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谋计的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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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于阴阳法而监督全国阴阳师的阴阳厅。实际上可以说是统领了咒术界的政府机关了。其总部就在东京的秋叶原。在其附近的神田,就是指挥修复灵灾的祓魔局的总部。

    总部虽然在一年前受到了阴阳师的攻击,不过现在早已修复了,当时被破坏的痕迹也早已无影无踪了。现在还迎来了犹如其心脏一般的男人,依然履行着自己作为咒术界中心地位的职能。

    那是阴阳厅的长官,仓桥源司。

    时间早就超过了上午的十时,连日浸在事务里面的仓桥,他在工作中的行为举止以及表情看不到任何有疲劳的迹象。

    他保持着钢铁般的形象和无法撼动的意志,向着长官室走去。那个身影,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城堡的王。

    但是,仓桥保持这样钢铁般严肃的态度,也只是在进入长官室之前罢了。

    “呀,早上好~”散漫地躺在接待用的沙发上的男人,轻松地向仓桥打了招呼。

    仓桥的视线向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看了过去,眉头轻轻向上翘了翘。

    “别随便进来,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

    “我不是也说了很多次么,别讲那么见外的话嘛”

    “所谓的要事是什么?”

    “只是获得了许可稍微来休息下而已”

    “式神不需要什么休息”

    “那可是很残酷的话啊,就算是式神也有人权...啊...没吧...”

    虽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但是却没有半分要从沙发上起来的意思。

    仓桥为了结束无聊的舌战,鼻子小吭了一声,然后向着自己屋子里的书桌走了过去。

    对比鲜明的两个人。

    仓桥是家族第五十代的男性,有着粗壮的体格,沉默的时候也有一种严峻的气息渗透出来。拥有着成熟的霸气和睿智的内涵,他给人的印象一直不是那种办不到就随随便便应付过去的人,而是有压倒性的威严感觉。

    而且,那份威严并不仅仅是天赋而已。仓桥作为阴阳师名门的当家兼祓魔局局长,同时也兼任咒搜部的部长,还是一个实力和功绩都在咒术界——所有阴阳师顶点的人物。

    另一方面,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少年,从外表上来看不过十六、七岁。一个讲究时髦的少年。不过,奇怪的是他的右眼戴着的圆圆的晶体镜片。那样奇怪的穿戴风格,总觉得有一种贵族的气质,仿佛在全身散发着一种怠慢、颓废、放荡的气息。

    其名为夜叉丸。现在作为式神,生前的名字为大连寺至道,外号为“导师”,是国家一级阴阳师,过去曾在宫内厅担任御灵部的部长。

    还是三年前“上巳大祓”的灵灾袭击的主谋者和现在正被清剿的、清扫的夜光信徒的秘密团体双角会的首领。

    他们在一起很奇怪,明明本该是敌对的二人。

    但是,现在两人说起来是“战友”了,大连寺至道不久之前作为夜叉丸复活了,他们两人一直在秘密的“联合作战”。啊不,不只是“他们两人”,他们所侍奉的仓桥和相马两家,在古代战国时期起,就是盟友和双翼了。

    夜叉丸随便躺卧着,用正在读的报纸遮住了头部。

    “老样子的忙得很那”

    “你倒是很闲呢”

    “不是说了在休息么,别反反复复的说着那么令人烦感的话啊”

    “不凑巧那,我这现在人手很不足,毕竟现在有三名国家一级阴阳师不在东京。被日常事务困扰着,有必要准备要事了,没空和你耍嘴皮子。”

    仓桥一边把手中处理的文件放在桌上,一边说道。

    “嗯啊~”

    夜叉丸散漫的躺着,把视线从报纸上移开随口应道。

    “三善他们是昨天才从东京出发的吧,弓削也是吧,还有谁来着?”

    “山城”

    “那个人啊,嗯啊,是担任暗寺的联系人呢”

    夜叉丸的身体总算站起来了,把报纸整整齐齐的丢在书桌上。

    嗤笑的同时单片眼镜里面的眼瞳闪闪发光。

    “怎样?你的直系弟子,有用不?”

    “要看我对他的使用方向而定”

    “啊,也就是说要看你而定啊,顺便说下,他的对外称号没有隐瞒呢,像「黑子」那样的”

    “也不是所有咒搜官的名字都隐瞒着的”

    “要看这种人的使用方向而定?”

    “就是这样”

    现在,指挥咒搜官的是仓桥本人,或者说那是他的方针也不奇怪。

    “嗯哼”夜叉丸一副非常好的样子,暧昧地回答着。

    “嘛,能用不就已经足够了么,你也很清楚当事人的本领。但是啊,咒搜部现在的事物真是堆积如山啊”

    “不只是咒搜部,厅里面也是严重缺乏人才。”

    “不是人员’,而是人才’呢,还真是头痛啊”

    夜叉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窃笑着。

    在去年的冬天,经过几次灾害之后,阴阳法的管辖终于被扩大了。从那以来,暂不提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阴阳厅的权力是每天稳妥的扩大。

    当初,阴阳法第一次制定的时候,世人对于世上阴阳师的印象绝非正面的。本来咒术这种东西,在世界上那些与咒术无缘人的眼中,是一种不明真相的技术。并且,原来阴阳师率领的组织,阴阳厅的前身——阴阳寮,是在旧日本军基础上复兴的军属组织。为了应付频繁发生的灵灾设立的,令人悚然、忌惮的组织。阴阳法制定的背景,是为了用法律束缚阴阳师而立的。同时那也能从世人那获得“许可”,这一点也是事实。说得极端点,阴阳法这种东西,对于能使用影响战争走向的咒术的阴阳师们来说,是“禊”一样的仪式来的。(PS:“禊”是神道仪式,用于精化身上的肮脏和罪孽)

    然后到了现在,经过了半个世纪的“禊”终于结束了,咒术和阴阳师再次能在社会上展翅高飞了。当然为了避免对世间,更准确的来说是对其他省厅部做出不必要的刺激,并没有做那些公然兴旺权势的行为。但是,阴阳法的改进,重点在于咒术和与阴阳师相关的限制得到了相当大的扩展。不过,阴阳厅的权力的急速扩大的同时,阴阳厅的组织的比例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增加。阴阳厅里普通职员很多,但是他们都有着各自的事务。支援“现场”这样的事情只能是让专业的阴阳师来。然后,专业阴阳师这种人才资源,并不是说需要就可以马上得到补充的。作为咒术者,有资质的人已经很少了,能获得专业阴阳师的资格的人就更加少了。而且,想要达到独当一面的效果,就不得不在现场积累经验。咒术者组织的扩大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和人力的。

    “可是...”夜叉丸看着书桌旁的仓桥说道

    “从这样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还把十二神将的三人调走真的好么?担当联系人的山城先不说,弓削可是一直担当着长期人手不足的祓魔官,作为祓魔局的中枢的独立祓魔官啊。三善这个特别灵视官就更不用说了,让他出来休假可是要比中彩票还难的事啊。

    当然让他们离开京都的事也是,明明是连其他工作交给他们的空余都没有啊”夜叉丸所指出的并不夸张,十二神将也就是国家的一级阴阳师,是不能大规模补充的人力资源,只能单个少量补充的贵重的战力。反过来说,要是对他们的使用有误,阴阳厅的业务可能瞬间就发生故障了。

    而十二神将中,现在只有三名的灵视官,他们的技术的特殊性对灵灾的修补非常重要,从人员储备不足这点来说,可以说是国家一级阴阳师中特别稀缺的人才。本来,选派他们去其他地点执行任务应该也是逼不得已才做的决定。”

    可是……

    “这次任务被说成三善本人近期希望被调动,这次的事件,只能说是演习而已”

    祓魔局的人听到了难免会心生怀疑,所以仓桥才那样很平静的说着。

    “莫非,是相信了那个“感知网”所说的?”

