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杯战争的参加者有时候会做梦。大概是因为Master与Servant在深层精神部分有着紧密连系的关系吧。

    他们会以做梦的形式看到彼此的过去情景。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这也是普遍发生的现象。

    ——因此,狮子劫界离在发现自己置身于旧时代的不列颠的时候,也完全不感到吃惊。

    “……嗯,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吧。”

    这应该就是自己的Servant莫德雷德的过去情景。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已经站在他的身旁。手握的利剑正是这场圣杯战争中她最爱用的武器——“灿然闪耀之王剑(Clarente)”。

    “本来这件武器并不是属于她的东西,而是亚瑟王在得到后保管在武器库里的、可以说是象征着王位的宝剑。

    后来莫德雷德夺走了这把剑,并且以“王”自称掀起了大规模的叛变。然后,她就在亚瑟王面前手持这把剑向对方挑起一对一的决斗。

    “……也就是说,这里是剑栏么。”

    没错,这里正是剑栏之丘,也就是莫德雷德所率领的叛军与亚瑟王麾下的正规军展开最终决战的战场。亚瑟王传说这个华丽的骑士物语,就是以这场凄惨的战争作为终幕的。

    射出的箭矢刺进了穿着轻装铠甲的杂兵身上。但是以钢甲护着全身的莫德雷德却无视所有的攻击径直往前突进。

    拥有绝大领袖魅力的亚瑟王,终于实现统一的不列颠。明明如此,有如此多的士兵赞同莫德雷德的叛变究竟是为什么呢?

    在面临统一的状况下,国内蔓延着厌战的气氛——这是一个原因。

    尽管被誉为完美的存在,却堕进了无果之恋的湖之骑士与王妃的丑闻导致王的权威失坠——这也是一个原因。

    对于过分清廉而不掺杂一片私情的王,骑士们却产生了某种恐惧和侮蔑的心态——这同样是一个原因。

    但是,还有另一点。

    在战场上看到莫德雷德狮子劫是非常明白的。她的战斗方式相当野蛮。骑士们引以为豪的华丽雄壮的剑术,在她面前简直就像枯枝般的脆弱。

    尽管像是随着本能而行动,但却是最有效率的杀戮方式。

    追随在她身后的士兵们士气非常高,感觉就像是解放出人类本能般的节奏。他们往前迈步的声音,听起来就有如大鼓般的豪壮。

    那简直就是龙卷风般的自然灾害。

    莫德雷德是一位有名的骑士。她为此而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而实际上也的确做到了。即使如此,假如她还是以“骑士”的姿态驰骋战场的话,恐怕并不会有十万的士兵跟随着她吧。

    她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她的强大还蕴含着某种狂气。但是在战场之上,那样的狂气才是最值得赞赏的。

    面对有如怪物般强大,如同暴风般摧垮敌人的她,士兵们同样像是被狂气所支配似的紧跟在她的背后。

    ——很想看到这位狂乱的战士能闯出一条什么样的血路。

    这是一种名为狂热的信仰,士兵们的动机说到底大概仅仅是这样而已。但是,即使他们士气如何高涨,力量也还是有限的。士兵的人数一个接一个地减少,一百人、一千人的相继被歼灭。

    莫德雷德从来不回头看自己的背后。士兵——不,人是在胜利之后会自然增加的东西……她似乎是这样的认识。

    她优先选择敌兵最多的阵地展开突击。在势如破竹地将其彻底击溃后,又朝着另一个聚集着大量敌兵的阵地冲去。把所有畏怯的对手、抵抗的对手和逃跑的对手都彻底消灭,堆积起累累的尸骸。

    同时,莫德雷德对所有杂兵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关注的焦点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亚瑟王。

    “亚瑟王在哪里!!骑士王到底在哪里!!”

    她高声发出呼唤,同时把重重围着自己的敌兵逐一砍倒。她之所以故意挑兵力厚重的阵地发起突击,就是因为觉得王在那里的可能性很高。但是,仿佛遭到了命运的拒绝似的,两人在战场上一直都没有碰头。

    然而——只要没有了障壁,命运也终将得到实现。亚瑟王的军势和莫德雷德的叛军都几乎全部同归于尽,只留下尸骸遍野。在以剑支撑着身体的莫德雷的面前,亚瑟王终于出现了。

    他的表情显得静谧无比,丝毫没有表露出丝毫怜悯或者憎恶。看到他那毫无感情的脸孔,莫德雷德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不管如何,两人终于在战场上对峙了。能妨碍他们的生命几乎已经不存在。

    莫德雷德张开双臂,怀着激情大声喊起来。倾注着愤怒、欢喜和难以言喻的感情,大声喊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啊,亚瑟王!你的国家就到此为止了!已经结束了啊!不管是我赢还是你赢——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灭亡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容貌极其酷似莫德雷德的、简直就像少年一样的王。

    面对莫德雷德的激情呐喊,他依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回应对方的问话,就像机械似的摆出了举剑的架势。

    这对莫德雷德来说恐怕是最难以原谅的回应吧。莫德雷德马上大吼一声,猛然挥剑砍出。

    亚瑟王也举剑迎战。两柄圣剑互相溅出火花。尽管两人都处于疲惫不堪的状态,但依然为了不输给对方而奋力迎战。然而,结果还是不会改变。正如莫德雷德所说的那样,不管最终是谁赢,这个国家也会很快灭亡。

    “你应该明知道会变成这样!你应该明知道会变成这样啊!你明知道只要把王位让给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然而,莫德雷德的剑依然没有放慢速度。

    作为不义之子诞生,从对父亲怀抱憧憬,直至遭到拒绝而转化为憎恨——然后,就这样在战场上展开互相厮杀。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的是身为完美之王的你。我恨的是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的你。我本来明明是心甘情愿地充当你的影子,可是你却从来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

    ——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惩罚,亚瑟王。我已经把你的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消灭了!

    “你恨我吗!?你就那么地恨我吗!?你就那么地恨我这个摩高斯的孩子吗!?回答我……回答我啊,亚瑟!!”

    面对她的叫喊,战斗中的亚瑟终于作出了回应。王以冷淡而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宣告道: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之所以没有把王位让给你——”

    “是因为你并不具备为王的器量。”

    那是一个与“漠不关心”同义的回答。单纯对莫德雷德的机能进行评价,毫不留情地把她定性为不具备王者器量的存在。

    就在那一瞬间,莫德雷德怒不可遏地挥剑斩出,亚瑟王则以圣枪朗基努斯贯穿了她的胸口。不管是如何坚硬的铠甲,在那把枪面前都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

    尽管身负致命伤,莫德雷德还是挤出死力,终于向亚瑟王施展出决定性的一击。莫德雷德的头盔裂成两半,露出来的正是狮子劫所熟悉的那张少女的容貌。

    莫德雷德一边从嘴唇滴着血,一边向眼前的亚瑟王伸出手来。

    “——父亲、大人。”

    莫德雷德没有触碰到父亲,身体一下子倒了下去。亚瑟王确认了这一幕情景,明白自己已经在这场战斗中取胜,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此后,亚瑟王就被幸存下来的骑士贝德维尔带到湖边,把剑投进了湖里。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去了妖精乡疗伤。

    那就是亚瑟王传说的最后一幕。

    狮子劫没有理会逐渐走远的亚瑟王,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莫德雷德,发出“唉~”的一声叹息。

    “……可恶,还真是个让人难受的梦啊。”

    这是何等真切的情景。这个梦境简直真实到了连血腥味也可以闻到。莫德雷德露出空虚的眼神,就像被夺走了灵魂似的瘫坐在那里。

    没错,现在的莫德雷德完全是一具尸骸。不用多久,她就会腐败变质,被尸虫啃食一空吧。

    亚瑟王成为传说,莫德雷德则作为被那个传说所唾弃的骑士铭刻在历史上。

    因为跟随着她的士兵都全被歼灭,自然也没有任何人去理会她。当然了,这里毕竟是战场……败北者的尸骸完全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她的激情、她的哀切愿望没有残留在任何地方,就这样消失无踪了。直到最后的最后,就连父亲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就此灰飞烟灭。

    “——啊啊,真是的。这回可真是抽中了一个麻烦多多的Servant啊。”

    适应性配对也该有个限度吧——狮子劫心想。Servant说到底只是临时到现世作客的存在。虽然心灵相通非常重要,但是过分深入对方却是一个禁忌。因为彼此之间仅仅是只要得到圣杯就结束的关系而已。

    所以,这个梦完全是一种恶作剧。寻求父爱的孩子什么的,对狮子劫来说简直是最糟糕的话题。

    在等待梦醒的同时,狮子劫就在莫德雷德的尸体旁边坐了下来。然后,他只是茫然地眺望着这个已经灭亡的国家,还有已经灭亡的人们。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不管是在哪个国家,最后的光景依然是一成不变——

    时间到了早上,狮子劫露出满脸不高兴的表情,开口第一句就向“红”Saber说道:

    “真是的,别让我看奇怪的梦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吗?”

    面对这毫无道理的抱怨,“红”Saber也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两人醒来的地方并不是脱离法斯的地下墓地,而是在锡吉什瓦拉的一家小旅馆的房间里。为了慎重起见,他们并不是以自己的名义租的房,而是通过暗示的手段占用了别人租的房间。

    接到魔术协会的联络后,狮子劫就从原先的潜伏地点托利法斯暂时退到了锡吉什瓦拉附近。这个以其历史性建筑物而闻名世界的都市,如今正由于突然出现的连续杀人魔而陷入了恐慌状态——听说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要我们来?”

    “因为本来在这里负责后援工作的魔术师们都全被杀光了啊。”

    晴朗无云的秋空,看起来似乎有点不搭调的二人组,正坐在咖啡厅的露天座位上品尝着早晨的咖啡。“红”Saber很不高兴似的把脸扭过一边,狮子劫则默默地读着当地的报纸。

    “魔术师被全部杀死……么。”

    虽然魔术协会的魔术师们完全找不到潜入托利法斯的漏洞,但是其近邻都市锡吉什瓦拉就是另一回事了。有许多魔术协会的魔术师作为后援驻屯在这里。尽管战斗能力跟被雇佣为“红”方Master的魔术师相比是有所不如,但是还有类似监视和派遣使魔等许多工作需要他们去做。

    在托利法斯城外展开的“黑”Saber与“红”Lancer之间的战斗,他们也进行了紧密的监视,向狮子劫提供了极其贵重的情报。

    然而,他们却突然间失去了联络。因为他们对魔术协会有着定期报告的义务,所以当然可以认为他们出了意外。

    “这件事很可能跟Servant有关。所以,能自由行动的我们就被派来这里了。”

    “啃食灵魂么……但是为什么不是在托利法斯,而是在这里啊?”

    要维持Servant和现世间的连系,需要耗费极大的魔力。负责提供这部分魔力的就是Master。如果担当Master的人是二流三流的魔术师、或者只是单纯的普通人的话,恐怕就连这一点也无法做到。于是,他们就必须通过袭击毫无关系的普通人来补充灵魂才能维持自身的存在。

    虽然这是很常见的做法,但是根据英灵的性质不同,也存在着对这种方法提出异议的人。另外,即使对魔术师来说,采取这种手段也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被逼进了绝路。或者说这样就等于在对外宣称自己是二流以下的魔术师,是一种极其屈辱性的行为,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会乐意采用这样的做法。

    “这也是调查内容之一啦。虽然我不愿意在托利法斯闹出骚动,但是说不定——”

    狮子劫摊开报纸,用手指出了一张简易的地图。最初从布加勒斯特开始发生的杀人,后来逐渐朝着北边移动。Saber看了之后就像瞬间理解过来似的点了点头。

    “在前往托利法斯的同时,也进行着啃食灵魂的行为吗。”

    “没错。红’方Servant根据士郎所说已经全员到齐了,也表明没有做过啃食灵魂这种事。而黑’Servant之中,除了脱落的Saber之外,固守在城寨里的Lancer、还有Rider、Archer和Berserker都曾经一度跟“红”方的Servant交战过。根据和自己战斗过的魔偶的质量来判断,被推测为魔偶使用者的Caster应该也在托利法斯跟他们会合了吧。

    唯一没有得到确认的就是Assassin的踪影。当然,既然存在着Assassin的专用技能“气息遮断”,他同样在米莱尼亚城寨伺机行动的可能性也无法完全否定……

    总而言之,这件事必须进行确认。如果连续杀人魔是Servant的话,就让Saber与其战斗。即使是毫无关系的其他人,既然杀死了协会派出的魔术师,那就已经是敌人了。这种后顾之忧当然是要趁早除掉为好。

    “如果是Servant的话就好了……那么,要怎么做啊?”

    “等到晚上再说。在这段期间里,我打算先去尸体安置区观察一下魔术师们的尸体。”

    “唔——那我呢?”

    “最好当然是和我共同行动啦。不过毕竟是白天,我不会强制你这样做。虽然有点浪费,但如果我判断出是危险状况的话,就会用令咒把你紧急召唤过来。”

    尽管如此,狮子劫心里也觉得应该不需要用到令咒。毕竟每次事件都是在夜间发生的,对方要不就是遵守着“白天不行动”这个最低限度的原则,要不就是有什么必须在夜间行动的原因。不管如何,白天遭遇袭击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狮子劫其实是打算把这段时间看成是自由活动时间的。

    “尸体安置区那种阴气沉沉的地方谁要去嘛。那我做什么好呢……”

    Saber似乎决定在街上闲逛。幸好这座锡吉什瓦拉城还保存着许多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建筑物,是罗马尼亚的观光胜地之一。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厌倦——不,等一下。

    在跟她分开后前往尸体安置区的途中,狮子劫才想到最关键的一点。她是Servant,是活在古时代的人。

    “仔细想想,她去看那样的东西也没什么意义吧。”

    就算说还残留着中世纪的面影,她本来就是生存在那个时代的人啊。

    根据狮子劫的预测,Saber刚开始应该是期待着能看到什么珍奇的东西而在街上闲逛,然后马上就发现“咦,这跟我生存的时代几乎没什么分别啊?”这个事实,于是就满脸不高兴地随便消磨时间——

    “很无聊……”

    在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狮子劫和Saber会合了。Saber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正发脾气似的大口吃着从露天商那里买来的大量烤制点心。

    “……我想也是。”

    “我明明想看一些高楼大厦,结果完全没有见到。集中了大量观光旅客的建筑物,也根本没什么稀奇的……可恶,害我那么期待,真是亏死了。”

    “……我想也是啦。”

    “这样一来我就非要跟Servant战斗不可!那么,你那边怎么样了?”

    “你应该会高兴的,Saber。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去确认过尸体,实在是凄惨无比。”

    看到狮子劫说得那么开心,Saber就讶异地眯起眼睛问道:

    “是怎么回事?”

    “使用的凶器应该是利刀或者钝器……也有可能是拳脚。牺牲者中的好几人还有使用手枪和魔术的痕迹。而且几乎全员都被挖出了心脏。”

    “心脏?”

    “对Servant来说那是相当于灵核的部位,对人类来说就是相当于生命源泉的器官。也许对方是通过仪式的手法啃食心脏来获取魔力。”

    Saber思索了一会儿,小声嘀咕道:

    “……是生吃么。”

    “你还真喜欢问让人讨厌的问题……要是煮熟了吃的话我反而更害怕啊。”

    假如是生吃还可以理解为一种仪式,但是如果煮熟了吃就变成一种爱好了。比较起来,还是后者更让人觉得可怕。

    “总而言之,我还是比较期待这是Servant的所为。如果不是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那么我的对手就是Master了。因为那家伙完全违背了魔术师的秘匿原则啊……”

    报纸上已经大张旗鼓地刊登了“开膛手杰克在罗马尼亚复活!”的大篇幅报道,罗马尼亚全土都陷入了恐慌状态。对这种状况视若无睹的魔术师,在狮子劫看来简直就是一个脑子完全坏掉的家伙。

    锡吉什瓦拉城明明才刚入夜,观光旅客和当地居民都躲进了安全的住宅里。

    “随便在路上走就能碰到吗?”

    狮子劫点了点头。成为牺牲者的人们,刚开始只是一些流氓和黑社会分子,可以推测到行凶者是闯进了他们聚居的建筑物再把他们杀掉的。然而在那之后——正好就是在负责后方支援的魔术师们被派往锡吉什瓦拉之后,对方就把目标锁定在他们身上。

    也就是说,现在的狮子劫界离是锡吉什瓦拉里唯一的魔术师,所以对方有很高几率会把目标锁定在他的身上。

    “Saber,为了慎重起见,你先换上铠甲吧。对方毕竟是Assassin,要是遭到偷袭后再换可能就没有时间了。”

    她点头对此表示赞同,瞬间以钢铁的铠甲覆盖着自己的全身。幸好由于事件的影响,在夜路上走的就只有他们两人。虽然也可能会跟巡逻的警官擦肩而过,但这只要用暗示掩饰一下就没问题了。

    “好……我们走吧。”

    于是,魔术师和Servant就这样迈步往前走。而且仿佛要拿自己当诱饵似的,走在道路的正中央。

    ◇◇◇◇

    “到处都没人了呢~”

    六导玲霞叹了口气,从三楼的窗户俯视着变得毫无人气、死气沉沉的街道。最近一直都是这样子,一到晚上街道就会变得异常安静。

    “妈妈,差不多该移动到别的城市了吧?”

    玲霞的Servant——“黑”Assassin扯着她的衣袖说道。

    “也对呢,接下来就是托利法斯?”

    Assassin点了点头。但是,她的表情却马上变得阴郁起来。

    “但是,那里还是有点危险。因为大家都还活着呢。”

    “大家?”

    “跟我们一样的——Servant。”

    “……啊啊,说起来除了杰克以外还有其他的呢。这样的话,还真的有点可怕耶。”

    对于玲霞以悠哉游哉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Assassin也同意道:

    “唔,因为我们是Assassin。虽然擅长偷袭,但是要应付多个敌人是不可能的。毫无疑问会死掉。”

    Assassin以年幼少女般的声音若无其事地说出了这个冷冰冰的事实。

    “但是,他们应该是在互相厮杀的吧?”

    “不错。魔术师和Servant应该是分为红组和黑组互相厮杀着。”

    “那么,要不就先去那边看看情况怎么样?如果有机会就把对方吃掉,要是觉得危险就逃回来吧。”

    听了玲霞的提议,“黑”Assassin稍微思索了一会儿。玲霞尽管与Assassin订立了契约,但是对魔术相关的事情完全是一窍不通,所以根本无法为Assassin补充魔力。因此,她们就只能通过啃食人类的灵魂来进行魔力的补给。

    当然,这对Servant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不利因素。然而,同时也存在着一点点的好处。从她身上完全感觉不到魔术的气息,所以她的Master身份暴露的可能性非常之低。只要灵活运用“气息遮断”的技能,六导玲霞多半只会被当成普通人而被忽略吧。

    更重要的是,关于现在无法凭Assassin打倒的Servant究竟还剩下多少个这一点,最好还是能尽快做好确认。

    “也对呢,那就去吧——但是,好像又有魔术师来了哦。”

    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前往托利法斯的两人,就马上得出了一个结论。

    “哎呀,是这样的吗。那么就当作是锡吉什瓦拉的最后一顿晚餐吧?”

    “……嗯,就这么办。但是妈妈,今天你不可以来看。因为说不定会比平时更危险。”

    “明白了,那么我就在这里等吧。你也要小心哦。”

    “嗯,那么我去了。那个那个,等我回来之后,我还想吃汉堡扒……可以吗?”

    “当然了,我已经买好材料,待会儿我就借用一下厨房做给你啦。”

    听了这句话,Assassin露出了开心的微笑,然后就从三楼的窗户纵身跳了下去。玲霞也笑着挥手目送她离开。

    那么,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不管如何,自己也要为那可爱的少女做一顿美味的晚餐——

    ◇◇◇◇

    不光是罗马尼亚,即使在欧洲全土的范围内,也没有其他像锡吉什瓦拉这么特异的城市。其特意性就在于“不变”这两个字。虽然只是一个拥有三万人口的小规模城市,但是前来观光的人们只要在登录了世界文化遗产的历史地区游览,就会产生仿佛时光穿梭回到了中世纪时代般的错觉。

    沿着凹凸不平的石铺坡道往上走,就可以看到许多从十六世纪开始就没有变过的民居房子,过去用作魔女审判的广场也还保留着原状。

    其他作为观光胜地的还有弗拉德三世的老家(现在是一家饭店),以及作为地标建筑的时钟塔,还有位于旧市区最高处的山上教堂。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最合适外国人“体验过去的欧洲”的观光地。

    而锡吉什瓦拉现在却笼罩在连续杀人魔的恐怖阴云中。来访的观光旅客被一个接一个地杀死,而且尸体全都被挖掉心脏,状况十分凄惨。

    除了尸体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证据,也完全找不到受害者们的关联性。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其中的真相。所有的牺牲者都是魔术师——也就是说,现在的锡吉什瓦拉正发生着某种“异常”的现象。

    狮子劫和“红”Saber已经在被钠灯朦胧地照亮的街道上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虽然响起喀锵喀锵的铠甲声音,但幸好并没有被别人看到。

    一个单手拿着葡萄酒瓶的流浪醉汉正以呆愣的表情看着狮子劫和Saber。狮子劫觉得就连暗示也没有必要,于是只是随手一挥——他就用手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又继续喝起酒来。

    尽管多次遇到了警官,但也都被狮子劫的暗示赶跑了。即使是那些警官们,恐怕也不想担当杀人魔的警戒任务吧。根本不需要强制,很轻易就把他们赶走了。

    比起这个,现在反而是Saber的情况更为严重。刚才明明还在不停念叨着“无聊”、“还没来啊”这些怨言的她,现在却变得一言不发。

    “Saber,怎么了?”

    “……抱歉,你先让我集中一下精神,我只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听了这句话,狮子劫的表情也马上绷紧了。既然她采取如此严重的警戒态势,那么来者毫无疑问就是Servant了。

    两人不知不觉间放慢了步调,心态也比刚才变得更加慎重。环视周围——街灯的暗淡光芒反而让两人的视野变得混乱。冰冷的空气就像舔过狮子劫的项脖似的吹拂而过。

    “……开始有雾了。”

    正如Saber所说,两人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一团浓雾。这样视野就变得更加模糊————不,等一下。

    “雾……?”

