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寺之兔

    网译版转自轻之国度

    翻译:无痕秋心、百_里_寂_灭、逆推loli

    校对:凉风沙沙

    “我是这样认为的,咒术之精髓就是所谓的【谎言】”

    “但【真实】有时不是较谎言而更甚之么?”

    ——土御门春虎

    1

    那已经是几夜前的事了——

    那个祭坛是在大厦的屋顶。

    由石头而筑成的舞台四周,屹立着鸟居。北面的鸟居为黑色,东面的鸟居为青色,南面的鸟居为朱色,西面的鸟居为白色。

    舞台已经由多个台座组合好了,许多供品也摆放整齐。银钱、白绢、鞍马、勇奴(PS:ゆうど形代的一种)、甲胄、弓箭、太刀、七宝、砂金、琴、琵琶等等一一放置妥当。还有很多用纸做的形代,舞台的主角小心翼翼地向其注入咒力。旁边还有祭祀用的器具——太鼓、法螺、铃铛、币帛、香、铎、抚物(PS:なでもの,形代的一种)、咒符。

    祭祀已全部准备妥当。屋顶上的风拂面吹过。天空慢慢开始泛白,巨大的黑暗被太阳追逐着,不久即将天明。阴阳交替变转之时就要来临。

    舞台上有五个人影。中间站着的是一位少年,缠绕着黑衣,左眼用布遮着。黑衣的下摆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少年面前有一个台座,一名少女躺在上面。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身上的制服却被血浸透。风温柔地吹摸着少女,而少女长长的黑发上,扎着一个粉红色的缎带,随风沙沙摇晃着。

    少年和少女的身后,有两个注视着这一切的身影。一位是有着兽耳和尾巴的女性,另一位是只有一只手臂的男人。两人都这样没有说话,静静地为那个时间的到来而准备着。

    然后,最后一个人是把祭祀准备妥当后等待着他们的娇小少女。她表情冷漠,盯着聚精会神的少年。

    少年为了确认祭坛,用残存的右眼四周环视着。少女等待着少年确认完毕之后,便向少年走去,递给他折叠了几层的和纸。那是记载有祭文的都状。

    少年接过都状,一时间贴在胸前,闭上眼睛。过了会之后,向少女点了点头。少女手中拿到槌子之后,击响了太鼓。咚——咚——咚——咚——咚——咚——,击响了六次。然后拿起法螺吹了起来。包含咒术的声音,在拂晓的空气里,也逐渐渗透了进去,不过多时便最终响彻天地。

    从背后注视这一切的两个身影,微微转动了一下身体。

    缠绕着少年的黑衣,像有呼吸一样膨胀开来。少年掀开都状,大声吟咏咒文。

    “阴阳道宗家土御门,谨稽首上启泰山府君、冥道诸神——”

    ——那已经是几夜前的事了

    跨越时间的命运之环,那个回转加速前行了。

    2

    吹向山林的风,使得冬天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少女娇小的身子不禁地哆嗦,于是将竹扫帚改抱在胸前,搓起了双手。山上一直比山脚更早地能感觉到冬天的来到。从口中哈出来的气息,立马就变成了微微的白色。

    视线向头顶望去,阴暗的天空到处被树枝遮盖住了。鲜艳的红叶这些天也黯淡了起来。熟透了的果实,稀稀落落地从枝头分离,随之掉落下来。托这个的福,不论怎么扫地,始终都扫不干净。“哎——”的一声叹息,少女怒视着四散而去的枫叶。

    不久之后

    “秋乃!还没弄完吗?!”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怒吼。名叫秋乃的少女听到后,“呀——”的高叫一声,那一瞬间,少女的头发都似乎散乱了。

    少女慌忙的用双手抱住头,取而代之的却是扫帚掉在了地上。“啊——”“啊——”点着拍子一样地俯视着掉在地上的扫帚,脸上那不合适的眼镜也滑落下来。最后结局就变成秋乃“呜呜——”的小声悲鸣着,就那样双手抱着头,歪着眼镜,回头看向怒吼的地方。

    四周,除了变红的枫叶,还有几棵巨大的古杉树屹立着。像门柱一样的杉树对面,可以看见陈旧的讲堂。从那里走来了一如既往板着个脸的和尚,身上黑色的法衣上套着五条袈裟(PS:袈裟包括:安陀会(五条衣)、郁多罗僧(七条衣)、僧伽梨(九条大衣)三种,此处应该是五条衣),体型胖态的,他便是这座寺庙的阿闍梨(PS:阿闍梨意即教授弟子,使之行为端正合宜,而自身又堪为弟子楷模之师,故又称导师。)

    “啊,忠范法师……”

    “其他人都预先做完了,就你一直磨磨蹭蹭的”

    “啊、啊……对不起……”

    被呵斥秋乃一边想逃,一边又扭扭捏捏地道歉了。虽然道了歉,但那声音,如果不竖起耳朵,几乎听不清楚。

    和尚不知为啥,总像土佐犬一样皱着眉,用可怕的眼神怒视着少女。和尚向少女斥责诉苦,一脸没有办法的表情,而秋乃的眼睛却战战兢兢地向上看着,和尚只好勉勉强强地吞下所有的怒斥。

    “……总之,快点去弄完。要准备午饭了,现在快去做菜吧!”

    “好、好的……”

    秋乃立马回答道,满脸通红地捡起扫帚,同时把眼镜也扶正了。忠范像是叮嘱少女似得,又一次瞪了少女之后,走回到讲堂里去了。

    忠范是【云水众】的负责人(PS:寺庙有云水堂,云水堂又称众寮,是专门接待四方僧侣云游参学的机构,云水堂中间设有“观音龛”。云游参学之人请求暂住名曰“挂搭”或“挂单”。),原本就是个喜欢斥责别人的男人,现在却战战兢兢起来了。不只是他,这个寺里的所有大人都这样。不大发怒火的便将事情了结,遇见这样的就是侥幸。

    虽然这么说,但是没有真正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秋乃急急忙忙地把枯叶一起扫进篓子里去。在寺务所背后的焚烧处把枯叶扔进去后,便向库里走去,帮忙准备午饭。所谓的库里就是寺院的厨房,同时也有很多兼为僧房。木制的僧房里,同时也设置了厨房。

    一进入里面,瞬间怒吼声四起。

    “太迟了!秋乃!干什么去了?!”

    “对,对不起……”

    “秋乃,柴不够了啊!”

    “好,好的……现在马上去拿……”

    秋乃一边回应着,一边向右飞奔出去,把堆积在房檐下的柴抱了回来。大概是因为液化气是很宝贵的,使用是有限度的。因此,每天做

    菜基本是使用烧柴的灶台。

    不过,生火的方式很独特——确实很奇特。

    灶台前站着【云水众】的前辈,对着灶台结起手印,半睁着眼睛咏唱咒文。于是不久之后,放着的柴燃烧起来了。

    这是咒术

    而且在现代阴阳法分类中,真正的甲级咒术

    “现在把盘子拿出来吧,秋乃!”