    夜叉丸居然认真了起来了,用冷淡的口气问道。夜叉丸所说的感知网,是现在阴阳厅部署在都市各地内的“早期灵灾感知网”的略称。

    祓魔局之前在灵灾的探知,实际上是用人力去观测的。都市内各个地域配置的灵视官24小时不断监视着灵气的混乱程度,以此情报为基础,要是发生了异变,马上选派负责人员出动,确认现场的状况,然后对祓魔局情报科生成报告。现在,“感知网”取代了这种形式。

    因为灵灾是除了具有见鬼能力之外的人无法看到和把握的,所以才采用了这种的人海战术。但是,现在推行了的“早期灵灾感知网”计划,能够探知灵灾的不只有灵视官,式神也可以代替其职能了。使用的人造式,采用了用纸人代替身体,实体化的,安全性较高的机甲式。这种机甲式里面加入了感知灵气的流动的术式,在京都内灵脉要处设置,依次报告灵气的情报。

    当然,式神得不到一定量的咒力的供给就无法工作,所以,定期补充咒力是必要的。但是,灵灾发生的形式有多种多样的原因,因而用预先设定好的术式,行动的机甲式去探知未知的情况,确实也是有一定的限制。但是,即便如此,这个感知网的使用也大幅度减轻了灵视官的负担,其效果也是相当明显的。无论如何,感知网要是真正的工作起来,就有可能发现早期灵灾,即把握灵灾的情报。根据这个,应对灵灾修复高速化也得到了期待。

    “现在设置的机甲式还是试用阶段吧?无论怎么说,数量还是不足啊”

    “即使如此,现在已经有一部分运行且投入测试了。那些要是能真正发挥机能,对于都内的灵灾感知,那双胞胎也能起到弥补作用吧。”

    “不否认那两个人经验不足吗?”

    “那就积累经验就行了,如若有珍贵的才能,不去锻炼就更不行了”??

    三名特别灵视官中,除了三善还剩下两个人,那就是双胞胎阴阳师。他们的能力,单论个体的话完全比不过三善,但如果两个人一起执行任务,能发挥三善两倍以上的能力。正因如此,感知网要是完成了,三善的调动也成了可能的事情。——仓桥内心这样想着。

    夜叉丸脸上皱起了眉头。

    “对于我们来说,那个’建设应该尽量秘密进行的”

    “改变考虑的方式就行了,睫毛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容易被发现。”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难道说应该密谋进行的这种决定,是靠抛硬币来决定的吗?”

    夜叉丸歪着嘴角讽刺道,可是这样的程度并没有让自己的老友改变主意。一个以前言出必行的男人,就算是式神的劳动力也不愿意浪费。夜叉丸嘴里说了句“哎呀哎呀”,然后身体再次吊儿郎当地向沙发那边躺过去了。

    “嘛,我也知道现在优先的事项是咒搜部的强化。目前最令人担忧的不是灵灾而是人。”

    “人里面好像也有灵灾’啊”

    “等等,好像有这回事来着”夜叉丸缩了下脑袋半开玩笑地说道。

    对此,仓桥最多也是淡淡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本来,三善就是更适合咒搜部的。特别是现在,他的见鬼才能更希望能用于咒搜部而不是祓魔局。”

    能看到灵气的“视”的能力,是咒术者的能力基础。灵视官拥有的优秀的见鬼能力,就算对于其他的咒的情况感知,也能占相当大的优势。

    而且,灵视官也擅长灵灾的探知。

    然后,灵灾——特别是被称之为“灵”的会动的灵灾的存在。并不是单纯只是作为危害的存在。也有很多作为强力阴阳师的“式神”的例子。

    “实际上,现在咒搜部的目标也很多那。土御门春虎、土御门泰纯三人组、黑子和道满法师、大扇天海。就算发现了他们,一般的咒搜官拿他们之中的谁都是无可奈何的。唯一可能的办法就是咒搜官他们同心协力列阵这种程度了。但是,结局最后也还是要看土御门春虎他们而定了。”

    阴阳法修改了之后,伴随着阴阳厅的权利的扩大的同时,咒术界的势力也有了大幅度的变化。在此其中,也有几个反对阴阳厅的权势慢慢浮现出来。例如,现在三名十二神将正在赶往交涉的星宿寺,目前暂且不提,将来成为反抗势力的可能性极高。可是,在这样的几个的危险势力当中,阴阳厅指明通缉的,特别用力照顾追捕的那就是土御门春虎了。现在的他正在慢慢地作为恐怖分子的身份为世人所认识。

    这个是阴阳厅单方面有意操纵的结果。阴阳厅将他的形象打造成咒术界的最大威胁,视为危险的存在。但是,这样的判断并不是因为土御门春虎的行为造成的。

    他在去年的夏天,被视为有使用禁术的嫌疑。而且,在那之后也有几次和阴阳厅对峙,妨害执行公务。但是,在这些事件中,他在几个咒术犯罪者里面被特别重视的理由,例如,潜在威胁这样的理由,他个人的重要度和过去的“D”的事件类似。但是,阴阳厅把他视为最大危险的理由,那就是,他作为现代咒术之祖,土御门夜光的转生的流言在流传着,暂时这样的流言在慢慢被人接受。

    然后,由于那样的原因,他作为反阴阳厅的势力的旗手的可能性很高。要是利用土御门夜光的“领袖”名气,就有可能把现在暂时分散了的反阴阳厅势力一个一个的聚集起来。

    ——至少,存在这样的可能性被阴阳厅所担忧着。

    “事实上,先不说泰纯君他们,也不说黑子,盯上阴阳厅的只是土御门春虎而已。嘛,天海倒是稍稍猜不透,但是他也不可能不注意夜光的转生。”

    无论如何,阴阳厅关注的众多危险分子中,土御门春虎是最为需要关心的。

    一旦他有了动向,怎样应对都不知道。正因如此,土御门春虎才是最危险的。

    “至少知道他在想什么,哪怕稍稍知道一点也好……”

    “你也想象不到吗?”

    “不能不能,第一,现在的他即是春虎,也是夜光。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都不知道。性格都不能把握,预测他的行动是不可能的。”

    “你之前和相马公主最后看到他的时候,的确是那给人的印象是夜光’这样报告了的。”

    “说起来也只有2,3成吧,不能确定。”

    夜叉丸耸了耸肩膀说道。

    “而且,就算夜光真的觉醒了,那么,觉醒了的夜光想要对现在的咒术界做什么呢。这又是一个问题了吧。

    还有,仔细考虑下,我们本来做的事情,不就是继承夜光的遗志吗,为什么现在他和我们敌对的呢?去年夏天的事件,我们的印象恶劣?嗯,的确是不怎么好,可是,那怎么能让觉醒之后的夜光个人的善恶观念判断有所阻碍呢。并且,去年夏天我们也不是试过为自己的不对道歉了的吗?”

    去年夏天以来,土御门春虎的行为,其真正的意图像谜一样。这个也是阴阳厅和他对峙互不相让的一个原因。不知道其目的却说他是恐怖分子,恐怕也不好收场。但是,要说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还不知道,总之在那周边的势力分布会发生改变是一定的。

    果然,事态的中心还是土御门春虎啊。

    “再一次……”

    “嗯?”