    刚才天气明明是一片晴朗,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足以遮挡视野的浓雾呢?……不可能。

    狮子劫和Saber都同时停住了脚步。Saber已经拔出剑,狮子劫也把手按在自己爱用的散弹枪的枪套上。

    “这团雾……”

    正当狮子劫刚打算说些什么的瞬间,鼻腔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几乎要蹦出火花的剧痛。他反射性地咳嗽起来,同时连忙捂住嘴巴。

    “Master!?”

    “是毒!不要吸进去,Saber!”

    狮子劫捂住嘴巴和鼻子蹲了下来。光是稍微呼吸一下,鼻腔深处也会传来爆发性的剧痛,视野也开始逐渐变得朦胧。

    “喂,振作一点!Master!”

    狮子劫凭着瞬间判断脱下自己的外套,把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都紧紧包住。以剥掉的魔兽毛皮做成的这件外套,有着能基本防住单一魔术攻击的效果。他透过外套来呼吸,痛楚也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减轻。看来果然是以魔力生成的毒雾。

    “……可恶,总之先逃离这团雾吧。”

    “啊啊,如果能逃得掉的话!我要使劲拉了啊,跟我来!”

    Saber以右手持剑,左手拉着狮子劫的手奔了起来。幸好因为对魔能力级别较高的关系,毒雾几乎没有对Saber造成任何伤害,视野似乎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在她的敏锐“直觉”面前,毒雾根本无法造成任何的障碍。

    然而,Saber和狮子劫都确信着一点。既然这并不是普通的雾霭,那么当然还会有“下一次”。问题就在于什么时候出现……在逃离浓雾的同时,Saber也在慎重地估计着下一次袭击的时机。

    大概是逃脱路线选择得当的关系,雾霭也逐渐开始淡化了。

    ——人无论何时都在寻求着安心。在陷入危机状况的时候,不管如何冷静地对应着事态,一旦从危机中脱离出来,精神总是会变得松弛。

    ——在从死神的嘴边逃出来之后,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因为松一口气而让警惕心出现破绽。

    ——连续杀人魔从来不会放过这短暂松弛的时机。她手持着沾满无数人鲜血的利刃,悄悄从背后接近而来。

    “好,逃出来了……!”

    Saber和狮子劫两人终于成功逃出了毒雾。这一瞬间,狮子劫的头脑中就只想着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刚脱离死亡的恐怖,精神稍微出现了一丝松弛。在他的背后,杀人魔正为了割断他的喉咙而悄悄接近而来——

    然而,站在狮子劫面前的Saber却在回头的瞬间用右手的剑横扫出去,同时轻轻拨了一下狮子劫的双脚让他倒在地上。

    一闪。

    石铺地面上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Saber的斩击把Assassin握着的匕首击落在地。

    “……啊。”

    “——很遗憾,那人可是我的Master。要跟你战斗的应该是我。”

    狮子劫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正后方站着一个人。完全没有发现,明明已经接近到这个地步了——简直没有任何感觉。

    令人惊叹的事实还不止一个。

    站在狮子劫背后的是一名少女。年纪看起来比他的Servant“红”Saber还要年轻两三岁。束着一头短而乱杂的银色头发,冰蓝色的眼眸稍微露出了惊讶的色彩。腰间还挂着多个剑鞘,但是却没有穿裙子。配合上半身所穿的革制衣服,尽管外表年幼却散发出有如娼妇般的煽情氛围。

    “被砍到了,真过分呢。”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同时笔直地看向Saber。

    “——什么叫过分。明明是Servant却在干啃食灵魂的勾当的你还有资格说这种话么!”

    丝毫没有隐藏内心的不愉快,Saber举剑直刺出去。面对Saber的剑击,Assassin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怯,依然一脸若无其事地歪着脑袋回答道:

    “那个也没什么关系……吧?”

    下一瞬间,Saber就用手套挡开了射向自己脸面的利刃。Assassin在说话的同时丝毫没有挪动手腕到手指的部分,以极其自然的动作把利刃投射出来。

    能应对如此突然的袭击,都是多亏了Saber的直觉和她自身的高强本领吧。但是利用她以手套拨开利刃的时间,Assassin已经向后方跳开了。那个地方依然弥漫着浓雾,瞬间就把她的身姿掩藏了起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Master!”

    扔下这么一句话,Saber又再次闯进了浓雾之中。吸入雾霭后,身体虽然觉得有点沉重,但是这种程度应该不会造成障碍——Saber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集中精神注意所有细微的声音,凭着本能挥剑攻击对方。瞬间又响起了跟刚才同样的声音——投射出来的手术刀被Saber击落了。

    “哇啊,还真的很厉害呢。“

    听到少女的声音,Saber不禁暗自咂舌。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完全无法判断出声音的源头。

    “开玩笑,连英灵也不是的清道夫(Assassin)’在这里说什么蠢话。不,你甚至连清道夫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个杀人犯,是个区区的杀人魔罢了!”

    “咦?你为什么会知道?”

    “什么——?”

    Saber的精神一瞬间由于惊叹而凝固了。

    “我们的真名是开膛手杰克。那个那个那个,你的名字,也告诉我好吗?”

    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尽管Saber朝那个方向挥剑砍出,被砍到的却只是雾气,完全没有任何手感。比起那个,现在更重要的是知道对方的真名。

    ——那是距今一百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居住在英国雾都伦敦的人们都因为深陷恐惧而惶惶不可终日。被“他”看准的猎物全都是居住在东侧城边的娼妇。被认定为“他”所杀的人数仅仅是五名,然而“他”却成了留下众多传说后销声匿迹的世界最初的连续杀人魔。

    根据投稿报社时的署名,人们都称呼他为开膛手杰克。

    只是在短短的一百二十年前。从神秘现象越是古老就拥有越强固的概念这个观点来考虑,这个Servant恐怕是这场圣杯大战中特别脆弱的一个吧。

    当年的亚瑟王经过多次远征而立下了光辉灿烂的功绩。莫德雷德自身也作为叛逆的骑士把名字铭刻在历史中。其他的Servant大概也是类似的情况吧。尽管各自处于不同的时代和世界,他们应该都曾经在赌上名誉的战斗中取得胜利,从而在历史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相比起来,她并不是英雄,只不过是一个杀死了数名娼妇的肮脏杀人魔而已。

    然而——Saber重新握紧剑柄,集中精神思索着。

    那种程度的杀人魔竟然以Servant的形态被召唤出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自然是因为杀人魔的生涯被过多的谜团所包裹,被人们过分的恐惧的缘故了。人们看到英雄的战斗也许会感到精神振奋,也许会怀着勇气争先恐后地高高举起拳头。但是,她却不一样。

    她是凭着单方面的、彻底的、绝望的杀戮而闻名于世间。假如有人以她作为信仰对象,那些人肯定都是杀人魔了。

    的确,她作为暗杀者非常合适。既没有声音,也没有气息,只是静悄悄地杀死目标。恐怕也没有比她更擅长暗杀Master的存在了。

    对Saber来说,这团雾并不是太大的障碍。然而由于Assassin的“气息遮断”技能的关系,她一直无法捕捉到对方的所在位置。既然声音从周围传来,那么对方毫无疑问就在附近,但是——

    “啊啊,果然!你是女的呀。”

    听了这句话,Saber不禁稍微咬了咬牙。

    “这样的话——”

    “嗯,既然这样——”

    “就这么办吧。”

    ——就像在跟谁商量似的声音。Saber的心中掠过了一股好久没有过的、有如蛞蝓般恶心的感情。

    那就是恐惧。潜伏在黑暗中的实体不明的杀人魔。并不是彼此对峙,而是随时会遭到偷袭,随时都被对方抢占先机。一旦对状况判断错误,就意味着死亡。

    那么——要怎么办呢?

    “……哼!别小看我,你这该死的小鬼头!!”

    Saber马上作出了决定。仿佛要把紧贴在身上的恐惧连同皮肤一起剥离似的,把头盔收进了铠甲中。在她的端正容貌显露出来的同时,手持的宝剑就发出了咆哮。

    “……赤雷!”

    “————!?”

    面对阴沉恶心的黑暗,只要以名为自己的光芒将其吹散就行了。她把所有魔力集中在剑上,向周围喷射出赤雷。

    简直可以说是烟消云散——Assassin只是以呆呆的表情注视着Saber。

    “到此为止了,Assassin。如果你想尽情哭喊,现在正是好机会。要是被砍断脖子的话,你就连悲鸣也发不出来。”

    “讨厌啦,我肚子还饿着耶。”

    她以小孩子般的口吻说着,同时以双手握起了两把菜刀。总比被她逃掉要好——Saber边这么想边露出无畏的笑容,同时估计着“魔力放出”的时机。

    由于雾霭已经消散,身体的沉重感也消失了。既然如此,拥有最优战斗力的Saber就不可能会输给无法潜伏在黑暗中的区区杀人魔。

    在背后注视着两人间的战斗的狮子劫,在这一点上是对Saber寄予完全信赖的。但是,却存在着唯一的不安要素。他刚从雾霭中逃脱出来,就从外套的内袋里拿出了一件祭具。

    那是已经处于尸蜡化状态的魔猴之手。

    在不得已陷入无法离开目前所在地的状况下,他就会利用这只手来迅速构筑起驱赶人群的结界。而且其范围之广也非同小可。那只自行活动的手在像老鼠一样爬来爬去的同时,仿佛要把空间切割出来似的构造出一个封闭的空间。

    虽然没有尝试过,不过即使是在夜晚的纽约城或者东京涩谷的十字路口,他也有自信能以这种方法彻底把人赶出去。当然,那种繁华街道存在着无数像监视摄像头之类的机械眼睛,所以他当然是不会这样做的。

    ——所谓的不安要素。

    也就是说,除了自己和她们以外,如果有其他人人侵这个驱赶空间的话,那就非常不妙了。

    手掌感觉到针扎般的痛楚,狮子劫瞬间感应到了结界入侵者的存在。

    “Saber!”

    他的喊声顿时引爆了一触即发的空气。“红”Saber与“黑”Assassin——两人都朝着对方向前突进。

    Saber的目标是从上段挥剑砍下,以波涛般的汹涌气势将对方一刀两断。另一方面,Assassin也同样以诡异莫名的圆滑动作展开近身战,目标是对方脖子上的要害。如果说Saber是超越人类领域的超人式的突击,那么Assassin则是达到了彻底舍弃人性的非人怪物的领域。

    ——能赢她。

    在奔出去的瞬间,Saber有了这样的确信。这一击毫无疑问可以对Assassin造成致命伤。无论是时间、速度还是力量,所有的一切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然而。

    Saber却同时对狮子劫的呼唤感到在意。刚才的呼唤绝对是蕴含着某种意义的。否则的话,他就不会呼唤自己的名字。在想到这里的同时,她就随着一阵恶寒醒悟了过来。

    尽管不知道会从哪里遭到攻击,但是自己绝对是被谁瞄准了。

    来自远距离的投掷,或者是射击。对手可能是Lancer或者Archer。不管如何,这样下去就会被杀死的……!

    相对于理论性的思维,身体抢先一步作出了反应。她对猛烈的突进稍微施加了一点制动力,强行让身体扭转过来。现在的自己能采取的行动就只有这个了。在扭转身体的瞬间,她看到了这个都市的地标建筑物——时钟塔。

    瞬间,她惊讶得瞠目结舌。只见在时钟塔的尖端有两个人影。在淡淡的月光照射下,向自己这边举弓瞄准的正是Servant——!

    瞬间,爆风和轰隆声包裹了Saber的全身。

    ◇◇◇◇

    射出的箭几乎击中了意料中的位置,但是目标的行动却跟意料之中有所不同。Archer没有放下弓,继续装填下一支箭。

    “成功了吗?”

    面对Master菲奥蕾的提问,Archer摇头说道:

    “不,非常遗憾,Saber躲过了刚才的那一击。果然不愧是被认定为最优秀的职阶。”

    “那么Assassin——”

    “Assassin也没有能解决掉,虽然也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作为锡吉什瓦拉的地标建筑的时钟塔高度为六十四米,是整个都市中最高的地方。在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同时,也会被城市里的任何地方看到。

    被四个小塔包围在中心的中央尖塔。两人就站在比最上方的回廊更高的地方——也就是那细小得几乎不能作为立足点的位置上。

    他们之所以能若无其事地站在常人连几秒钟也无法维持的位置上,当然是因为Archer有着天然的平衡感的缘故了。按照他的能力来考虑,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问题就在于身为Master的菲奥蕾。她由于变质的魔术回路影响导致了双腿瘫痪。一般来说应该连站也站不起来,而且这里也没有能放置轮椅的空位。明明如此,她却依然能置身于那个地方。不过,她并不是站在那里。

    她的双腿是处于悬空的状态。从她背后延伸出一条金属制的支臂,正是这条支臂让她的身体稳稳地固定在这个地方。

    “——Master,黑’Assassin似乎决定撤退了。”

    “那么就按照先前的计划,切换为跟红’Saber的战斗吧。Archer,拜托你迎战Saber了,我将会跟她的Master狮子劫界离战斗。”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希望能以刚才的一击将“黑”Assassin连同“红”Saber一起收拾掉。但是要问“黑”Assassin和“红”Saber这两者中要优先处理哪一方的话,那当然就是Saber了。毕竟己方现在已经久去了Saber,能在这里把“红”Saber解决掉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Master,请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嗯……我明白。”

    根据Archer的估计,Saber的Master狮子劫界离和自己的Master菲奥蕾应该是处于势均力敌的水平线上。在经验上是狮子劫占优,在天赋上则是菲奥蕾更胜一筹。接下来的胜负就要看谁更能冷静应对战况的变化了。

    来自Saber的愤怒视线刺在Archer的身上,展现出来的容貌却是惊人的年轻和美丽。然而目睹过众多英雄的Archer非常明白,她毫无疑问具备着英杰的相貌。

    从内心深处涌上来一股火热的激昂感——Archer不禁苦笑起来。看来自己也依然是一个热血沸腾的黄毛小子——或者说,是不是因为以全盛期的姿态被召唤而来的缘故呢?现在的Archer有一种想要撇开一切尽情战斗的冲动,就连他自己也感到无比的惊讶。

    Saber与狮子劫交换了一瞬间的视线,然后马上就朝着Archer发起突击。她到达时钟塔恐怕并不需要花费十秒钟的时间。

    菲奥蕾见状马上绕过Saber朝着狮子劫的方向移动。

    Saber的视线一瞬间看向了菲奥蕾,但是就在那时候,Archer仿佛不允许她分神似的射出了箭矢。

    Saber挥剑砍落了那根箭,同时也因此而作出了决定。她已经没有再去看菲奥蕾,径直朝着Archer发起攻击——

    ◇◇◇◇

    Saber从Archer的一击中回过神来总共需要五秒钟的时间。但是,当那五秒钟过去的时候,Assassin已经撤退了。

    咂舌——没能把她收拾掉的不甘、以及由此而对妨碍自己的Archer的憎恶,让Saber愤怒地扭曲了容貌。

    “Master,逃掉的Assassin,还有那里的Archer,应该讨伐哪一个?我的建议是先收拾在时钟塔上自鸣得意的Archer。”

    面对以剑指着时钟塔提出这个问题的Saber,狮子劫只能无奈地搔了搔头。现在不管自己怎么回答,结果都早被她定下来了。何况要追踪逃走的Assassin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毕竟对方拥有“气息遮断”的技能,看不见她的话自己这边就无计可施了。

    “……你不是已经早就准备好跟Archer大战一场了吗?不过那也是正确的。Master的话就由我来应付吧。”

    “抱歉了,Master。那么我就去把Archer收拾掉。”

    满面喜色。Saber的眼中也捕捉到了Archer正在装填下一根箭的情景。光凭全力疾驰的速度是完全不够的。然而——

    Saber拥有“魔力放出”的技能。在摘下宝具头盔之后,身上缠绕的魔力更是猛增,她可以通过瞬间喷射出魔力让自身获得爆发性的加速。

    “好……Saber,你就去吧!”

    “嗯!!”

    听到狮子劫的声音,Saber立即一鼓作气向前猛力踏进一步。那简直是一颗有着人的外形的炮弹,朝着本来相距甚远的弓兵疾飞而去。

    Archer没有移动。Saber稍微向绕开自己朝着狮子劫的方向移动的Archer的Master瞥了一眼。但是,仿佛不允许自己这样做似的,Archer瞬间射出了箭矢。

    Saber以剑击落箭矢,笑了起来。

    ——没什么,你放心吧,Archer。我只是想把你收拾掉而已。

    Archer的Master就由自己的Master狮子劫来应付。无论如何他也不至于落败的——对于自己怀着这样的确信,Saber不禁稍微吃了一惊。至今为止,自己都没有对魔术师这种存在寄予过任何信赖。她一直都认为魔术师全都是一群性格无比扭曲的家里蹲般的存在。不,实际上自己遇到过的魔术师基本上都是这样。

    但是,原来世上也存在着那种跟自己意趣相投的魔术师。也就是那种不顾一切往前冲,九成攻击一成防御的类型吧。

    说起来,自己被召唤时使用的触媒是圆桌的碎片。那也就是说,在圆桌骑士中,不管出现哪一个人——即使是侮辱了父亲的兰斯洛特或者那可恨的优等生高文——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明明如此,最终被召唤的却是自己。她思索了一下其中的意义。她早就觉得自己必须找时间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即使是为了把圣杯拿到手中也要这样做。

    此时,Saber打断了这些多余的思考。到达六十米高的时钟塔所必要的步数是十二步,并不是以双手双脚登上去,而是以双足沿着九十度的外壁疾驰而上。

    Archer已经近在眼前。外表自不用说,就连表情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身穿革制铠甲的眉清目秀的男人。原来如此,的确是很符合弓兵特征的打扮。但是,在如此接近的状况下,Archer应该也无计可施了。

    弓术作为远距离狙击的手段是非常优秀的。即使跟现代的枪械相比,也还保留着能无声无息地射出的极大优点。当然,要让箭矢命中目标,就必须经历过难以想象的严酷训练和拥有相当程度的天赋之才的。但是,作为Archer职阶被召唤而来的英灵当然不可能不具备这些必要条件,只要站在远距离的位置上,Archer这个职阶就几乎是无敌的。

    弓术当然也有好几个缺点。第一点就是几乎不可能实现连续射击,第二点就是箭的轨道很容易暴露射手的所在地,第三点就是近距离下的弓兵非常脆弱。

    Saber确信自己的胜利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既然已经接近到这种程度,弓兵就无计可施了——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Archer面对Saber的猛烈突击也丝毫没有慌张,而是镇定自若地装填下一支箭。

    射出的箭对准了从正下方猛冲而来的Saber的脸面,而她则以双手握着的剑将其拨开。

    “捉到你了,Archer……!”

    已经没有装填下一支箭的时间了。跟刚才的Assassin一样,Saber有着以一击葬送对方的确信。

    然而,Archer同样是身经百战的英灵,他在这时候做出了超越Saber直觉预测的行动。在那细小得没有任何移动余地的立足点上,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到了空中。

    面对哑然无语的Saber,Archer在落下的同时已经装上下一支箭向她射出,其目标是装甲最厚的胸口部分。然而,Archer——射手座的喀戎所射出的箭矢拥有着必杀一切的领域。

    带着星光的箭矢,强行穿破了Saber的铠甲,某种冰冷的物体钻进了肩膀,随即而来的是一阵让她感到目眩的剧痛游遍全身。不过幸好是身披着重型装甲,瞄准胸口的箭偏离了轨道刺进了肩膀上。

    然而,这对确信了自己胜利的Saber来说根本不能算是任何安慰。

    “你、这家伙…………!!”

    Saber光凭怒气打消了像波纹般从肩膀传向全身的剧痛,对准了下落中的Archer毫不犹豫地以“魔力放出”使出一招“子弹落”——!

    就像坠地的星星一样——Archer心想。尽管决不能说是优美,但正是其过于强烈和激烈的气势使得那种光芒具备了诱人的魅力。

    原来如此,Saber的确是一位强大的英灵。在中了那一击之后要瞬间转向反击,就必须拥有足以无视那种痛楚和冲击的强烈意志。

    零点几秒钟后——在自己着地的同时,Saber恐怕会挥出要将自己置之死地的一刀吧。那么,要防住着一下攻击应该怎么办呢?

    当然无法用弓术。既没有剑、也没有枪,连弓也不能用,也没有可以骑乘的东西,也不能发狂,魔术和短剑也无法阻挡这股强烈的攻势。

    六十米高的下落,以及着地——的前一瞬间,Archer以单脚猛蹬地面,同时让身体稍微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他伸出了双臂。咆哮而来的Saber尽管察觉到了他那不可思议的动作,但是现在她根本没有余力去考虑这些事情。

    集中全身力量的一击,再加上以“魔力放出”实现的爆发性加速,在除了宝具解放以外的通常情况下,可以说没有比这更强烈的一击了。

    然而,对于这个一旦被命中毫无疑问会造成致命伤的攻击,Archer却采取了令人震惊的——或者借Saber的话来说就是“疯狂的”行动。

    他伸出双手,在猛冲而来的Saber还没有把剑辉出之前就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臂。在手腕被握住的瞬间,神经就开始发出警报。在斩击刚触及肩口时强制性停止,Archer丝毫没有抑制突击的势头,而是巧妙地挪动身体的重心——

    (是投掷技……!?)

    在Saber刚领悟到那是什么招数的瞬间,她的身体就被倒着甩上了空中。虽然跟柔道的背投动作有点相似,但是由于被掌握了手腕关节,可以说是一招彻底不留情面的投技。

    Archer……喀戎是半人马族中首屈一指的贤者,从太阳神阿波罗那里学习了医学和音乐,从女神阿尔忒弥斯那里学会了狩猎,获得过诸神的教导。因此年幼的英雄们都集中在他身边,向他学习各种学问和武术。

    剑、枪还有弓——除此之外,凭赤手空拳战斗的技术喀戎当然也运用自如。那是一种混合了拳斗术和摔跤技的完全格斗术。

    也就是古希腊语所说的潘克拉辛(Pankration)——那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综合格斗技。

    “咕……!!”