    “好的……”

    “稍微快……!?你啊,又这样了!”

    “对……对不起……”

    这个笨手笨脚的笨蛋被愤怒和焦躁的骂声所掩盖了,秋乃泪目着把打碎的盘子一块块捡起来。而在那之后依然被前辈们大声斥责着,秋乃一边慌乱地大叫着,一边收拾着被指定的任务。寺里的饭菜应该是一菜一汤,但是这儿没有严格地遵守。贫穷是一回事,肉什么的也毫不介意照样吃着却又是另一回事了。现在正用火烤着的,是前几天打猎得到的鹿肉。

    秋乃的肚子饿地咕咕大叫。锅盖像是也感应到了,喀哒喀哒地开始微微摇晃了。

    吃完午饭,秋乃收拾一下之后,直到去准备被称为药事的晚饭之前,这才有点空闲的时间。秋乃偷偷瞒着前辈,从库里拿出起火的炉灶和稍小的红薯,向着寺院里破旧了一半的佛堂旁边走去。

    秋乃首先从地面挖出一个浅洞,把红薯放进去之后,在上面把落叶扒在一起,然后连同灰一起盖在火上,确认落叶开始燃烧后,就静坐在旁边屹立的杉树根下。

    近来由于没有下雨,落叶很快就烧成了灰。秋乃一边注意着这些灰不被风吹跑,一边静静等待着红薯烤好。之所以在这个人所不知的地方偷偷烤东西吃,是因为要是被忠范看见了会被骂偷吃的。就算是被哪个前辈发现了,也会被全部没收掉。

    秋乃住的寺,被称为星宿寺。这是一个座建立在山顶附近,远离人烟的山寺。交通十分不便利,就像一个从外界被分离了的地方。

    不,不是“好像”,是被有意地分开隔绝的。就连寺的周围,也积极从世间隐藏着自身的存在。这是落后于时代的地方。和山脚是另外一个

    世界,真正的是山中异界。

    于是,秋乃就是这个异世界中最年轻,同时也是最弱的人。总之就是在等级制度中的最底层。表面暂且不说,实际上是什么都被剥夺的立场。即使是刚才的午饭,完全没有被分得到美味的鹿肉。尽管有点期待,最后还是变得灰心丧气了。所以今天也看见这样的空隙,用来消除一下成长期的食欲。

    炉火的温度已经消失了。直接坐在地面,寒气好像一点一点渗入到了身体中。但是幸好风静了。秋乃抱着双膝,就那样缩成小小的一团,静静地盯着灰。秋乃想着这样在这段时间里红薯也会一点点变暖和,变好吃,在寒冷中等待也就不在意了。也加上偷吃的紧张感,,心中也有点高兴。实际上,烤红薯也是秋乃这几天唯一感到快乐的事情。

    “……红薯~红薯~还没好么?又好吃~又滚烫~热乎乎的……”

    不知道时间把握的是否正确,做与没做好全凭着的是秋乃自己的感觉。

    “差不多了吧”、“哎,再稍微等等吧”

    正当秋乃悠闲地念叨的时候。

    “喂,秋乃!”

    突然从背后被大喝一声,秋乃惊得都叫不出声来。就那样抱着双膝,“嗖——”的一下浑身都僵直了。同时头上面——头的正上方本来

    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变成了【错乱】状态,这是被称为灵滞的现象。于是到解除实体化之后,隐藏在其中的东西就显露出来了。

    稍微伸出了两只长耳朵。覆盖着银白色的毛,两只兔子的耳朵。不只是耳朵,坐在地面上的屁股上,也出现了圆形的短尾巴。这边也是和耳朵一样的,是兔子的尾巴。

    眼睛瞪得圆圆的,不能动弹的秋乃,只有长耳朵慌慌张张地向四周转动。看见那个样子的秋乃,传来了“哈哈”的干笑声。秋乃听见后,

    突然消除了所有的紧张感,松弛了下来,头上的耳朵像精疲力尽一样的向前倒了下来。

    “千爷酱……”

    用不爽的表情回头看去,从杉树林中,笑着走来一位老人。梳成垂髻的白发,再加上垂着一把白胡子,一看就知道是位高龄的老人。惊奇的是,还穿着穿旧了的白衣、山袴和补修的惹人注意的麻布罩衣。但是,不仅是个随意的样子,不可思议的是,看着就觉得没个好样子。捉弄的笑容浮现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了顽童般的可爱的性格。

    “不要太吃惊了哟,秋乃。修行不够呀。”

    “还不是千爷酱吓的~特别连声音都变了……”

    “被我吓成那样,是把我当成什么?那个长耳朵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

    “没,没有喜欢而装上的理由吧……”

    “哈哈,大概是看到红薯而高兴了吧。那个样子,迟早要被忠范大人发现的。最近他都是情绪暴躁,被发现的话肯定一顿臭骂。”

    千爷哈哈大笑着,秋乃则“唔——”的皱眉,头上的耳朵歪成了“く”字形。实际上,因为被千爷发现,也不能断定没有被忠范发现。

    “不是珍贵的耳朵吗?总是藏着,有效地使用才好啊。”

    “才,才不关千爷的事呢。”

    秋乃鼓着脸,紧紧地抱着双膝缩成团。但是事到如今也不把耳朵隐藏起来。

    秋乃就是所谓的【凭附者】。

    最近似乎被称作“生成”。本来所谓“生成”是用来指代被“鬼”凭依而将要变成鬼的人。但在认为“鬼也是灵的一种”的现代,被鬼以外的灵所凭依了的人,看来也被统称为“生成”了。在这个意义上,姑且不论在一般社会上如何,至少在这个星宿寺里,生成并不是什么稀罕的存在。虽然也不是说有很多,但像狐狸附身啊犬神附身啊饭纲使者啊什么的,是常有在这里进进出出的。

    但是,不巧的是,秋乃并不是普通的生成。

    而是在世间也不多见的“兔子”的生成。

    “不管你看上去多么想要藏起来,看来只要稍稍受到一点惊吓就会冒出来呢。简直就像是变身能力不足的狸猫,想要把尾巴藏起来一样啊。”

    “那样的操心是多余的。虽然现在还不熟练但是只要再多练习练习,就能更好地藏起来啦。”

    “再怎么好好地藏起来,你的耳朵的事早已无人不知了。”

    “无所谓。是我自己要藏起来的。”

    心情变差的秋乃嘴唇也变得尖了起来。

    这长长的兔耳,正是秋乃自卑情结的根源。

    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要让秋乃说的话就是

    让“像这样的东西”在头上蹦来蹦去什么的,除了觉得逊毙了、真没用之类的,以外就不作他想。

    又是被人叫做兔女郎,又总是被人嫌弃。

    况且,秋乃本身也绝不是什么能成大器的人才——倒不如说正因为是个笨蛋,连兔的生成的稀有性都起了推波助澜的反作用,终于被人当成了

    笨蛋,使唤来使唤去。

    别人当她的面也能把她当奇珍异兽来对待。

    对于秋乃而言,这不争气的耳朵正是自己被人当做味增渣来对待的象征。

    “我倒觉得这是双挺可爱的耳朵嗬。”

    “那种事……才没有的啦。”

    秋乃一边缩成一团,一边不过是故意和他说反话的答道。

    但是,在稍稍有些迟钝的回答的途中,耳朵的前端却有些高兴地蹭蹭直跳。会把想要隐藏起来的心情表露无遗,这也是秋乃对露出耳朵这事一直踌躇不定的理由之一。但是,即使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也不在千爷的面前把耳朵藏起来,这正是证明了秋乃有多么亲近千爷。

    千爷爷对秋乃的兔子耳朵毫无顾忌的调侃着,这样说话的方式并不像其它人那样具有蔑视和恶意的感觉。

    相反的,对于味噌渣一样的秋乃,千爷对待秋乃更像是对待孙女一般。在寺里,千爷爷是秋乃唯一可以放松对待的对象了。

    秋乃的长耳朵一个劲地晃动着,并向千爷询问道:“千爷酱,又是送水?”