    “有必要和他再谈一次才行……”

    仓桥即平静又斩钉截铁地说了出来。夜叉丸也没有反驳,他也觉得有那个必要。仓桥和相马两家在古时就是盟友,是双翼。是谁的双翼?那当然是过去的夜光的双翼。咒术界的王的并不是仓桥家也不是相马家。而是中世纪的时候——以前安培晴明流传下来的王的血脉——土御门家。

    “问题是……怎样才能和他接触上啊。现在除了让咒搜部去搜查也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了。”

    夜叉丸故意望着仓桥,露出了人类的邪恶的微笑。

    “能不能请你的母亲大人协助呢?现在这种情形正是需要“星咏”的出场的时候啊,反正她从阴阳塾退休了现在也很闲吧。”

    “估计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的女儿这边呢,对方有没有和她接触的痕迹之类的?”

    “没有。”

    仓桥看都没看这个式神一眼就马上回答了。然后把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拿了起来,用惯用的姿势开始阅读起来。

    “啊,这样啊。”夜叉丸吐了吐舌头。

    “嘛,对方也实在是不好向仓桥家出手啊。泰纯君他们还是老样子的没动静,头痛呐~还有在那个生成少年的身上,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看这样的情况,黑子和天海一起行动的可能性很高,恐怕天海……”

    “这样说来,只有黑子一人是那样毫不掩饰的行动着啊~那家伙也差不多到了不能放任不管的时候了。”

    单片眼镜的眼瞳里,一瞬间浮现了残酷的光芒。

    仓桥为了让他冷静,说道。

    “那边要是有动静,木幕也会有所行动的。”

    “那倒是知道,他也差不多能习惯了吧?咒搜部的工作也是?”

    “是习惯了吧,但是却没有期待中那么好。木暮只是优秀的看门狗,并不是猎犬。更不用说对手是老练的狐狸了。”

    “那……喂喂,那么是为了什么才不惜把那么贵重的独立祓魔官的战力……”

    “就是为了那个,三善。”

    “哦哦……”

    原来如此,夜叉丸一副明白了的样子点了点头。还是老样子那,世事都能提前预见并且做出决定和行动的男人啊。

    夜叉丸两手反向扣着放到沙发背上,翘起的二郎腿晃来晃去。

    “不单是业界,阴阳厅内部也大部分重新编制了呢。”

    “当然的,不会变化的组织就不能成长。”

    仓桥一边浏览着书中的大意,一边平静的说道。那是单个咒术者阻止不了的,组织的领导人的可怕之处。

    “那边怎样了?相马的公主,还顺利吗?”

    “嗯啊,现在还暂时没有问题。修行也很顺利。”

    “话是这么说,到长官室里打发时间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啊。真是好事的公主啊。”??

    “不要说那么不好听的话嘛,我在偷懒——休息的时候,蜘蛛丸是贴身跟着公主的,不会有其他问题的。而且……”

    “怎么?”

    “最近,也让我家的女儿陪着公主散散心,也不是松了口气么~”夜叉丸微微一笑说道。没有恶意的笑容,正因如此,被知情人看到了也难免打冷颤。

    仓桥暂时不出声地看着自己的老友。然后,视线再次回到了自己手上的书中。

    “那边也没有和土御门春虎接触吧?”

    “没有吧,土御门春虎的性格,他对他的友人是整整一年杳无音讯,还真难猜透他啊,果然是夜光吗?”夜叉丸看着天花板细声道。仓桥什么也不说,继续看眼前的书。

    就在这时。

    微弱的震动声响起了,仓桥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把手机拿了出来。好像

    来电话了。

    “谁?”

    “山城。”

    仓桥一边看了看时间,一边准备接电话。估计是定期报告吧。夜叉丸一副怎样都行的样子,又再悠闲地伸手去拿书卓上的报纸了。

    但是……

    “什么?”仓桥的声音不像平时的那样,看得出是动摇了。

    夜叉丸伸向报纸的手,连伸手的动作也是散漫,老样子地没有紧张感。

    但是,听到声音之后,那眼神和之前的不同,里面闪耀着硬质的光芒。

    仓桥贴着电话继续了谈话。

    夜叉丸在沙发上端正了坐姿,板直了身子,双手放在双膝上。白色的手套包着的手指,紧紧地在面前慢慢的合了起来。就这样等着。

    “知道了,马上派人处理。但是,最快也要晚上,在这之前,嗯啊,拜托了。”仓桥挂了手机。

    夜叉丸用飘忽不定的语气说着。

    “谁?”和刚才同样的提问,但是却是刚才语气的紧迫度的几倍。

    仓桥无奈的苦说着。

    “土御门春虎,调查到他近期会到星宿寺访问。真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啊……”

    ?2

    黎明的时候还没有出现的云,但到了正午时分乌云已经笼罩于头顶了。

    说到底,如果是在那时乌云笼罩的星宿寺的话,根本没有人会关心天气情况。那是因为比天空还要浓厚的乌云,在院内卷起了漩涡。

    土御门春虎要来了。

    这个消息,最初在常玄他们一部分的阿阇梨间,是被禁止谈论的。但是,在早饭烹饪完成之时,这件事在【云水众】之间,被小声的谈论起来。在那之后就像堆积起来的圆木倒塌一样,传遍了院内的各个角落。

    那个少年是土御门夜光转世的谣言,从世间传到了处于隔离状态的星宿寺内。从去年开始,在咒术界里引起骚乱的人物。这个人物的现身,并不是一件仅仅能简单地称之为【事件】的事,在寺里的人们也能轻易的想到。

    于是,正午时分。终于在寺内爆发了首次冲突。

    地点是,本堂的中庭,在寺内聚集的众人面前,理晏当着常玄的面质问起了事情的真伪。

    土御门春虎是否来了。

    “听说已经来了。”常玄一反常态的回答道。

    “他可是阴阳厅指名通缉的罪犯啊。”理晏叫喊着从院内跑过去。

    常玄听到理晏的回应,他的声音显得非常不安。

    “幸运的是,现在的寺里,诸位【十二神将】也来了。这可真是天助我也。我们拿出全力捉拿他,然后交给阴阳厅。”

    “可笑至极!”常玄面对着理晏,从始至终一直以冷冰冰的口吻说道。

    “无论来者何人,本寺都不拒绝。再说,就算是诸位【十二神将】,在本寺就请同样遵守本寺的规矩。”

    “别开玩笑啦!这种情况就不能变通下?”

    “不管情况怎样,事实上这里’已与外面不同。原本,如果按外面的规矩来的话,用不着等新的来山者。这里就已经有不少犯罪者在了。应该交给阴阳厅的,首先将是自家人。”

    “你这是诡辩!阴阳厅接纳了我们,而且不是给了我们建议么?但是,土御门春虎并不在其列。我们是阴阳厅的同伴,他则是敌人!为了回应阴阳厅的厚待,应该全力协力逮捕他!”

    “敌人啦、同伴啦什么的,在身为阿阇梨的你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不可思议。从来不拒绝来本寺的人。阴阳厅也好,土御门春虎也罢,不管两者之间的争执如何,本寺都应同等对待。”

    “适可为止吧!好吗?不如说这正是个好机会吗?假如在这里能把他束缚住的话,对阴阳厅可是个很大的恩惠啊。算上我们的将来,将成为巨大的利益。”

    “作为阿阇梨的你不应该反复抱怨烦恼。理晏,您真是非常令人失望了哦。”

    “常玄法师!?”

    “罗里吧嗦!”

