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surprise-splash-split

    初三后没过几天新学期就开始了。

    尽管圣诞节、大晦日、过年这些破坏力十足的活动都聚在了一起,寒假还是太短了。和暑假比较起来短的不正常。

    这恐怕是教育委员会那边肮脏的阴谋。他们准是把抑制以寒风为由彼此偎依、从而增进大人的关系的学生情侣的增加作为目的。随意摘掉恋爱之萌芽的那群圣职者们真是臭不可闻。

    对付心狠手辣至极的黑暗阵营,不坚决发起正义的大型抗议游行是不行的。正当我打着开学典礼一开始就把职员办公室门前的走廊拖个闪闪发亮,让那些坏老师脚底打滑的坏心眼时

    “……你在做什么啊?”

    小豆梓从楼梯平台那儿看着我。

    她最近在校服方面也无意识地专念于时髦。在胸口口袋别上小狗徽章啦,整理制服的缎带啦。

    裙子的长度好像稍微变短了,头上毛茸茸的耳罩像是核心装饰品一般。

    ……还是说,这并不是最近的变化,只是我开始好好注视她了吗。

    察觉到我沉默不语,她“我明白了!”地抬起手

    “新年刚至嘛,在带头扫除对吧!无名的万年龟!”(注:大概是“无名英雄”的变体,我也不太懂)

    “……恩嘛大概就是这样”

    看来狗狗小姐并不明白吾那深谋远虑之目的。

    “哼哼哼,不愧是横寺!”

    双眸放光,尾巴像是要断掉一般地摇晃着。尊敬的笑容无比耀眼。虽说我并不讨厌被尊敬,可心里阵阵作痛。

    “……话说,我看了短信。叫我放学后空出时间来,难道是为了那件事?”

    “对!”

    小豆梓狠狠地点头。

    “筒隐同学的生日,计划启动的时候到了!”

    被她拉着手跟着她走了一会儿后,来到了预备活动室大楼。

    我侧眼看着一楼那连成一排的运动部的活动室,怀着怀念之情上到了二楼。

    要去的活动室的门牌上,写着“儿童福祉俱乐部”。

    “这里是……”

    筒隐加入的社团。访问附近的幼儿园和儿童馆,演一些纸人戏和戏剧之类的令人敬佩的俱乐部。由于之前就知道它的存在,我便十分高兴地取得了入侵幼儿园的资格。

    “那个那个,我和这儿的后辈关系挺好”

    说着,小豆梓打开了活动室的门。

    深吸一口气

    “锵~锵!大家久等了!我把桃栗三年龟万年的可靠帮手带过来了哦!”(心叶注:原梗是“桃栗三年柿八年”,比喻无论什么事,不到一定的时间办不成)

    十分欢快的声音。虽然完全搞不懂什么意思但好害羞啊。

    好像已在室内等候多时,几名一年级的学生看向了我。

    “等死我们了,小豆前辈——咦!”

    后面的“咦”显然是看到了我才把声音吞了回去。难道说,是紧急打梗的诱发因子融入到了我的王子气场中了?

    “那,那位是——”

    “嘛嘛没错的啦,在揭示板的照片上见过他嘛”

    “……变态王子……”

    “被骗了?被骗了后被卖掉了?被卖了后又被转手了?”

    “警,警察,警察……哎呀哎呀,00啥来着,00几来着!”

    “冷静!大家一起冲上去的话一个人程度……”

    “呜哇哇,母亲大人父亲大人要先您一步走了请原谅不孝的我——”

    大概七个左右的后辈们吵吵闹闹,十分紧张。在狭隘的室内左奔右跑的样子让人不禁想到小动物的牧场小屋。真是的,从哪个孩子开始抓好呢?

    “……那个,虽然好像有很多传闻”

    小豆梓困扰地皱着眉

    “这个人只是被误会了而已,并不是坏人哦?”

    “……不,不是坏人,吗?”

    一年级生们眼睛睁得大大的,互相私语起来。

    “不是坏人……”

    “不是……人?”

    “不是人”

    “畜生……?”(注:不是人“人じゃない”,畜生“人でなし”,长得挺像。)

    “畜生,畜生!”

    “畜生!人面狗心!裂嘴变态!”

    “呜呀呀呀,润发油润发油!”

    大家好我是畜生。在通信设施发达的现代社会,能够增强恐慌的传话游戏的珍贵事例就在这里。

    “嘛嘛你们几个。别这么害怕好吗”

    “——呀!”

    我正想向前迈一步,悲鸣的大合唱便沸腾起来。向右一走,集团便急忙向左移动;向左一走,集团又慌忙向右移动。

    你们在干嘛啊,游泳吗?以为一齐移动的话就能对抗大鱼了吗?哈哈哈,真可爱吶。看我把你们一起吃掉!

    “——真是的,你们够了!”

    卷在活动室内混乱漩涡中的,一个人。

    小狗十分难得地,愤怒地扬起了眉。

    “横寺,戴上这个”

    用强硬的口调,把那毛茸茸的绒毛耳罩戴在我的耳朵上。

    怎么了,有什么要发生了吗。让我听不到声音之后,小豆梓小姐的苏维埃大肃清大会要开始了吗!

    “小豆前辈……”

    对着不安地颤抖着的七只雏鸡,小狗态度突然一转

    “没事的哦,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啦。我稍微问一下,大家平常都听说了这家伙的什么传闻啊?”

    她亲自开始了交流,声音十分沉稳。

    原来如此,将恐怖的源头实质性地排除掉,从而激发出安心感的计谋吗。真是深思熟虑啊。

    可是啊,这个耳罩的尺寸稍微不合适呢。声音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啊,那个?

    “传,传闻吗?”

    “听说过他的各种鬼畜行径”

    “被吃掉?被吞掉?”

    “那个那个,脑子有些奇葩跟变态没啥区别”

    “妈咪说不能接近他”

    “还有经常穿着锁子甲到处晃……”

    “在网上也经常被喷呢”

    ……其实比这尖锐十倍左右的证言又向百倍的方向发展了,可是由于中途我失去了意识所以没这段记忆了。被肃清掉的是我的玻璃心!

    但是

    “——就这?好了,各位,听好了啊”

    小狗的声音一下子把我的意识拉了回来。

    “这些说到底,都没有亲眼确认过对吧”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都这么说,那又如何?”

    这声音无比温柔。温柔中还带着一种坚定。

    真是有小豆梓风格的声音啊。

    一年级生们一下子沉默了。

    “明明没有直接说过话,仅凭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这呀那的传言就妄加判断真的对吗?因为那个人这么说,因为是这样听说的。如果这样就行的话,那你们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长着是干什么的?”

    小豆梓这姑娘本真的声音,我不禁听到入迷。

    “再说要是这些都是事实的话,现在尼斯湖应该早就建成水怪水族馆,雪山上早就应该办起雪人交流会才对吧?可事实并非如此。啊真郁闷!”