    “恩,是的”千爷爷回答道,同时转而面向旁边的御堂。

    御堂几乎完全是破旧的,墙壁啊,屋顶啊到处都有漏洞,另一边,全部都满覆着直到地板那么高的杂草。那里似乎大概是被称为橘堂,直到现在仍是个宏伟的破房子。由于没有其他的使用者,千爷爷把装着树苗种子的钵拿了进去,一个人仔细地培育起来小树苗。

    秋乃也经常在这附近打发时间,总而言之,这个千爷爷常来的地方是最能让人安心下来的呢。

    “工作没问题么?”

    “我可是很早就弄完了的呀”

    “啊啊啊……不知不觉地就……据说千爷酱总是这样。为什么就能这么简单地做完啊?”

    “那可是你。我活过的时间可是你的几倍哟。完成那种程度的工作是当然的啦”

    千爷是星宿寺的男仆,像秋乃这样的【云水众】一样,负责做寺里的杂活。尽管早已衰老的身体,做的却是绝对不轻松的工作,但这个慈祥的老爷爷任何时候都是飘然而又从容的。他自己都能习惯这样的事,秋乃不禁地那样想到。然而,习惯这种事对秋乃来说,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我也是再稍微多做一点的话,就好像能做很多很多事情吧……”

    试着小声嘀咕着说着完全没有什么真实感的话。

    秋乃看起来像十二三岁的样子,但真实年龄却连自己也不清楚。

    自懂事以来就在星宿寺里生活,除了作为使者去过山脚下以外,没有再去过其它任何地方了。随着四季的更迭,每天都过着这样索然无味的生活。在这期间,也许自己成长了多少连自己也不清楚。“再试着做一下的话”,就会有所改变之类的”,完全不能想象。

    不过——

    “那么……到那时这儿还会存在么?”

    千爷爷一边笑着,一边用格外清晰的声音说着。秋乃的耳朵尖稍稍抽动得反应了一下,“诶——”的坐着抬起头看着千爷爷。

    “千爷酱?这说的什么意……”

    “我说秋乃”

    “恩?”

    “红薯好了么?”

    “红薯?——啊啊!?”

    完全忘掉了。慌慌忙忙地抓住扫帚,从灰中把红薯掏了出来,果然如预期的一样,外皮碳化的一片漆黑。秋乃一阵悲鸣,千爷爷“哈哈——”的笑了。

    “嘛,行了,我走了,食欲也差不多没了……”

    说完,千爷爷走向橘堂里给树苗浇水去了。

    在那之后,秋乃丢掉了一半的烤红薯,勉强只有中心部分可以吃。真幸运,残留的部分烤的很好,秋乃勉强地安慰自己。

    偷吃的证据全部被销毁隐匿后,适当地在周围溜达一下——小心翼翼地把耳朵隐藏起来,随后返回到了库里。

    不久之后,在日暮之前,晚饭的准备就要开始了。

    在寺里,晚饭被称为“药食”,因为寺里的进餐基本上只有早中两餐。晚餐不是吃饭,而是认为在吃“药”。当然,在这个连肉食横行的星宿寺里,这也不过是个形式化的名称而已。秋乃又受到了前辈们的斥骂,挂着一副潸然泪下的表情为晚饭的准备而四处张罗着。

    途中柴火又不足了,在外面又取了一些回来。

    于是,当秋乃“嘿咻——”的抱起房檐下堆积的柴火时,听见了忠范的声音。

    “……又是很急呢。身份是……啊啊,那边的话……”

    看去,脸上挂着愁容,单手拿着手机,从寺务所那边走来。

    “……已经来了吗?我知道了。暂且先派人过来吧。来这边,明天可以吧?……啊啊……恩……”

    隔着电话多次回复着,对话结束后就关掉了手机。秋乃静静地盯着那个样子的忠范。比起在意对话的内容,更在意忠范怎么会有手机。

    因为寺里的工作关系,这个深山里面为了接收手机信号,也装备了手机。但是秋乃自然不会有,正经地连摸都没摸过。手机是秋乃众多渴望的物品中最想要的。

    忠范察觉到了秋乃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视线后,向这边看来。为了不被看成是在偷懒,秋乃慌慌忙忙地错开脸,抱着柴火走开了。

    但是忠范向着背过去准备要走的秋乃打了声招呼

    “秋乃——”

    “啊,啊?我,我可并没有偷懒啊。现在也是在认真地准备药食……”

    “恩。那边够了。正好我要拜托你做回使者”

    “使者?”

    “是的。从现在开始帮我去门前堂。”

    听到这个,秋乃不由得露出了原本隐藏起来了的耳朵——虽然吃惊,在这之上的更是一番喜悦。

    门前堂正如其名,是在寺院之外——在下山的地方建立的星宿寺的御堂。

    说起来也是,比起秋乃的诞生,很久之前就被改建过,直到现在在镇子上都还作为储存购入物资的仓库使用着。对于几乎不能出去的秋乃来说,那里就像是和外界的连接点一样的场所。

    “如果你行的话,天黑之前就下山吧。最好明天回来,你马上去吧”

    听到可以留宿,秋乃心脏越跳越快。今晚就可以展翅高飞了——随心所欲的玩耍了。不管怎样,在门前堂那儿有外面的杂志的话,也会有电视。在寺里虽然杂志呀、电视呀、可以使用网络的电脑啊什么的都有,但是随便哪一个都不可能被秋乃独占。可以说这一瞬间的小小的自由,简直就是对稀少的、可以歇口气的时间而感到欣喜若狂。

    之后,

    “从,从现在的话,那晚饭……?”

    “那之后适当地将就一下吧。不是有速食食品嘛”

    不禁想到太好了,扔下柴火,差点做出了振臂高呼的姿势。在那儿,可以随便地吃杯面。对于秋乃来说这是一年中都没有过的幸运。是脑中所想的一下就映在脸上了么?忠范的脸色阴沉了。秋乃慌忙收起了女孩子气的表情。

    之后,才发现原来重要的事情没听。

    一边抱着柴火返回去,一边问道。

    “那个,忠范法师?使者的话,到底是什么啊?”