    对于极力规劝的理晏,常玄嗤之以鼻。那双半睁开的双眼看着理晏,如同烈火般定睛而视着,即便是那被袈裟包裹着的老骨,也让年轻的理晏感受到被不少迸发出的威严所压迫着。理晏悔之莫及,就这样两眼尽是杀气的常玄突然皱起眉毛。

    注视着这一过程的僧侣们和【云水众】们,全员屏住呼吸看着二人争论。

    于是乎,

    “……失礼了。”

    相对的,现场的气氛一下发生了变化。

    【十二神将】的三人他们出现了。他们大概是听到了嘈杂声。

    站在最前面的是三善,跟往常一样摆着一副不知道在考虑什么的造型,两手背在后面,站在那。他的两旁静候着弓削和山城,不管哪一位都是一副苦涩的严肃的表情。

    【十二神将】的登场,越发的使寺内的人没有了立足点。

    但是,一部分的阿阇梨们一边表情僵硬,一边全身的咒力膨胀起来。身姿摆出准备交锋的态势。

    那个面孔,是一旦发生什么情况,即使发动咒术战也在所不辞的觉悟。

    而且,他们的觉悟也是【十二神将】们的觉悟。

    ——同时,神将们与阿阇梨们的意见不一致的状况,也清清楚楚的摆在台面上了。

    简直就是一触即发的状态啊。

    而且,在布满了紧张感的空气之中,常玄却仍然以泰然自若的神情眺望着三善。

    “又是一桩骚乱,一遍一遍的实在是对不起啊。”

    这么一说,晃动着法衣,常玄低下了头。

    说到底,虽然一面低头谢罪,但另一面却完全感受不到奉承的态度。毫无漏洞,常玄由【礼】支撑着自己,显现出来的实力。那是因为对手比自己差时,决定性的态度。

    “请不要介意。”接着三善也非常礼仪的回答到。

    “比起那个,这个骚乱的源头是事先通知了土御门春虎要来’这件事情吗?是这样吗?”

    “诚然。”

    “是真的吗?”

    “那么。小僧没什么可……”

    “法师您确信吗?”

    “嚯。为什么会被这么认为,我也完全不知道啊。……小僧只是,仅保持收容现状罢了。”

    “对方的目的知道吗?”

    “书信里并没提及。”

    “那说的什么时候来?”

    “书信里写的是今天’。”

    “来的可真快啊。”

    “诚如您所言。”

    三善和常玄简洁明了的相互确认后。

    不管是哪边,都完全表现不出对自家人的态度。但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的话,简短的对话确实取代了尴尬的气氛。不过,现场的紧张气氛一点也没有被缓和,气氛的紧张感反而进一步的增加着。

    “……啧!?三善先生!请您来说吧。这关系着阴阳厅和星宿寺双方的未来。”在此不能表露出傲慢的样子,而又焦急的理晏逼近三善。

    三善的表情没有变化,视线投向理晏。

    于是这次常玄开口了。

    “阴阳厅的各位。我理解各位的立场,现在在这里即使是贵公的各位,也是来客之一。本寺的事情无需多言。”常玄以冷静的口吻,而又斩钉截铁的通告着。

    “……”

    弓削降低手腕,单手结印,山城迅速将周围映入视线。一点点的移动身体,为了下一个瞬间能随时行动做着准备。祓魔官和咒搜官共同进入备战状态。

    但是,

    “我们三人是。”慢慢的,三善开口说话了。

    “作为使者被派遣,实际上是密使’。虽说是阴阳厅所属的公务员,但现在情况稍有不同了。眼前,入乡随俗哈。”

    “什么?!”理晏漏出呻吟声。

    “不敢当。”常玄微笑道。

    严肃的告知。

    至此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但弓削还没有完全从紧张的气氛里走出来,就算是解开了手印,却又叹着长气。

    另一方面,因此而不能就此平息的人也是一样。常玄和理晏相互对峙着,激烈的咬牙声都能听见。然后,三善的目光紧盯着常玄。在这之后三善收回目光,最后面向山城。

    不用说,在这种场合下,山城、理晏都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又被十二神将看到如此不成熟的样子。山城冷静的表情始终没有改变。

    只是,听到三善的台词的瞬间,

    “——切”小小的咋了下舌。

    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此事绝非就此结束了。那是因为,土御门春虎还没有出现。

    天空上密布的乌云,也没因最初的冲突而消散,反而浓度不断在慢慢增加。

    ☆

    真不愧是那天,连常规的寺务都谈不上。

    常玄派——简而言之就是保守派的阿阇梨们,虽然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平时的行为,即使他们责备下面的人,也掩盖不了他们的动摇。午饭的准备能平安结束,本身就像奇迹一样。之后【云水众】的大部分人,工作也好,修行也罢,都停了下来。

    当然,秋乃也坐立不安。

    真没想到那个恐怖分子,居然会来我们寺……

    挑明了说,真是恐怖。虽然寺里有很多咒术高强的人在,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寺内展开咒术战的话,也不清楚会出现多大的损失。

    受伤的人——搞不好连丧生的人也会出现。仅仅是想象一下都觉得十分恐怖。

    尽管如此,令秋乃不安的另一个因素,北斗。

    从知道土御门春虎要来访问本寺开始,北斗的样子就明显变的奇怪了。至今为止虽然表面上还没什么行动,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正午过后,食物链底端的秋乃和新人北斗,在前辈们之中,迅速的收拾完了午餐。这段时间里,听到常玄和理晏在中庭发生了争执。听到争吵的北斗,终于变得不安静了。另外,尽管夏目还是像以前一样成默寡言的看着秋乃,秋乃也被她冰冷的眼神看的打了个寒颤。同早上和常玄对峙一样。就如同备战时的严肃态度一般。

    然后结局是,

    “对不起,秋乃。我、看到了一些。”

    说来抱歉,那个时候一边担任寺务,一边走动巡视着院内的情况。秋乃当时也陪伴左右,脸上面露难色。

    ——“我,来这里是有目的。”

    今早,北斗这么说来着。她的目的和土御门春虎有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

    因为土御门春虎要出现在寺里,所以她才那样说出来的吧。

    和北斗分别后,独自一人的秋乃,慢吞吞的收拾完。之后,像逃离寺庙里吵杂的气氛一样,移动到院内。

    脚下是一直以来的地方。腐朽的橘堂的方向。于是,在佛堂的地板连着的第三阶梯那,千爷爷叼着烟管在那。秋乃步履蹒跚地靠近,但还是被千爷爷注意到。

    “哦呀,秋乃,寺务做完了?”声音停止了。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千爷爷也和平常一样,秋乃自己也吃惊,为何千爷爷能如此安心。

    “嗯。”回答的声音也稍稍提了点精神。

    “千爷爷,水,给。”

    “终于结束了啊。”

    “烟草,非常珍贵的呢,一直吸就会没了。”

    “呜,嘛,偶尔呢。”千爷爷非常少见的害着羞般的回答道,白须掩盖着微动的嘴角。

    放开叼着的烟管,吐出轻飘飘的烟雾。正因为寺里大吵大闹的,他才看上去和平时不一样吧。

    秋乃来到旁边,千爷爷腾出地方。在老人盘腿坐的阶梯上,秋乃也慢慢坐下。

    这周边虽说是院内,山中却什么都没变。老杉木并排着,在露出的地面上旁若无人般的生长着。本来就连白天阳光都照射不到的地方,由于阴天,更加阴暗了。不知从哪传来的山鸟鸣叫声,在山的深处回荡着。

    “呼~”秋乃叹了口气。

    “……千爷爷听说了吗?今天,土御门春虎要来额。”

    “哦,大家都骚乱成这样,从昨天开始客人就络绎不绝。”

    “不要紧吧?”