    ……哦呀?小豆梓小姐?

    “这些流言大多都是误解和胡说八道。当然我也想和尼斯湖水怪呀雪人见一面哦?想见面后一起玩耍,一起拍照做胜利手势嘛!想把照片装在相框里摆在家中啊!明白吗?!”

    “呜哇哇……”

    小豆梓小姐?一年级生们都开始动摇了哦?

    “但是,无论多么想见它们,仅靠模糊的传言就否定掉达尔文进化论是不对的。那岂不是会变成信奉飞在空中的意面怪兽的异世界吗!通过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用脑子思考分析事实,难道不是跟真心地爱着这个世界紧密相连的吗?大家也都喜欢动物,对吧!”

    已经不行了。论据到了中途就一个侧空翻,着地时已经变成了动物万岁的话题了。尼斯湖水怪还说的过去,拿意面怪物之类的当论据的话,这些孩子能明白吗?

    不过总之,雄辩的气势出来了。

    “?”似乎被掰圆掉的一年级生们,不爽地用肘相互顶着。

    “横寺,已经没问题了哦”

    小豆梓向我打了个手势,我便把如诅咒般的耳罩摘了下来。我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表情。脸上在笑可心中在哭,男人是身后飞舞的落花。

    “额——那个”

    终于和他们视线相会后,其中一个人走到了前面。

    在作为代表出来道歉的一年级生的后面,众人像含羞草一样消沉地低着头。

    “哎呀哎呀,真没办法。吓到你们真是抱歉。”

    这就叫咎由自取。不如说只剩这个形容了。伦理观已经严重生锈,以至于逃过此劫后我都兴奋起来了。

    我一挥手,一年级生们像是放下心来一样,再一次低下了头。

    “那么,再来一次。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小豆梓在大家围成的环中又并着摆进两把椅子。她向我招手,让大家围坐成一圈。

    正当我毫无顾虑地加入其中时

    “……”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贴了上来。

    ——谢谢,抱歉啊。横寺这么温柔真是太好了。

    然后,落下絮语般的话音。

    大正义小豆梓小姐,原来是大天使啊。我心中的鼓动太激烈都快爆炸了啊。

    ……真正温柔的到底是谁啊。

    儿童福祉俱乐部所属的一年级生,算上筒隐有八个人。

    和小豆子认识,是在当地的河边举办的“和鱼儿接触”活动中。面向幼儿园小学生年龄层的活动仍然全力参加的小豆梓,对动物的爱真是无穷无尽。

    之后聊筒隐的话题聊得很欢,大家达成了一起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的一致意见。

    “那个,关于这个计划,我和小豆前辈想到的是……”

    和我的眼睛一对上,一年级生就把话吞了回去。

    我仿佛被当作了拜访七只小山羊家的大灰狼。没问题别怕啊,我就像大家的爸爸一样哦。嘴巴张大是因为我是和大家一同欢笑的好青年哦。呼吸急促是因为和大家见面太兴奋了哦。舔舌头是因为我有尝尝大家的味道的打算哦,嗷呜!

    要是这样威胁他们的话,这当中估计会有人真的瑟瑟发抖吓晕过去的所以我还是自重了。

    而且本来,我感觉在场的成员中没有一个孩子比筒隐个头还小。也就是说,要问是OK还是NG的话,就最近的嗜好而言还是NG把。你看很安全吧,是被充分调教过的大灰狼哦!(心叶:月子,我服了,你的阳人前辈总有一天要吃了你)

    “下,下次彩排的时候,那个,来庆祝生日之类的……”

    儿童福祉俱乐部现在好像有只让一年级生去访问儿童馆的初春活动。这就像运动部那边的新人战一样吧。

    然后结合演出节目的练习,给筒隐一个惊喜。

    “话虽这么说,要演的是纸人戏还是戏剧呢?额光这些,内容还完全没考虑呢。月酱高兴的样子也没法想象……”

    “是吗。比较而言,我倒觉得她很容易就会高兴啊。”

    “变态——哈哇哇,横寺前辈,你不这么认为吗?”

    后辈的女孩子用认真的眼神望着我。

    看在这真挚眼神的面子上,就饶恕你意图把说到嘴边的另一种叫法蒙混过去的行为吧。

    “我明白哦。比谁都明白哦”

    “哇……”

    “——你们看,对吧?跟我说的一样对吧!”

    不知为何小豆梓得意地挺起那淡淡的胸。

    “最了解筒隐同学的人,就是这位横寺哦。所以我把他叫来了!他可是海狮表演中海豚级的帮手哦!”

    “哎呀嘛,这样抬举我的话会很困扰的!”

    一年级生们现在应该不太了解,小豆语中“海狮表演的海豚”是相当高的褒奖。我小豆梓鉴定大概过了5级吧。

    “……是吗,果然月酱的情况,明白的人就很清楚啊。”

    一年级生之间偷偷地说着悄悄话,然后重新转向我这边。

    “该说月酱很久以前开始就有点奇怪呢……”

    “虽然变成熟了,但总觉得她渐行渐远了呢”

    “可是可是,她真的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人啊”

    “很细心,又很会照顾人!”

    “……稍微有点吃货,给她点心的话就会飘飘然的”

    “偶尔看到某位发来的短信的话,就会拿着人偶一顿撒气”

    “哎呀呀呀,要是说漏的话会被骂的……”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一起谈论着筒隐月子的人物形象。

    因为她失去了表情,所以有一段时期我有些担心她。

    不过她这不是有很多朋友嘛。

    看着小豆梓的微笑,我发现自己不禁也笑了起来。

    我们聊了关于筒隐的各种话题,结果惊喜party的内容却没怎么好好讨论。

    但是嘛,这样也好。

    “那筒隐在幼儿园中的人气也很高吗?”

    “对啊对啊,本人虽然可能没察觉到,她一画起画来就真的停不下来了。”

    “在这么下去可能就和幼儿园的孩子们分不清了”

    “不说话的话感觉真的差不多”

    “我们返回时偶尔还会把她忘在那里”

    “月酱就这么被拉去午睡”

    “后来园长老师还向学校打电话说我们这里多了个不认得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啦……啊哈”

    哪止谈得起劲,那些孩子们都开始玩起装傻和吐槽来了。不过哪里是装傻我完全搞不清楚呢。

    和刚相遇那会儿比起来,感觉现在和她们关系融洽了许多。

    ……嘛,一年级生们像橄榄球里的持球触地一样挽着胳膊,万一发生了什么就展开一莲托生阵型的行为稍微让人有点在意,可这世上有很多不能考虑太深的事情。

    “啊拉,打工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动物女仆咖啡厅人气No.1的小豆狗狗慌忙站了起来。

    看看表,已经到时间了。

    小豆梓按惯例像我传来视线直塞球,于是我胸部停球。

    “很开心哦,谢谢。”

    我也从小豆梓身旁的座位站了起来。

    我可不会做还留在活动室遭人怀疑这等蠢事。清爽的王子要帅气地走了!在我察觉持球触地阵型的意义之前帅气地走掉!