    “没有听吗?现在去和贤行大人联络。在寺里似乎带来了新的云水者,好像已经在山下了。”

    正是这时,头上又有点【错乱】的倾向,秋乃慌忙的压住了头。眼镜下的瞳孔,变成了圆圆的。

    “他马上必须动身了。所以明天,你代替我去,带着那个人在寺里逛逛,可以吗?”

    忠范总是板着个脸,秋乃跟着他回到了寺务所。交给秋乃门前堂的钥匙,又回去工作了。另一方面,留下的秋乃就这样接手了钥匙,还暂时处于发愣状态。

    忠范说了在把云水者带到寺里来。

    总之,有新人要来寺里。

    期待和不安的感情同时在心中交织着。新来的什么的,已经有多少年没遇到过了。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男生?女生?大概多少岁?是个温柔的人,还是个坏心眼的人?就算看见了秋乃的兔子耳朵也不会去嘲笑吗?

    “……啊,阿勒?等一下!已经在下面了,就是说……”

    所说的“住在门前堂,明天要带他过来”,就是说今晚秋乃不得不和那个新人一起度过。

    突然比起期待,不安感更加迅速地膨胀着。如果是个好搭话的人还没什么事,可如果不是那样,也许就会紧张地睡不着觉。怎么办啊?!

    ——似乎把所有忧愁都聚集到了眉间的秋乃,听着远处传来的乌鸦的叫声,独自一人出来了。天空已经完全被晚霞染红,太阳渐渐滑落下去。虽然秋乃对自己的速度有自信,但是走夜晚的山道还是过于危险。所以必须在太阳完全沉下去之前赶快下山。

    慌忙地回到库里,和前辈们交代了这个事情。

    本来就是忙的时间,秋乃却要离开,于是秋乃被前辈们狠狠咂嘴挖苦了一番,但是从上面接到任务是不能耽搁的。秋乃不停地道歉,然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库里。

    早已染红的枫叶,随风飘摇,而后又悄然落下了。

    ☆

    由于很久都没真正地出来走动的缘故,天色已黑,四周都被夜幕所笼罩的时候,秋乃才算是走到了山下。

    途经的山林是修在山间斜坡上的梯田和旱田。在宽广的峡谷深处,农家的灯火也稀稀落落的分布着。

    然后,头顶上展现的是环抱了那边的山陵,刚刚诞生的广阔夜空。天空中的云格外引人注目,可以感受到沉重的气氛。与其说是沐浴着从云间发散的微微月光,还不如说是给深蓝色的天空赋予了不同的色彩。从月亮一端飘到了另一端的云,一边一点点变换着形态,一边缓缓地流动着。

    秋乃平日里都在高大的杉树林的包围中生活着。在那个世界里,秋乃偶尔会到毫无一物的空旷场所来,看见天空的旷广就有被压碎的感觉。简直就是从地下钻出来的穴兔。本来就认为自己极其渺小,甚至是卑微,如同小石子或者杂草一样的存在。

    只是另一方面,在这样的天空下,忽然间想跑过这里的任何一个角落,突然有了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尽管或许不知道去哪——尽管只能去任何想象得到的地方,不跋山涉水,心就会停滞不前,只是有着一股一心一意向前奔跑的心情。在寺里的其他人们,大概也会怀着这样的感受吧。

    秋乃也并不是离开了山里。

    即使是秋乃,也并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从寺里的大人们那里,也接受到了最低限度的教育。通过杂志呀,电视呀,网络——当然并不完整,去了解山外的关于普通社会的知识。

    但是,这也只是知识,而且还是别的世界的知识。虽然想去一次,但是终归是异界。

    秋乃自己是异物,这是一直都有亲身体会的。虽说生成是很珍贵的,但偏偏是兔子的生成。最初自懂事以来,在那样封闭的场所里生活的人,在现在的日本又有多少呢?对于外面的世界,虽然寺这边算是异端,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全部。

    但是为什么,很想跑过去看看寺对面的风景。

    当然,这种事情,迟钝的自己能考虑出多少,肯定是给不出答案的。

    “……啊,肚子饿了”

    如果放在寺里,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秋乃握着钥匙,继续向着门前堂而去。

    门前堂是通到星宿寺的山道和县道的交界处,在一点点狭小的平地中间修建起来的。

    可是,只是名字叫着御堂,外观上看就是个陈旧的仓库。平常只是张开了自动防御结界,今天货物运入口的屋外电灯点亮了,从中透露出带点橘子色的灯光。

    然后,在那灯光之下,有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人是熟悉的面孔,而另一个人却是不熟悉的面孔。秋乃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啊,你不是兔子么?所说的使者就是你么?”

    “贤,贤行法师!?那种称呼,请不要再用了,尽管总是一直一直在说的!”

    “嘛,胸也是,腰也是,怎么看还是兔子啊。比起以前,应该有所成长吧?恩?”

    “那,那,那……”

    在新人的面前,冷不防地说些什么事情啊!秋乃变得满脸通红,瞪着眼前穿着西服的男人——贤行法师。

    虽然贤行是星宿寺的阿阇梨,穿着法衣但是却没有剃头。一直在寺外工作,在那一边各个方面都不错吧。

    好女色的破戒僧,作为【云水众】的评价各个方面也是很差的。秋乃好像还是在贤行的守备范围以外,被这样的嘲笑也是习以为常了。

    “总之,话都听清楚了吧?这家伙就是多年来都没有的,能入寺的希望者。”

    贤行轻轻扬起下颚,用着傲慢的口调说着。在秋乃再次摆好迎击的姿势之前,在后面一直等待着的人影,从贤行的旁边走了出来。

    是一位少女。

    还很年轻。但是,比秋乃要大。恐怕应该是高中生吧。长长的黑发映着雪白的肌肤。苗条的身材,附有优美的身姿。作为同性的秋乃也是吓了一跳,这是一位容貌和身姿都是出众的绝美少女。

    但是,她的印象很冷淡。

    从头上沐浴着月华吧?在盯着秋乃看的眼睛之中,一点都看不出其关于以前的爱恨情仇。那表情也是,风平浪静的像湖面一样冷静。比起说是漠不关心,还不如说是给人冷静而透彻的印象。比起说是镇静,还不如说是凝固而封闭的样子。

    穿着短外套、短裤和长筒袜。带着露指手套,脚下穿有点短的长筒皮靴。从肩膀上挎着有迷彩图案的手提包。与其说是男孩子气,不如说是以实用为中心毫无风趣的装扮。于是,那样的差异像是代替着少女的特征一样,就这样凸显了出来。

    但是,那样毫无风趣的装扮之中,也有例外。

    少女长长的黑发上,系了一条粉色的发带。

    “……那个……”

    秋乃正要打声招呼,一瞬间却发现不知道说些什么。

    判定为不是很好搭话的类型,甚至总觉得很恐怖。

    但是,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奇妙地有一股违和感。对于其他人或许感觉不到什么吧。然而总可以感觉到,阴沉的,不正常的——有些不吉的什么东西存在。

    即使如此,也不能让视线离开她。

    “……”

    说不出话,就那样紧紧盯着她看不放的秋乃,少女也无言地回看过去。于是,山间的土呀,草木啊之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幽微的香味轻飘飘地漂浮在四周。

    是没有闻到过的香味。

    之后,

    “——初次见面,我叫北斗。”

    少女开口了。

    冷淡的语调,但是是清澈的声音。

    “啊,啊,在!我,我叫,那个,啊,秋乃,那个……!?”