    被重重地摔在名为大地的凶器上,Saber不禁对这种传遍五脏六腑的强烈冲击瞪大了双眼。全身有好几秒钟都像被锁链仅仅束缚住似的无法动弹。这是极其致命的状况——然而,尽管Saber倒在地上,Archer却没有对她施加最后一击,而是满脸苦闷地屈膝蹲在地上。砍中肩口的剑刃尽管没有造成致命伤,但也是极其沉重的一击。

    本来越接近剑柄的部分力度应该会越小,所以Archer原本估计自己最多只会被砍到革制铠甲。但是,这个估计实在过于天真了。他明明以最理想的状况承受住了Saber的一击,肩口的伤口却深得远远超出了想象。

    恐怕在使用治愈魔术进行修复之前,自己的右臂都动不起来——也就是说无法用弓了。Archer不禁苦笑起来。本来以为把对方逼进了绝路,没想到反而是自己陷入了绝境。自己所获得的决定性机会,却反过来把自己推进了这样一个致命的状况之中。

    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断。不管如何行动,不管如何战斗,在这种状态下也想不出任何能给对方致命一击的手段。要有效运用Saber站起来之前的这不足三秒钟的时间,撤退恐怕是最好的做法吧。

    于是,Archer决定向此刻正在展开激战的菲奥蕾报告目前状况,同时提出撤退的请求。

    ◇◇◇◇

    死灵魔术师首先是从面对自己的死开始修炼的。向自己施加幻觉,一次又一次地观察自己肉体逐渐腐烂的样子。镜子中的自己逐渐腐烂变质——必须习惯这个过程。正视死亡,怀抱着死亡,认识到生命与死同在的事实。

    而死灵魔术就是掌管死亡的术式。

    狮子劫界离一边吸着烟一边等着她的到来。不管是探知用的绀界还是防御用的结界他都没有展开,展现出毫无防备的姿态。

    当然,狮子劫也非常明白——如果对手是她的话,那些东西简直就毫无意义。事到如今再展开结界什么的,也只是一种单纯浪费魔力和道具的行为。

    狮子劫察觉到风向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就直接把点着火的烟头扔掉了。

    他抬头望向上空,向浮游在那里的少女呼唤道:

    “那么,自我介绍应该可以省略了吧?”

    男人笑道。少女则回以微笑。

    地点是夹在两座建筑物中间的一条稍显狭窄的巷子里。菲奥蕾·霍尔威治·尤格多米莱尼亚正以背部延伸出来的两条“手臂”刺在建筑物的外壁上。那“手臂”给人一种圆滑而硬质的感觉,看起来也很像蜘蛛的肢体——狮子子劫如此想道。

    “……大概吧。毕竟彼此也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过,还是先让我提一个警告可以吗?”

    “请说。”

    “——马上离开这里吧,死灵魔术师。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是我们千界树(尤格多米莱尼亚)的大地。我可以不计较你踏入这个地方的无礼。如果你无视这个警告,就只能让你为这种愚行付出死的代价。”

    “哦……那么,你认为我真的会听吗?”

    听了狮子劫的话,菲奥蕾满面笑容地回答道:

    “不。但是如果不这样首先作出宣言,我心里就很难下定决心。”

    原来如此,狮子劫苦笑了起来。反过来说,也就是一旦作出宣言——对杀死自己这件事就不会有任何犹豫么。

    当然,狮子劫并没有要遵从对方警告的想法。他把手伸向枪袋里的散弹枪就是他的回答了。霎时间,周围一带的魔力密度开始大幅提升。

    现在双方已经没有展开唇枪舌剑的余力了。菲奥蕾知道狮子劫是一名自由魔术师,在战斗经验上也比自己更加丰富。而狮子劫也知道菲奥蕾·霍尔威治·尤格多米莱尼亚是担当尤格多米莱尼亚一族下任当家的天才。

    ——这个人使用的魔术是死灵魔术。但是,却并不只是把死者变成食尸鬼来使役那么单纯的手法。比如说,他手里拿着的枪械……

    ——这个小姑娘所用的魔术是降灵术和人体工学……好像是叫做什么连接强化型魔术礼装吧。

    将两人之间凝结的空气一下子吹散的,是附近的某个垃圾箱的金属盖子。被风吹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的那个盖子,让彼此间的紧张感爆发了开来。狮子劫以熟练的动作抽出自己的削短型散弹枪,菲奥蕾则果断地腾空而起。

    扣下扳机——以切下来的魔术师手指加工而成的子弹,能够追踪魔术师的气息,朝着对方的脑门发起袭击。

    “——守护之锡臂,迎击命令。”

    不偏不倚地瞄准对方的头颅,绝对无法躲避的必灭魔弹。面对除了刺入脑门之外不存在其他结局的魔弹,从她背后伸出来的手臂却毫不犹豫地将其捏住了。

    狮子劫感到愕然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在以敏捷的动作后退的同时,他躲进了停在路旁的车子后面。从背部伸出来的两条义手各自分开成两边。她那变成总共四条的“手臂”,其中两条作为她的代理足刺在石地板上,另外两条则朝着狮子劫的正面,就像蛇在做威吓动作似的张开了下巴。

    “——战火之铁臂,射击命令。”

    伴随着一阵类似子弹发射的声音,“光弹”从它的开口部分射了出来。丝毫不逊色于子弹的那些“光弹”,瞬间把狮子劫脚边的石板击得粉碎。

    “啊啊,可恶。那手臂简直什么都行啊……!”

    自己明明也是半斤八两的狮子劫把车子当成护盾,抵受住了犹如机关枪扫射般的咒弹攻击。他把子弹壳丢掉,从腰包里挑出子弹重新装填上去。

    在射出牵制用的一枪后,狮子劫又取出加工过的猫头鹰眼球从车的缝隙间扔了出去。连接上自己的右眼后,他就开始观察对方的样子。首先,他重新审视了一下她身上的魔术礼装。

    根据狮子劫事前拿到的个人资料,她应该是有着身体因为魔术回路的变质而无法移动双脚这个不利因素才对。

    但是,在这样的礼装面前,那种缺陷简直完全不成问题。对她来说,魔术礼装简直就等于是极其优秀的一对手和一对脚。虽说只是亚音速,但是既然能轻而易举地抓住自己射出的魔弹,也就是说在精密动作方面也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其自律防御的反应速度也几乎达到了完美,恐怕已经足以跟艾尔梅洛伊家的“公主”所携带的女仆型魔偶月灵髓液相匹敌了。

    尽管如此,毕竟一个是水银,另一个是金属手臂,要对应并非以点而是以面进行攻击的阔刀地雷之类的攻击恐怕是相当困难的吧。

    “……也就是用这个么。”

    狮子劫从外套的内袋里取出了魔术师的心脏。内部埋入了魔术师的牙齿和指甲的这个器官,作为对魔术师用的武器是最为合适的。飞散的牙齿和指甲蕴含着怨念般的魔力,一旦侵入身体就会产生一种类似“Gandr(阴炁弹)”的作用。但是,大概是因为已经死了的关系,效果比那个要强烈好几倍。

    简单来说,牙齿和指甲一旦侵入皮肤就会腐烂溶化。

    把相当于安全装置的肌肉纤维拔出来后,原本停止的心脏瞬间开始脉动起来。狮子劫已经通过猫头鹰的眼球掌握了她的所在位置。狮子劫依然躲在车子后面,利用急剧的气流操作把心脏手榴弹扔到了绝妙的位置上。

    “呜——!!”

    如果说狮子劫有什么唯一失误的话,那就是他曾经在跟人造人的小规模战斗中使用过这一招,从而让菲奥蕾看到过这一点了。对回收的人造人尸体进行彻底检查,从其腐败的状况推测到其威力和效果的她,意识到了这是一种致命的攻击手法。

    “——轰然之铅臂,压溃!”

    代替她的右腿支撑着身体的金属臂,忽然间变形为刮铲般的扁平形状,瞬间就从上方把滚过来的心脏压碎了。原本应该在爆炸的冲击中向四周飞散的牙齿和指甲都被压在下面,完全无法伤害到菲奥蕾的身体。

    然而,对狮子劫来说,争取这一瞬间的时间反而更加重要。他乘上了之前用作护盾的那辆车子,从遮阳镜那里拿出备用钥匙迅速启动了车子的引擎。

    就在菲奥蕾对刺耳的声音感到吃惊而回头看过来的瞬间——被踩下油门的车子猛然向前突进,从正面向她辗了过来。

    ——真是的!这个人也太乱来了吧!抓住了车前盖的菲奥蕾并没有怎么受伤,因为四条义手在紧急关头护住了她。

    但是,这样下去搞不好会被车子撞到墙壁或者什么东西上。于是,她就用义手插进车前盖,把自己的身体举了起来。驾驶座上的狮子劫和她对上了视线——为了把她甩下来,狮子劫猛地把方向盘切往左边。

    然而菲奥蕾的两只义手却贯穿了车前盖稳稳地固定住了身体,而且剩下的两条手臂还把车顶盖连同车前玻璃一起扯掉。

    狮子劫尽管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但是他不知何时已经把削短型散弹枪拿在手里。他露出会心的微笑——踩下了油门。以义手扣住车前盖的菲奥蕾顿时在这出乎意料的反作用力下摔了出去。

    四条义手察觉到这种危机状况,立即为了抵消冲击而刺进了石地板上。此时,菲奥蕾马上理解了状况。在这样的状态下,自己就无法使用义手迎击了。

    驾驶座上的狮子劫马上抽出了散弹枪。面对死神的接近,菲奥蕾不禁全身汗毛倒竖。亚音速的魔弹向自己袭来,她完全想不出对抗的方法。

    “不好……!?”

    这时候,野兽的影子忽然间闯入了视野。

    “什么!?“

    魔弹击碎了野兽的脑门,就此结束了它的使命。一时愣住的菲奥蕾听到躲在建筑物后面的某个人说道:

    “姐姐,别在那里发呆!”

    “啊,呃,嗯!”

    菲奥蕾慌忙站了起来。义手已经为了保护她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接到命令的义手为了把车子轰开而展开了光弹的同时扫射。

    狮子劫在咂舌的同时,又再次躲到了车子的后面,同时还根据刚才的呼唤声推测对方的身份。

    “姐姐,姐姐,姐姐……你难道是考莱斯·霍尔威治·尤格多米莱尼亚么!?”

    “没错!”

    建筑物后面传来了回应的声音。这下事情就麻烦了——狮子劫心想。魔术师必须尽可能为自己创造出一对一或者更加有利的状况。凭一个人和两个魔术师战斗,是一种极端愚蠢的行为。

    根据战争前拿到的个人资料,这个弟弟在魔术方面比姐姐差得多。然而在掌握了这个事实的前提下,以一敌二也同样是愚不可及的行为。因为魔术能力低并不意味着对方不擅长战斗。

    反而是为了弥补魔术方面的不足而“什么都干得出来”的那种魔术师要更加难缠——狮子劫非常明白这个道理。而且现在并不是什么魔术比试,而是战争——是互相杀戮的场所。不管在魔术上占有多大的优势,死了就等于败北。

    “给我出来吧!像个魔术师的样子堂堂正正地报上名来怎么样!?”

    面对狮子劫的挑拨,考莱斯回答道:

    “我拒绝!要自我介绍就到别处去吧,你这个肌肉男!”

    遭到如此强烈的拒绝,该怎么办才好呢——狮子劫心想。从刚才一下子转入了胶着的状态。要是鲁莽展开进攻的话,那么自己毫无疑问就会跟菲奥蕾陷入接近战。老实说,在接近战中他实在没有自信能战胜她。就算自己的肉体经过一定的锻炼,在那可怕的义手——_连接强化型魔术礼装面前也还是无能为力。而且,考莱斯是一个最大的障碍。他的存在让自己无法集中精神展开一对一的战斗。在跟菲奥蕾战斗的同时警惕考莱斯的动向?不行,那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自己必须想办法以一击解决菲奥蕾才行。

    “毕竟也不能把王牌留在手里就这么死掉吧。”

    他从内袋里慎重地拿出了“那个”。那是一把拥有纤细而缺乏实用性的奇妙刀刃的小刀。这并不是像刚才用的魔术师手指那样会自动瞄准对方脑门的东西。但是,一旦命中就意味着死亡。不,是一旦碰到就会死。

    狮子劫在参加这场圣杯大战的时候,作为预付报酬拿到的九头蛇幼体的福尔马林浸泡品。狮子劫将其九个头分别以适当的形式加工成了各种武器和辅助道具。这是狮子劫作为魔术师战斗时所使用的、可以称之为杀手锏的魔毒礼装。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继续下去也还是无计可施。正当他下定决心打算放手赌一盘的时候——丰j射却突然间停止了。

    “……?”

    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狮子劫悄悄观察了一下菲奥蕾的样子——只见她以完全不像是正在展开激烈战斗的平稳表情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她就向狮子劫宣告道:

    “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我还可以战斗啊!”

    狮子劫紧握着小刀回答道。然而,她却以安稳的表情摇头表示拒绝。看到她的样子,狮子劫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使用杀手锏的机会。

    “下一次,我会在我们的城寨恭候大驾。狮子劫先生,下一次我们就在那里决一胜负吧。”

    菲奥蕾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撤退了。她的姿态显得非常轻松,完全看不出任何想在这里把敌人解决的意思。

    狮子劫也早早放弃了追踪。尽管在战斗中追击方更有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人数上的不利条件还是没有消失。至于追击的有利条件和人数的不利条件这两者该选择哪一个,恐怕也没有必要放到天平上衡量了。

    “……是Servant发生什么事了吗。”

    既然如此,也算不上是打成平手了。狮子劫“呼~”的叹了口气,打算在这里等着Saber回来,同时从内袋里取出了烟盒。

    战斗之后的香烟,一般来说都是格外享受的——

    “不行,这东西果然很糟糕。”

    狮子劫皱起眉头,以自己的肺部感受着世界的无常感。

    ◇◇◇◇

    对于Archer的提议,菲奥蕾接受了。看来那边的战斗也陷入了某种胶着的状态。

    “那么,我们就在约定的地点汇合吧。本来我们的目的就只是侦察,没有必要苛求在这里决出胜负。”

    “明白了,谢谢你,Master。”

    在Saber站起来的同时,Archer已经跟她拉开了足以逃离现场的距离。

    “你要逃吗,Archer!?”

    看到他的样子,Saber毫不掩饰怒气地喊道。

    “是的,继续这样下去的话首先是我们这方落败,所以就当作是打成平手吧。”

    Archer留下这么一句话,其身影就马上消失在阴暗的小巷中了。尽管无法做到Assassin的“气息遮断”的那种程度,但是他似乎对隐藏气息也有着一定程度的心得。

    Saber一瞬间对是否该追上去感到犹豫——现在他无法用弓,只要能追上他,自己就有自信能把他打败。但是,问题就在于能不能追上他。而且搞不好又像刚才的投掷技那样,难保他还有什么隐藏的“招数”。

    当然,这是屈辱,而且是即使把对手撕成碎片也不解恨的屈辱。但她还是强忍住了。

    “……那么,Master怎么样了呢。”

    她并没有怎么担心。Master一旦陷入了危机性状况,Saber就会通过令咒马上感应到。假如是即将陷入那种状况的话,那么他也一定会通过令咒把自己召回去的吧。

    Saber站起来走了十分钟,最后看到狮子劫正背靠在一座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旧建筑物的墙壁上。

    “Archer撤退了么。”

    狮子劫果然没有明显的受伤痕迹。虽然脸上和腹部都有流血,但多半只是皮外伤吧。

    “唔。”

    “初战是打成平手吗。Saber,跟Servant战斗的感觉怎么样?”

    Saber没有回答,只是无言地仰望着天空。冷飕飕的秋风,也因为这种让五脏六腑都沸腾起来似的火热感情的影响下而变得毫不在意。夜空上的蓝色月光,为什么看起来会如此耀眼呢——

    狮子劫露出了理解的笑容点头说道:

    “看来我们彼此都充分品尝到圣杯战争的滋味了啊。”

    “唔,我还什么都没说吧。”

    “那种事只要看脸就知道了。那么,现在要追踪已经撤退的Assassln是很困难的。毕竟也不能一直停留在锡吉什瓦拉这里啊……既然Archer对她施展了攻击,也就是说她并不是站在黑’方那边,所以到时候总有机会把她收拾掉的。”

    或者也很可能会被其他的Servant收拾掉。那恐怕是有第三者杀死了本来的Master,把Assassin夺走了吧。难道是想用取巧的手法拿到圣杯吗?还是说——从这种连续杀人的行径来看,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想过呢。

    狮子劫真的很希望是前者。那样就最好了,至少还可以用常理来推断对方的行动。但是,如果根本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纯粹为了杀人而杀人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这场圣杯大战中最难对付的敌人了。

    当然,包括托利法斯在内的罗马尼亚,正如菲奥蕾所说是由尤格多米莱尼亚负责管理的地方。否则的话就愧为管理者了。

    “所以我们就回去托利法斯吧,Saber。”

    “好啦……那么,到底要怎么回去?来的时候坐的巴士已经没有了吧?”

    “那还用问——当然是要借啊。”

    狮子劫大步大步地走出大马路,把停在路旁的一辆小车的窗玻璃打碎,就这样解开了车门锁。而且他完全没有打算还回来,所以这说白了就是盗窃行为。

    “好了,快坐上来。”

    “……你可千万别落得一个由于被警察拘捕而从圣杯大战中脱落的结局啊,Master。”

    Saber一脸无奈地叹息道。

    ◇◇◇◇

    “黑”Assassin拖着几乎要断掉的右臂回到自己的住处,是在她出门的一个小时后。

    “……好痛耶。”

    她泪眼汪汪地举起自己的右手给身为Master的六导玲霞看。连骨头的断面也能看到,大部分的肌肉纤维也断裂开来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条手臂恐怕已经无法再用了吧。

    “哎呀,怎么会这样!”

    她顿时吓得满脸煞白,慌慌忙忙地正准备去找救急箱——却马上发现那样做是毫无意义的。Assassin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而是Servant。要治疗就必须使用魔术,否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然而,身为外行人的玲霞根本就不懂得使用魔术。

    没有办法,玲霞只能用干净的手帕为她包扎好伤口,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了。

    “还痛吗?”

    面对以不安的声音询问的玲霞,Assassin摇了摇头,像是要让她放心似的笑着说道:

    “嗯……已经没事了。比起这个,妈妈,我肚子饿了。”

    “明白了,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去把汉堡扒重新热一下。”

    因为Assassin无法使用右手,所以玲霞就用叉子把重新热好的汉堡扒切开,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到Assassin的嘴里。

    嚷着要吃汉堡扒的Assassin就像小鸟一样张开了嘴巴。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右手的伤,露出了发自心底的开心笑容。

    “好吃吗?”

    “嗯!”

    太好了——玲霞在感到安心的同时,大概是想到了她的右手吧,表情似乎并不怎么开朗。

    “那么杰克,你受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啊,嗯。我跟Servant战斗了。”

    “哎呀……Servant就是和杰克一样的那些人吗?”

    Assassin点了点头。因为玲霞也从杰克那里了解过有关圣杯战争的知识,所以也能理解到作为对手的他们是相当强大的存在。

    “输掉了吗?”

    “不……因为中途被人打乱,结果弄得不明不白。真的很卑鄙呢,竟然在人家战斗的时候发动袭击什么的。”

    “业队呢。大概因为这是战争,所以觉得这种卑鄙手段也是允许使用的吧,真的不太好呢。”

    对呀~杰克又笑着张开了嘴巴。玲霞一边给他喂汉堡扒一边问道:

    “那个,杰克。要怎么做才好呢?”

    “右手?”

    “嗯,看起来好像很痛耶,明明是那么漂亮的手。”

    “呵呵呵……说的也是呢,我想果然还是用膳’最好吧。”

    Assassin露出害羞的笑容回答道。玲霞尽管和Assassin订立了,契约,但却无法为她供给魔力。所以,她的魔力来源就只能依靠“用膳”了。

    “啊啊,那么就把剩下的魔术师的心脏吃掉吧。”

    “嗯,就这么办。”

    玲霞从冰箱里拿出了盛在白色碟子上、并且用保鲜纸包着的红黑色的心脏。Assassin仿佛迫不及待似的揭开保鲜纸把心脏拿起来,然后一口就吞了下去。

    魔术师心脏的魔力当然比普通人类要丰富得多。原本近乎枯竭的魔力获得了补充后,她总算是恢复了神气。几乎断开的右臂也已经得到了再生。

    “呼~总算可以安心了。”

    “嗯……不过已经没有心脏了呀。妈妈,怎么办好呢?”

    “也对呢。如果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被人家盯上。而且警察也开始越来越烦人了,要不干脆就到托利法斯看一看吧?”

    Assassin抱着双臂唔唔地沉吟起来。虽然Saber是个相当难对付的敌人,但根据圣杯战争的性质,很少会有比Saber更高水准的Servant。当然,如果对方使用宝具的话,自己的败北是毫无疑问的。但是,自己也同样拥有必杀的宝具,只是没有在这次战斗中发动而已。

    Saber恐怕会凭着自己的强大力量击溃其他的Servant吧。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直不使用宝具。只要看准这个空隙——就可以“用膳”了。

    “嗯……说的也是呢,那就去看看吧。”

    “好啦。你应该也很累了,就先小睡一会儿再出发吧。好吗,杰克?”

    “嗯!”