    然而,有一个人把这实现传球看个正着。

    “那个……”

    后辈女生们互相视线交汇。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

    “两位”

    “是什么关系呢”

    “就是说,就是说”

    “在交往吗?”

    “卿卿我我!”

    “啊哇哇,卿卿我我?”

    问了不出意料的事情。

    孩子们的眼瞳中闪烁着某种期待的光芒。这要是二十四只眼睛的话,我现在应该在以小豆岛为舞台的壶井荣的怀旧文学世界中遨游了吧,可是这十四只眼睛无论怎么走都只能笔直去向恋爱物语的世界啊。

    女孩子到底喜欢什么话题呢。比起有没有跟她交往,有没有对她出手才更重要吧。我没出手啊!形而下层面的没出手!哲学性的没有根据!

    “真是的……”

    小豆梓脸色微红

    “好了好了,没交往啦。像独角仙和锹形虫那样没交往。这个话题下次再谈!”

    “诶——”

    “好,那么下次午休还在这里集合——”

    轻描淡写地把话题流掉,急急忙忙地决定下次集合的时间。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难度太高了。

    原孤独小姐的交流能力已然达到无法分类的高度了,我暗自佩服。

    是小豆母社交性的血表达出来了呢,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呢?或者说以某种某种外在的事物为契机,而变成了积极的性格呢?

    本来,能成为小豆梓剧变的外在诱因的事物我一丝一点毫不完全想不出来也想不明白。想不出来的话就别想了。

    “那么,再见哦”

    我和小豆梓在门口打招呼。

    “再见!”

    “哦哇哇,时间过得真快”(心叶:所以说,这孩子是电酱吗????)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

    “辛苦了”

    “拜拜,拜拜”

    “下次也在活动室里等着你”

    “要和月酱保密哦!”

    后辈女生们一起向我挥手。

    ……所以说你们是什么啊斑马吗?遵循着有个性就会被吃掉的野生规章生活的吗?

    苦笑着,我和小豆梓一起走出活动室,就在这时。

    “——……哦呀”

    筒隐正站在走廊上。

    她以偶然通过的姿态,呆然地望向我们。

    “呀,呀筒隐!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来这里取忘拿的东西,前辈们呢?”

    “哎呀这个嘛你看,小豆梓,是那个对吧”

    “诶,诶,诶?对,对啊,恩,是那个吧”

    “那个怎么说呢,不小心迷路了之类的”

    “学校里能迷路吗?!不是这样的啦,那个,要还的东西!”

    “哦,对对对,不是有本时机不好一直没还回去的书嘛”

    “要把那个’给你才到活动室来了哦”

    “可是发现又忘在家里了,恩!”

    “对对对就是这样!”

    在我们滴水不漏的完美掩饰之下,筒隐一言不发。

    她透明的眼瞳一齐掂量着我和小豆梓。纤细的喉咙上下动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伸出了右手。

    可是,这只手最后还是打在了自己的左手上,结果什么也没有抓住。

    像是在忍耐着,压抑着什么一样,她的左手死死地按住了右手。

    “……唔姆……”

    与如此复杂的动作相反,她的声音显得十分自然。

    “……是这样啊。辛苦了”

    点了点头,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进了活动室。

    真是千钧一发。在惊喜之前先被本人批准的危机,我们机智地糊弄过去了!完美地掩饰下来了哦!

    活动室里也是一个状况

    ——哇!月,月酱!什么都没做!小豆前辈和横寺前辈什么都没做哦!

    之类的,七只小山羊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些孩子们掩饰功夫真是致命性的差劲……真希望你们能像我们学习。

    ……总觉得,这次的惊喜计划已经完蛋了。

    无论如何,高三比高二的时候稍微开心了些。

    修学旅行之后还没过75天,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一清早开始各种事都来了。

    早上为了毁灭暗黑阵营用心地拖职院办公室前的走廊,中午与小豆梓和一群女生后辈一起努力地做秘密计划的立案,下午还有在钢铁小姐眼前吊根胡罗卜让她好好学习的工作在等着我。

    生活过得太充实了。

    这才是高中生的日常。毫无疑问是一般高中生的生活。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

    “真开心,真开心,社团活动啊游戏啊什么都没有——”

    今天我也一边哼着歌,一边干着早上日常的拖地时

    “……你在这里,么”

    舞牧恰巧路过。

    腋下夹着文件。学期伊始,肯定有诸如预算、竞技会之类的很多需要申请的项目吧。

    “你在这里干什么”

    “哼……向汝言及吾第三计划之一鳞半爪的时机已至么……对,一切都是为了走廊里反射出来的女孩子的内裤”

    “哈?”

    舞牧嗤笑道

    “反正就算到了新学期你也会为禁止参加田径部活动的禁令没有解除而愕然想方设法展现出品行改善的一面才使了些姑息的手段对吧。别装变态了变态”

    一口气说完了。

    “喂笨蛋,别暴露真相啊。什么都知道的话就不要问好吗……”

    我捂着脸,把拖把放到原地。被如此一刀两断的话真是微妙地无处容身啊。和小豆狗狗不一样,这里没法用一般的手段呢。

    ……诚然,如舞牧所说。

    我仍然不被允许参加社团活动。

    老处女姑且不提,从传言里听说了事件的田径部顾问的怒火到了第三学期都没消退。拜此所赐,明明是二年最后的重要时期,我还是不得不当扫除的老爷爷。虽说这样,但一边妄想一边做扫除会很有趣的!我会习惯的!

    “因为筒隐部长还在所以行动推迟了倒是。趁你现在还这样被关在死胡同里,部内的体制差不多稳固了”

    一只手晃着腋下夹着的文件,舞牧扬起了嘴角。

    “这样下去我就是部长了,我觉得。”

    “无所谓,这种事怎么都好”

    “是吗你羡慕吗。悔恨吗。活该,原Ace!”

    “嘛,这种事也无所谓……”

    这家伙除了变态talk以外还会自夸胜利的样子真是难得。

    良好继承了敬爱的筒隐部长的钢铁精神,活在体育根性的世界中的麻衣麻衣小姐。新生的田径部也能安定一段时间,一时半会不用准备男友发现紧急记者招待会,看上去真不错。

    “送你一个杀必死吧”

    舞牧十分得意地耸起肩

    “你要是舍弃尊严来舔我新部长舞牧麻衣大人的袜子的话。和老师说把一切一笔勾销也行”

    “嘿嘿嘿!”