    “你指什么?”

    “毕竟那个人,不是坏人吗?这样的人来了,究竟会变得怎样啊。”

    “……”

    秋乃不安的说着,千爷爷正相反,开朗的笑着。

    “秋乃哟,你不知道吗?在这个寺里可有着大大小小【恶人】啊。你从某的方面来说也是【恶】哦。”千爷爷一边悠闲的抽着烟一边说道。

    “……我和千爷爷也是?”

    “当然。老朽我多亏了寺里【恶】同伴们,每天都有饭吃。那么,老朽也是同类哟。”

    千爷爷的话飘忽得让秋乃难以捉摸。

    “只是……”话题继续着。

    “【善】和【恶】,也是因时间和场所,对其立场不同相对而言的。比如,秋乃哟。你,想过杀死动物这一行为是【恶】吗?”

    “诶,可是,这当然……”

    “那么,如果那个动物是毒蛇的话呢?如果是袭击人的蜜蜂呀,或者是破坏农田的野兽呢?如果我们不守清规进行狩猎,本来杀生就是【恶的】不是吗?但是,人铲除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应该责备谁【恶】呢?”

    “那是因为,人是被害者咯?本来就是他们不好。”

    “是这样吗?那终归是以人的立场来说的。从那个动物的立场来说,杀害它们一方的人类,不就是【恶】吗?狩猎也好,即便我们吃的食物,事实上也是杀死了它们。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和理由,善恶标准也会不同。”

    “正是如此。”

    看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秋乃,千爷爷笑了。

    “所谓的【善】【恶】,也会被情况、理由等因素影响。至少,跟你说的【善恶】是这样的。人杀人这种事,在战时,【善】会因战争而被左右。同样的,外面的【恶】和寺里的【恶】,自然而然情况也会发生变化。同样的道理表达方式的也不一样。”

    千爷爷的话,秋乃皱起了眉。并不是听了那样的话,相对的感觉有些开心。

    “……总而言之,千爷爷,土御门春虎这个人,不是坏人,可以这么说吧?”

    “根据什么来判定的【恶】。”

    “……不知道。”

    “咳…咳…”就这样保持着嘴里叼着烟管的样子,千爷爷又笑了。

    被戏弄了。秋乃盯着千爷爷,鼓着脸颊。心情开心了不少。

    原本就是秋乃不知道的问题。不,不仅仅是秋乃,寺里的他们也是因为不知道才感到不安的吧。原本就不知道,考虑着、烦恼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然自己能做的事,几乎没有。

    只是,恢复了明朗表情的秋乃,听了千爷爷接下来的话,马上又阴郁了下来。

    “说起来,昨天来的新人怎么样了?没跟你在一起吗?”

    秋乃的肩膀突然垂落了下来。耳朵似乎都快贴到地面了。

    “哦呀!”千爷爷摆出一副惊讶的脸。

    “怎么了?吵架了吗?”

    “……不是的,但是……”

    北斗来这里是有【目的】的,这个秘密是仅在她们俩个人之间说的。不能对千爷爷说。

    听说是因为她本身是龙的生成——就算本人不在意也——秋乃防止自己说漏这个秘密。

    所以,

    “……怎么说呢。北斗啊,听到土御门春虎要来的消息后,一副非常在意的样子。现在也一个人,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动静。”

    “原来如此,丢下了你,自己一个人走了啊。”

    “不、不是这样的。”

    秋乃瞬间否定了,会有那样的表情也说不定。因为,北斗,土御门春虎,比起认真烦恼寺庙的未来,那种空穴来风的消息,这种烦恼让人觉得实在是太肤浅了。

    秋乃羞红了脸。

    于是,

    “太好了呢。”千爷爷看到了羞红脸的秋乃,如此说道。

    “诶?什、什么?”

    “明明前天才刚见面,被知道了秘密而被刻意避开,大概她是认为我们是朋友’的吧。”

    被这样说着的秋乃一边板着脸一边眨着眼睛。

    ——就是的。

    的确,现在秋乃感觉到的不安是迄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这是,正因为是朋友才有的不安啊。

    北斗走出了痛苦。好不容易变得幸福。结果,对土御门春虎的到来感到不安,这件事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北斗好不容易走出痛苦,和秋乃成为朋友。正因为是朋友,那样的感觉,至今为止都没有过呢。

    “好了好了,因为秋乃没有经验,我把我交朋友的方法教给你吧。”

    “呐,怎么样呢……!?”

    “什么。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好吧?如果被讨厌的事、辛苦的事、悲伤的事所困扰,不要古怪的独自一人忍耐,好好的向对方传达你的想法。弄清楚自己的心意。”

    “……心意吗……?”

    “是的,相对的,开心的事,快乐的事,同样也请好好传达给对方。珍惜对方的心意,好好的传达给对方就行。不要害羞,不要觉得麻烦。”

    “……”

    那么,这么说的话什么感情都没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普通的建议的话。但同时被这样好好的指出的话,说不定能重新认识到。

    听说不管秋乃你做什么,北斗都希望和你成为朋友。

    北斗什么都没说就马上跑了出去,为什么北斗会拜托那样的事。北斗到底在考虑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更加使秋乃痛苦。

    那么,传达自己这样的心情,一定要听到北斗的回答。也许会有连北斗也无法回应的情况,即使如此,她是知道的——朋友的概念。

    秋乃语塞了。

    意志消沉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活力。眼睛炯炯有神。

    “千爷爷,谢谢你,我这就去找北斗。”

    这样说完,还没等到回答秋乃就飞奔了出去。

    鞋底狠狠地踏过途经的地面,就这样一口气加速。就像要悬空起来一样,飞快地奔跑着。那身姿瞬间消失在树林里。千爷爷嘎啦嘎啦地笑着,温柔的目视着秋乃远去的背影。

    吧嗒吧嗒地吸着烟。

    “……北斗……”

    “这也是,缘分啦。”千爷爷意味深长的说着。

    ☆

    不愧是三善,如果只是被问及本意的话倒还好。

    山城是咒搜官。即使在星宿寺的咒术者中也比较特殊,在这样的骚动下也不可能看不出土御门春虎要来访了。原本,这回山城他们被派遣到暗寺来的一个目的就是,收集关于土御门春虎的情报。

    然而,

    “……So,到最后还是【情报收集】和【抓捕】两者都没有做啊。”

    回到宿舍后撞上大家马上就提问道,三善不知是不是真的不懂得回答。

    不仅山城,弓削也在发愣。受不了地摇了摇头,

    “稍等一下,三善特视官。那也太说不通了吧?土御门春虎,是咒搜部指名通缉的咒术犯罪者吧。他在星宿寺现身,我们却装作没看到他,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假装出来的。”

    “那么接下来,弓削,你说该怎么办呢?你有抓住他的把握吗?”

    被这么一反问,弓削闷闷不乐起来。

    土御门春虎很有可能是夜光的转世,这是阴阳厅把他视为危险的理由。而且,不单单是咒术犯罪者,还可能有着政治因素。

    但是,从这一年的几个事件来看,需要判明土御门自身,是具有相当有实力的咒术使用者。他带着的两个护法,即使不清楚是否是真正的飞车丸和角行鬼,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两个相当强力的式神。不可能轻松地逮捕对方。

    但是,

    “……没有示弱的打算。我并没有打算夸耀自己的本事,同时也没有打算过分自谦。”

    即使弓削是【十二神将】也不例外。对手是灵灾也能轻易修祓的独立祓魔官。而且弓削还有被称为【结界之姬】的绰号,绝对一流的结界使。【捕缚】这项工作,不如说正适合她。

    本来三善提问的关键点就在于弓削的能力上。

    “弓削,这里可是星宿寺哟?”