    Assassin以轻盈的脚步纵身跳到床上,把床单掀开,然后就像虫子似的团团卷到了身上。

    “哎呀呀。“

    玲霞边笑边把碟子端到了厨房。餐具用完就要收拾好,这才是符合礼仪的做法吧。

    不过,本来住在这间屋子里的男人们在不久之前已经被挖出心脏并且被肢解后埋进了地下室,所以这些餐具他们也永远没有机会使用了。

    “妈妈,快点啦~”

    在床上卷成一条虫子似的Assassin使劲蹬着双脚喊道。好啦好啦——玲霞一边露出苦笑一边加快清洗餐具的速度,然后就来到了床边。

    就在玲霞脱下衣服躺上床的瞬间,Assassin就把卷在自己身上的床单给她披上。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笑容的Assassin紧贴着玲霞的肌肤,把脸埋进了她的腹部。

    “妈——妈——”

    那是一个拉长的、似乎有点畏怯的声音。为了让她安心,玲霞紧紧抱着她,同时用手轻抚着她的脑袋。

    “好啦好啦。”

    面对就像小孩子般向自己撒娇的她,玲霞却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她不知道什么是圣杯战争,也不知道什么是Master,也不知道什么是Servant。Servant是英灵,是被信仰的存在,被召唤时总是以全盛期的姿态出现。

    因此,被召唤出来的是小孩子这种情况应该是不存在的。“黑”Assassin——开膛手杰克并不是精神有问题,只不过是一个纯粹的小孩子罢了。

    ……本来杰克在生前的时候根本不是“人类”。

    一八八八年的伦敦有好几万名的娼妇。当时的堕胎技术还相当落后,也相当粗暴,本来可以正常出生的孩子都被当成垃圾一样处理。婴儿的尸体都被扔到东端城区附近的河流里,怨念就在这条混沌的河里不断积存起来。

    数万名连出生也遭到了拒绝的婴儿们的怨念,逐渐开始幻化为人的形态。后来,无法称之为娼妇的年幼少女,就开始毫无目的地在东端城区流浪。自己为什么活着,为什么感到悲伤,为什么感到冰冷——她全都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是她却唯一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时候,她遇到了一名女性。

    杰克忍不住开口向她喊了一声“妈妈”,结果却遭到了残酷的辱骂。被人辱骂是一件很难受、很痛苦、很悲伤的事情——所以就把她杀掉了。

    杀人实在是出乎意料的简单。肢解后挖出来的内脏,就好像爱情一般温暖。

    第二天,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顿时引起了大骚动。

    接着又杀死了第二人,第三人。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人们起了一个名字。

    “开膛手杰克”——她感到非常高兴。因为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从这种解剖技术来看,杰克一定是个医生——当这样的传闻流行起来的时候,她也同样感到非常高兴。在这个世界上,她最讨厌的存在就是医生了——因为那些医生就是不断杀死她们的人。

    在杀死好几名娼妇后,她就死了。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某个魔术师察觉到这一系列的猎奇杀人是来自魔性存在的犯行,于是就早早把她收拾掉了。

    自此以后犯行就没有再发生,开膛手杰克就这样消失在黑暗中……然而,其犯行实在过于猎奇,让人无法理解,也充满了谜团。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逆转现象。在犯行销声匿迹之后,开膛手杰克的名字却依然留存了下来。伦敦市民的心中被刻印上了难以磨灭的恐怖感,即使历经百年的岁月,这个名字也依然没有消失。

    由于死后也一直给人们带来恐怖而诞生的连续杀人魔的反英灵——那就是这个少女了。

    在反复唱了好几次摇篮曲后,杰克似乎终于睡着了。看到她睡着的样子,六导玲霞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六导玲霞是在被尤格多米莱尼亚的魔术师相良豹马当成召唤仪式的祭品使用的时候,由于Assassin的背叛而成为Master的。在那之前她都一直过着随波逐流的生活。

    不,恐怕现在也一样吧。也许是在非现实的状况的推动下,她才会不明不白地开始寻求圣杯。想获得幸福。她寄予圣杯的愿望,就只是这样而已。但是,假如光是这样的话,只要继续活下去也是应该可以得到的。她拒绝那样做,而是特意通过战争来达到这个目的……她宁可杀死别人也要继续追求这个目标,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一定是因为我感到无聊的缘故吧。”

    真是个可悲的女人——她自嘲地想道。但是,她绝对没有停止杀戮的打算。因为自己眼前熟睡着的这位少女无论如何也需要“膳食”来维持她的存在。这是生存的需要。

    对玲霞来说,杰克就相当于自己的女儿。因此,所有以伦理为准则的意见她都不会采纳。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母亲是会主动让自己变成厉鬼的。

    ◇◇◇◇

    尽管对自己背上少女的体重出乎意料的轻也感到相当惊讶,但是她所表明的自身状态就更让人吃惊了。现在她已经解除了铠甲,是身穿便服的状态。虽说是乡下地方,要是穿着那样的服装业还是太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了。

    “……啊啊,真是太羞愧了。”

    “不用在意,既然是这样的缘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齐格边说边踏着强有力的步伐往前走。如果她所说的“依附在人类身上的召唤”是真的话,她倒下来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也就是说,虽然拥有作为Servant的身体能力,但是因为在无意识的领域中跟人类肉体相连接,所以不得不遵循人的生活习惯吗。”

    “就是这么回事。无法灵体化,如果不吃饱肚子睡足觉就会弄垮身体。而且在作为Servant活动的期间似乎还要消耗相当大的能量。”

    “那还真是不便啊……”

    虽说是覆盖了一层保护壳,但毕竟也是在超负荷地使用普通人类的肉体。由于在神经和肌肉组织等部分都施加了防护罩,所以即使是处于超乎想象的状况下也可以承受住压力,但是随之而来的剧烈的能量消耗却是无法避免的。

    当然也不会因此而死,但是——

    “实在没想到饿肚子会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那个,如果能吃的话,我现在开始觉得就算是树根也想一口咬下去,你说该怎么办呢?”

    她的语调听起来相当认真。齐格一边稍微加快脚步一边回答道:

    “……你就再多忍耐一会儿吧。”

    虽然齐格心想啃树根实在有点那个,但是Ruler也只是有气无力的回答了一句“是的……”。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撑不到三十分钟她就真的开始去啃树根了。

    夜色已经接近黎明,早起的村民们也似乎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齐格跑到最靠近山脚的一户农家,向那位老汉打听附近又没有提供食料的店子。

    “是倒在路上了吗?”

    那位老汉似乎刚干完早晨的活正准备休息,他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边担心地问道。

    “不,好像是因为肚子饿而走不动了。”

    “那可不行……我本来正准备吃早餐,你们要不要一起吃?”

    “……谢谢你,那么我们就不客气了。”

    齐格本来打算万一不行的话就使用暗示的办法,但是没想到事情却出乎意料的顺利,结果他完全找不到使用暗示的时机。老汉说完就马上回到了自己家里,于是他也连忙跟了进去。

    “呜。好香的味道……”

    饿得几乎晕过去的贞德这时候清醒了过来。齐格让背上的她坐到椅子上。老人马上就把碗子和汤匙摆到了她的面前。那是一碗浓稠的茶褐色的粥。

    “这个是……“

    “是用荞麦果实做的粥。来,吃吃看吧。”

    奄奄一息的Ruler用汤匙勺起一口粥放进嘴里。瞬间,马上复活过来的她转眼间就把整碗粥吃了个干干净净,还含着眼泪请求再给她来一碗。

    坐在旁边的齐格无奈地把盛满粥的碗子递给她,结果她马上又把那碗粥给吃光了。

    “你还真能吃啊。”

    “是、是的!不,那个,怎么说呢……真的很抱歉。”

    看来她填饱胃袋后就开始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了。她满脸通红地向老汉深深低头道歉道。

    “不不,你就尽管多吃点吧,那边的你也是。”

    老汉又在齐格和Ruler面前摆上了一碗粥。齐格稍微有点犹豫,Ruler则满心欢喜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老人自称塞尔修,是在这个村子土生土长,养育孩子成人并送他离开,然后自己继续在这里耕田度日。还说这是没什么特别的平平凡凡的人生。

    “年轻人到这个村子里来,也是好就没有过的事了。”

    老汉还给他们泡了饭后咖啡,两人在满怀感激的同时喝下了那杯放人大量砂糖和牛奶而变得非常香甜的咖啡。

    “你不问我们发生什么事吗?”

    对于Ruler的这个提问,塞尔修以温和的表情摇了摇头。

    “……嗯,两个年轻人跑来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乡下地方,还穿着这种衣服到处走,要问发生什么事我也是可以猜到的啦。”

    齐格吃惊地僵住了身子。

    “这个,毕竟你们两人都还很年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下次你们还是应该先做好准备再逃跑哦?”

    看来这位塞尔修老汉真的是什么都能看穿——齐格心里这么想道。他侧眼看向Ruler,只见她正以有点困惑的表情看着自己。

    “明白了,下次我会的。”

    “哎呀呀?”

    看到Ruler似乎对自己的回答感到相当讶异,齐格不禁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回去了……因为有很多人在等着我。”

    听了他的答案,塞尔修似乎稍微有点吃惊。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似乎理解过来似的点了点头,同时喝下一口美味的咖啡。

    “……是吗。那当然很好。果然还是得到大家的祝福更重要啊。”

    “?”

    齐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向旁边瞥了一眼,只见Ruler的视线却不知为何在四处游移。虽然不是太明白,齐格还是决定先集中精神把咖啡喝完再说。

    ……结果,大概是因为齐格也相当累了吧,两人决定在塞尔修家里休息到中午时分。塞尔修非常慷慨地把自从儿子离开村子后就没人用过的那个房间借给两人休息。

    “虽说是得到了许可,但真的好吗?”

    “说、说的也是呢。但是,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好像也不太礼貌……”

    虽然是没什么特别的对话,齐格还是以讶异的目光看向Ruler。齐格是人造人,除了那个Rider之外,他跟别人交流的经验几乎等于零。

    不过,他认为自己还是明白跟人说话时应该保持的距离的。现在Ruler似乎有意识地跟齐格保持着距离——而且是三米左右。或者说简直就是躲在房间角落里不出来。

    “为什么跑那么远?”

    “啊,那个,看来我身体的主人蕾迪希亚不习惯和男性相处,要保持这样的距离才觉得安心——”

    Ruler满脸歉意地说道……但是,身体却还是躲在门的后面。

    “不,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也没有警惕到这种地步啊。”

    “……毕竟当时是夜晚,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对我来说还是看清楚这一点更重要。但是一旦像现在这样安定下来,蕾迪希亚的心理影响就会变得有点强烈了。”

    “是被附身的人对你造成了影响吗?”

    “是的……话虽如此,这对我来说也是第一次的经历。我确实拥有身为Ruler·贞德的自觉,但是同时也残留着自己是蕾迪希亚的意识。尤其是关于圣杯战争以外的知识,都是以她原有知识作为基础的。”

    “这样没有什么不便吗?”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除了必须吃饭和睡眠之外……啊。”

    Ruler从自己抱着的背包中取出了一本书。那似乎是一本数学的教科书。

    “完全不懂数学还是让我觉得有点不便。”

    她呵呵呵地苦笑着嘀咕道。

    “……圣杯战争有必要用到高等数学吗?”

    对于齐格这句言之有理的指摘,Ruler一边交叉着双手的手指一边以闹别扭似的表情回答道:

    “不,虽然要说没必要也的确是没必要……但是数学题目总是在脑子里打转,感觉就是静不下心的样子……”

    原来如此,那的确是很难静下心来。如果自己能稍微帮上忙的话,那么帮一帮也无所谓吧。

    “……你把教科书借我看看,我也许能解开那道题目。”

    “咦,是真的吗!?”

    看到齐格“嗯”地点了点头,少女的表情顿时充满了光彩。

    “那么,嗯,我稍微走近一点。”

    咳嗯——Ruler清了清嗓音,然后以僵硬的脚步向齐格走近。她坐在椅子上,隔着一张小小的餐桌跟齐格正面相对。

    “请、请用这个。”

    Ruler在低头道谢的同时,向齐格递出了教科书和铅笔。齐格按了过来,打开指定的页数后就默读了一会儿,随后就沙沙地在教科书的空白部分写出了解答。

    “我想这就是正确答案了。”

    “……真、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读完解答后,少女向他深深地低头行了一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齐格心想。只不过是自己本来就有这样的知识罢了。

    “…………”

    “…………”

    忽然间,沉默降临了。齐格以红色的眼眸默默地注视着Ruler。被注视的她露出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正在环视着整个房间的摆设。

    塞尔修提供给他们的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两人用的餐桌和两张做得相当结实的椅子。旁边除了一个衣柜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恐怕是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儿子在离开村子的时候把大部分行李都带走了吧。但是,房间还是打扫得很整洁。

    “……一定是深受宠爱的吧。”

    “什么啊?”

    听了Ruler不经意间发出的沉吟声,齐格反问道。

    “啊,我是说老伯伯的儿子啦。”

    “……?”

    看见齐格莫名其妙的样子,Ruler似乎理解了过来,于是稍微有点悲伤地垂下了视线。的确,他拥有相当丰富的知识。既有理论陛,也有智慧性。但是,他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与其说是无知,倒不如说是无垢吧。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人造人。作为魔力供给用的道具被铸造出来的他,大概还有许多缺失的东西吧。

    “你知道吗?这个房间恐怕在儿子离开后就没有被人用过。毕竟塞尔修老先生过的是独居生活,而且从摆设品的数量之少也可以看得出来。”

    “嗯,的确很有道理。”

    “所以,本来这个房间是没有必要维持清洁的。不,反而就算是铺满灰尘也没有问题。明明如此,现在这个房间的灰尘却被擦得干干净净,要问是谁做的话一”

    “是塞尔修先生吧。”

    这是理论性的归结。他过的是独居生活,也没有雇用女仆的财力。

    “虽然也有他喜欢干净这个可能性,但是一楼却显得稍微有点杂乱。当然,那也远远没到肮脏的地步。”

    的确正如Ruler所说,他对于衣服和农作道具等本来应该收拾好的东西放得比较随便,而且也似乎不怎么在意。

    “所以由此可以看出,对他来说维持这个房间的整洁比整理他日常生活的一楼来得更加重要。那也就是说,只有爱情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齐格考虑了一会儿,却摇头否定道:

    “……不,那也不一定。说不定这户人家的儿子是个穷凶极恶的人,完全把父亲塞尔修先生当成奴隶使唤,然后还强迫他在自己离开之后也要每天打扫自己的房间——”

    “不可能。”

    “虽然可能性的确是很低——”

    “都说不可能了嘛。”

    齐格尽管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毕竟自己还很无知,而她虽说是英灵,但至少是拥有正常的现代知识的人。大概她的理论应该是正确的吧。

    “……嗯。不过齐格君你毕竟才刚出生没多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学习人际关系的微妙之处……学习关于人心的知识也很重要。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尽量教会你。”

    Ruler挺起胸膛说道。这种姿态据说是叫做摆前辈的架子——齐格忽然间想了起来。但是比起这个,他还有一件更加在意的事情。

    “稍微等一下。’

    “是的,什么呢?齐格君。”

    “……不,我在想为什么你要用君’来称呼呢。”

    “因为齐格君你不是比我年纪小吗?所以我想用君’来称呼也没有问题。你不愿意吗?”

    “啊,没什么——我是不介意啦。”

    尽管是不介意,但总觉得有点不妥……齐格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是这种感觉实在太朦胧而无法明确说出口,所以他完全无法反驳。

    “那么,以后我就用齐格君来称呼你了。你可以叫我Ruler也可以叫我贞德,随你喜欢吧。”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Ruler。我有一个问题……可以请教一下吗?”

    “可以,请说。”

    “本来Ruler到底是什么啊?虽然听你说是对圣杯战争进行管理的职阶……”

    齐格也对圣杯战争有着一定程度的知识。但是关于“Ruler”这个职阶他只知道有这样的存在,其他的事情都是一片空白。

    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究竟把什么事情放在优先的位置呢——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先了解清楚。

    “……也对呢。基本上来说,Ruler在普通的圣杯战争中都是不可能被召唤出来的。像我这样作为Ruler被召唤的事态大致上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那场圣杯战争的形式非常特殊,因为完全无法预测结果而被召唤的情况。也就是说,作为仪式中枢的圣杯判断出这场仪式必须有人所无法触及的Servant——Ruler的介入的情况。比如这一次的七骑对七骑——史上最大规模的圣杯大战就是这样了。至于第二类,就是圣杯战争的影响有可能导致世界出现扭曲的情况。”

    “世界……出现扭曲?”

    “是的,成为Master的人们以Servant的形式使役英灵互相争夺圣杯就是现在的圣杯战争的形态。成为Master的大多数都是以秘匿为宗旨的魔术师。所以,他们很少会做出给世间带来混乱的事情,就算真的做了——其中的大多数都会被作为灾害来处理。”

    “灾害……吗。”

    “是的,虽然绝对不应该这样做,但是不得不这样做的情况也的确是有的。尽管大多数的圣杯都是跟原本的存在相去甚远的伪物,不过机能就是另一回事了。作为万能愿望机起作用的圣杯也并不少见。这件事绝对不能作为公开的情报向世界散布出去。”

    “那的确也是……想要实现愿望的人并不一定都是圣人。”

    Ruler以凝重的表情点了点头。

    “当然,就算不是圣人,满足自己的私欲也是没问题的。只要那不是会引起世界崩溃的愿望,也还是应该得到尊重的。但是,偶尔也会出现企图利用圣杯战争来毁灭世界的人。可能是魔术师,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人……Ruler就是在世界因为圣杯战争而崩溃的情况在理沦上成立的瞬间获得召唤,并且被赋予守护圣杯战争原则的职责。”

    “……在理论上成立的瞬间?也就是说这场圣杯大战也可能存在着企图毁灭世界的人,是这个意思吗?”

    如果是的话问题就大了。毕竟这次并不是七骑Servant互相厮杀,而是七骑对七骑的对决。

    “那就难说了。这次作为Ruler的机能有好几项都没有被启动。虽然不知道这是圣杯战争的异变带来的影响,还是完全不同的原因造成的……而且,就算真的有人怀着这样的企图,那究竟是黑’方还是红’方呢?或者也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方势力。而且齐格君你也知道,这次的圣杯大战——其规模实在太大了。七骑对七骑的全面对决在过去也是没有先例的。而且他们所寻求的圣杯是现在作为所有亚种圣杯战争基础的冬木’的大圣杯。那是由三名魔术师创造出来的神域的艺术品。因此可以说我被召唤的原因到现在还无法确定。”

    不过,相对于“黑”方只是想拉拢Ruler的偏袒,“红”方却派出Lancer这个阵营中最强级别的Servant企图暗杀自己。从状况上来说,明显是“红”方更加可疑。

    “……还真是辛苦啊。明明如此你还对我提供协助,感激不尽。”

    “呵呵,那是没关系的。你与生俱来就是跟这场圣杯大战相关联的存在。既然如此,我当然希望能尊重你的意向。而且——”

    这时候,Ruler似乎有点尴尬地停顿了下来。看到齐格不解的样子,她只是以柔和的动作摇了摇头:

    “真的很抱歉。刚才你就当作我什么都没有说吧。不知为什么,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有点那个、那个、太那个了……”

    “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啊。”

    “那个,因为现在我还没有确信……所以还是请你先不要追问了。”

    于是,齐格就决定不再追究了。本来自己能够依靠的人,除了那个Rider之外就只有她了。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身为圣女的你。我不会放在心上的,等你有了确信后再跟我说就行了。”

    对于齐格如此明确的回答,少女红着脸点了点头。

    “听到你这么说,我觉得又羞愧又高兴。不过,我会努力的。”

    虽然声音很细,但是其中确实蕴含着坚定的决心。那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决不动摇的金刚石般的决心。

    “……那么,既然已经安定下来,我就想先解决一个问题。”

    “啊,真巧呢。我正好也是这么想的。”

    齐格和Ruler都露出尴尬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向床铺看去。那张单人床实在太狭窄了。齐格从深夜逃亡到现在还没有合过一次眼,蕾迪希亚的肉体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然而,这张床却只勉强够一个人睡上去。如果两人要睡在一起的话,那就只能像相亲相爱的恋人一样紧贴着对方身体了。当然,塞尔修就是觉得他们理所当然会这样做才让他们到这个房间休息的。

    “我在地板上睡就行了,你就——”

    “我睡地板也无所谓啊。”

    “但、但是,按照齐格君所说,从昨晚开始你都一直没有睡过吧?”

    “的确没错。但是,多亏了这个心脏,我并不觉得太累。”

    “骗人,你看起来完全是一副疲劳困惫的样子。我毕竟是英灵,所以没有问题。”

    “不,但是刚才你说过一定要吃饭睡觉才能维持下去。即使是为了你借用肉体的少女,也应该睡在床上。”

    “呜,你提到蕾迪希亚我就无法反驳了——那么,至少也该一起睡吧?”

    “床太窄了,就只能紧贴着睡。她不是讨厌男人吗?”

    “不,没问题的。虽然她不习惯跟男性打交道,但同时也是不能容忍任何无情行为的少女。在一起睡这件事上,她并没有异议。”

    “……难道不会感觉到羞耻吗?”

    听了这句话,Ruler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红着脸挪开视线说道:

    “……我是没问题的。”

    既然她说没问题,那一定就是没问题吧——齐格终于接受了这个提议,两人勉强让彼此的身体挤到了狭窄的床铺上。虽然很狭窄,但疲劳已经像淤泥般沉淀了卞来,眼睛实在困得不得了。

    Ruler的脸就近在眼前。从她光是躺下身子双眼就已经快闭上的反应来看,恐怕已经是快到极限了吧。齐格也同样非常疲累,现在这样躺着也感觉随时会闭上眼睑睡着……但是,积聚在心胸中的恐怖却阻挡了他的睡意。

    眼前的现实全是梦境,只要一睡着就会全部变回原来的样子——自己会不会又在那个魔力供给槽里面醒过来呢?自己之所以能来到这里,也是多亏了无数的慈悲和幸运。但是也许这个世界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晚安,齐格君。”

    多余的思考就这样被眼前的细语声和慈母般的微笑彻底打消了。啊啊,看来这果然是现实。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做梦,那么她应该也是想象中的产物。但是这样的微笑——就算是要想象,自己也根本想象不出来。

    “晚安。”

    这么说完闭上眼睛的瞬间,齐格的意识就中断了。就连做梦的余力也没有,简直就像烂泥似的熟睡起来。然而即使如此,他已经没有再感到恐惧了。

    ……醒过来的时候,两人都发现自己躺在了地板上。虽然淤泥般沉重的疲劳已经得到了减轻,但也许是因为睡在硬地板上的缘故,身体的各部分都感觉有点痛。

    “……果然还是有点勉强呢。”

    “对啊。”

    两人互相露出苦笑站了起来。当他们向塞尔修老汉告辞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句“等一下”,接着就从厨房里捧出来一大堆东西。

    “来,拿去吧拿去吧。”

    他说着就把大量用作保存食品的干肉和面包等东西递了出来。最后甚至连装着咖啡的水筒也说要送给他们,齐格也只有面带困惑地收下了。

    “那个,你的厚意我们实在感激不尽,但很遗憾的是我们可能没有办法还你这份人情了。”

    “那不需要……不过,这样吧。你就好好保护那位小姐好了。”

    “咦?”

    齐格不解地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老人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这点骨气你还是应该有的吧。”

    “是、是的!来,我们走吧,齐格君!”

    头脑中还打这个一大问号的齐格就这样被Ruler推着走出了门外。然而,齐格还有一件事必须向老汉问清楚。所以他勉强停住脚步,回头问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啊?”

    “你是不是爱着自己的儿子呢?”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塞尔修不禁眨了几下眼睛,但马上就在他那张晒得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那是当然了!他可是我的骄傲,现在还在别的国家努力奋斗啊。”

    他的笑容是为出门远去的儿子祈求幸福、打从心底里嘱咐他的成功的表情——这一点齐格也充分理解到了。

    Ruler扯了几下他的衣袖,笑着说了一句“我早说过嘛”。齐格点点头,向塞尔修喊了一句“谢谢你”。

    “好好保重喔~!”