    她话音未落我便一记飞铲,猛地扑向了舞牧的香足。均衡送内衣女孩的需要和供给,这便是恋物癖业界的最前端!

    “喂,好痛啊?!”

    狠狠地被她用室内鞋踩了。

    “……变态”

    “这不是双方同意的吗!?”

    “大变态”

    像是说不出正经的骂辞,她露出了败兴的眼神。为什么啊。是你要求的不带这样啊。你难道不是栩栩如生的送内衣癖吗?

    “……还是老样子。笨蛋。当然是玩笑啦”

    舞牧皱着的眉头缓和了下来,短短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用生硬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说认真的。最近阳阳是不是有困扰啊。对我们社怎么想?”

    “那当然困扰了。田径先放到一边,被麻衣麻衣认真地叫阳阳的话,会有种真的把这当作小名的感觉,有那么点不安呢……”

    麻衣麻衣似乎确实在心中叫我阳阳。看来这不是一次性的小名呢。

    这么说来,我要认真考虑在心里也叫她麻衣麻衣的那一天已经到了。这青涩情侣的感觉是怎么搞的。麻衣麻衣……叫出来了,呀~

    “……眼神好恶心”

    舞牧麻衣麻衣用手敲了敲我的额头,重新摆好架势。

    “你啊——不觉得你的人生错了吗?”

    哦呀,难办的问题来了吗。回答yes的话她会说“那你赶快去死吧变态”,no的话则是“你毫无自知吗快去死吧变态”对吧,我知道的。舞牧的手段我全都看穿了!

    “——我在说很严肃的话。认真听着”

    “……”

    “总是回首过去而不肯面对自己的人生。也没法参加田径部的活动了。然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毕业”

    ……我以为自己看到了结局,可恰恰相反,她的话语是如此的直白。

    像这样从正面凝视着我的话,根本没法好好掩饰,稍微有些耀眼。

    “你不羡慕我吗?你不觉得悔恨吗?肯定这么觉得吧。这样去想啊,笨蛋”

    舞牧焦急地锁紧眉头

    “愿自己的高中生活无悔。说这话的是你啊。可你现在却仍然这么半吊子。仍然被周围的人孤立。为了他人而活真的好吗”

    她的言语刺向了我的心。

    ……好,才怪。

    就因为不好,所以我宁愿舔袜子也要参加田径部。刚才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哦我说真的。

    “……没什么啊,这就是我的人生。虽然我并不以此为豪,但并不想贬低它”

    “所以说。难道这种为了别人而活的人生就是你的人生吗”

    “所以说,这不是为了别人哦。我只是为了自己而做了力所能及之事而已哦。要是这最终导致我把田径部的事情推后了的话……嘛,那时的事到那时再说”

    这就是我的哲学。

    十年前的筒隐家中,司阿姨曾经说过。

    “发觉自己在想些多么傲慢的事情,羞耻得满地打滚,即便如此你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所以,我在修学旅行时做出了选择。

    不为他人,一切都为自己。

    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最终选择了让大家都幸福。

    哪怕多么傲慢,哪怕羞耻到不知廉耻,我也会为我重要的人而活着。

    “你……”

    “恩”

    “……笨—蛋”

    舞牧耸耸肩,停下了没说完的话。从我身上移开视线,她拿好文件,走进了职员办公室。

    这是议论结束的信号。

    大概,她并没有理解我,只是放弃说服我而已吧。

    我不想强行让她理解我。人有各自的领域。

    虽然遗憾,但事实就是这样。

    话说回来,这种摩擦之后,无法心灵相通的对方冷酷地离去才是王道。不这样的话离别的场面就没法收尾。

    然而舞牧办完事从职员室里出来后,又淡然地出现在走廊上。

    我正勤快地,或者说郁闷地用拖把做扫除。明明没什么事,她却在我周围转悠。

    “……”

    “……”

    无视,要无视。

    我顽固地做清洁,她也十分顽固地一言不发。

    她把田径部竞技会的申请文件晃给我看,意味深长地指着长距离部门中空出一个名字的地方。

    “……”

    “……”

    “……所以说,我想跑但现在还跑不了啊……”

    焦急的结果,嘴巴先被撬开的是我这边。这女的,真是粘住别人不爽的地方不放啊。

    “你有想跑的意思啊”

    舞牧像是取得口证一样抱起了胳膊。话刚才还没说完吗?想让我理你吗?难道说你是个怕寂寞的孩子?

    “也就是说”

    “恩……”

    “阳阳比起田径还是选择了女朋友吗”

    “这话从何而来!”

    这个话题要是被这样总结掉的话,我不就像运动部里臭不可闻的花花公子一样吗!最近业界分析杂志的报告中显示,认真型的主人公更受女生欢迎,所以我也转向这个路线发展了。哪怕违背己心,受女孩子欢迎仍是大事。

    “因为本来就是。概括来说就是这回事。你这后宫成群的死变态”

    “不不所以说啊,我并不想二选一的……等下,话说你嘴里的女朋友’指的是谁啊”

    “KiraKira大小姐”

    舞牧以手抵唇,学起了架空的大小姐。此乃麻衣麻衣小姐珍贵的模仿场景。

    这是在学谁啊。不过我知道。看上去还像大小姐角色吗,太好了。我有的时候除了狗狗的尾巴外啥都看不到。

    “小豆梓,不是我的女友哦”

    “哈?”

    “你去问问本人试试。绝对会否定掉的”

    我想起被后辈问到时的事。那真是毫无迟疑的秒速否认。

    “……”

    舞牧吃惊地叹了口气。

    她以一种像是看到超出理解范畴的、未开化的风俗的表情望着我。

    “那是什么。是什么啊”

    “……谁知道呢?”

    我耸耸肩。

    这答案我才想知道呢。

    现在,我的心脏在我所不知道之处究竟对她是怎么想的呢?

    “谁知道什么的。没责任的家伙。喜欢的话就让她做女朋友。讨厌的话就不让。应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你其实讨厌她吗?”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哦。很复杂啊,许多事情。从哪里到哪里是界限,之类的……”

    “界限?”

    稍微考虑一下。怎么说才能让舞牧理解呢。

    “……打个比方啊。我和麻衣麻衣成为男女朋友的可能性,你觉得有吗?”

    “死都不会有。我宁愿去死。还不如杀了你活着”

    舞牧以一副在地狱里碰到佛祖的表情即答。连咋舌都配上了。

    “好好,就知道”

    完完全全,就是这么回事。我虽然不讨厌舞牧,但完全没法想象和她构筑如此关系的未来。

    “所以嘛,就算和麻衣麻衣做这种事情,也不会心跳加速吧?”

    “哈?”

    我抱住了舞牧。

    为了提高实验的非偶然性,我尽可能深地抱着她。

    “…………诶?”