    星宿寺领导阶级的常玄,公然表示出了欢迎土御门春虎到来的意思。如此一来,一旦三善他们几个阴阳厅的人表示出要抓捕土御门春虎的意思,星宿寺会对其进行阻止的可能性很高。

    这样寡不敌众,就算是弓削能防御住,星宿寺的有能力者把我们包围起来,也还是获胜不了,特别是常玄这类的,被三善誉为是“远比我们要厉害得多的家伙”。

    “那么。”

    山城快速地插话了。

    “就让事件朝着常玄被孤立的方向移动好了,把刚刚发生了口角的理晏法师拉拢到我们这边来。让他成为带头人,让星宿寺从内部分裂的话,也可以限制他们参与到别的事件中。”

    “理晏法师吗?他在寺中那么有人望吗?”

    三善冷淡的说道。好像没兴趣般的,或者说理晏那么肤浅吗。山城嘲讽道。

    “我表示支持。如果有阴阳厅做后盾的话,不选常玄,而选择我们这边的人,也一定不会少。——但是,没有时间了,本来这个工作应该是咒搜部来完成的,这次我想要请求三善特视官和弓削独立祓魔官的协助。”

    土御门春虎的书状上写着今天到这。本来也辨别不清这书状究竟是真是假,就算土御门春虎没有来,也会成为进展星宿寺内部工作的机会。

    但是三善没点头。

    “山城,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但是过了头的话仓桥长官会生气的哟。”

    山城轻松的表情消失了。辨别不出来三善的发言是【何种程度】的暗示。

    三善不在意年轻的咒搜官的反应。

    “刚刚我有说过吧,【我们三个人】是密使,入乡随俗,【抓捕要员】是向着这边的,我们没有必要做其他行动的。”

    “……您知道了吗?”

    “不、不知道,但是,能想象那个人从以前开始,就是速战速决的。”

    对着平静地说着的三善,山城还以礼貌的微笑。

    “怎么回事?”不能理解两人行为的弓削向山城问道。

    “对于土御门春虎的来访,全部都向仓桥长官报告完毕了。如特视官所料,现在增援应该正向这边来。”

    “什么?”

    “为什么之前不说。”弓削吃惊的盯着山城。

    “不好意思,独立官,因为这是咒搜部的工作。但,增援最快也要晚上才能到。这样的话,不保证能赶上紧要之时。这边如果能派上场的话就请用吧,我是这样的意思。就算被你们说成是得意忘形我也不会反驳。”

    山城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弓削也一副不满的表情。即使对方先低头,也不会觉得更好。这些都在山城的计算之中。

    “总之,增援会来的话,我们也不能先下山,那就保持现状吧。”

    “三善特视官,进行保密的事,确实可能是得意忘形了,但是,这样干等着,所有的事都交给增援,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我们三人,既然有现场优势,果然应该是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的。”

    “反对。”

    “为什么?”

    “这是当然的,因为太危险了。”

    “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你们两个倒是没事,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尽管被你这么说,山城还是不太明白。

    山城愣了一下,弓削皱头紧锁,另一方面,三善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相反,以“这可难办了啊”的口吻悠然自得的说。

    “这可为难了啊,俩个人都听好了,特别是你,弓削,你为什么被选上参与这次的任务,希望你能好好地意识到此事的原因。”

    “哈……哈?”

    “不是稍微想一下就会知道的事情吗?为了保护我,无论怎么说,我是特别灵视官,可是侦测咒术之类的工作绝不会出错的人才,不是吗?我被选做使者,同时,使用结界的你也被选做使者,这就意味着你要誓死保护我,别无其他。”

    “不是,那个……”

    “正是为了确保我的安全,你才会被派遣至此,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可能把本来就很繁忙的独立祓魔官弄到这样的深山里。”

    “……”

    姑且最后一句——【繁忙的独立祓魔官】这一点,倒是如此,另外的不得不承认,大概就是三善所说的那么一回事。

    特别灵视官三善十悟的才能,是阴阳厅的【宝物】,然后这个宝物不光是无法战斗,就连自保的能力都缺乏的,脆弱的宝物。旁边放上强有力的【盾】,与其说是合理的,倒不如说是理所当然的措施。

    但是,让当事人这么坦荡的说出来,也无力反驳,山城和弓削,我是比你们更伟大、更有价值的人,是需要你们挺身保护的人。面向着殿下,像是对下人一样发布着命令。

    “真是不可靠啊,弓削,拜托了,真的?”

    “……好……”

    “——这么说,山城,我和弓削必须要节制这种对周围笨拙的刺激行为了,如果你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行动的话,我也不勉强制止,你正如自己所说,从现在开始打算毫不犹豫的拉拢理晏法师吧,不过我劝你还是沉着地等待比较好。”

    真是不知羞耻,但三善却无违和感地教育了山城一番。山城也长时间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间接地被当成了傻瓜。

    在宿坊的谈话,笼罩着沉默。最坐立不安的只有三人之中的两位。

    剩下的一位突然,

    “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地拍了下手,慢慢地朝向山城。

    “说起来,昨天糊里糊涂给忘了,有一件事想确认。”

    “什么事?”

    “土御门春虎行使禁咒的嫌疑,他的禁咒确实是【泰山府君祭】吧?”

    “……是这样吗?”

    事到如今根本理解不了三善的意图。虽说不能忽视,山城慎重的回答道。

    一方面三善听着山城的回答,快速的思考着。

    “原来如此,要是,那是意外,当然也说不定会猜错了。很难判断的地方。”

    “……”

    “……三善特视官?打扰一下……你的意思是……”

    山城相当疲劳,声音开始变得焦躁的追问着。作为马马虎虎的国家一级阴阳师的事实,究其原因,在令人头痛的上司手下当差的经验。这双手也由于压力,使得耐心降至极低点。

    三善一瞬间的迷茫,结果装模作样的宣告。

    “刚好,山城。之前劝告你待机,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那我给你点个人建议吧。”

    ☆

    “为什么会这样,理晏?阴阳厅,不应该是我们的后盾吗?”

    “不至于吧,由于之前的争吵,迎接土御门春虎的事,真的被定为寺内决定的事项了!?”

    “那是中立派的阿阇梨,常玄他们的倾向……就这样认可夜光重生的话,我们见光的事,再也没有了?”

    改革派的阿阇梨们聚集在理晏的禅房里,一个个脸色苍白的指责着领导。事实上,之前在中庭的争论,理晏单方面的输了。也多亏了他,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可是,

    “完全没有办法了是吗?土御门春虎要来这,完全出乎意料。绝不能无视这事,也不应该无视。”

    “虽然如此,但是使常玄那边的情况变好,没有意义!更加上,随了【十二神将】那些家伙的主张了吗?”