    忽然紧张地变得舌头不能转过弯来。这一定是很恶劣的影响吧。刚才贤行说的调笑的话,这是最差的第一印象吧。没有表现出少女特有的反应,在心里或许已经被当做了一个笨蛋来看待。

    贤行对满脸通红的秋乃满不在乎,用乱七八糟的态度撒着娇。

    “那么,好了么?秋乃,我先走了,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

    “诶?已,已经要走了?”

    “我已经什么都弄完了,你来的太迟了。我要在今天之内回到镇子上去”

    一边确认着手表,贤行一边不客气地说道,秋乃却陷入了大慌乱。

    “但是,也还没有很好地介绍……”

    “那种问题,花一个晚上随你怎么喜欢怎么去做吧。说起来,有点急了,我可是没工夫去细听了”

    就这样说着,贤行用冰冷的视线斜视着看向少女。少女依然毫无反应。

    秋乃的胃也很早就开始痛起来了。

    “那就再见了。不要做麻烦的事哟。”

    贤行一方面丢下了一句话之后,一方面更多的解释只字未提,便离开了这里。就那样,走向停在县道上的汽车。秋乃一副穷途末路的样子,在离开的贤行的背后,和眼前面的少女相互盯着对方看着。

    之后,

    “啊,对了”

    不经意间,贤行停下脚步返了回来。

    “秋乃,北斗,你们在寺里的话,关系会变好吧?因为两个人都是性格相似的伙伴哟”

    “诶?什,什么意思啊?”

    对于反复问到的秋乃,贤行轻轻一笑。那是在寺里经常可以看见的前辈啊、阿阇梨们发出的笑容。是嘲笑弱者呀,嘲笑吊车尾呀那样的表情。

    “因为无论哪边都是珍贵的生成,尽可能多的去修行,为寺里而努力工作吧。”

    3

    也许今晚一点也没睡着。

    和如此悲怆的预感相反,晚饭吃光了三杯杯面的秋乃,就这样饱着肚子一直熟睡到天亮。刚到上午九点,新人少女——渐渐醒来的北斗就起床了。本来,寺里的人就起得早。【云水众】起床时间一般是在四点。即使是睡懒觉也是有分寸的。

    忠范并没有说把北斗带上山来的最后期限,但是如果不在午饭之前回去,那么一定会被训斥的。秋乃和北斗一起慌慌忙忙地吃完了早饭后,离开了门前堂。

    连接着星宿寺的山道,用采伐的石头堆砌成了阶梯状。其周围都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杉树林。从树下密集的草丛中,长满苔藓的粗壮高大杉树干无限延伸着,像是支撑天空的神殿之柱一样。在那杉树之间,山道不断向上绵延着。

    山中很宁静。能听到的声音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有时也会传出山中鸟儿的叫声,声音的回荡似乎更加反衬了山中的沉寂。

    “……”

    在前面走的秋乃,一边时不时地在意背后,一边攀登着山道。

    暂且不谈在山里长大的秋乃,对于这个山道不习惯的人——特别是对于娇弱的女性,不习惯感一定更加强烈。但是北斗就那样挎着看似很重的皮包,基本上不慌不乱,淡然地跟在后面。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会喘粗气。虽然看不出,其实好像是相当的顽强。

    那样的话,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北斗是寡言少女。

    昨晚也是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北斗在那边完全没有开口说过话。如果说话的话,给我一点回应,这是必要的可忍受的最小限度范围。托这个的福,经过一晚到现在也是,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过。连自己都是一副狼狈相。

    但是即使如此,知道了北斗并非最初给人的那种印象——一个冷漠的人。这边说话,那边也积极回应着,对于秋乃繁杂的指令,她脸上也没有一点不悦之情、很顺从。(PS:原文中有てくれる,这里北斗回答秋乃的话,听她的指令什么的,算是帮了秋乃的大忙一样,这里不好翻译,特指出)话说昨晚,电视频道呀、杯面的口味呀之类的,最开始都是让秋乃按她喜好来选的。只有一个沙发,请她坐一下,她也顽固地拒绝掉,让秋乃去坐。今天早上睡懒觉时,也不生气,也不着急,优雅地起床。又是美人,又优雅,对于秋乃来说,那只能是天使了。

    但是,北斗不表达出感情的这个状态,不知道一直在想些什么,这些也都是事实。并且,最初见面时所感受到的讨厌的违和感也并没有消除。

    “……”

    就这样向着寺前进的话,北斗也会成为【云水众】的一员。如果是这样的美人,男前辈们一定会百般讨好的。这样为了接近北斗,秋乃一定会被唆使去干很多很多的事情吧。

    因为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是对待秋乃还算恭恭敬敬,如果知道了在寺里秋乃的地位后,就不会再有所顾虑了。很快就会和其他人一样,一定会欺负秋乃的……秋乃如此试着这样预想着。

    ——阿勒

    在途中,感觉到了不对劲。

    并非什么很强烈的理由,那样想当然的想象着关于北斗的未来景象,再多一些就想象不出来了。因为恐怕北斗作为寺里的【云水者】,和其他任何人都不相同吧。因为缠绕在她周身的气氛太过违和,她被前辈们的气氛所感染,那种场景是想象不出来的。

    当然,也可能是仅仅由于秋乃的想象力还不够。

    “……”

    对于默默地攀登着阶梯的北斗,秋乃斜视着瞟好了几眼。

    于是

    “——昨天还没怎么说过话呢”

    突然北斗开口了。秋乃吓了一跳而停止了脚步,接下来的反射似地双手按住头。

    ——糟、糟了!?

    停下来糟了吧?秋乃战战兢兢地向后看去。

    但是北斗却是目瞪口呆地盯着这边,像是有点吃惊一样眨了眨眼睛。

    正当说话的时候却把头抱住,好像吓了一跳一样。大概是很疲惫,取而代之的是把笨蛋的属性展现出来了。

    “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秋乃红着脸回答后,北斗一边困惑着,一边小声地笑了。

    是苦笑。但是不是和寺里那些人一样的挖苦的苦笑。这是初次见到的北斗的坦率表情。

    秋乃为了给自己打气,“咳咳”地干咳着。

    “那、那个,北斗小姐……?”