    她好像也游刃有余呢。呆然的声音听上去也挺有余裕。

    “就算觉得同样是朋友,做这种事情时也有safe的人和out的人嘛”

    作为第二阶段,我稍微用力地蹭她的脸颊。

    原来如此,好柔软。但仅此而已。

    果然,和某个人不一样,光是触碰的话心脏是不会暴走的。就算同样分在朋友类,也存在着明确的差异。

    “……………………哈诶?”

    在我的怀中,舞牧硬直的眼皮像是终于想起来一般眨了一下。

    她赶忙把头向右边扭去,那满是问号的眼瞳中便映出了我的脸。

    慢了一拍后

    “——……★Д$▼@?!”

    发出了不成声的悲鸣。

    假如把语言放弃掉的话,还能苟为现代人吗?希望能够好好用文字表现啊。这种逃避描述的方式,大哥哥最讨厌了。

    “肯定有和麻衣麻衣处在同一立场的女孩子,心脏会不听使唤地狂跳吧。但是,仅凭不随意肌的判定法则,究竟能否用于判定有理性的人类的情感呢?想要判定人际关系的界限,却有非常难判断的女孩,令人迷茫——”

    “你。我。那个。什么。”

    “哎呀?你听到我说话没?”

    “现在。为何。这样。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像金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副部长慢慢颤抖起来。

    “——……去死!”

    下个瞬间,她像是要把我撞翻一样按住我的肩。

    “痛痛痛,你干什么……”

    “你是笨蛋吗?是笨蛋吧。你这笨蛋色狼。大笨蛋流氓”

    满脸通红,她十分有气势地骂道。

    然后开始了猛烈的说教。就算是朋友也有可以做的和不能做的事情。交换身体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就safe,拥抱则out。舞牧的判定太独特了。

    “反正你我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可能性也是零,我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地方不妥……”

    “笨蛋,这个样子要是被某个人看到会很困扰的——”

    “——坏孩子~在吗?”

    和气的呼唤声,从走廊的拐角处传来。

    要是把“呼之则至的和气小姐”这标语做成海报贴起来的话,保准谁也不敢在走廊进行不纯异性交际了。就有如此大的冲击力。

    “……!”

    像弹簧一样绷直了腰的舞牧,立即如脱兔般向反方向猛冲出去。不愧是田径部,瞬间判断真快。

    这么想的瞬间

    “麻衣麻~衣,抓~住你了~”

    和气小姐从正旁边的女厕所里闪亮登场,短暂的逃亡就此终结。

    虽然她的声音和手都圆嘟嘟的很可爱,但从空空如也的空间中突然蹦出来让人还以为看见了生剥鬼节的庖丁。

    “为啥啊!”

    虽说舞牧十分愕然,但对和气小姐而言瞬移什么的只是家常便饭吧。毕竟是和气小姐嘛。

    “呼呼。呼呼呼。这回被我看到了~”

    用着悠悠闲闲的语调,和气小姐有些淘气地笑道

    把连指手套紧紧地戴在手上,有种要变身的必杀工作人的风范。

    “为什么要固执地否定你们卿卿我我的状态啊?明明事实就摆在那里。居然两次玩弄朋友,我真是看错了麻衣麻衣啊~”

    “你已经不止两次戏弄我了吧?”

    “恩?”

    “前段时间也是的,在我的校外学习报告里随随便便尽写些那个男的这里怎么样那里怎么样’之类奇怪的东西。知道我修正这些花了多大的功夫吗?”

    “还附带顶嘴了,呵呵呵呵……”

    “……那个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是的。冷静点。和我谈谈”

    “干一架?”

    “不对!好好谈谈!”

    “捆绑术?”(注:上面三句分别是“話し合い”“果し合い”“肌縛り”,读音挺像的。话说肌縛り是啥?有哪位知道请告诉我)

    “根本没听……”

    “O—K交给我了。我会温柔地对你的!”

    如在春天的原野中野炊的狸猫般悠闲,她握住了舞牧的手。

    果然我的眼中,无论怎么看她都只是个有点喜欢恶作剧的女生。

    “等一下。等下。等下。起码。给我一分钟。给我一分钟就好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一分钟之内就让你超脱!”

    “不要这样你蠢蛋吗什么啊你这笨蛋傻瓜蠢货呆子笨蛋和气”

    “非常糟糕的骂法呢。抽泣。哼哼哼哼哼哼……”

    “啊。不是这样,的。不是,的。这只是一种说话技巧——”

    对拼命挣扎的舞牧来说,她怎么看都是别的魔物吧。

    被拖进名曰洗手间的密室的身影,散发着一股被捆着送进火锅店的狐狸似的悲怆感。合掌。

    尽管如此我也是男人。

    在所有层面而言我都是男人。在我决定救作为朋友的舞牧于水火之中,考虑如何单骑突入女厕所而不留下祸根的方法时,和气小姐一个人从洗手间中走了出来。

    微微光润的脸上,露出了和气的笑容。

    她把某位的制服胸口上刚才还戴的好好的缎带像战利品一样滴溜溜地转着

    “关于刚才的话题。王子君,你把朋友这件事想的太复杂了吧”

    她如此说道。

    “嘛比起这种事,舞牧没事……”

    “你把朋友这件事想得太复杂了吧”

    和气小姐微笑着重复道。

    这是那个吧,要是不姑且按下OK按钮把对话进行下去,故事就没法进行下去然后发生强制事件是吧。无论如何都已经迟了。对不住了麻衣麻衣。

    “与其说是想得太复杂,我只是想好好地弄清楚而已”

    “为什么非要弄清楚不可呢?”

    “诶,可是……”

    “自己觉得重要的人就重要,这不就行了吗。到底是不是朋友一个个考虑起来太无趣了。哪怕麻衣麻衣嫁人了,我也会和她交往;哪怕麻衣麻衣讨厌我,我也会喜欢她哦。”

    “……”

    “朝与夜的分界,并无像电灯泡的开关一样切换的必要哦。可你却说要弄个清楚,或许是你不把你们的关系标个名字的话就安心不下来吧。这样子有点无聊哦。什么的~”

    和气小姐用悠闲的声音说道。

    ……那个,虽说这些恐怕是对我回答舞牧的界限云云的评论,要是再这么好好听下去的话不就完全没有欺负舞牧的必要了吗,虽然我这么想,但还是停留在想法中吧。害怕的东西之类我还是有的。

    “我想说的就这些~”

    那认真度六成左右的和气脸一下子缓和下来

    “对了还有,我家的麻衣麻衣以后也请你多指教了~”

    “恩?”

    “一和王子君在一起,麻衣麻衣就非常开心嘛。那孩子变得开心的话我也很幸福。作为感谢把这个给你吧”

    把战利品的缎带轻轻地塞到我的手中,轻轻地甩着宽松的袖子。

    之前的袜子也好这回的缎带也好,为什么舞牧的私物会一件件堆在我家呢真是不可思议……什么啊麻衣麻衣是我女朋友吗?