    “那是因为山城咒搜官逃跑了!那小子刚才稍微有点胆量的话,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可恶,想想那家伙稍微能……归根到底就是个跑腿的人。对他有所期待,我真是愚蠢啊。”

    理晏苦苦的吐着气。

    总之,土御门春虎来这,和接受了其在中庭里的一幕,确定了理晏他们改革派被孤立在了窘境的情况,不得不后悔的承认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但是,

    “就这样结束了。这里,有阴阳厅长官,仓桥源司的书信。现在——而且将一直君临未来的咒术界的是,他和他率领的阴阳厅。常玄也好,夜光的转生也罢,都不可能成为阻碍。”

    理晏一边环视着同伴的脸,一遍说着倾注了热情的话语。

    当然,理晏即使有野心有欲望,也会考虑明哲保身。

    但在这以上,星宿寺应该采取正确的选择,和阴阳厅联手,解放寺庙。

    比起那个,其他的阿阇梨们,则没有保住性命的方法。阴阳法被更改,现在阴阳厅的力量延伸到了这里,是他们正确地意识到了目前的状况。

    原本,生活在星宿寺的人,现在不能充分的说是【活着】。与外面的人比,为什么只有自己是咒术者,为什么必须甘当这种不自由的【生】?即使是咒术的修行,比起顽固地坚持以前的方法,不知道需要学习多少阴阳厅最新理论的方法。

    常玄保守派的主张,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们只是,单纯地恐惧着会发生的变化罢了。

    “刚才【十二神将】他们,附和着常玄的话。但那绝不是他们的真心话。这一点,山城想的应该也是一样的。他们表示难以行动,窝囊,也是能理解的。那么,想让他们行动更方便,从我们这里发动才更好。”

    理晏和同伴们——而且也劝说着自己。

    “顺利的话,又能【借人情】给阴阳厅了。……对了,这倒不如说是机会啊。现在我们,必须鼓起勇气来行动。如此这般的话,在漫长的星宿寺历史里,将刻下我们这些改革者的名字。真好啊,大家,下决心吧。”

    “……”

    3

    秋乃像一阵风一样跑进了院内。

    嗒——的一下从地面弹跳起的同时,她小小的身体就像箭支一般飞翔着,卷起的风使得落叶也飞舞了起来。一点也不害怕地飞入到流动的景色中去了。

    不知何时,她的头上伸出了兔耳。屁股上也长出了圆而短的兔尾巴。然而,秋乃并没有察觉——或许也可能是并不在意地——继续奔跑着。

    从院内佛堂的一端开始,搜寻着北斗的身影。彼时,头上的耳朵突然强烈地改变了方向,自发地探寻着北斗的气息。

    猛地加速。

    要在平时,因为会被呵斥着“危险”,所以尽量不会在院内奔跑。但是现在,那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对于路上的障碍物也毫不在意。咚——地一声跳过石灯笼的顶部,呯——地一下越过了横倒着的树木,视线在四面八方飞跃着寻找北斗的身影。嗒塔嗒——有节奏地踏过落叶之后,身体用力地往下一沉,弯腰跳入了小小的古池中。

    大多数的人只是从远方眺望,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秋乃。如果他们察觉到了灵气而注意过来,那个时候秋乃早就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没有被任何人责备,少女在院内奔跑着。

    这样来回跑动着,再一次地感受到了寺内沉重气氛。

    能够理解到的一件事就是,大家的脸上都浮现着不安与迷惑。

    甚至连平日里妄自尊大的阿闍梨与前辈们,面对迫在眉睫的变化的局势,也变得恐惧、焦虑、烦恼起来。在未来等待着他们的,必然是一件重大的事件。是一件能把无论是怎么都起不了什么作用的秋乃,还是强大的阿闍梨与前辈们,都能卷进去的大事件。

    然而,秋乃停止了烦恼。轻轻地,却像一阵疾风一般自由地奔跑着。

    所有的佛堂都来回看过了,还是没有找到北斗。难不成是已经离开寺院了吗。突然涌上心头的不安,将她的胸口勒紧。但是,秋乃马上摇了摇头,将这个疑虑否决了。

    就算是要离开寺院,北斗也不是一句告知的话也不和朋友说的人。虽然只有短短的相处的时间,这点礼数她还是懂的。既然不在佛堂,那只要在其他地方详尽地搜寻就行啦。秋乃加快了速度,在院内来回奔跑着。

    到处都跑着找了一遍后,秋乃终于在到达原来居住过的橘堂背后的时候,发现了北斗的身影。她吓了一跳。北斗竟然和寺院的式神——那个天狗在一起。

    二人所在的地方,是院内尽头的尽头。在那个地方杉树林突然消失,留下了一块开阔的场地。由于前年的一场大雨地面发生了崩塌,裂开了个大口子将那里与树林割开了。虽然倾斜度不是很大,但已然显露出了地表。

    面前是一大片群生的蕨类植物(シダの群生翻译也有说是沼泽的,但后文来看似乎是植物,翻成蕨类植物是不是太书面了)。秋乃更加全力地加速、跳跃。

    铛——地一下跳到了杉树的树干上,就这样铛、铛——地从一根树干跳到另一根,像表演杂技一般从群生植物的上方飞跃而过。

    朝着北斗与天狗所在之地,像炮弹一样飞过去。

    突然从树林中飞出的秋乃,使得北斗“啊!?”地一声惊叫着回过头去。秋乃仍然以加速后的速度着地。咂咂咂咂——她一边在地面上横滑一边为了不摔倒而努力地保持着平衡。

    “——啊、好疼!”

    失败了,在另一个方向上翻滚了一圈。

    相当的疼。

    “……疼、疼……”

    “啊,秋乃!?你怎么了?没、没事吧?”

    北斗向仰天摔倒的秋乃跑过去。哇——触碰到了和往常一样的甜美的香气。秋乃的后脑勺上隆起了个大包,一边不断唤着“北斗……”一边坐了起来。幸好眼镜没有摔坏。

    “对不起。在寻找北斗的时候,不知不觉跑了进来。”

    “找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那样的……啊,到是北斗这边,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还有——”

    这样说着,一直抬头望着北斗的秋乃,视线转向了天狗的方向。

    “为什么你会和天狗先生在一起?天狗先生又说了什么吗?”

    名叫天狗的式神与往常一样,戴着天狗的面具蒙着头巾矗立着。他在稍稍远离二人的位置站立着。奇异体格的大汉的脸上,因为有天狗的面具而看不出他的表情。在阴沉天空下深邃的杉树林里,他的身形就好像是山中妖怪一样。

    当然,对于秋乃来说这是从小熟悉且亲近的式神。虽然没有戒备之心……但是昨天晚上的那件事……

    北斗也好像很困惑的样子,

    “那个啊,我也不大清楚。去看了寺院的情形之后回来的途中,那个式神突然出现了……什么话也没说,用姿态示意我过来然后我就过来看看了。”

    北斗见到天狗的时候的表情,比秋乃还要困惑。之后,把她叫过来的天狗,却一直矗立在那里什么也不做。秋乃皱起了眉头。

    确实,在没有接到任何人的指示的时候,天狗经常就是这样矗立着,或是在院内游移不定地散步。有时候还会爬上杉树,在树枝上一声不响地呆着。

    但是,把谁叫出来这种事情还没有听说过。当然,这样说来天狗说话这种事,在昨夜也是第一次见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秋乃一边盯着天狗,一边竖起了耳朵,紧锁着眉头。

    “那么,秋乃为什么在这里呢?尽管你说过是在找我。”

    “诶?啊、那是因为……”

    再次被问到这件事,秋乃在一瞬间含糊起来。没有了一直跑到这里的气势,反倒是感到有些羞愧了。

    不能这个样子啊。在这里敷衍过去的话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因为我、我很在意北斗。”

    “诶?为、为什么?”

    “因为,北斗知道那个叫土御门春虎的人要来之后,就变得很奇怪。这与北斗所说的目的’,有什么关系呢?”

    一旦秋乃直截了当地进行确认,北斗的语气便开始动摇。果然是这样啊。秋乃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着。

    “现在的北斗,就好像是到了紧要关头了一样。与其说是没有空余的时间,不如说是被逼到绝境了。”

    “能……能这样被看出来吗?”