    以挥手回应对方的道别语,两人又再次回到了山上。齐格一边跟完全恢复了精神的Ruler走在一起,一边仿佛觉得很奇怪似的侧起了脑袋。

    “他叫我保护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齐格君,那只是一个误会而已。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想得太深入了。”

    “那也对啦,毕竟你比我更强。”

    “……嗯,虽然的确是这样。”

    对于齐格的断定,Ruler却似乎有点不满似的把脸扭过一边。齐格的头脑就变得更加混乱了。

    总而言之,Ruler和齐格重新回到了山上,朝着米莱尼亚城寨进发。大概在今天入夜之前就能到达那座城寨了吧。

    “……究竟该怎么说服他们好呢。”

    面对苦思冥想的齐格,Ruler温柔地劝说道:

    “这个真的就只能由你自己去考虑了。不过,你的确是听到了救救我’这样的声音吧?”

    “啊啊,这个是绝对没错的……那个声音,其他的人造人们也应该有听到。”

    “既然这样,你只要直说就行了吧?一没事的,如果是你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很乐意接受。”

    她的话总是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说服力。只要她说一句“没问题”,就会让人产生“通往成功的道路已经得到了保障”似的错觉。

    “……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嗯,但愿你能顺利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是跟少年的想法相反,两人在回去城寨的半路上将会看到出乎意料的一幕。

    而那同时也是贞德被作为Ruler召唤而来的“意义”所在。

    ◇◇◇◇

    ——那是一个让人头脑为之僵直的战斗的梦境。

    那个世界本来已经濒临死亡了。支配者的恶意覆盖着那片土地,弱者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对方吮吸自己的血肉。

    到处都只有绝望。

    一直都在遭受着残酷榨取的他们,最后终于得到了一线希望。那就是充满慈爱和救赎的一句话。

    那是一句足以让他们不屈服于饥饿、贫困和绝望的美丽话语。然而,支配者却连这个也想从他们手里夺走。那已经不是榨取,简直就是杀人了。

    所以,他们站起来了。比起因为战斗而死亡,他们更害怕被夺走生存的权利。

    少年也同样置身其中——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一种偶然还是来自神之意志的安排。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已经在率领着他们了。

    ——这本来是不存在败北,也不存在胜利的。

    因为他们在站起来的瞬间就是败者,但同时也是胜者。他们的确没有可以挥舞的拳头,就只残留着站起来的力气。但是,站起来这个行动本身却是最必要的行为。为了自己所信仰的东西而站起来——那才是最关键的、最必要的行动。牺牲也只是最低限度的牺牲。就算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个人成为牺牲品,世界也能从濒死中重新苏醒过来。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即使是神,有时候也会发挥出来自于善意的恶意。神赋予少年的奇迹力量,让他们掌握了本来不可能拥有的胜利的可能性。

    但是,奇迹毕竟是极少发生的事情。那是即使天地人各种要素已经齐备,也还是要把所有的一切托付于运气的偶然现象。

    不幸的是——少年却抓住了胜利。

    所有人都对这场胜利狂热不已。在本来不可能取胜的战斗中获得胜利的少年被人们誉为奇迹之子,成了广受崇拜的偶像。对于人们这种近乎于愚蠢的纯粹想法,少年不禁陷入了苦恼。

    本来是绝对不应该取胜的,自己不应该获得胜利。只是为挽救眼前的性命而蒙蔽了双眼,并没有从大局去考虑问题。

    尽管俗话说无路可逃的老鼠会咬猫——但是,在咬了之后多半也会遭到狂怒的猫的惨杀,这就是世间的道理。

    ——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被切断的老人们的头颅,像实验动物般被切割得体无完肤的男人们,被长枪刺死的婴儿,在欲望的驱使下被尽情蹂躏、完事后就被随手扔掉的少女们。那简直是可以称之为地狱的地方。集中在这个地方的数万条性命——夺走这些性命的人并不是敌人,而是自己。少年产生了这样的确信——明明如此,少年却依然没有屈服。

    少年以钢铁般的意志面不改容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他默默地眺望着眼前这一幅逐渐走向灭亡的光景。他没有流露出丝毫放弃或者悲伤的表情,就连被切断双臂产生的剧痛也克服了。

    自己失败了,这个我可以承认。

    自己会死,这个我也承认。

    他们的死全都是自己的责任,这个我也可以承认。

    就这样默默无闻而终——唯独这一点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浪费了如此多的性命却没有任何的收获——自己绝对无法承认这样的事实。

    所以,神啊。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迷失大大局,我会把路上的所有障碍、敌人和艰难困苦全部排除。下一次我一定会得到世间所有的“善”。一个万人幸福、万人都拥有善性、万人都完美无缺的世界。我一定能创造出一个驱走所有邪恶的真正世界。

    ——做了这样一个让头脑为之麻痹的祈祷幸福的梦。

    ……言峰士郎从倦怠的梦境中醒了过来。与其说是在睡觉,倒不如说只是唤醒了那段令人怀念的朦胧记忆吧。本来只是打算稍微打个瞌睡,没想到还睡得很沉。

    “你醒了吗,Master。Rider和Archer已经回来了哦。”

    “红”Assassin——塞米拉米斯似乎一直都让他睡在自己的两膝上。这实在不像是女帝作风的行为。

    “唔。为什么我会睡在你的膝盖上?”

    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记忆。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躺睡在长椅上,但是周围应该是没有人在的。

    “就因为我是Assassin……吧。”

    说完,Assassin就发出了呵呵的愉快笑声。面对这张生前曾经让无数男人为之神魂颠倒的笑容,士郎只是以困惑的表情作为回应。

    “要是被谁看到了怎么办……”

    “没什么,根本没有人看到。唔唔,难得人家心血来潮想做一些符合Servant身份的事情,你有什么不满么?”

    女人的表情马上变成发脾气似的模样。

    “那实在太难为情了啊。不过,谢谢你。”

    士郎苦笑着坐起了身子。Assassin心满意足地点头说道:

    “那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到时间了,全员已经到齐了啊。虽然是失去了Berserker。”

    “……虽然也不是决不能失去的贵重Servant,但是变成敌人的话还真有点麻烦呢。”

    “啊啊,你是说那家伙的宝具——疵兽之咆吼’吗。”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失去“红”Berserker这件事本身并不址个太致命的问题。当然,其无与伦比的战斗力的确有着很高的价值但是,要操纵他实在太困难了。

    从使用方式来说,就只有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把他送到最前线,然后一直放着不管直到他死为止了。

    他的“疵兽之咆吼”是可以将施加在Berserker身上的伤害全部转换为魔力并加以释放的宝具。因为这不是作用于对手、而是作用于自己的能力,所以在分类上是属于对人宝具,不过实际上却是对军宝具,是可以实现大规模破坏的好东西。

    问题就在于其破坏范围实在太大了。一旦弄错使用地点,搞不好反而会落得“给己方阵营造成莫大伤害”的可悲下场。

    “幸好我们知道他的宝具……虽然不知道会在什么程度的时候发动,不过Servant的话应该是可以察觉到的吧。”

    那时候就已经只能选择逃跑了。不管是什么样的Servant也没有在炸弹上战斗的爱好,同时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不管怎么说,对方没有Saber在真的是太幸运了。可以说这场战斗已经基本决定了圣杯大战的趋势……能完全承受住那个Lancder的一击的Servant,不存在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对于Assassin心满意足地说出的这句话,士郎稍微皱起眉头,露出了阴沉的表情。

    “怎么了?”

    “唔,事情的确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不过……”

    言峰士郎是圣堂教会派来的神父,同时也担当着这次圣杯大战的监督官。因此他手上有着监督官负责保管的“灵气盘”,从而能够完全把握到十四骑Servant全员所处的状况。

    顺便一提,尤格多米莱尼亚方面也通过某些特殊关系拿到了“灵气盘”。多亏了亚种圣杯战争,购买的途径非常多。

    “通过灵气盘’可以确定他已经死了,但似乎并没有完全切断因果线。”

    ——士郎如此断言道。Assassin皱起眉头回应道:

    “噢,难道还活着?”

    “不,这应该是濒死了,大概是即将消灭的状态吧。至少不可能成为战斗力……但是,从昨晚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这就让我感到有点不解了。”

    再加上他还通过潜入了米莱尼亚城寨里的人造人体内的使魔偷听到尤格多米莱尼亚的Master们正在为失去Saber这件事叹息不已,所以应该是没有错的。

    “那么,难道是故障吗?”

    “如果是的话就好了……总而言之,万一Saber重新恢复过来,我会再让Lancer跟他碰头。”

    上次和“黑”Saber战斗后回来的Lancer罕见地流露出内心感情说了一句“真想跟他再战斗一次”这样的话。所以士郎决定尽量尊重他的意向。而且本来有能力和强敌Saber展开势均力敌的战斗的人就只有Lancer或者Rider了。

    然而,Rider却似乎对“黑”Archer相当执着。

    不过“黑”Saber应该不可能还活着,就算他真的活着,在这种濒死状态下也根本不可能战斗——

    “但是,Saber这件事还是请你先不要跟Lancer说,不然要是他在战场上到处寻找Saber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来到王座之间,只见Rider和Archer都各以自由自在的姿势在那里休息。Rider躺在那里仰望着天花板,Archer则坐在地板上吃着似乎是拿自己打到的动物烤成的肉串。

    “哎呀,看来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抱歉。”

    听了士郎的谢罪,Assassin耸了耸肩膀叹息道:

    “你说什么啊,Master。看他们的样子,只不过是在随便打发时间罢了。”

    Rider和Archer都同时“哼”的一声把脸扭过一边。看来这两人对Assassin——女帝塞米拉米斯完全没有半点敬意。

    “不过也好啦。”

    她以傲然的姿态点了点头,然后在王座上坐了下来。士郎则像她的心腹似的伴在身旁。

    “Lancer还有Caster都到哪儿去了?”

    Rider保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回答道:

    “啊……Lancer刚才正在愣愣地望着外面呢。Caster就一直躲在工房里没出来。”

    “要把她叫来吗?”

    “哈哈哈,Master。如果你去叫他的话,不就好像让你去当跑腿的感觉了吗?就让我用念话来呼唤吧。”

    她轻轻挥动起两根手指——不一会儿,王座之间的沉重门扉就被推开了。

    “Lancer,特意把你叫来真的很抱歉。”

    听了这句话,Lancer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张脸依然像白色的能乐面具一般,表情仿佛冻结了似的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不介意。发生什么事了?”

    “非常抱歉,等另外一人来到之后我再说明吧。”

    五分钟后,最后一人迎面承受着在场所有人的焦躁感华丽地登场了。他一走进敞开的门扉就以夸张的动作摊开双手,高声呼喊道:

    “噢噢,如地狱般漆黑、宛如暗夜般的你啊!’我觉得无比美丽,甚至有闪闪发光的感觉!’”

    Assassin“唉”的叹了口气,问道:

    “那是在说我是吗?”

    被问到的男人——“红”Caster·文学怪物莎士比亚点了点头。

    “难道还有别的人吗?亚述的女帝啊!……不不,实在抱歉。我一不小心就兴奋过头了。因为我久违地来了执笔的兴致。啊啊,话说士郎神父,虽然有点唐突,但是我想要一点东西。”

    “是什么呢?”

    “根据我被赋予的知识,这个世界上好像有一种光是敲按键就能打出一个字的机械对吧?”

    士郎稍微想了想,然后一拍手说道:

    “……啊啊,你是说电脑吗。”

    “是的,能不能帮我弄一台呢?”

    “唔,那当然可以。在后天之前我就帮你安排好吧。”

    莎士比亚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看到这一幕的Assassin等人也感到相当无奈。

    “Caster……你可别忘记了圣杯战争啊。”

    “那是当然了,女帝啊。既然你让我们集中到这里来,理由就只有一个。是战争对吧?英雄们将竞相争霸,展开野蛮无比的互相厮杀对吧?我Caster,当然会尽情的——好好看着的!”

    “我说,你不战斗吗?”

    “唔,其实我对战争和魔术什么的都很不熟悉,然而众神却为了让我们成为人类,给我们添上了适当的缺点’。”

    你明明是Caster啊——Rider和Archer虽然很想指明这一点,但还是勉强忍住了。实际上正如他所说,莎士比亚基本上是一个跟“战争”这种行为无缘的英灵。他的职责只是圣杯战争的纪录,以及编织随之而来的主人公(Master)的苦难与绝望、希望与暴力的故事。说书人从来不会登上舞台,只会为登上舞台的人提供支援。

    ……假如他被召唤到通常的圣杯战争中的话,除非Master有着近身战斗的天赋才能,否则毫无疑问是会早早败退的吧。

    但是幸好就这次圣杯大战的状况来看,他还是有许多活跃的机会的。因为他拥有某个非常特异的“技能”。

    “——总而言之,大家都到齐了吧。黑’Saber已经出局,我们的准备也完成了。现在应该是发动进击的时候。不断重复进行小规模的战斗也没什么意思对吧?”

    对于Assassin的话,Rider和Archer也有点不情愿似的点了点头。的确正如她所说,光是小规模战斗实在太没意思了。

    “既然是战争,就让它来得轰轰烈烈吧。怎么样?”

    Assassin露出妖艳的微笑说道。

    “——这个,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你明明特意建起城堡做好笼城的准备,怎么又说起这种话来了?”

    Rider一脸无奈地说道。Assassin咯咯地笑了起来。

    “笼城?Rider,你弄错前提了。我的宝具虚荣的空中庭园’并不是为了防守而存在的,而是用于进攻的宝具啊。”

    Rider和Archer都同时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了解这个宝具的特性的Caster看到两人的反应就露出笑嘻嘻的表情,Lancer依然保持着泰然自若的姿态。在场的唯一Master士郎则苦笑着向Assassin说道:

    “Assassin,你就别那么卖关子了,让我们也亲身感受一下吧。”

    “唔……Master,你看来也相当有激情啊。”

    “因为我是男人啊。”

    原来如此——塞米拉米斯表示理解,然后就用手按住镶嵌在王座扶手部分的宝石上。瞬间,大地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是地震吗?Servant们都互相对望了一眼。但是,这种震动开始逐渐加剧……然后就突然停住了。

    “呵呵,你们看看外面吧。”

    听Assassin这么说,除她以外的全员都奔出了王座之间来到了外侧。刚才的地震,明显是Assassin有意引起的现象。但是究竟因为什么样的理由——

    “什么——!?”

    顿时无话可说的有两人——也就是Rider和Archer。Caster则感动得露出了欢喜的表情,平时努力维持着平稳表情的士郎也罕见地闪烁着双眼。就连Lancer也稍微睁大了眼睛俯视着下方。

    他们作为立足点的石铺地板——在其下方只敞开着一片广阔的空间。

    也就是说,他们正处于浮游在半空的状态——这座虚荣的庭园名副其实地漂浮在空中……!

    “很吃惊吧?当然,从速度上来说决不能算快啦。”

    Assassin在这句话中灌注了一丝自豪。

    亚述的女帝——塞米拉米斯。她的宝具“虚荣的空中庭园”,简直就像一座空中要塞。但是要通过魔力来显现是不可能的。首先必须搜集到某个特定地域的石材和木材等材料。

    在搜集好材料后再由Assassin执行长时间的仪式,最后才能让宝具完全成形。这是因为历史上的塞米拉米斯女帝并没有实际上建造出空中庭园的缘故。

    她实际上根本没有见过空中庭园。但是,她知道这已经作为幻想刻印在自己的记忆中,也有这样的体感。虽然是后期修补性质的神秘现象,但是“由世界上最古老的暗杀者、传说中的女帝所建造的空中庭园”这个印象实在太强烈了吧。

    必须搜集材料。首先必须搜集到基于这个现实世界的真实物质。她过去所生活的那片土地的木材、石材、矿物、还有植物和水。

    把搜集回来的这些东西重新组配,由她通过仪式来到达真实的幻想。那是虚伪的真实,是本来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宝具。

    因此,它就被冠以“虚荣”的名字。对知道真相的人来说,这只会成为嘲笑的话题。因为她根本没有造过空中庭园。但是,虚荣并不一定意味着脆弱。不,在搜集材料完成宝具的瞬间,至少在这个时代里,虚荣已经变化为真实了。

    然而披着幻想外套的这个庭园——却比真实夸张得多,简直到了荒唐的地步。

    “那么各位,请准备战斗吧。以这个速度前进的话,到固守在米莱尼亚城寨的他们能目视到我们的距离,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众人沉默了。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害怕。只不过是因为听到她提示出“一个小时”这样的具体数字,使得他们内心涌起了熊熊的斗志而已。

    “Caster,我不久之前交给你的那把刀,现在怎么样了?”

    Caster让灵体化的那件东西现出原形,恭恭敬敬地递了出来。

    “嗯,就在这里。”

    “……喂,士郎。”

    “那把剑,你要用来做什么啊?该不会是——”

    Rider和Archer都同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士郎微笑着把拿到手的刀从鞘里拔了出来。尽管日本刀的基本形状都一样,但却会因为锻造师的灵魂不同而形成各种不同的侧面。既有外形优美可爱堪称艺术品的刀,也有像士郎手中那种豪放磊落、特别针对某种存在而设计的凶器。

    即使从精通古今东西的所有武器的Servant们看来,这把刀也是足以号称一级品的上等货色。

    “由我来充当Caster的代理。大家不用担心,我对战斗也有着相当程度的心得。”

    但是,轻易把拥有武器和参加战争划等号的做法,也未免过于鲁莽了。

    “不不,不行不行不行。什么都别说了,你还是像个Master的样子留在这里比较好啊?”

    “Rider说的没错啊?虽然你看来是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但说到底也是停留在人类范畴的存在。要是碰上对方的Servant,那就完了吧。”

    Rider和Archer慌忙制止他说道。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一般来说Master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跑上前线。Servant并不一定只会把目标锁定在Servant身上。如果敌方的Master是拥有合理性思维的人,看到大摇大摆跑上前线的Master,一般都会命令Servant将其杀死。只要Master一死,Servant的死亡倒数就开始了。至少不可能再继续以全力展开战斗。

    更何况下一场战斗毫无疑问是一次大决战。不光是Servant和Servant互相碰撞,就连自己用作棋子的龙牙兵也要尽数动员起来,是一场空前规模的大战争。

    在这样的状况下,身为区区人类的他不管怎么想也是难以承受的——这时候,Caster像是要制止Rider和Archer似的站到了中间,向两人说道:

    “两位,过去我曾经这么写过。最优秀的勇气就是分辨是非’。现在据我看来,比这位士郎神父更有分辨能力的人实在不多见。更重要的是!”

    他以演戏般的动作注视着士郎手上握的那把刀。

    “在这把刀上我稍微施加了一点魔术。说明白一点,它完全可以相当于C等级的宝具。”

    包括Assassin在内,除士郎以外的全员都惊讶得全身僵直。宝具——他的确是这么说的。Servant们各自拥有的铭刻在传说中的必杀圣遗物——那就是宝具了。

    “——阿?”

    “……那是怎么回事?你能创造出宝具吗?”

    “你的固有技能……应该是魔术强化(enchant)’吧。难道就是那个力量?”

    “没错。”

    对于Assassin的提问,Caster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肯定道。

    严格来说,“红”Caster——莎士比亚的这种技能并不能称为魔术。无论是什么样的强化魔术,也不可能把器具强化到宝具的级别。

    本来他也不是对刀施加了魔术。只不过是一边看着士郎交给他的刀,一边“写出”那把刀是何等的锋利、是一件何等嗜血的产物而已。

    但是,如果执笔者是世界闻名的大文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概念武装——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并非以物理性的力量、而是通过物品本身的概念发挥效果的武装。凭莎士比亚灌注灵魂写下的文章,就算对象只是路边的小石头,也完全可以具备必杀的概念。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为什么你不用这个来战斗?”

    保持着沉默的Lancer向Caster问道。他这个提问的确很合理。既然能让区区的刀剑变成宝具,只要拿着它去战斗就行了。

    “——哉是从来不会写自己的。那是名叫散文的东西,现在的我就只有编织他人故事的能力,除此以外我就没有想写的东西了。”

    Caster以坚定的语调回答道。Lancer理解了他的意思,皱着眉头说道:

    “那也就是说怕麻烦吗。”

    “嗯,差不多吧。”

    唔——Lancer点头表示明白。

    “……那就没办法了。你的目标是描写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故事。不管其结果是破灭还是悲剧,你也不得不写到最后。因此,生存到最后一刻就是你的目的吧。在前线上战斗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对于这句冰冷的话语,Caster却满心欢喜地笑道:

    “没错,就是这样!我很想亲眼目睹这场圣杯大战的结局!我必须这样做!不管是幸福还是不幸,又或者是令人绝望的真相,在身边亲眼目睹大家的故事直到最后,就是在下所肩负的使命!”

    作为被圣杯战争召唤而来的Servant,这实在是完全不符合身份的台词。他斩钉截铁地说了——要一直旁观到最后。

    Archer和Rider也真的不知道该感到无奈还是该生气了。

    “总而言之,我的战斗力几乎等于零。所以我就打算把这个重任交给Master之中拥有最高战斗力的士郎神父了。”

    “我不介意……只要有这把刀,在战场上应该是不会轻易败下阵来的。”

    正如士郎所说,既然有这把至少能跟C级别的宝具相匹敌的这把刀,那么要解决人造人和魔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不,我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只是因为那把刀本来就是一把稀世名刀吧。否则的话,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达到C级宝具水平的。”

    “……因为这是过去某位剑豪所爱用的宝刀啦。”

    士郎小声嘀咕道。他的表情稍微有点放松,露出了淘气的笑容。

    “——那就没办法了。Master,我必须留在这里操纵这座庭园,所以无法亲赴战场战斗。虽然我会尽可能加以援护,但你可别太深入敌方哦?”

    “这个我明白,毕竟我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

    尽管嘴上是这么说,但士郎却完全不打算在这场战争中保留实力:必须全力以赴去战斗,全力以赴去夺取圣杯。为此他愿意赌上性命,即使是完全背离正义的行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那么,虽说将领到齐了,没有士兵也不太像样呢。就算只是区区的人造人或者魔偶,凑在一起也是相当烦人的吧。”

    正如Assassin所说,他们并不拥有士兵。就算Master们动员起所有的使魔,最多恐怕也不足十名吧。但是,她毕竟是身为亚述女帝的塞米拉米斯,可供消费的兵卒什么的,她完全可以毫无限制地制造出来。

    “我去适当挑选一些龙牙兵,有三千名的话应该足够了吧?”