    这东西到底该怎么办啊。放在壁橱里当做观赏用,从早到晚都心情愉快的话好不好呢。万一被魔王妹妹发现的话近年难见的大虐杀肯定没得跑!

    我倒是十分期待!

    后来,我想到。

    无论发生什么,和气小姐都相信着麻衣麻衣。

    对方幸福的话自己也幸福。就算被对方讨厌也喜欢她。就算不被当成朋友,也把她当朋友。

    到底要花多久,我才能说出这种话呢。

    人间关系这东西,真是无可救药的难办。

    我——不对,我们都错了。

    因为是朋友所以要追赶,因为是朋友所以要继续等待什么的,原本起跑线的设定就很奇怪啊。

    因为想追逐所以追上去。因为想等下去所以等待。明明这样就好。

    因为本应是朋友所以是朋友。恰当的关系。

    我们不正凭着这些分门别类的话语而逃避现实吗。

    我明白这一点,是下一周的事情了。

    那天从早上起天空的样子就很奇怪。

    “今天早上会下雪……”从天气预报的姐姐一脸沉痛地播报开始一直很奇怪。一定是对最近碰到难懂的冷笑话的不满涌上心头,不得不封印掉自己的个性吧。沮丧的样子真可怜。

    还这么不长记性地说着冷笑话,再这样的话会被炒鱿鱼哦。

    关键的预报也不准,雪看上去快下了却怎么都不下,刚像是要下了却又退场,这天气完完全全摸不着门路。

    唯独风儿异样的冷。

    拜此所赐,体育课的马拉松刚跑完,手指就像果子露一样冻僵了,无论怎么擦手都没法恢复知觉。

    是又旧又薄的缘故吧,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手套的效果。以往总是从朋友那里抢来手套再戴一层的,不凑巧关键的胖太现在为了世界和平将寒假自主性地延长了。麻衣麻衣还是那个样子,要借的话不按她的要求把特殊污浊粘上去就没法还所以更加不行。

    ……从除此之外的朋友那里借?首先能够说上话的同学不从一休哥的屏风里出来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啊。

    “呀嘞呀嘞……”

    在教室里换上校服,我一边抚摸着手指,一边按最近的惯例,向秘密party作战本部所在的教学楼走去。

    现在还没进入午休,所以楼道里十分冷清。即便如此,还有很多提前去上课、自习、自主性休课的人。

    我一边尽量无视运动部聚集的一楼一边向二楼走去,正好追上了小豆梓。

    “哎呀,横寺。来的还挺早呢。”

    “你才是!我们班和你们班是共同上课吧?”

    冬天的体育课的一个好处就是,跑完规定公里数的学生可以先走。比暂定田径部部员更优秀的跑步选手是不存在的。包括舞牧选手在内,同学年中长距离比赛上我还没有输过哦。

    但是小豆梓在我前面也就是说,起码她比我先跑完,这样的话横寺君的尊严已经支离破碎了。是不是太喜欢动物了以至于拥有了野生的跑法呢。

    “我们这边只是参观学习。太冷了回去也行,老师说。”

    “什么,感冒?头痛腹痛,哪里不舒服吗,没事吧?”

    “恩,恩,是呢……”

    我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她慌忙把耳罩和口罩戴上了。

    暴露在寒风中的鼻头红彤彤的。十分健康的红色。健康优良儿一样血色甚好的皮肤在我的手掌下渐渐染上红色。

    我一盯着她看,她立即移开了视线。

    “……难道说,翘课?”

    “……因,因为太冷了嘛……”

    小豆梓含着头,用困扰和笑容大杂烩的八字眉(表情)抬头看着我。

    这种状况用一般基准判断的话,或许会看做是她在耍油头。可是事实上当然并非如此。遵从大天使小豆梓小姐大正义的法则,大天使小豆梓永远是正义的,这明显是天气的错,社会本身的错,全世界的错,或者说是我脑袋的错。

    “嘛,或许今天要是没有全副武装的话就不要随便跑步才是正确的呢。手奇冷无比啊。”

    “真的呢……”

    我们学校比较穷,所以活动室里面没有配上暖气设备。在这种季节让人有些郁闷啊。

    正这么想着

    “就像放到冷冻室里的猛犸象牙一样呢。这样做的话会变暖和吗?”

    小豆梓用双手紧紧地包住了我的右手。

    动作习惯而又自然。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吧。手被握住这种程度就心跳兴奋的话就像初中生了呢。我已已已已经习惯了哦。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二楼的儿童福祉俱乐部门前。

    在敲门之前,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看来我们在门外的对话连活动室里都听得见。

    在室内等待着的是七只小山羊——并非如此。

    “——欢迎光临”

    无表情的尾毛小姐,一个人绷着脸站在那里。

    “——哇,哇啊!”

    慢了一拍,小豆梓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光速松开我的手,她像是在证明自己什么亏心事都没做一样地高举双手。

    “筒,筒隐同学!为什么在这里?!”

    “……什么为什么,这里是我所在的俱乐部的活动室啊”

    “对呢,是这样呢,知,知道的我知道的!”

    “第四节课是自习,所以我过来写下次新人活动的脚本。”

    筒隐淡淡地说着,淡淡地关上手上的书,淡淡地望着我们。

    另一边,小豆梓依然举着双手。是被看不见的凶器逼在身后吗?

    “写脚本真是辛苦呢!八个人要演戏的话就得考虑登场人数,还得跟每个人谈话,大家说不定都想演主角呢!”

    “……对我们的社团活动知道的真清楚呢”

    “对,对啊!还行吧!大流士一世的鹰是王之眼,王之耳!”

    “话说小豆前辈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那,那个……额。过来散步……”

    “在学校里吗?”

    “当,当然!就像重新审视看惯的景色世界大发现special动物纪行’之类的!”

    “原来如此。看待日常的方式,会随着自己身边人的不同而不同呢”

    “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对小豆前辈而言,现在你身旁的人是能让你改变看待这个世界眼光的人吗”

    “这个嘛……是,是这样吗?!谁知道呢?!”

    小豆梓看向了我。这只能相当于火上浇油啊,不要做无责任传球这种恐怖行为好吗!

    “……那个,该怎么说呢。我们在等人哦”

    “在这间活动室里吗?”

    “正是如此。我们收到了某个密令。就算对方是月子妹妹也不能告诉真相。很抱歉能理解一下我们吗?或者说时候到了的话可能会有告诉你的那一天……”

    我以只手掩面,释放出暗属性的阴影。

    说谎的窍门就在于在九成的真相中掺入一成的谎言,我在书中读过。

    “原来如此”

    筒隐静静地点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钟

    “话说马上就要午休了呢。那些孩子们马上就要来了吧”

    “那些孩子们?”