    “直接叫我北斗就行。昨天也说了的,因为我是新人嘛。”

    “哎,但是,你比我年长,直接叫名字也不习惯……”

    秋乃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交到可以直接叫人名字的朋友。看着困惑的北斗,而北斗也没有再强求,再一次对着秋乃微笑。

    “我不认为这里会有和你一样的年轻人。”

    北斗用如此平静的口气说道。

    “但是试着想一下的话,也是当然的呢。因为暗寺里的来客,并不都是出自自己意愿而想来的人。”

    这样说道的北斗的视线没有看向秋乃,而是向她身后的山道方向看去。

    这就是啊,由于秋乃很少见到从外面来的真正的大人,对待秋乃这样的小孩时,就是用这样的态度。作为寺里的前辈很可怜,但实际上北斗更像大人。可是尽管如此,比起把秋乃当成小孩子看待,能坦率地进行对话更加感到高兴。

    但是

    “暗寺?”

    “诶,啊啊,对不起。这是很失礼的说法么?”

    “很、很失礼吗?……是星宿寺吗?”

    “不知道么?”

    北斗像是很意外地反复问道,秋乃做着“对不起,对不起……”反射似地道歉。

    “因为我还没走出过星宿寺过”

    “诶?那么秋乃小姐是在寺里出生的吗?”

    “虽然也不是在寺里出生的,但在婴儿时就被寄宿在这了……还有,比、比起那个,不要再称呼我为小姐’了,有点不好意思。”

    大概“暗寺”是星宿寺在外面的通称。第一次听见。

    总觉像是个妖怪的名字。嘛,不过试着想一想的话,类似的当然也会有很多啦。

    “那么,秋乃酱一直都在星宿寺里生活呢”

    “也、也不要叫我酱’,直接叫我秋乃就行”

    “这样吗?那么,也请叫我北斗”

    “诶?恩、恩……知道了……”

    秋乃勉勉强强地回答道,北斗莞尔一笑。

    对比昨天初次见面的时候,这是消除了相当一部分隔阂的态度。多半即使是北斗,也还稍微有点戒备心。那个冷谈的气氛,就是这个的表现吧。可是,对于秋乃哪怕是稍微有点缓和的迹象,如果是那样的话,其原因可否说是早上睡了个大懒觉呢?

    不知哪里的山鸟鸣叫起来了。

    清风拂面——还是昨日闻到的熏香,从北斗那边轻轻飘过来的香味。不是讨厌的味道。在寺里生活,线香啊,挂香啊什么的气味早就习惯了。但是北斗身上的气味,与其说是秋乃所不知道的香味,还不如说是更加隐约的淡淡香味。

    两个人又重新开始向寺里走去。

    “秋乃,你清楚在寺里是要做什么嘛?——不对,是知道吗?”

    “知道哟。那个……寺里的人们,大家都是来修行咒术的。”

    既然要去星宿寺,这点程度北斗还是知道。尽管如此,秋乃还是如实地为她说明了。

    由于政府的原因,咒术开始被广泛使用,距今半个世纪以前,那好像是在太平洋战争的前夜,自古以来连绵传承下来的各种各样的咒术被一一区分出来,然后加以整理综合,完成了更进一步的发展。

    现在咒术也是由国家组织——阴阳厅统一进行管理。阴阳厅所认可的有实际效果的咒术被称为【甲级咒术】,要使用【甲级咒术】必须获得由阴阳法规定的资格。

    “现在主流的咒术,勉勉强强都被称为阴阳术呢。实际上其他系统里的咒术也全部加了进来。比如说密宗啊、神道啊、修验道啊等等之类……阿勒?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都称为【泛式阴阳术】呢?”

    “因为加入那些其他的咒术,确立现代咒术基础的大人物不是僧侣啊、神主啊这类人,而是阴阳师吧。”

    “啊、知道的!那是战争时在军队效力的咒术师吧。”

    “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得好像是叫……”

    稍微有点不同了,感觉好像萤火虫一样的名字。探索了自己的记忆深处,秋乃“嗯嗯”地毫无根据地猜测着。

    之后

    “……夜光”

    “诶?”

    “……叫土御门夜光”

    “啊,对了!就是叫那个名字的人”

    大概这方面的知识,北斗好像知道的详细些。自己每说一句话,就好像丢掉了作为寺里前辈的威严,觉得好丢脸啊。

    ——啊,话说……

    “对了。土御门夜光他自称恐怖分子。”

    秋乃一不小心小声说出来的瞬间,发现了北斗稍稍晃动了一下身子。发现到那个情况,秋乃把脸转向北斗。

    “阿勒?北斗小姐——不对,北斗不知道吗?去年的这个时候……恩、好像从夏天吧?那个,土御门夜光的转生者到处犯案。”

    这可是连自己都知道的新闻。秋乃感到意外地试着询问道。

    北斗的回答,稍微停顿了一下。

    “……知道的”

    “什么呀。果然是知道啊。嘛,在咒术界里很有名哟。也听说是由国家发出的通缉令。”

    “……”

    秋乃的说法,北斗没有给出反应,几乎是表情僵硬了。但是秋乃并没有发觉到。索性可以说是发现了共同话题,天真地心情变的好了。

    “那个转生者,在我们寺里经常像那样被当做话题来说么?特别是寺里,那个,因为那里不是非常认真咒术的修行场所吗?这样的话题就这么容易被流传开来……”

    稍微为了慎重起见,秋乃偷看了一下北斗的样子。话虽如此,却不需要担心,北斗的脸上显示出,她已经理解到这是关于“星宿寺的事情”。

    “潜入的咒术师,进一步说的话,是因为寺里有双重身份的咒术师们聚集在一起的原因吗?”

    对于用平稳的口气确认着的北斗,秋乃敷衍地干笑着,“哈哈”地回应道。

    “好像是那样呢。虽然这么说,但是潜入者啊、双重职业者啊,这方面的事情,我也许不怎么清楚……”

    现在,咒术由阴阳法进行了法律规定,大部分的咒术师都由阴阳厅管理。

    但是,并不是全部。

    最初咒术和咒术师们的历史远比阴阳法和阴阳厅的历史更加古老。战后数十年间那些咒术和咒术师全部都尽被掌握之类的,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话。况且在咒术的背后隐藏的黑暗,还有不少的存在。像公共机关的指导什么的,那些思想不是那么容易渗透到人群中的。(PS:这里应该说的是,阴阳术和阴阳师“应当”都归阴阳厅管这种思想吧)。

    于是阴阳厅的管理范围是不能达到咒术界的“里”,在所谓的“表”形成了不同的个人网络。暗寺通称为星宿寺,它就是这个网络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个中枢。

    在“表”中未曾出现的情报、技术和人才都在这里聚集了。

    比如现在正想要进入寺里的北斗,也相当于一个人才。

    “北斗小姐也是经过分寺的介绍来的么?”