    面对北斗的疑问,秋乃诚实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很担心你啊。所以就来找你了。因为——”

    秋乃说着说着哽咽了,

    “我们是,朋友啊……”

    脸上发烫。大概已经变得通红了吧。心扑通扑通地直跳,耳朵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秋乃……”北斗很惊讶,她紧闭嘴唇把脸转开。侧脸上写着犹豫不决。虽然北斗没有说话,但是秋乃能看出她心中的纠葛与矛盾。

    秋乃也没有说话,等待着北斗的回答。在秋乃的注视下,北斗从犹豫慢慢地变成了下定决心。

    接着,

    “……正是如秋乃所说。”

    北斗点头承认了。

    “我之所以来到暗寺,就是因为从义父的占卜术中得知他将会过来。为了能与他相见,我才来到这里。”

    “……这个叫土御门春虎的人与你是朋友吗?”

    “是的。我是……”

    “土御门”

    天狗突然说话了。二人惊讶地转向式神的方向。

    式神的脸上戴着天狗的面具,表情就不用说了连他的视线也很难读懂。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却能清楚地感觉的到式神正在看着二人。

    天狗慢慢地,举起了又粗又长的手臂。

    “看那”

    指着北斗。

    “死人、养着、北斗”(原句是「しびとは、ほくとを、かっている」中かっている应该是饲っている)

    “…………”

    北斗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天狗。秋乃继续混乱地倾听着北斗与天狗的谈话。

    “北斗是,土御门家的,龙”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尸体是,土御门家的,亲戚(原文是えんじゃ,夏目是亲戚?),对吗?”

    天狗询问着。秋乃立刻抬头看向北斗

    注意到秋乃的视线的北斗,把脸从天狗转向秋乃,平静地微笑了一下。之后又转回天狗的方向,挺起了胸膛伸直了背。

    她的表情紧绷着。晃动着黑色的长发与系着它的缎带,北斗坦荡地回答了式神的问题。

    “恩,是的。我不再隐瞒了。我的名字是,土御门夏目。出生后不久就土御门本家收养,被当作下一代的家主而养育着。土御门春虎是我的青梅竹马。”

    “——!”

    “而且……要说我是死人的话,那也说得通。我在去年夏天,曾从死亡中复活。……不,只是被唤醒了,现在尚且还是勉强维持着现状。

    这些话有一半是对秋乃的告白的继续。

    说秋乃没有被吓一跳是骗人的。她相当的受打击。这是无法否认的。

    但是,

    “这样啊”

    秋乃像是吁了一口气一样说着。北斗惊讶地呆住了。

    “什么嘛”

    “……诶?”

    “北斗这么煞有介事的,还以为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呢”

    “……啊,秋乃?”

    面对着毫无紧张感反而笑着的秋乃,北斗似乎慌乱了。自己坦率说出的事实,好好地传达过去了吗。

    “你明白吗,秋乃?我可是曾经死而复生的人啊?没有比这更忌讳的事了。这是最令人厌恶的禁术之一……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啊。就算是秋乃,对于这种事情也……”

    “那、北斗”

    “——诶?”

    “善恶啊,根据时间、场所、立场的不同也是在变化的。北斗或许是凭借禁术死而复生的,但这种事情,在这里谁也不在意呢。嗯,或许会有人在意,但也不会说三道四,做些什么。当然,我也是这样的。”

    这些话都是事实。

    寺中的人的情况千差万别。并且,没有人会在意谁的过去。如果有人曾经死过,那么多少会对他感到有些不舒服,但是对待他的方式还是不会变的。或许和“外面”会有些不同,但“星宿寺”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无处可去的人的最终归宿。这就是星宿寺。所以,在寺里实际上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与过去、罪恶、命运,相互依存着生活着。北斗的“业”(感觉像是佛教中的善恶之类的),不过是这其中的一种。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情况看来,北斗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不得了的事。被生下来养育大并不是本人的过错,那么死后而复生这种事情大概也不是自己想要而做成的吧。

    那么,秋乃认识的北斗,并不是骗子或虚伪者,而就是一直以来那个北斗。这是最开心的事情。

    “所以啊,不要再那样责备自己了好吗”

    “可,可是”

    “不行吗。难得北斗是这样美丽而温柔的好人。无论是半活的人,还是死人,北斗还是北斗啊”

    秋乃理所当然地说着,北斗好像是被打动了,停止了动作。

    美丽的双眸像是要破裂一般张开着。为什么秋乃的话语,能这样触动她的心弦呢。

    看来是好好地传达过去了呢。秋乃嘻嘻地、腼腆地笑了。

    然而,

    “……原来是这样啊”

    突然传来的这样的声音,不是来自天狗,而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秋乃和北斗像是被弹起一般猛地回过头去。望向刚刚秋乃飞出的那片杉树林。掩埋了树根的群生蕨类植物的另一侧,站立着一位身着西服的男子。

    “这真是不得不承认啊。对于三善十悟来说,确实,很有价值呢”

    青年这样说着,取出来一张咒符,

    “——急急如律令”

    说着把咒符放到了手腕上。放上去的咒符燃烧起来,将蕨类植物一瞬间燃烧掉了。

    秋乃吓了一跳,将身体缩成一团。青年从开辟的道路上缓缓走来。

    这是甲种咒术。火的咒术的话炊事的时候前辈们也会使用。但是,青年操作的方法——毫无趣味并且有些粗暴,但是却很有效果的方法,让秋乃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了保护着这样的秋乃,北斗迅速地站到了前面。之后名叫天狗的式神才慢吞吞地回过头去,然后青年的视线已然已被北斗一人所占据。北斗以坚定的表情摆好与对方交锋的姿势,冷静地观察着。

    “土御门夏目”

    青年宣告着。

    “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顾啊。从现在开始更加是土御门春虎现身的时机。”

    正想着这个人是谁,马上秋乃的心里就有了头绪。秋乃现在不认识的人,在星宿寺里只有三个。那就是阴阳厅派遣来的【十二神将】们。然而,那三人之中有一位是女性,另一人应该是更加年长的人。

    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人。

    “我叫山城。是一名咒搜官”

    青年报上了姓名。

    “你的存在对于土御门春虎来说有多大的【作用】我并不知道……但是至少,他特地使用了禁术来使你死而复生。应该能成为交涉的筹码吧。姑且先把你本人押回去吧”

    北斗的双眸一瞬间变得锐利。相比之下,青年反而嘲笑般弯起了嘴角,愉快地踏出了脚步。

    ☆

    与星宿寺相连的,是一段梯田式的山道。

    在这条山道的前面站立着一位阴阳师,他抬头望向山顶。

    山被古老的高大杉树所覆盖着。山顶上笼罩着灰色的云。四周静悠悠的,即便如此还是能从它那雄大的伫立着的姿态里感觉到长久以来积蓄的某种东西。有一种深山的风格。

    阴阳师嗯地点了点头,嘟囔着好怀念啊,朝背后回过头看去。

    那个地方坐落着一座古代仓库一样的建筑物。和他所知道的门前堂相比是完全不同的建筑物,它似乎仅仅继承了那个名字。

    这时,一辆卡车开到了门前堂的旁边。阴阳师的视线回到眼前的北辰山,取出了移动电话。

    “——前辈。你那边怎么样?”

    “已经部署好了。”

    “了解。那么,我过去了。”

    他结束了通话,脸上浮现出平静地微笑。

    “两个人,都还好吗?”

    “当然。”

    “啊…”

    面对着不见身影的声音,阴阳师点了点头,踏出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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