    “是七个部员哦,和我一个年级的。”

    ……尽管我没告诉她要等的对象,她却完全把握了一切。

    不对,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以心传心吧。这就是我们无意识中彼此心灵相通的证据!

    “话说俱乐部的演出节目再怎么说也只是给儿童馆的小孩子们看的,要是会出突发事件的话,还是在像彩排一样的内部试演时出更好”

    ……连谈话的内容都被她知道了……

    不对不对,还没什么问题。她或许感觉到我们在企划着什么,但有没有完全理解还说不准。在当天打开party的盒子观测之前,被小猫发现了还是没发现都是未确定的叠加态!

    “顺便说一句,我个人比起在那天突然被惊喜到,更喜欢经过精心准备,大家一起哇’地热热闹闹的庆祝方式呢”

    “……我们会参考的……”

    我和小豆梓轻轻低头。

    现在surprise的要素已经一点不剩了啊……主演演出脚本由筒隐负责,舞台寒暄领头自然也是筒隐。从什么时候开始暴露的?明明应该是完美的计划啊。

    “那么我就此告辞”

    筒隐点头示意后,视线快速移动到某处。

    小豆梓的手还举得高高的。

    筒隐紧紧地盯着那里,踮起脚尖伸出手去,抓住小豆梓的手放了下来。

    那露骨的动作被原封不动地还原了。

    也就是,回到握住我的手的状态。

    “……请二位足足地饱饱地慢慢享受吧”

    留下这句话,筒隐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这背影像极了被赶出自己地盘后,自暴自弃的小猫。

    “等,等一下!”

    小豆梓突然喊道。

    这是反射性的行为吧。连自己都好像被这声呼喊的音量吓到一样,她一边眨着眼睛一边缓缓地放开了我的手。

    然后,她握着筒隐的手,做了跟之前筒隐做的一样的事。

    也就是说,让筒隐握住我的手。

    “……姆……”

    “……那个,行啦……”

    难道说,这里正进行着一场不可视的战斗吗?伴随着理解不出意思的感动词,两个人在握住我的手’游戏中进行了短暂格斗。

    然后,应该是小豆梓取得了胜利。

    筒隐那纤小的手被强行按在了我的手上

    “那个,那个呢,希望你不要误会”

    小豆梓用细小的声音絮语。

    “我们向筒隐同学保密并不是要做什么坏事”

    “……这我知道”

    “即便如此要是关系能变好就太好了呢”

    “……这真是相当感谢”

    “筒隐同学和横寺”

    “……这我就不知道了”

    筒隐看着自己被强行压上去的手,摇摇头。不停地摇头。

    这个动作到最后,整个身体都开始左右摇摆,就像不听话的孩子在胡闹一样。

    “小豆不讨厌我和前辈关系好吗?”

    “……虽然我也想和他关系好啊。可是和筒隐同学关系变好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是这样啊”

    不停挣扎的筒隐缓缓地抬起头。

    她的右手在空中跃动着。像是要去抓什么,可左手被压制着。

    可与平常不同的是,即便这样都没有放弃的右手,终于伸到了旁边的柜子处。

    一把抓住放在那里的人偶

    “——请稍微,陪我一下”

    筒隐凝视着小豆梓。

    这眼神,仿佛是虔诚的宗教家看见了异教徒一般。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一只小猪和一头小绵羊。两只是在一个牧场里生活的朋友,有着相同的兴趣。

    “咩,咩~”

    “这个兴趣,便是被吃掉。是的。这两只家畜的兴趣就是被大灰狼吃掉。为了这一点,它们俩吃了许多饲料,充分地运动,长得肥肥胖胖的。”(心叶:不行了!!!!我快疯了!!!!)

    “咩……?”

    “但是小猪自恃自己的肉更好吃,是只爱耍诈的坏猪。总是用不公平的方法抢先小绵羊一步,是只尾巴和心灵都扭曲的混蛋猪。”

    “咩诶诶!咩诶诶!”

    桌子上,有合着台词暗中活动的小猪和什么都不在意、光看着天空快乐地跳舞的小绵羊。

    这是个一开场就十分沉重的人偶剧。要是听到了这些东西,幼儿园的孩子们之后的人生会不会变得扭曲啊。

    说起来,我所知道的十四行诗集中,应该并没有包含这种民间传说要素才对。

    “可是有一天,小猪在外出目的地的温泉被小绵羊打了个体无完肤。它败得连吭声都做不到了。另外,把快要溺水的它救了出来的大灰狼,最后被猎人抓起来了。”

    “……咩……”

    “小猪做出了反省。深刻地反省了。对过去只知道噗噗叫撒着娇蹭鼻子的自己,变得深恶痛绝。所以,小猪决定了。过去一直在偷懒的小猪要磨练技艺,变成成熟的自……不对,成熟的小猪。”

    “咩咩!咩!”

    “……可是。小猪无论花多长时间,都没能变成一只优秀的小猪。”

    “咩……?”

    人偶剧渐入佳境。

    笨拙的小猪舞与优雅的绵羊华尔兹竞相起舞。

    手舞足蹈拼命鸣叫的小豆梓好可爱。不停地说着“豚豚”的月子妹妹也好可爱。要是收录到BD中贩卖的话,在一般受众中应该也卖得出去。我发现儿童福祉俱乐部的商机了!

    “小猪开始读书了。它读了小绵羊喜欢的书,还读了许多其他的故事。【爱是暴风雨中仍巍然不动的灯塔】——莎士……不是,某处的一句诗让它非常感动并加以实践了。”

    “……咩……?”

    “但是,无论小猪怎么努力,小猪的某种无法制御的小小的自我,都仍在脑海中骚动着挥之不去。小猪无法做到书中那样。小猪一直都是任性的”

    “咩,咩……”

    “小猪注意到了。书中的东西,都是某个遥远世界的事情。书什么的并没有写上我的心情。仅仅守望是做不到的。我会想去管理他。会想向他强调我是第一位的。和别的女孩子关系变好的话我会生气的。会像孩子一样闹别扭冷嘲热讽的。会变得越来越想犯规的。”

    “咩,筒隐同学,咩……”

    “因为丢脸啊羞耻之类的,小猪变得渐渐无法直视小绵羊的脸了。变得就算收到短信也不怎么想回了。可是小绵羊却并没有生气。小绵羊很成熟。因为成熟所以似乎包容了这一切。小猪开始羡慕起小绵羊,也开始憎恨她起了。这样的自己慢慢变得不好了。”

    “那个,这,这是在说什么咩……”

    “明明知道这是自己的错。明明都知道的很清楚。即便如此我还是不禁这么想。”

    舞台之上,跳着舞的绵羊从正面抓住了小猪。

    小猪用平平的鼻子咕噜咕噜地顶着小绵羊的角

    “明明是只绵羊。明明只是只等待着剃毛的绵羊!”