    “……额。嘛”

    “最近很稀奇,以前的那些人好像很多吧?星宿寺的分寺在全国都有分布。因此,听说为了提高技术的行者之类的……其他各种各样的、有事情的人都来寺里拜访啦……”

    秋乃一边向北斗说明着,一边无意间又含糊起来了。

    以咒术者为目标的人,有各种各样,但是他们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有【见鬼之才】。这个用现代咒术来说,就是可以“看见”灵气的才能和资质。

    每个人身上都带有灵气,每个人都拥有灵力,但是能够感知灵气和灵力的人却很少。但是咒术还在操纵灵力的技术之上,没有这个能力的话,想成为咒术者——想变成那些极其稀有的、可以使用甲级咒术的人是不可能的。

    但是拥有那种能力的人,正因为是少数,所以他们在受到他人的尊重的同时,也被人所忌避厌恶的事例也不在少数。

    警戒着和自己不同的人,并且差别对待,那就是人性。到现在,关于咒术的情报在街头巷尾里流传着,向一般人进行科普着。但是,尽管如此,还是有拥有特异才能——拥有【异能】的人接受着四周严厉的视线。特别是在对咒术缺乏理解的环境中,拥有【见鬼之才】的人,想过普通人的生活都很困难。于是在灵灾多发的东京呀,如果除去自古以来亲近咒术的一部分地区,对于咒术的地区性,社会的理解程度绝不会很高。即便是强行试着共存,对于在周围的很多当事人,大部分都会招来厄运吧。

    于是处理那种情况的地方,就是星宿寺呀或者是它的分寺。

    在社会上不被接受的异能者,会被寺里所收容,把他们培养成成熟的咒术师。

    所谓的【云水众】,就是在寺里聚集的没成熟的咒术师们。

    “……很难得呢。因为也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寺里的【云水众】中坏心眼的人很多。闹别扭的人啊,容易发怒的人啊,过分蔑视别人的人啊……

    但是他们也是在不幸的环境中成长的年幼者,都是除了寺里就没有其他去处的人。

    秋乃也不是例外。听说婴儿时就被寄存在寺里,总之被丢弃在寺里了吧。生下来的婴儿如果长了对兔耳朵,那一定也会很失望。双亲就惦记着,把她托付给很擅长处理那种事的暗寺里去了,嘛~这也是没有办法。还不如说由于生下来就被寄宿到寺里,托了这个的福——正因为不知道双亲,对于他们的怨恨呀、怒气啊,都没什么感觉了。觉得这样真是太好了。

    “啊,但是,实际上我在东京是有亲戚的吗?虽然是不能见面的吗?但是是代代都与咒术有关的世家什么的……我如果努力修行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许就能和东京的亲戚一起生活了。”

    当然,那种不可能的事情,秋乃是最清楚不过了。东京存在亲戚的话,寺里的老人——千爷曾对她说过。孩子听了就很单纯的相信了,现在虽然对本人说了也什么都还做不到——但是还是要感谢他。

    北斗一定也有相似的事情。

    ——……啊

    那个,想到那儿,秋乃停下来了。想起了昨天分别的时贤行说的话。

    “那个,北斗小——不对,北斗?”

    “恩?”

    “问一下可以吗?那个,昨天,贤行法师说的……”

    委婉地开口后,也好像立马观察起北斗来了。

    “是珍贵的生成吗?”

    北斗坦率地回复了秋乃,但是那个表情很复杂。果然不礼貌吧。

    “那、那个!?”秋乃羞愧着缩成一团。

    但是北斗并不介意,

    “说起来秋乃也是生成呢。我是蛟之生成”

    “蛟?”

    “恩”

    那确实相当珍贵。至少秋乃到现在为止都没听说过。

    所谓的蛟是水灵的一种。虽说是龙的亚种,但还是被当做龙的眷属一类。外观上和蛇类似,好像也有角啊手和脚啊。尽管如此,见到过蛟的人的确非常稀少。

    ——啊,对了……

    秋乃在北斗身上感受到的违和感,或许是因为她是蛟之生成的缘故。不管怎么样,秋乃都是不知道所谓的蛟是什么的。北斗散发出的独特气味,认真考虑的话,或许就是蛟的影响。

    ——但是蛟之生成,也许……

    像秋乃的耳朵一样,北斗也会生有像蛇一样的尾巴之类的东西吧?尽管如此,会生有獠牙之类,舌尖分成两个之类的吧?虽然很在意,但是的确更深入地提问是不行的。

    “秋乃,你是什么样的生成呢?如果不嫌弃的话,能说一下行么?”

    对于北斗的质问,脸反射性地抽筋了。可是,只有自己提问太狡猾了吧。秋乃像是很难回答一样,稍微把视线移开了。

    “我是兔、兔子的生成”

    说了之后,尽管难为情,还是在意北斗的反应,秋乃把移开的视线又摞回到了北斗身上。

    “兔子是吗?那可真是,与众不同呢。这么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有兔子生成的存在。”

    “……比蛟更加稀少么?”

    “是的呢。蛟也应该很稀少,但是尽管如此,在过去被蛟附身了——或者还有亲近的蛇灵,比如说应该有被夜刀神之类的附身的记录。特别是蛇,实际上那种程度都不是小规模了。但是兔子的话就……”

    北斗用迄今为止完全不同的眼神凝视着秋乃。秋乃怎么也觉得难为情,委婉地错开了脸。

    ——果然我,是相当的奇怪啊。

    那样的事情,不用特别去问。立马北斗也不嘲笑也不吃惊,挽救着场面。于是像在翻脸不认人了一样被当做笨蛋的场合里,秋乃可能陷入了被人看不起的状态。

    “总、总之呢?在寺里的那些生成,要好好地给我接纳。不管怎样,因为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人呢。不只是像我这样的【云水众】,正式的法师们也多的是呢。而且,虽说是潜入者啊,双重身份的人啊,在寺里大家都是过着普通的生活”

    秋乃转换话题,继续向北斗做出说明。

    实际上,寺里的人们法律上都没有使用甲级咒术的资格,犯罪的自觉意识很淡薄。顺便说一句,秋乃自身都没有发觉到,周围人其实都相当于是犯罪者。

    当然,在那样的风气里能不慌不忙的,是因为寺里的人们也许不知道在外界所做的工作内容吧。但是,正是因为那样,所以才说无可救药了吧。

    寺里的人很多都不过是为了生活而做着工作。

    “比起外面的镇子,虽然有很多不方便的事情,住久了就习惯了。我想会马上习惯的……啊、嘛,虽然……现在也许……有点神经过敏……”

    “寺里发生了什么吗?”

    “哈……那个,实际今年开始,法师们发生了一些争吵……不是,说争吵的话,好像是因为有些意见对立……”

    归根结底是狭小的寺内,撕破脸皮的正面的冲突不会发生。

    但是星宿寺的法师们分为两派对立是事实。忠范的心情一直不好,也是这个的原因。

    “啊,但是,不担心也行哟。因为只是法师他们,和我们又没关系……不过不管怎样,这是有关国家阴阳厅这种政府机构的事吧?详细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那样的话,我想恐怕是和阴阳法的修订有关的事情。”

    “诶?”