    以龙牙造出来的龙牙兵都是一些用完就扔的杂兵……但是,就算再怎么用完就扔,三千人这个数字也实在太异常了。

    “数量当然是越多越好……但是Assassin,不管怎么说那也不可能吧?”

    “一般来说当然是不可能了。但是只要身在这个空中庭园,我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对于Rider的疑问,Assassin满怀自信地笑着说道。没错,不管这个空中庭园去到哪个国家,也会一直作为她的领域发挥效力。所有的属性都被强化,甚至连涉及魔法领域的魔术也能运用自如。

    当然,这是要付出代价的。毕竟这个宝具本身就几乎达到了犯规的级别。“红”Assassin一旦离开这个庭园就会被无力化。不过,这个庭园却是一座移动要塞,离开这座庭园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由哪一位先打头阵呢?”

    对于士郎的提问,Archer、Rider和Lancer都互相对望了一眼。不打算参加的Caster则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Lancer无言地摇了摇头——似乎是“请你们先上”的意思。接着,Rider就和Archer就对视了起来。看来两人都想抢先一步去打头阵。Assassin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膀,Caster则说要向打头阵的勇士奉献赞颂的诗篇什么的,给他们火上浇油。

    “……请你们一定要以和平的方式来商量哦?”

    虽然也不是遵从了这个要求,但是两人还是同意了妥协的方案。

    “由我来打头阵。”

    Rider似乎决定要打头阵了。但是Archer却召唤出作为自身武器的弓,同时高高举向空中。

    “不过先制攻击就由我来发动,因为我本来就打算要释放宝具了。”

    “明白了,那就这么定了。”

    “第一次的两人共同作业,是这么回事吧。要不要来一首爱的诗篇?”

    对于Caster的提议,Rider满脸喜悦地回答道:

    “噢,那就拜托了。”

    但是Archer却很不情愿地皱起眉头:

    “不,还是免了吧。”

    于是,Caster就把两者的意见统合起来,决定创作一首描写失恋男人的哀伤之诗。

    面带苦笑地看着他们这番对话的士郎,这时却把视线转向了开始出现在暗夜彼方的米莱尼亚城寨。

    ——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啊啊,我知道,我可以感觉到。的确就在那里——在那座城寨中,在那个地方,确实有着自己长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

    激昂感顿时洋溢于心胸,他不禁拼命抑制住想要露出笑意的脸颊。

    “——即使是像你这样的男人,在近在眼前的状况下也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吗。从这方面说还真是个小孩子啊。”

    颤抖和笑意同时停住了。士郎向身旁的Assassin投来了稍显不满的视线。

    “没什么,光是能忍耐欢喜雀跃的冲动就很好了。比起这个,Master。你死就等于我亡,我亡就意味着所有的计划都会化为乌有。你应该很明白吧?”

    “嗯,这当然了。”

    面对若无其事地做出回应的Master,Assassin深深地叹息道:

    “——明明如此,你还是要走上战场,我实在无法理解。现在的你可是使役Servant的Master。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踏足战场的存在。明明如此,你为什么要赌上性命奔赴战场啊?”

    Assassin毕竟是Servant,对于言峰士郎的实力是非常清楚的。以人造人和魔偶为对手他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跟Servant战斗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就真的难以预料了。

    总之只要小心注意就没有问题,但是尽管没有问题……也还是存在着万一的情况。对Assassin来说,让士郎上战场是无论如何也想极力避免的事情。但是,不管说多少遍,士郎也还是不肯放弃这个想法。

    Assassin对他的动机没有任何关心,也想着到时候他很可能会改变主意。但是,既然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愿意改变想法,Assassin就真的很想追问他究竟是什么令他做出这种无谋的举动。

    士郎稍微犹豫了片刻,最后似乎还是下定决心似的以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假如我的计划违背了神的意志,我就一定会在这个战场上被消灭。也许是不幸地在跟Servant的战斗中死去,也可能是因为一时大意而被魔偶或者人造人杀掉。搞不好甚至会被卷入己方的宝具发动范围而丢掉性命。”

    人会死,Servant也会死。某个善良的人被卷入某件不合理的事情而迎来惨淡结局,也都是理所当然的日常情景。

    假如自己是不正确的存在,就一定会落得那种下场。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会坦率地接受死亡。神并没有饶恕我,那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但是,假如——假如一切都进展顺利的话……”

    Assassin稍微被他的气势压倒了。并不是说士郎做了什么,他只是抹去了往常的微笑,从正面注视着Assassin而已。

    在他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凶狠、狂气、愤怒和憎恶之类的感情,反而是像澄澈无比的湖水般的平静。简直不像是接下来准备上战场的人应有的目光——实在是非常平静。

    “那就是说神原谅了我的所作所为,对所有的人怀抱慈悲……渴求得到那个大圣杯的我的愿望是正确的。只要明白这一点,我就不会再迷惘,背叛了绝对不能背叛的东西也算是有回报了啊。”

    士郎以坚决的态度宣告道。按照他的说法,他是为了确认自身的目的是否正确而走上战场。从Assassin看来,那简直就是一种蛮勇的愚蠢行为。

    然而——士郎恐怕是必须这样做的吧。那是他人无法理解的、非同寻常的强迫观念。为了巩固自己不再迷惘的意志,这是必不可少的仪式。

    “——嗯,老实说我实在无法理解。”

    “我想也是啦。”

    士郎苦笑道。正如她所说,自己的这种想法其他人是无法理解的。毕竟自己现在光是为了裁定自己是否正确这个目的,就要走上随时面临死亡的战场。

    本来还以为会遭到反对,但是Assassin却以命令臣下的姿态宣言道:

    “但是,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继续往前迈进,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允许。你就尽情战斗,好好生存下来吧。”

    谢谢你——士郎道谢道。瞬间,空中庭园缓缓地停止了移动。米莱尼亚城寨还在前方。空中庭园和城寨之间的两侧都是树林,中央敞开着一片草原。

    也就是说,这里是会战的场地。“红”方Servant和身为Master的言峰士郎都齐集在空中庭园的船头部分。

    “现在他们那边一定是处于慌乱状态吧。”

    听了Caster的发言,Archer点头表示赞同。凭她作为弓兵久经锻炼的视力,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把握到远离好几公里的笼罩在漆黑中的城寨情况。

    “啊啊,Servant们还没有出来迎击,看来是因为我们的突然出现而陷入了混乱……我感觉到这样的气息。”

    大概是来自野兽的本能吧——即使那是一座城寨,Archer也能感应到其内部的人们的气息。

    “既然如此,我就趁现在让杂兵’们列好队吧。”

    Assassin把手高高举起,一个直径三米的巨大灶锅就以悬浮在空中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大灶锅越过庭园的船头部分,就马上兜转了回来。

    瞬间,里面装的稍微有点发黄的骨片就像雨水一般洒落在大地上。在落地的同时,那些骨片就像植物般成长起来,最终形成了一个个有着类似于蜥蜴的头部的骸骨兵。

    “……好像很脆弱啊。”

    Archer看着下方沉吟道。

    “啊啊,说得没错。的确很脆弱,脆弱得不得了。但是总之数量很多,以Servant为对手自不用说,但是作为人造人的对手应该也足够了,如果对方的Caster也像我们这边的一样是个杂兵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他打倒。”

    “哈哈哈,这句话可真刺耳啊。不过世上的Caster恐怕都不会像我这样是个文笔秀逸的文豪吧!”

    Caster若无其事地反驳道。Assassin已经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唔,黑’方的那帮家伙也终于出来了啊。”

    在除Archer以外的人都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前方,尤格多米莱尼亚一族及其Servant们似乎也终于有所行动了。

    这跟至今为止的小规模战斗完全不一样。既有战场,也有士兵,更有兵器,还有将领。有争夺的领地,更重要的是有必须讨伐的“王”。

    现在离以完全歼灭作为最终目标的决战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红”方的Servant们正在默默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

    尤格多米莱尼亚一族对魔术协会的魔术师们……也就是“红”方将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进行了全方位的预测,并且据此制定了周密的迎击计划。

    从托利法斯街道一口气发起强攻,或者是从东侧率领大军发起攻击。从空中展开突袭的可能性也不低。但是——

    “……竟然带着领土攻过来,这实在是出乎意料。”

    “黑”Archer——喀戎叹息道。在他的视线前方,“红”Assassin引以为豪的“虚荣的空中庭园”正漂浮在空中。

    “Archer,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身旁的菲奥蕾以细小的声音问道。从她的声音中可以感觉到一丝颤抖,但那也是因为Archer是她的Servant的缘故。在普通人听来,她的声音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动摇。对于努力维持冷静的Master,Archer微笑道:

    “已经停止了……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不过红’方似乎是打算以这片草原作为会战场地吧。”

    “也就是要全面对决吗。”

    “是的,Master们请移动到安全的地方。对方恐怕也会以Servant和使魔来构筑阵地。”

    “——看来是这样了。他们似乎召唤了龙牙兵。应该是为了对抗我们的人造人和魔偶吧。”

    “咚”的一声,达尼克在城墙上着地了。原来他刚才还大胆地四处观察了一下那座浮游在空中的要塞。

    “伯父大人……”

    “进去里面吧,菲奥蕾。我们已经只能把胜负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说得没错,达尼克。接下来就是我们Servant的领域了。”

    光粒子开始收束,构成了人的轮廓。“黑”Lancer——弗拉德三世露出壮烈的微笑,默默地注视着浮游要塞。

    不,并不仅仅是Lancer。“黑”Berserker弗兰肯斯坦和“黑”Caster亚味齐布朗也都站在城墙上注视着浮游要塞。

    “没想到他们不光以那种丑恶的东西踏入我的领土,还到处撒布那些肮脏的骸骨兵啊。”

    Lancer表露出明显的不愉快的表情。在入侵领土的瞬间,他们就是敌人,他们就是征服者,他们就是奥斯曼土耳其。“必须把他们全部杀光”的强烈义务感瞬间束缚着他的全身。

    “领王啊,我们先到城内躲避。但是如果要在那片草原上进行会战,我们就可以背对着街道来战斗。请尽情战个痛快吧。”

    达尼克恭敬地行了一礼,Lancer则傲然地点了点头。

    “啊啊,另外先把Rider和红’Saber放出来吧——必须让他们也加入战线。”

    “但是那样真的好吗?Berserker先不说,Rider的话——”

    “没问题。对方既然渴望进行全面对决,我们当然也要投入全兵力才符合礼节吧。”

    “……明白了,我马上去。”

    达尼克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菲奥蕾也跟着他退避到城内。

    “Archer,你就和Rider一起指挥编制好的人造人队伍吧。”

    “明白了,Lancer。但是如果红’方的Rider发起进攻,就必须由我来抑制他了……”

    “没关系,只要在开始的时候指挥一下就行了。反正早晚都会陷入混战局面,和魔偶一起慢慢消耗掉。”

    Archer点头答应了。的确正如Lancer说的那样,只要起初的第一击结束,就会马上演变为Servant间互相厮杀的局面。

    “还有Caster,你先在这里待机,解开红’Berserker枷锁的时机,就有你来把握吧。”

    “明白了。啊啊,对了。Lancer,身为王的你当然不能徒步参加战斗,我让人准备了马匹。”

    “噢——”

    听了这句话,Lancer马上以饶有兴趣的眼神注视着Caster。

    “当然只是造出来的东西——”

    “那当然无所谓,毕竟普通的马也无法应付这样的战争。”

    Caster带来的原来是一匹巨大的铜铁马(魔偶)。这是以铁和青铜组合而成的带有斑纹的马匹。以红宝石和蓝宝石构成的眼球闪烁着妖异的光彩。

    “非常好。”

    Lancer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同时纵身骑上了马背。马并没有嘶鸣,只是老实地直立在那里。

    “哎哟~Lancer要骑马呀。那我真是没有立足之地啦~”

    一个稍高的声音响起,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那正是刚才获得释放的“黑”Rider——艾斯托尔弗。他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以若无其事的态度向把自己贬为阶下囚的Lancer搭话道。

    “Rider,事到如今我就不再问你有没有好好反省了。现在就展现一下你的力量让我看看吧——展现出你作为查理曼十二勇士之一的力量。”

    Rider猛地一拍胸口说道:

    “嗯,包在我身上!这个归这个,那个归那个。这场战争毕竟是我的使命啊!”

    “你有这样的认识就没问题了。Rider,你跟Archer一起担当人造人的指挥吧。”

    “明白~!”

    最后,Lancer把视线转向默默地注视着浮游要塞的Berserker。

    “Berserker,你是自由的。你可以一直战斗到底,尽情在战场上狂热舞动吧。”

    “呜……呜呜呜呜呜……”

    Berserker轻轻点了一下头。她以双手按住城墙的边缘,似乎随时都要飞扑出去似的模样。

    “——那么,各位。Saber已经消失,Assassin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得到了红’Berserker,但那只是用完就扔的兵器’而已。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动员了全部的战斗力。”

    “另一方面,对方恐怕集中了除Berserker以外的六骑Servant。红’Lancer跟Saber展开了势均力敌的战斗,红’Lancer面对那个Saber的攻击也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至今还没露面的Caster和Assassin也毫无疑问是相当棘手的敌人。”

    那是承认己方阵营处于不利局面的一句话。单纯在数量上处于下风,虽然质量还难以断定,但是没有Saber在场这个事实还是相当让人痛心的。

    没错,就算说不上是压倒性的劣势——如果展开正常交锋的话,双方的战力差距已经足以导致己方败北了。

    “那么,我要问一个问题。各位,你们有接受败北的打算么?”

    全员都分别以话语和动作表达了拒绝的意志。

    站力差有着明显的差距,败北的概率相当高——对于这个事实,Lancer和其他Servant们都没有丝毫的动摇。所谓的英灵就是这样的存在。面对压倒性的不利、绝望的状况能一笑置之,才有资格被称呼为英雄。

    “是的,没错。我们一定会胜利!这点程度的战力差距,这点程度的绝望,如果不能坚持下去还有什么资格以英雄自居啊!”

    他说的确实没错。毕竟Lancer的真名是弗拉德三世,他是面对逼近而来的奥斯曼土耳其大军一次又一次地守住了自己国土的大英雄。

    其中最具决定性的一役,恐怕就是一四六二年的来自奥斯曼土耳其的侵略了。相对于奥斯曼土耳其的十五万大军,弗拉德三世所率领的瓦拉几亚军却只有区区的一万人。但是,他却凭着彻底的游击战和焦土战术让奥斯曼土耳其军陷入疲惫状态,同时在让民众退离避难之后空置首都展开了迎击。

    率领奥斯曼土耳其军的是被称为“征服者”、曾经攻陷过那座拥有三重防壁的君士坦丁堡的穆罕默德二世。向来以刚勇著称的他,在到达首都布加勒斯特的时候也顿时变了脸色。

    城寨周围竖起了无数的桩子,上面穿刺着的都是他们的同伴,他们的同僚,他们的队长——足足两万人的土耳其士兵。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被杀死同伴的憎恶顿时烟消云散了。实在太可怕了——他们满脑子都只想着这样的事情,对执行这个行动的人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心。他们至今所做的掠夺、蹂躏和屠杀行为,都只不过是欲望加速的结果而已。然而眼前的这个却不一样,这样的想法实在太恐怖了。

    那简直是不把人当人看的做法。结果穆罕默德二世也不得不就此撤军。在那个时候,穆罕默德二世曾经这么说过: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怕。但是,恶魔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都是蛮族。玷污我的领土,傲岸不逊地发出粗野的高声大笑的家伙——他们都是只有以死赎罪的愚者。只要笑着把他们杀掉就行了。对于缺少了恐怖这个知识的他们,我们必须用牛皮鞭来彻底地重新教育一番。”

    Lancer说的话虽然有点过激,但却非常容易理解。

    别让他们活着回去——他想说的无非就是这样一句话。而这也同样是其他Servant所期望的。

    “那么,就让我来打头阵吧。”

    Lancer握起马的缰绳,连同马匹一起纵身跳下了城寨。虽然城墙和山崖的高度足足有一百多米,但“黑”Caster所造的铜铁马即使跳下这样的高度也不会损伤分毫。

    就像只有一人的将领,只有一人的军队似的——Lancer驱马直奔对方的阵营。尽管这是一片祥和的草原,但是在战争结束后多半会变成一片焦土吧。

    获得了下属、在现代重新复活的烈性之王,如今又再次挑战不利的战局。但是这种状况就跟往常一样,所以他并没有丝毫的恐惧。

    不一会儿,由两名Servant率领的人造人和魔偶们也开始逐渐集中起来。Archer和Rider的指挥非常得当,转眼间就让他们形成了整整齐齐的队列。

    在军势的一侧,可以看到带着被封印的Berserker的Caster的身影。他正打算在那里看准时机释放出Berserker。虽然这个Berserker的精神已经完全坏掉了,但还是残留着一点点能辨认敌我的理性。

    在交换Master之后,对他来说敌人就是“红”方的人马。然后,单独一人站在人造人和魔偶队列之外的存在,是拥有理性的狂战士——“黑”Berserker。

    可以计算为战斗力的,大概就只有Caster精挑细选出来的特别优秀的十具魔偶,以及除Caster以外的Servant们了。

    Caster在面具之下思索着——现在也还不算是太不利的状况。那既是因为Archer有着优秀的实力和见识,而且自己的宝具只要一旦得到“炉心”就可以马上开始运作了。

    但是,决定性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黑”Lancer是弗拉德三世这个事实。这里是罗马尼亚,而且更是在特兰西瓦尼亚地区,他的知名度可以说是达到了最高值。虽然基于知名度的实力变动并不会很大,但这里还存在着对弗拉德三世的强烈信仰心。

    没错,他是救国的大英雄,更是令人恐惧的存在。在奠定这个国家根基的同时,却由于遭到背叛而失去了一切的悲剧男人——从小孩子到老人都无人不知的这个国家的国王。

    他现在是无限接近于全盛期的存在。而且包括这片草原在内的周围一带也在技能“护国之鬼将”的影响下被划定为自国的“领土”了。

    昨天从Archer口中听说的“红”Rider的真正身份的确很具冲击性。那是在全世界都享有极高知名度的顶级水准的Servant。

    但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弗拉德三世还是应该占有几分优势的吧。

    双方的“军队”都在不断往前推移。本来以为对方也有哪个Servant在,结果前面的都全是龙牙兵。

    感到讶异的Lancer马上命令军队停止前进。与此同时,龙牙兵们也停止了移动。

    因为明知道向龙牙兵说话也是白费力气,所以Lancer就把视线转向了移动要塞。

    “——唔,究竟打算怎么样?”

    虽然也不是说听到了他的这句话,但却像做出回应一般——“红”Archer射出了第一支箭。

    ◇◇◇◇

    “红”Archer——阿塔兰忒将两支箭装到爱弓陶洛珀罗斯的弓弦上,瞄准的目标并不是眼下的广阔大地,而是被朦胧的月光所照亮的夜空。

    晚秋独有的冷而干燥的风吹拂着她的头发,野兽的耳朵轻轻抽动了一下。

    时间到了。

    “以吾弓请求太阳神和月女神的护佑。”

    箭矢开始闪耀出光辉。她的宝具并不是弓,也不是以弓射出去的箭。这两者都只不过是触媒而已。她的宝具是“把箭装上弓弦射出去”这个术理本身。

    “奉献出如此灾难——诉状之箭书’!”

    射到空中的两支箭描绘着耀眼的轨迹穿过云层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狼烟,是最初的一箭。

    ……那是向神发出的申诉。太阳神阿波罗,月女神阿尔忒弥斯。两者都是跟太阳和月亮有着深厚联系的神。同时阿波罗也是弓箭之神,阿尔忒弥斯则是狩猎之神。

    作为Archer寻求护佑的代价,他们的要求是灾难。所谓的护佑——也就是对敌方造成灾难。

    夜空充满了淡淡的光彩,响起了如同雨水随风飘舞般的细小声音。但是,那可不是什么和风细雨。荒暴之神寻求祭品,向大地洒落名为灾难的暴雨。

    空中闪现出无数光箭,人造人们纷纷被箭刺中而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就连本来应该很结实的魔偶,也因为遭到无数箭矢的冲击而粉身碎骨。虽然Servant们分别以躲开、抵挡、或者反弹的方式抵御了攻击,但是战列已经彻底被打乱了。

    以无比冷酷的表情注视着这一幕惨淡光景的“红”Archer回头宣告道:

    “——这样我的第一击就完成了。换你了,Rider。”

    “好!”

    Rider猛地一拍膝盖,以满心欢喜的表情开始往前飞奔,就这样从空中庭园跳了下去。他吹了一下口哨,空中顿时闪现出一辆三头军马作为动力的战车(Chariot),准确无误地接住了下落中的Rider。

    Rider在驾车座上握起缰绳,向军马猛抽一鞭。筋骨隆隆的马匹发出的嘶鸣声顿时震撼了整个战场的上空。

    “来,开战吧!我红’Rider——现在就先来打头阵了!”

    话音刚落,Rider就让战车降落到了地面上。人造人和魔偶们都挡在了他的前方。但是先不说针对战斗特化的人造人,就连重量超过一吨的魔偶,在海神赐予的不死神马面前同样不堪一击地被辗成了齑粉。

    巨大的搅拌机正以子弹般的速度切削着大地和世界。光是在地面上疾驰,“红”Rider所操纵的战车就能蹂躏整个战场。

    “来吧,黑’方的Servant!把你们的力量展现给我们看看!如果有谁能阻挡我Rider的战车,就尽管来试试看吧!”

    对他的挑拨做出回应的并不是Servant,而是魔偶。

    三具魔偶走到了猛然往前疾驰的战车前方。对此咂舌的“红”Rider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把他们辗成粉碎的做法。

    “推开,你们这些杂兵!”

    听了他的这句话,在遥远的彼方俯瞰着战场的“黑”Caster亚味齐布朗应道:

    “——唔,这可不一定啊,红’Rider。”

    在冲突的瞬间,三具魔偶都同时散开了。在惊讶的Rider面前,魔偶们在各自缠上军马的马脚的瞬间突然发生硬质化。

    “呜……!!”

    一直持续着猛速前进的“红”Rider的战车终于停住了。看到这一幕情景,人造人们都纷纷举起战斧,同时向战车跳了过来。

    “少给我玩小把戏!”

    “红”Rider放开缰绳,从腰间拔出宝剑,同时以另一只手握起英杰杀手之枪,从驾车座上纵身跳起。

    交错只是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里,Rider就一个不漏地夺走了所有袭击过来的人造人们的性命。喷涌而出的鲜血就像雨水般洒落在大地上。

    “有破绽!”