    像是中途开始发脾气一样地说道。

    被从桌子上挤了出去,小豆梓赶忙把人偶稳住。看来她已经明白仅靠一直叫下去是不可能防止战斗的。

    像是展示出仅剩的志气一般扭扭头

    “你不也是,那个,明,明明只是只猪……?”

    “……叫我猪好过分”

    筒隐小猪像是突然受到冲击一般崩溃了。胜负已分。小豆子小姐大胜利!总计第二次!非常遗憾,恐怕在选择了小猪人偶的一刻起结局就可以预想到了。

    “哇哇哇,刚,刚才的只是句型而已!只是台词而已咩!”

    “……没错。反正我只是头死猪而已。只是个只会噗噗叫的孩子而已。叫做猪更加合适的家畜而已噗”

    “不是的咩!咩诶!”

    “够了噗。噗噗……噗”

    自暴自弃的小猪人偶就地蹲了下来,继续发出逼真的叫声。

    ……筒隐那通透的声音用来干这种事情,总觉得像是在进行某种特殊杀必死。希望这儿也能收录到BD里去。总觉得某种反常的性癖快要觉醒了噗。

    点了好几次头,她把手伸向小豆梓。

    要从这个舞台退场的话能把绵羊人偶还给我吗,她像是在这么说。

    大概这其实只是无意的动作吧。

    “……”

    不知为何,小豆梓稍微稳了稳,留在了原地。

    与还在台上的筒隐视线相交,紧抿嘴唇。

    短暂的犹豫。

    然后她瞄向我,啪嗒啪嗒地走到我身边

    “……因,因为稍微变冷了嘛”

    说着成不了理由的话,她一边暧昧地笑着,一边强行把耳罩戴在我的耳朵上。

    “小豆梓——”

    “再稍微!再稍微等一下!”

    然后回到桌边,宣告戏剧的再开。

    “小,小猪是误会了咩。小绵羊并没有说谎”

    在完全起不到耳塞作用的耳罩之外,传来小豆梓的声音。

    本应化为无声的人偶剧,以清晰的声音演绎着。

    “你做那种事情是发自内心的吗噗?这种东西,才是虚伪的心情。这应该不是这么容易想清楚的事才对。……还是说,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放弃了吗?”

    “我也不是放弃了咩……”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噗?你能接受当第二也行的理论吗?也就这种程度吗噗?”

    “这个……”

    戏剧再开后小绵羊还是遭受猛攻的那一边。被小猪的鼻子顶着,都快被挤出舞台的边界了。

    终于,小绵羊快要仰起来的时候,它那圆圆的眼瞳望向了我这边。

    “……这只是因为说不出口咩……”

    然后,吐出了细小的声音。

    “大家都和睦相处,然后……如果有可能的话,之类的会想很多事情。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嘛咩”

    “这样子,难道不就是在掩饰吗?”

    “掩饰什么的会做的咩。我也是人类嘛想些不好的事什么的也会有啊。我也有翘过体育课啊,圣诞节的时候也想和他在一起更久啊。但是,我只是尽量不去看那些不好的方面而已啊咩!”

    准确来说,小绵羊人偶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我本身。

    而是不停地盯着交给我的耳罩。

    “虽然知道自己并不完美,但目前我想保持完美的形象啊,想隐藏自己扭曲的一面啊……”

    “……噗……”

    筒隐发出了混杂着不满的鸣叫声。

    ……是不是有先停止模仿叫声的那边算输的特殊规则啊?通过遵守戏剧的体裁来勉勉强强维系局势的平衡吗。

    我刚这么想

    “……”

    “……!”

    小猪和小绵羊激烈地撞在一起。不知道是谁撞上去的。只是,这一次谁都没有退缩。

    “最后还不是在耍滑头嘛。小豆学姐比我狡猾多了”

    对用鼻子顶过来的小猪

    “……这不是狡猾。只是稍微粉饰一下而已嘛”

    用角顶回去的小绵羊

    “这就叫做狡猾”

    “我才不狡猾呢。说别人狡猾的人才狡猾呢!”

    “就算我狡猾狡猾的人还是狡猾”

    “就算我狡猾我也并没有耍诈!”

    如同飞溅着看不见的水花一般,两个人偶战斗着。

    寄托着各自的小猪和小绵羊,在架空擂台上进行着假想的肉搏战。

    道出真心话到底是狡猾呢,还是不狡猾呢。

    这——到头来

    还不是真心话和客套话的问题吗。

    我被留在了观众席上,一个人受着打击。

    还以为很久以前真心话和客套话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其实什么都没有解决。我们并未从那如亡灵般苏醒过来的诅咒中逃离出来。

    “啊啊……”

    至今为止,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我看破了小豆梓的客套话。

    我变得能听懂筒隐的真心话了。

    我和小豆梓成为朋友,也和筒隐关系变好了。

    ——然而,这是。

    不经意间,门发出了噶扎的声音。

    反射性地向那边看去。

    “那,那个……”

    “我们并不是故意要看”

    “不是偷窥,不是偷窥”

    “听到了很大的声音”

    “在想是不是在谈很重要的事情”

    “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哈哇哇哇”

    一年级生们十分狼狈地愣在入口处。回过神来,午休已经过半了。

    “呀,呀啊!久等了呢!”

    我虽然大声说着,可关键的那两个人却看都不看那边一眼。

    “……狡猾。狡猾。嘿。嘿”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鼻子和角相互推搡着,专心致志地玩着推挤游戏。膝盖不知何时已经挨在一起,人的肩与肩也撞到一起。

    “也就是说——这是戏剧的练习哦。以莎士比亚为题材呢。要理解戏曲的话,不融入灵魂是不行——”

    ……说着,不禁觉得自己也在说些糊涂话。

    这说到底根本没法蒙混过关。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在演戏。

    筒隐的薄唇快要出血般地抿紧,小豆梓的眼角也浮出了泪珠。筒隐纤细脆弱的肩膀如同被五花大绑的小猪一样红肿起来,小豆梓的双臂如同被蛇鞭鞭打过的小绵羊一般颤抖着。

    但是,哪边都绝不相让。吵得好厉害。

    “嘿。嘿。嘿——”

    “……呜。呜。呜……”

    没错,筒隐和小豆梓在吵架。

    根本不听对方说什么,根本不讲自己的心情,单方面的胜利和单方面的吵架。绝对无法谈拢的吵架。除了舍弃语言用身体硬上之外别无他法的吵架。

    事到如今我明白了。

    朋友与朋友之间成为朋友,是比交朋友难上许多的事情。

    筒隐月子和小豆梓

    或许,这两个人并不是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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