    “这么说吧,站在阴阳厅的立场,暗寺果然是咒术界的暗部。”

    阴阳厅的权限扩大的话会引起周围的注目。想趁现在达成协议吧。接不接受那个变动,就连关于寺里今后的方针,我想寺里的意见都有了分歧。

    “……”

    秋乃情不自禁地用一副“诶?那是什么啊?”的表情看了北斗。

    从现在开始进入寺里的北斗,为什么知道那些事情呢?如果是法师他们的话暂且不论,那些话就是连【云水众】的前辈们都一定是不知道的。

    ——这个人……

    是何方神圣?这种想法在胸中一闪而逝的时候。

    “——啊”地北斗停住了脚步。

    跟着她的视线,秋乃反射性地向台阶上面看去。之后“啊啊”的小声嘀咕了。

    “这就是我们的山门”

    山门两侧被杉树林夹在中间,同时还有去往山顶的石阶。

    乍一看,眼前展现出一扇陈旧了的、古色苍然的大门耸立在那儿。

    木制的两层结构,褪了色的瓦铺满了入母屋造的楼门。(PS:入母屋造是中国古代建筑的一种屋顶样式,日本称为入母屋造。屋顶有一条正脊、四条垂脊,四条斜脊,故称“九脊殿”,它类似中国建筑的歇山屋顶。)在山中突然露面那可真是,绝对不大,但是有一种可以经受大风雪的风度。突然让见者也融入到周围的景色中去了。

    简直就像是被山承认的执法者一样。从那里开始,尽管是无言中,但是清楚地告知了那就是圣域。

    “……”

    北斗收拾了一下表情。

    “……那个门的边界,有张开结界呢。”

    “啊,已经知道?但是,没关系哟。因为通过门的话就能进去”

    “……没见过的术式……这个结界难道是从这里开始包括了整个山?”

    “对的。所以只从这个门才能进入到寺里。”

    星宿寺在山顶的附近。所以,寺的结界把那个山顶的周围都包围了进来。这可是相当大规模的结界,外面的人——当然咒术者最开始也是有很多吃惊的。但是这个结界在秋乃出生之前就一直被张开着,秋乃一点也没有涌现出很厉害的实感。对于秋乃来说,就是那样的东西,没什么别的感受。

    “总之,上去吧。因为大概可能迟到了……”

    那样说着的秋乃,立马向大门走去,北斗也马上跟在后面。

    通过大门后,从这里开始就是星宿寺的内院了。说起来也是,周围的风景没有很快地改变。依旧不变地耸立杉树林,那之中连绵着铺满石头的阶梯。星宿寺是山寺,这个伽蓝是沿着山势而建。(PS:伽蓝为僧伽蓝摩的简称,华译为众园,即僧众所居住的园庭,亦即寺院的通称。)山门是正式的入口。

    只是尽管如此,过了山门再走一点,除了杉树以外,水青冈呀紫藤啊,变成鲜艳的红色的枫叶啊,都能看见(PS:水青冈分布于北半球的温带地区,生于海拔300-2400米山地杂木林中,多见于向阳坡地,与常绿或落叶树混生,常为上层树种)。

    然后,开始可以看见树林的对面有几间木制建筑——御堂。

    石阶拐进了比山门小得多的四脚门,中途断截了。秋乃带着北斗走过石阶,穿过山门。

    两个人好不容易到达了在这山中开发出来的地方。

    这是一个周围被山林和御堂所包围了,像中庭一样的地方。地表的起伏也很缓和,到处都放置着古旧的灯笼。

    “好了,我们到了”

    秋乃回头看向北斗,北斗停下脚步,向四周投射出锐利的视线。

    “正面就是本堂了,那个对面就能看见讲堂。接着,那里有寺务所,在这儿还看不到,但是在里面也有库里。之后就是宿坊和……在那个树林的对面屋顶的地方可以见多宝塔呢,其他的在寺院内的还有几个像钟楼啊,僧房啊,小的御堂……之类的建筑(PS:宿坊就是寺内住宿的地方)”

    秋乃一边指着一边说明了,却不知道北斗听到了多少。被称为蛟的生成的少女,就这样无言地眯着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寺里的景象——之后大概是用灵力在【看】了。

    发现北斗再次缠绕上那个冷冰冰的的气息后,秋乃的说明虎头蛇尾地就结束了。秋乃很难向北斗开口,一直无聊地站到了最后。

    但是

    “……秋乃。那里好像很嘈杂的样子”

    “诶?阿勒?真的呢。发生了什么?”

    北斗说的是讲堂那边。嘈杂的声音,从那边漏过来到这儿都能听见。

    “去看看吧”北斗说道。不等回答就向前走去,秋乃慌慌忙忙地追了上去。

    大概好像是讲堂中发生了争执。北斗他们走近后,正好从中间走出来了一名僧侣。就那样向寺务所走去,发现北斗两人后,停下脚步。

    是忠范。

    “秋乃,都到了这个时间,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对、对不起,我迟到了!那个,贤行法师带来了的新人,我已经带来了,那个……”

    见面就是当头棒喝,秋乃立马畏缩了。忠范把锐利的视线从秋乃身上移到了北斗身上。北斗照例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静静接受住了忠范的视线。

    “……恩,就是你吗?但是现在时间有点不好啊。现在还不能作为新人入寺。”

    “诶?那个,法师?”

    “秋乃。我还有其他的事,暂时还松不开手,那位小姐,就如你面前看见的,我们这边有点麻烦要处理,知道了吗。”

    忠范自顾自地吩咐道,然后立马向寺务所跑去。

    像被抛弃了的北斗,没有特别说什么,目光紧紧追着忠范的背影而去。另一边秋乃困惑不解,翻着白眼。

    很显然照顾新人什么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拜托过做这种事情。相比较而言,如果自己被拜托照顾新人什么的,秋乃觉得单从自己看来一点儿也不适合。

    诶?诶诶!?

    话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突然那个时候,旁边的北斗敏锐地向后面回头看去了。

    秋乃也跟着回头看去。

    “哦,秋乃,回来了啊”

    “啊,千爷酱”

    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近的,千爷爷向在讲堂前面站了许久的两人搭话道。

    嘈杂的寺好像和自己无关,依旧不变淡然的态度。面对什么时候都面不改色的千爷爷,秋乃稍微找回了些冷静。

    “有新人要入寺,好像要去下面去迎接……那边那位就是新人吧?”

    “恩,她叫北斗小姐……比起那个,到底怎么呢?讲堂那个发生了什么?”

    秋乃皱着眉头询问着,千爷爷则一点儿也没有严肃的样子。

    “实际上刚才,好像有和贤行大人取得联系哟”

    就这样回应道。

    “诶?又联系?这次怎么样?”

    “恩。没什么。在今天,从东京的阴阳厅来了使者。因此大家都张皇失措了。变成了就像一下扎进蜂巢一样的骚乱了哟”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秋乃露出了“诶”的声音。

    阴阳厅的话,刚才才和北斗交谈过。秋乃一下看到北斗那边,而北斗就那样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侧耳倾听着千爷爷的话。

    看着那样的两人什么也没插上嘴的样子,千爷爷一边哈哈的笑着,一边把更加详细的情报告诉她们。

    “而且啊,好像听说那个使者还是出名的【十二神将】中的一位么?会来一个有什么样能力的人呢?哎呀,真是有趣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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