    一位Servant在此时看到了破绽,对于这股扑面而来的杀意,Rider的身体顿时做出了反应。但是人造人们的血却挡住了他的视野。

    就像在尸体中间穿梭似的,箭矢朝着Rider的脖子迅猛射来。

    “……!!”

    虽说反应迟了一瞬间,“红”Rider还是以剑击开了那支箭,这恐怕都是多亏了Rider的敏捷身手吧。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完全把那支箭击落,箭改变轨道从他脖子边上擦了过去。

    “唰”的一声,鲜红的血液滴了出来。被伤到了——这份惊讶对Rider来说并不是屈辱,反而是欢喜。

    没错,在“黑”方能给自己造成伤害的Servant——那就是Archer!

    站在驾车座上的Rider以威风凛凛的态度高声呼喊道:

    “黑’Archer在哪里!之前还没结束的胜负较量,现在就来继续吧!今晚就让我们好好尽情杀戮一番!”

    仿佛以此作为回答似的,箭矢又再次向他射出。然而只要没有遮挡视线的东西,要击落箭矢对Rider来说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哪里!黑’Archer!”

    “——比你想象中的要近得多哦。”

    回过头的瞬间,只见躲在魔偶背后的Archer已边巧妙地隐蔽着弓和箭之外的部分,一边射出了箭矢。因为其中灌注了魔力,所以比刚才射出的箭矢要快得多——!

    “呜……!?”

    被瞄准的目标是脸面——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右眼。Rider以挥起的剑身把箭挡开了。但是,他的视线也因此而被挡住了一瞬间。Archer就趁此机会跑到另一具魔偶背后骑上,又再次释放出箭矢。

    “可恶……!”

    Archer决不暴露出身姿,一边躲藏在奔跑的魔偶背后一边接二连三地向Rider射出箭矢。

    ——是在引诱我过去吧。

    魔偶逐渐远离了战场的正中央。原来如此——Rider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要是“红”Rider和战车镇守在战场中央的话,对“黑”方来说应该是很难展开阵势的吧。

    当然,他也可以无视Archer的引诱。森林对弓兵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地理要素。他可以躲在各种暗处,向对手射出箭矢。相反对Rider来说,在森林里战斗简直是一个致命的条件。毕竟他根本无法使用最关键的战车。

    ……但是,那也只是对普通的Rider职阶的Servant来说是这样罢了。至少对“红”Rider来说,这种说法是完全不成立的。

    虽然坐在战车上的Rider的确强大得非同寻常。要把那辆稳固结实、像闪电般疾驰的战车阻挡下是时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在三头军马之中,虽然其中一头只是普通的名马,但是另外两头却是海神赐予的神马。

    因此,如果是为了在战场上屠戮敌人取得战争胜利,那么他就应该不接受Archer的挑拨,只要把缠住军马的魔偶一刀两断,继续在这里蹂躏敌方的战列——这才是正确的判断。

    但是,这个理论性的提议却存在着一个瑕疵。一个被称为英雄的人物,如果在这时候选择逃避,那还真的能算是英雄吗?

    不,答案绝对是否定的。为了身为伟大英雄的父亲,为了身为女神的母亲,还有为了跟自己分享人生苦乐的永恒挚友的名誉,他绝对不能选择逃避。

    等一下——Rider一边大喊一边脱离了战场。他先让站车灵体化,然后以自己的双腿走向森林。“黑”Archer一定是在暗中窃笑吧,Rider心想。因为他引诱敌人来到了对自己有利的领域,同时也打消了Rider的有利要素。

    ……是的,现在Rider还不了解Archer。他以为自己并不了解。是不是应该提高一点注意力,再多考虑一下更低的可能性呢?

    那应该也是没用的吧。是先产生犹豫,还是之后产生犹豫,那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差异。

    为了不错过射箭时的弓弦声音,Rider集中了全身的注意力来搜索周围的敌人踪影。他感觉到Servant的气息,那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他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他只知道自己正处于Archer的攻击范围之内。

    绝对不会犯像上次那样的错误——Rider早就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忽然间,他在四处兜转的时候踩到了一根枯枝。在这无比静寂的森林中响起“沙啦”声音的瞬间——箭矢就离弦而出了。

    ——这一招我早就看穿了。

    他瞬时以枪柄部分击落了那支箭。Rider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看穿了Archer的射箭轨道。因为他早在头脑中冷静地回想过上一次战斗的细节,对于Archer如何配合自己的动作进行了详细的分析。

    “别以为第二次第三次也能顺利得手啊,弓兵!接着就轮到我……来发起攻击了!”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纵身跳起,通过以脚蹬在附近的树干上实现高速移动。虽然这是超人般的身体能力,但对Servant来说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然而,就算把他是Servant这一点考虑在内,那也实在是太快了。

    简直就跟瞬间移动没什么两样。仿佛丝毫没有把障碍物放在心上似的,他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耳边传来“沙!”的细小声音。看来对方也移动位置了。因为还是躲在树木阴影中移动,他就只能隐约看到有人影掠过。如果是“红”Archer的话,说不定还能以气味作为线索,但是Rider的鼻子却没有她那么灵光。

    箭矢一支接一支地射出……轨道非常容易看穿,只不过是随便向自己射过来的箭罢了。他笑着一一用枪挡开。无论是躲避还是挡开都非常容易。已经把对方逼进绝路了——他产生了这样的实感。

    就是下一支箭。在下一支箭射出之后,自己就能追上他——或者是她。

    ——射吧,射吧,赶快射出来吧!

    Rider的愿望实现了。他抓住了射出来的箭,把脸凑近对方笑道:

    “抓到你了啊。”

    “黑”Archer本来是应该惊讶的。不,他必须惊讶。弓兵被彻底逼进了绝路,被封住了所有攻击,最后连对弓兵来说最致命的距离优势也被打消了。

    明明如此,那个男人的表情却显得无比安稳。他甚至向接近而来

    Rider露出了微笑。

    ——不,等一下。

    ——这个男人,自己曾经见过。

    ——不,还曾经跟他说过话,接受过他的教导,还跟他同寝共餐……

    “你——你是……”

    “没错,这就是你的缺点了。”

    “黑”Archer以平稳的声音这么说完,就一脚踢在眼前男人的胸窝上把他踢开。Rider的身体由于遭受了强烈的打击而飞上空中。落地后的Archer以流水般的自然动作挽弓搭箭——射出。

    “……!!”

    在理解到被瞄准的位置是自己“要害”的瞬间,Rider全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他拼命把身体扭动到关节的极限,力图错开箭矢的轨道。

    ——错开了。

    箭矢没有射中要害,而是刺进了侧腹部分。尽管强烈的痛楚贯穿了Rider的全身,他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比起这个,伫立在自己眼下的男人才是个大问题。

    关于“黑”Archer的所有谜团都解开了。他拥有跟“红”Archer相匹敌的弓箭技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他是包括自己在内的众多英雄的老师啊。

    Rider拔出插在侧腹上的箭矢随手扔掉,然后站起了身子。Archer依然拿着弓,仿佛在等待Rider开口似的一动不动地站着。

    “——为什么、你会……”

    “这还用问吗。在这次圣杯大战中,我作为黑’Archer显现在现世。而你则作为红’Rider显现。彼此都有自己的愿望,也有自己的留恋。所以我们才会置身于此地吧,不管是我,还是你。”

    “…………”

    Rider低头陷入了沉默。Archer叹了口气安抚道:

    “实在是太天真了。从生前开始你就一直改不了这个习惯吗。虽然你在面对自己认定为敌人的存在时能变得暴虐无比,但是一旦看到自己人或者是好家伙’的时候,你就会变得豁达磊落毫无戒心。这作为英雄也许是值得人们爱慕的特点。但这毕竟是圣杯大战——本来应该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余地,即使是被称为英雄的你,也是一样的啊?”

    ——你明白了吗?阿喀琉斯。

    Archer以“红”Rider的真名向他呼唤道。被唤作阿喀琉斯的青年,以接受老师教导的学生般的严肃态度点了点头。

    ◇◇◇◇

    “黑”Lancer完全没有动手。他并没有持枪,单纯只是让马往前奔跑着。

    龙牙兵们感应到Lancer的接近都开始蠢动起来。其数量并不仅仅是一两百,总数多达五百人以上的龙牙兵都向他涌了过来。

    当然,对身为Servant的他来说,那样的一堆杂兵根本不会造成什么障碍。但是,直接闯进去也只是逞匹夫之勇的愚蠢行为。

    Lancer让铜铁马猛力蹬地,高高跳到了空中。他张开双臂,向周围高声宣言道:

    “来吧,践踏我国土的蛮族们!现在就是惩罚的时刻!慈悲与愤怒将化作灼热的铁桩把你们一一刺穿!而且这些铁桩是无限的,你们就为无限的铁桩感到绝望——用自己的鲜血来滋润自己的喉咙吧!极刑王(KazikluBey)’!”

    大地发生了轻微的震动。龙牙兵们反射性地看向自己脚下——瞬间,周围一带被召唤出无数细长的铁桩,就像冲天而起似的一个接一个贯穿了他们的身体。沙沙沙……草原上长出了许多树木。铁桩就是纤细的树干,构成树叶和树枝的则是骸骨。

    从宝具发动开始算起只过了三秒,五百名龙牙兵就在一瞬间内全灭了。

    Lancer完全无视了这一切,只是笔直地朝着空中庭园前进。

    ……当然,察觉到他的人们也马上奋起迎击。

    “来了么。”

    Lancer注视着正以猛烈的速度向这边疾驰而来的Servant其中一骑是弓兵,另一骑则是枪兵——那就是“红”Archer和“红”Lancer了。

    在对“同一职阶的对决”这一点洋溢出某种奇妙的喜悦的同时,“黑”Lancer把目标对准他们同时召唤出多根铁桩。在他们疾驰的草原上,铁桩接连不断地长出了大量铁桩。本来以比马更快的轻盈脚步疾驰着的Archer的速度也开始有所减慢了。

    铁桩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抓住铁桩,就像猿猴般转了个圈,同时朝骑在马背上的Lancer射出一箭。

    然而,在Lancer面前冒出来的一根铁桩却为他挡住了那支箭。Lancer依然骑在马上悠然自得地伫立在原地。“红”Archer继续射出了好几箭,但是每一支都同样被涌出来的铁桩挡住了。

    这个Servant是受着铁桩保护的——“红”Archer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看来这些铁桩对他来说是一个宝具。既然如此,那就正如士郎神父所说的那样,他就是“黑”Lancer,其真名则是——

    “黑’Lancer,我想你应该就是弗拉德三世。”

    正如“红”Lancer——迦尔纳所宣告的那样,他应该就是罗马尼亚的大英雄弗拉德三世吧。

    “噢,以真名呼唤我的你就是红’Lancer么。”

    “没错,出于某个理由,我必须讨伐你。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没有没有,我根本没必要怪你吧。你们不得不杀死我,我也不得不杀死你们。虽然很遗憾,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打倒侵略我国土的鼠辈,也是为王者的职责啊。所以,你没有必要为此叹息。”

    在“红”Lancer的眼前,铁桩突然从地面冒了出来。

    “——唔。”

    然而,“红”Lancer所持的神枪却轻而易举地把铁桩打碎了。

    “原来如此,这铁桩果然是宝具吗——但是,这样的数量也太异常了。”

    在周围高高竖起的铁桩上,穿刺着无数名龙牙兵的尸体。那一幕情景,简直就像无数被穿刺而死的人类尸体经过漫长的时间变成了累累白骨似的。

    没错,铁桩本身是宝具也不要紧,如果是单体的话也没有太大的破坏力,而且速度也很慢……然而这数量却多得吓人,恐怕已经超过一千根了。而且还是从地面上突然间冒出来的东西,想要躲开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数量——可以说那就是这个宝具最显著的特征了。他能够展开的铁桩大致为两万根。光是这样就已经是破格的存在了。在对军宝具或者对城宝具当中,的确也存在着能一下子歼灭上百上千人的宝具。

    但是说到以万为单位的宝具,那可真的少之又少了。

    这是因为他的宝具并非圣剑圣枪之类的东西,而是将历史上发生的“实际事件”——把两万名奥斯曼土耳其兵穿刺在铁桩上的那个传说进行再现的结果。

    的确,其中的每一根铁桩也许都是算不上是宝具的微不足道的东西。

    但是——面对两万这个压倒性的数字,即使是钢胆的英灵们也会感觉到无形的威压感。尽管充满了疯狂的气息,但却是最强烈最具冲击力的军事性示威行为。那简直是身为人类者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情。

    因此这个宝县就称为“极刑王(KazikluBey)”,是被冠以所有者之名的最恐怖的宝具。

    “Lancer——!”

    “红”Archer向“红”Lancer呼唤道。当然,Lancer也非常明白。魔力的漩涡正朝着伫立在眼前的“黑”Lancer收束而去……!

    “那么,未经许可就肆意践踏我故国的罪人们啊,现在是处决的时刻。就跟那些龙牙兵一起曝尸荒野吧。”

    “黑”Lancer的指尖稍微动了一下——瞬间。

    铁桩一下子朝着“红”方的两骑Servant刺了出来。Archer反射性闪避到了空中,但是铁桩仿佛早就对准了那个位置似的继续接二三地涌出来。

    “红”Lancer也同样反射性地纵身跳起——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双足立地就会被瞄准。但是,铁桩却仿佛要刺穿他下落的身躯似的同时冒了出来。

    再次以神枪一闪化解后——没想到在被破坏的铁桩缝隙间又长出了新的铁桩。

    “——破坏是没有意义的么。”

    “红”Lancer反射性地用单手抓住铁桩,却遭到了更多铁桩的袭击——那简直就像是铁桩的浊流。即使如此,“红”Lancer依然不慌不忙地应对着眼前的事态。

    本来他披在身上的铠甲“化作日轮之具足”是神所赐予的拥有太阳光辉的绝对防御宝具。面对王的铁桩自然可以轻松将其弹开。

    然而——

    “很不错的铠甲啊。”

    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接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以单手握着长枪的“黑”Lancer已经来到了“红”Lancer的身旁。

    是的,他的确是骑着铜铁马登上了铁桩,而且还举枪朝着被铁桩困住而难以动弹的“红”Lancer的颈项刺去。

    “但是,一旦接近到这种地步就没有意义了。”

    “Lancer……!!”

    尽管“红”Archer射出了一箭,铁桩却像防壁似的把箭挡住了。无法寻求救助,也无法挪动身体,同时被枪尖对准喉咙的状态——明明如此,“红”Lancer的表情却显得无比冷静。

    就在“黑”Lancer准备把枪刺出的瞬间,“红”Lancer的身躯就像要割裂黑夜似的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芒。英灵迦尔纳拥有“魔力放出”的技能。虽然名称和“红”Saber的技能相同,但是对他来说这是专门特化为“火焰”的技能。

    手握的铁桩,还有束缚着身体的铁桩,都全部被瞬间烧熔落地。他的姿态,看起来就像降临于地上的火焰之神一样。那势要把地面灼烧成焦土的火焰,却完全没有伤到他的半根头发。

    “红”Lancer以优雅的动作落到地面上。看到他的样子,“红”Archer才一脸无奈地叹气道:

    “你从一开始这么做就好了嘛。”

    “可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我作为Servant的魔力消耗量很严重,那样做的话我恐怕连十秒也撑不住。”

    实在让人困扰啊——“红”Lancer叹息道。英灵迦尔纳毫无疑问是超一流的。但是他常时展开的黄金铠甲,手持的豪壮神枪,以及刚才使用的“魔力放出”——其耗费的魔力量实在是大得非比寻常。假如是普通的魔术师,恐怕会马上变得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吧。即使是一流的魔术师,也会陷入完全无法行使自身魔术的疲惫状态。

    值得庆幸的是Master从来没有对这一点说过半句怨言,但是也不能因此而肆意放纵自己的行为。在这一方面,“红”Lancer确实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

    “——看来并不是普通的英灵么。”

    “黑”Lancer一边拨开身上的煤烟一边以冷冷的声音说道。从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精神动摇的迹象,而且也没有发怒。

    “要降伏吗?”

    “别说那种既不像开玩笑也不像是认真的话了,红’Lancer。既然彼此都有着寄托于圣杯的愿望,降伏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

    他高举右手,周围的地面瞬间涌出了强烈的杀意。铁桩的存量依然多得用不完,而且一直都在对两名英灵的动向虎视眈眈。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后方似乎有更可怕的“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红”方感觉到了这一点。

    “应该降伏的难道不是你们么?当然,对于既是异教徒也是侵略者的你们,我也是不可能放过的。”

    尽管火焰和神枪的确能把铁桩烧成灰烬或者打得粉碎,但是要问是否能对抗压倒性的物量,那就是五五参半的可能性了。两万这个数字,即使对万夫莫当的英雄来说也是难以应付的。不过如果是在生的话或许也没有问题,但现在的他们却是Servant。越是大量消耗魔力,就等于越接近死亡。

    “——的确没错,我的戏言你就忘掉算了。上吧,Archer。”

    “来吧。”

    “红”Lancer两手握着神枪,“红”Archer再次挽弓搭箭。挡在两人面前的,是支配着这个国家的“恶魔”之王。

    在铜铁马发出嘶鸣的同时,三骑Servant再次展开了激战。

    ◇◇◇◇

    “黑”Rider虽然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驾驭着爱马骏鹰(Hippogriff)朝着浮游要塞奔去。拥有空中飞翔能力的就只有自己,所以首先当然应该把那里拿下来——他以不算聪明的头脑这么想道。

    不过,这样做却有一个悬念。召唤骏鹰,然后进行骑乘和使役。假如只是到这个阶段,那么魔力消耗也没有多少,是完全可以单靠一个人造人供应的份量。问题就在于咏唱出真名并发挥力量的情况。

    那时候的魔力消耗,几乎就等于全力释放出A级宝具的水平。而且并不是释放出一击后就结束消耗,只要维持展开骏鹰的状态,就会持续性地消耗魔力,是一种能耗效率比非常糟糕的运用方式。

    ……脑海里浮现出被吸光魔力的人造人们的姿态。然后,他又想起了齐格那渺小得微不足道的恳求。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黑”Rider决定先封印起解放真名的手段。无论如何,现在的自己还是不愿意那样做。既然如此,他就只能选择不那样做的选项。

    啊啊,真的是个笨蛋,实在是愚蠢的想法。同时也很懦弱。本来自己是应该无视魔力电池的存在解放真名的。即使是齐格,也不会因此而责备Rider。Servant毕竟是为了战斗、为了夺取胜利才被召唤而来的存在,当然不可能向他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

    但是,艾斯托尔弗就是这样的一个英灵。既然他不想做,那么不管谁说什么他也不会去做的。

    “……好,那就去吧!”

    面对浮游在空中的要塞,Rider依然以轻松的动作轻轻拍了拍骏鹰的脖子。以近似鸟类的高亢啼叫声作出回应的骏鹰,马上强有力地拍起了双翼。飞翔——伴随着强风从双翼漏出的魔力粒子,就像无数萤火虫似的闪出一瞬间的光辉,接着又马上消失了。

    Rider朝着空中庭园直飞而去。……当然,要塞的主人不可能容忍他做出这种轻率的行动。

    “——噢,对方的Rider也拥有能飞天的马么。既然如此,我准备的这些家伙也不算是白费力气了。”

    独自一人留在浮游要塞——“虚荣的空中庭园”的“红”Assassin露出淡淡的笑意,把他们释放到了空中。

    “去吧,丑恶的翼人们。去尽情啃食一番吧。”

    在话音响起的瞬间,跟人类等身大的“什么东西”同时从庭园飞了出去。

    Rider在战场的上空纵马飞驰。眼下已经可以看到双方势力开始激战的场面,龙牙兵和人造人,还有魔偶,或者是Servant之间互相冲突,展开势均力敌的缠斗。

    “好,那么我也要努力才行……!”

    在重新振作精神的Rider面前,前来迎击的怪物恰好就在这时向他发起袭击。上半身虽然是龙牙兵,但是背后却长着翅膀,下半身则明显是鸟类的姿态。

    “妖鸟(Harpuia)……?不,是龙牙兵的改良版吗?”

    作为飞空欲兽的妖鸟最容易受到食欲的诱惑,明明生性残酷却胆小如鼠,根本不适合用作士兵。所以“红”Assassin就将它们跟龙牙兵融合在一起了。那么这些东西恐怕应该称之为龙翼兵吧。但是不管怎么说,要说给它们冠以龙的名字,这些士兵也未免过于寒酸和丑陋了。

    但是数量实在很多。一百多名龙翼兵同时来袭的样子,简直就像鸟葬的情景。他们以比钢铁还要锐利的勾爪,为了排除企图入侵庭园的不轨之徒而同时发起袭击。

    ——然而,他们的对手实在太不巧了。

    因为他们的对手是被分类为幻想种的骏鹰,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输给区区的杂兵。而且其骑乘者对他们来说也同样是一个大克星。

    “黑”Rider——查理曼国王十二勇士之一的艾斯托尔弗。经历过众多冒险的他,拥有各种各样在限定条件下发挥效果的宝具。在让人摔倒这一点上特化的枪,能破除所有魔术的书,还有在某一点上拥有特殊力量的幻马。

    而现在他手上拿着的角笛恐怕就是最厉害的一件了。

    “那么就好好排成一列。好的——呼唤恐慌之魔笛’!”

    随着他那不慌不忙的声音响起,挂在腰间的角笛瞬间发生巨大化。

    “散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吹向角笛。高亢的角笛音响彻了整个战场。一瞬间,人造人和龙牙兵们都同时向天空看去。

    龙的咆哮,巨鸟的啼叫,神马的嘶鸣——足以跟这些声音相匹敌的魔音,让一百多名龙翼兵瞬间烟消云散了。而且那是名副其实的烟消云散。并不是像传说中描写的“听到声音的妖鸟们都吓得逃了出去”那么简单,那纯粹是一个广范围的破坏兵器。

    “好了,笔直前进笔直前进。我要上了哦~!”

    把缩小的角笛挂回腰间,“黑”Rider再次用双手握起缰绳——

    ——可没有这么顺利哦,可爱的战乙女。

    Rider察觉到了站在庭园最前头的黑衣女人。绝对不会看错,那一定是Servant。根据对方的服装,“黑”Rider对她的职阶作出了判断。

    “……我想你应该是红’Caster!!请做好觉悟!”

