后,月子酱她们就不在日本了。

    「——哎?」

    我的头像是被揍了一拳一般,大受冲击。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