    面对“黑”Rider的叫唤,黑衣的Servant苦笑道:

    “错了。我是红’Assassin。不过——正如你所推测的那样,我对魔术也有一定的心得。就让我来测试一下你有没有进入这座“庭园”的资格吧。”

    说完她就弹了一记响指。瞬间,魔力就在她的周围铺展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预先布置好的术式,那闪烁着深紫色光芒的魔法阵,看起来就像装填完毕的大炮一样。

    “啊啊,上面和下面也有哦,要小心。”

    “黑”Rider反射性地看向天空,顿时哑然无语了。不仅仅在她周围展开的四个魔法阵,上空也有四个,自己下方的空中也同样有四个。全部都被填满了庞大无比的魔力,只等她的一声令下就会同时发动——!

    “——坠落吧。”

    接到解放命令,巨炮同时射出。伴随着如猛兽吼声般的光柱声音,巨炮轻而易举地冲破了空气的壁垒,向着Rider袭击而来。

    “那就来干一场好了……!!”

    “黑”Rider拥有常时发动型宝具“魔术万能攻略书(暂称)”,具有A等级的抗魔能力。也就是说,这意味着现在的魔术师绝对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所以他才作出这样的选择。如果没有这本书的话,他恐怕也会对强行突击感到犹豫吧。

    但是,“黑”Rider却不知道。眼前这位Assassin是事实上还兼有Caster职阶的双重职阶的犯规般的存在。况且她还拥有着性能远超Caster职阶技能“阵地制作”中最高等的“神殿”的大宝具——“虚荣的空中庭园”。

    也就是说,现在的她等于是固守在一座配备有超强威力的大量破坏兵器的坚牢城寨中。只要向她接近,就等于是主动送上门来让她杀掉。

    由于无法躲开导致全身都受到大规模的魔力冲击,甚至连体内也被搅动得七荤八素,遭到了无比执拗的彻底凌辱。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骏鹰在惨叫声中消失,“黑”Rider往下坠落而去。目睹了这一幕,“红”Assassin以平静的眼神自言自语道:

    “怎么,虽然我的确说过要你坠落,但也该有个限度吧。太没趣了,在瞬杀龙牙兵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有点能耐的角色——”

    她转眼看向眼下的战斗场面。从空中看到的状况可以说是一进一退。己方的Rider正在跟“黑”Archer相对峙,而Lancer和Archer则正在跟“黑”Lancer战斗。还有自己的Master士郎——

    “……噢。”

    看到那一幕光景,Assassin露出了笑意。让人感到可惜的是,由于他的对手是Berserker,所以无法看到任何困惑的表情。

    “不过也好。就让我看看吧,士郎——看看我Master华丽的初战。”

    ◇◇◇◇

    “黑”Berserker弗兰肯斯坦虽然没有流露在表情上,但还是感到相当的困惑。

    她遵从最初接到的命令,在战场上四处徘徊寻找Servant的踪影,在发现人影后就跟着冲进了森林,结果出现在眼前的却并不是Servant——

    “看来我的对手就是你了,弗兰肯斯坦。人类为了追求理想而创造出来的可悲怪物。你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一个转折点,也是应该被视为目标的中途性存在。”

    说出这样一句似乎跟现状相背离的奇妙台词的,是一名人类。看起来并不是Servant。但是,眼前的他究竟是否真的是人类呢?

    凭“黑”Berserker的知觉能力,对这部分的判断还是有点模糊不清。

    “呜————”

    尽管龙牙兵向她袭来,她还是轻而易举就把他们收拾掉了。从他们完全没有对眼前的男人动手这一点来看,他果然是对手那边的人吧。

    但是明明如此,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名呢?

    就连自己的Master考莱斯也感到非常吃惊,弗兰肯斯坦在传说中都被描写为男性,而且还是身体巨大得足以冲破云霄的大汉。所以对方应该不可能通过外表来判断出自己的身份才对。

    ……难道是在生前见过我?

    那应该也不可能吧。自己是诞生于幻想还能勉强作为幻想成立的那个时代的年轻英灵。生存在同一时代而成为英雄的人非常少,而且就算真的存在,也应该没有遇到过自己。

    那么,究竟是谁暴露了自己的真名呢……?

    “啊啊,你的思维果然相当清晰。尽管身为Berserker,却保留了一定程度的高等思考回路,果然不愧是近代的英灵。”

    男人露出爽朗的笑容,向Berserker伸出手说道:

    “我知道你的事情,也对你非常了解。怎么样?你愿不愿意代替红’Berserker过来我们这边呢?”

    听了这句话,Berserker就怀着警惕发出威吓的吼声。男人见状马上苦笑着放下了手。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吧,我的Master啊。”

    Berserker马上进一步提高了警惕。在男人的背后,出现了一个明显可以判断为Servant的人物。魔力相当薄弱——而且身上穿的服装完全不像是战斗用的。难道是Caster吗?

    “噢,失礼了。在下完全没有战斗的意思。要战斗的是这个Master。在下只是在一旁守望,为他打气而已。”

    说完,他就做出了Servant本来不应该有的行为——仿佛以Master作为挡箭牌似的,向后退开了一步。完全没有要使用魔术的迹象。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对方真的打算让Master来战斗。

    “是的,要战斗的是我——言峰士郎。”

    在双手缓缓放下的瞬间,他的两根手指中间就夹住了“刀柄”。凭Berserker那贫乏的知识,根本无法判断出那是什么样的武器。

    不过如果是拥有相关知识的人,恐怕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了吧。那就是以净化作为原理,用魔力编织而成的投掷型概念武装——“黑键”。

    “——如果你有过来我们这边的打算,就请随时向我提出来吧。”

    在微笑着说出如此宣言的同时,士郎射出了黑健。

    “……!?”

    在往后跳开的同时,Berserker以自己的武器“少女的贞节”挡开了黑键。

    “——呐——————呐呜呜呜呜!!”

    这样她就下定决心了。不管如何,对方的Master已经作为敌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不管其中有没有什么圈套,事态也应该不会变得比现状更恶劣。当然,对于实体化的Caster还是要随时注意其动静。但即使在那样的状态下,自己也应该不会输给对手。

    于是,Berserker就猛然朝着前方突进。这时候,士郎又挥手投来了四把黑键。作为人类来说,那的确是相当高的速度,要是疏于防范的话,自己恐怕也会被刺中吧。

    但是,毫无技巧地从正面射出来的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Berserker再次将其弹开,继续往前逼近。

    “——真厉害。”

    对方以游刃有余的姿态赞赏道。Berserker不禁涌起了一丝焦躁。在用拳头把他的脸揍扁之后,他是不是还能摆出这种轻松的态度呢?那就来试试看吧——!

    “——宣告。”

    瞬间,自己周围掠过一阵落雷般的冲击。她反射性地把身体和“少女的贞节”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刚才明明弹开了的黑键,现在又朝着自己飞回来了。看来其刀柄是预先被施加了追踪的术式。

    “很可惜很可惜。”

    士郎的自言自语究竟是针对他自己说的话,还是——对她在关键时候把黑键弹开这个事实感到可惜呢。

    那根本没有关系——Berserker马上切换了思考。本来自己就无法承受长时间的复杂思考。所以只有彻底的、愚笨的往前突进……!

    “好了,那么,Caster,我现在要用了哦。”

    士郎说完就把手举到了空中。瞬间,那把武器就随着迸射而出的魔力被召唤了出来。突进中的Berserker把视线集中在那把收在铁鞘中的日本刀之上。与此同时,她感到无比惊愕,实在难以置信。收束着庞大魔力的那把刀——明显就是宝具!

    “嗯,嗯,请用请用!请你尽情地使用吧!就像伴随着烈火的风暴一般!就像伴随着闪电的暴雨一般!永恒不息的故事,就从现在开始!”

    在Caster发出兴奋叫声的瞬间,士郎就开始向前疾奔。他以左手一下子从铁鞘中拔出日本刀,同时压低腰身猛然将刀刺出。

    “呜——呜呜呜呜呜!!”

    一时间没有料到他突然猛冲过来的Berserker被划破了一层皮。这个事实,更让她产生了那把刀并不是寻常兵器的实感。能伤害到Servant的武器,在世上并不多见。

    Berserker挥起了战槌,斩击与殴打开始互相交错。一旦被击中恐怕会被打得变形的那把刀,却一直没有出现丝毫损伤。

    那并不是什么高技术性或者高艺术性的刀法。士郎的剑术只是普普通通而已。虽然也不能说是杂兵水平,但是却远远不能称之为高手。但是,他为什么能跟Berserker打成平手呢?

    ……Berserker当然也不是因为武艺高强而扬名天下的英灵,她只不过是由于其凶暴性、残虐性以及出身来历而升华为英灵的存在。但是尽管如此,她原本的机能也是属于破格的级别。

    她是对无限循环和第二种永久机关进行模拟再现的产物,不管在什么样的状况下也能以全力行动。她并没有喘不过气或者力气用尽这些来自人类特性的状态。在对方倒下之前,她都能在无呼吸的状态下永久地进行殴打——也正因此而获得了狂战士(Berserker)的称号。

    从正面跟这种永久机关相抗衡的“人类”——本来是决不可能存在的。当然,既然是圣堂教会的代理人,进行过超越常人极限的修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太突出了——Berserker开始感觉到某种沉淀在胃底的不快感。

    她把大幅度挥起的战槌一下子向下击落——被躲开了。那也没什么。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是人类,修炼到魔人领域的人也还是有可能躲开的吧。问题就在于他躲避的方式。那完全只是毫厘之差能在瞬间内把脑袋击成像捏破的番茄那样的铁球,就在鼻尖前数毫米的位置擦过……在这种状况下,怎么可能有人还能在脸上现出笑意呢?

    他的笑容实在让人不爽,Berserker心想。那眼神也同样让人不爽,Berserker心想。不过更关键的是——他的存在本身就让人感到不爽!

    士郎向后跳开一步拉开了距离。他一手握着刀,另一只手则拿着黑键。

    狂乱的人造人面对投掷而来的黑键毫不犹豫地向前突进。

    ◇◇◇◇

    看准了“黑”Lancer和“红”方两骑Servant开始战斗的时机,Caster解放了“红”Berserker斯巴达克斯。目前,“黑”Lancer已经成为己方阵营的中流砥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死去——这就是“黑”Caster的判断。

    “Berserker,你的Master是我,知道没有?”

    “啊啊,我知道。看来没有你的力量我是没有办法存在的。实在是难以原谅的隶属关系。”

    “……那么,你要杀死我吗?”

    “但是我没有办法杀死你。因为我必须尽可能在现世逗留更长的时间来完成使命。因为我必须达到压制者,牢牢抓住绝望深渊中的一丝希望。到了最后,我必须把寻求圣杯集中而来的贪婪的权力者们统统杀死。”

    “——原来如此。但是,为此你首先必须消灭我们的对手。去吧,Berserker。你的对手是侵略者,使权力者的走狗。作为动机应该是很充分的理由了吧。”

    Berserker的封印被逐渐解除了。仿佛迫不及待似的,Berserker拼命挣扎,最后终于踏出了那一步。

    在获得自由的瞬间,他带着平静大海般的安稳笑容看向Caster。但是,Caster却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反应。因为他戴着面具,就连他有没有感到畏怯也无法看出来。

    “……唔。”

    “红”Berserker似乎对Caster丧失了兴趣,把脸转向了战场。他一边很高兴似的做着深呼吸,一边握着一把尺寸大得难以称之为短剑的剑向战场走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Caster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一不小心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他恐怕会马上撤回前言把自己杀死吧(恐怕也没有比Berserker更难控制的Servant了)。

    “因为我太脆弱了……那家伙的话,就只需要一击。”

    尽管有着蓝白色的死人般的肌肤,那个男人却浑身都是肌肉。那是给战场带来混沌的恶鬼,将把一切都归于无形。

    “哪么,接下来——”

    Caster要做的事情还剩下一件——看准时机把魔术师献为祭品,启动自己的宝具。这件事已经获得了达尼克的许可,没有问题。虽然他很有自信,但是对那些强者云集的英灵们能通用到什么程度也还是有点不安。但是,如果无法克服这个困难,自己的愿望也就无法实现了。

    他的愿望就是完成自己的宝具“王冠·睿智之光”。那么,宝具一旦启动成功,是否就意味着他的愿望得到实现了呢?

    答案是否定的。本来魔偶就是卡巴拉(Kabbalah)术的一种,其名字的含义是“胎儿”或者“无形之物”。也就是说,这完全是对神创造人类时所用的秘术进行再现的一种尝试。

    换句话说,在它作为宝具成立的阶段也依然是未完成的状态。尽管能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力量,那也决不能算是完成的存在。

    把历尽苦难的我们再次引导回伊甸园的伟大之王——那就是至高无上的魔偶所必须担负的重任。

    材料已经基本上准备齐全了。剩下的就是最后的“炉心”,也就是魔术师。如果能捕获那个人造人的话当然是最好了,但是现在也不能要求太多。

    “——老师!”

    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Master罗谢正在城墙上天真无邪地向自己挥着手。虽然能看到对方,但是距离实在太远而无法对话,所以他才使用念话跟自己联络。

    “这样很危险吧。”

    “是的!那个,等您回来之后……可以看看我做的魔偶吗!?这次我觉得自己应该做得很好!”

    噢——Caster佩服地点了点头。他对魔偶的热情实在相当浓烈。只要一给他建议他就马上修正,然后再朝着更高的目标前进。如果是生前的话,自己说不定会把他留在身边当徒弟——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对于现代依然有家系继承着由自己和祖先开创出来的秘术这一点,他也感到非常满足。

    “有时间我会去看的。”

    “是……是的!”

    罗谢虽然好像还没有说够,但却有点害羞似的低下了头。

    “话虽如此,我对小孩子很不适应。”

    本来生前的Caster就体弱多病,长年都生活在一个几乎跟人们没有任何交流的环境中。在家务方面他甚至还特意造出了奴仆魔偶来完成。

    正因为如此,他跟小孩子几乎是绝缘的存在,像这种仰慕自己的状况也只会让他感到困惑。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以再现神的奇迹为目标而努力想要创造出原初人类(亚当)的自己,实际上竟然讨厌着人类。

    “——真是没办法。”

    要说他对使用魔术师作为“炉心”这件事没有任何踌躇那也是骗人的。然而即使如此,对Caster来说,这个宝具的完成是他长年以来的宿愿。说到底,他也必须具备为胜利而牺牲一切的觉悟。

    再说,这件事也征得了达尼克的许可。他——葛尔德·穆吉克·尤格多米莱尼亚作为“炉心”应该也算是达到合格的水准吧。尽管Caster很希望构筑出一个更好的宝具,但是除他之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一点遗憾。

    ◇◇◇◇

    “红”Berserker完全无视了缠上来的龙牙兵,猛然向“红”Lancer和Archer发起袭击。他之所以心无旁骛地来到这里,恐怕都是因为“黑”Lancer的缘故吧。

    假如不是在更换Master之后还受着Caster令咒的束缚,他毫无疑问是会向“黑”Lancer发动袭击的吧。正是这种无意识的愿望,把他吸引到了这个战场上最激烈的战斗之中。

    尽管是炸弹般的“红”Berserker,他的力量却强大得足以让Servant们感到恐惧。

    “哼!果然那时候还是应该射穿他的肌腱吗……!!”

    “红”Archer一边说,一边以箭矢对他展开连续不断的扫射。以机关枪般的速度射出的箭矢都全部命中,他的膝盖顿时变成了刺猬的模样。

    随着啪咔啪咔的声音响起,他的膝盖变成了像熟透的柿子般的恶心颜色,但是“红”Berserker还是没有倒下。

    “——Archer,Berserker就拜托你了。这边就由我来应付穿刺公吧。”

    “红”Lancer一边以枪跟“黑”Lancer展开激烈的较量,一边向Archer这么说道。

    “明白了。哼……现在想来,汝还真是一个可悲的生物!”

    既然要参加这场圣杯大战,就必须隶属于某个人的旗下。有时候说不定还会遇到必须作为压制者的走狗来参加战斗的情况。……假如他是作为普通的剑士被召唤而来的话,他究竟是否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呢?

    所以,如果他要为获得圣杯而战的话,就只能走风险最大的狂战士这条路了。而他的狂化将会让事态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恐怕不管在哪一场圣杯战争中被召唤,他也是永远无法得到圣杯的吧。

    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面露微笑地诛杀邪恶。在忍受痛楚的同时,他也在寻找着逆转的途径。既是受虐的求道者,也是绝望的破坏者。那简直就是斯巴达克斯的人生。

    因此,“红”Archer以可悲来断定他的存在,向他射出箭矢。对她来说,Berserker就只是一个体形巨大的箭靶而已。无论是从他的巨臂挥出的短剑一击还是巨大身躯的突进,在她野兽般的速度面前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Berserker那钢铁般的肌肉就算被刺上多少支箭也同样是纹丝不动。

    “真够硬的……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

    Archer放弃了跟他拉开距离的战术,以猛烈的速度向前疾奔,同时在躲开迎面而来的横扫攻击的瞬间滑过地面。尽管“极刑王”紧追着她连续伸出无数铁桩,但是那当然无法追上全力疾驰的Archer了。

    在从Berserker的双足之间划过的同时,Archer瞬间以箭贯穿了Berserker的下颚、喉咙、胸窝和腹部。

    “哈哈哈哈!还没够!还没够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回过头来的Berserker却使劲踢向Archer的腹部。在有如被炮弹击中的强烈冲击下,Archer连同附近的龙牙兵和人造人一起足足飞出了二十米的距离。

    “咕、呜……!”

    幸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向后方挪动了身体。否则在那样强烈的冲击下,说不定连上半身也会被他踢飞。

    Archer对自己的大意感到后悔,同时向逼近自己的Berserker看去。明明向他射了那么多箭,他的突进速度却完全没有变化。

    “箭应该是对他造成了伤害的啊……?”

    如果是高位的英灵——比如说像深受众神之爱的“红”Rider那样的英灵,也可以借助技能或者宝具将敌人的攻击无效化。拥有能让一定水准以下的攻击完全无效化这种近乎于犯规效果的宝具的英雄,她也认识一个。

    但是,从士郎口中听说的“红”Berserker的宝具和技能,却没有那样的特征。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没有告诉自己。但是在这种敌对立场已经非常明确的状况下,他应该也没有隐瞒情报的动机。

    而且更重要的是,箭矢确实是刺进了他的身上,自己也有这样的手感。虽然Berserker可能因为觉得不自在而时不时把刺进身体里的箭矢拔出来,但是他毫无疑问已经被箭刺得浑身是伤了。

    没错,而且也有流血,他毫无疑问是受了伤的。既然这样,他现在难道只是在强忍痛楚,只是在依仗着自身的强大耐久力而已吗?

    “不对……总觉得有点不妥。”

    她毕竟是终日以战斗和狩猎为生的少女。在射箭的同时,她也远远观察着Berserker的姿态,然后她就发现了——

    他的伤口已经得到修复。但是那与其说是修复,倒不如说是一种过剩的再生。被射穿的部分就像肿瘤似的隆了起来。Archer的箭应该已经在他的全身刺穿了无数个洞子。那也就是说——

    “难道,这家伙……正在巨大化吗!?”

    而且不仅仅是这样,从他身上还能感觉到比刚才更强烈的魔力奔流。全身缠卷着浓厚的魔力,Berserker以更甚于先前的威力和速度挥起了短剑——!

    “啧……!”

    Archer以毫厘之差躲开了挥落的短剑,同时纵身跳了起来。她跳到Berserker的手臂上,然后朝着他的脸面奔去。

    “一既然如此,我就要了你的脑袋吧!”

    Archer踏上Berserker的肩膀,对准他的项脖连续射出了好几箭。大概是因为拥有天性的平衡感吧,不管Berserker怎么甩来甩去她也没有掉下来,还绕到背后用手抓起刺在上面的箭矢,使劲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在听到“咕噗咕噗”的喷血声音的瞬间,她马上把弓收起,然后以双足稳稳踏在Berserker的肩膀上,使出浑身力气将他的脑袋往上扯。随着“嘶啦嘶啦”的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Berserker变得更加狂暴了。

    因为踩到喷出来的血,Archer脚下一滑落到了地上。她滚地后迅速重新站起,刚打算抬头确认Berserker的尸骸——却顿时哑然无语了。

    “……简直是恶梦。”

    也难怪Archer有这样的反应。因为本来已经快被扯断的脑袋,现在就好像在冒泡似的隆起了一个个大肉团。那姿态实在非常恶心,甚至让人觉得有点滑稽。与此同时,Archer也察觉到他体内流动的魔力又进一步增大了。

    “红”Berserker斯巴达克斯的宝具“疵兽之咆吼”——是能把部分伤害转换为魔力积存起来促进自身能力提升的、以自身为对象的对人宝具。

    “但是,我可没听说连外表也会变成异形啊……唔!”

    脖子附近变得像乌龟一样的Berserker翻着白眼笑了起来。Archer以下蹲的姿势躲开他那像鞭子般的手臂使出的斩击,同时瞄准他握剑的那只手的手腕部分射箭。大概是因为被三支箭贯穿了手腕的缘故,他的手终于放开了短剑。

    Archer猛然向前疾奔,在捡起那把剑的同时,以双手举剑朝着挣扎中的Berserker的手背狠狠地刺了下去。

    虽然没有发出悲鸣,但还是因为刺得太深而停住了动作。本来他直接扯断手腕就可以逃脱出来,但是却因为过剩的再生能力导致手腕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

    “好,你暂时别动吧。”

    Archer确认到周围只有龙牙兵、人造人和魔偶,就重新装上两支箭对准了天空的方向。

    她将领域压缩到极限的程度,让箭矢集中在一点之上。虽然这是第二次使用宝具了,但是在她的攻击手段中,最适合在这种状况下使用的也只有这一招。

    ……幸好,Master对此也没有说过半句怨言。

    “奉献出如此灾难——诉状之箭书’!”

    “红”Berserker看向天空,笑了起来。闪耀着光辉的箭雨,就像要净化他似的灿然落下。

    全身的每一处地方都被切裂,简直是名副其实的体无完肤。肌肉组织、表皮、血管、神经以及其他所有部分都受到了重创。如果是普通的Servant,在这种状况下毫无疑问会当场死亡。即使是优秀的Servant,恐怕也会陷入濒死状态吧。瞬间恢复什么的,就算Master是一流的魔术师也无法做到。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

    “……难道——”

    仿佛对哑然无语的“红”Archer做出回应似的,肉块开始慢慢地蠢动起来。

    ◇◇◇◇

    阿喀琉斯。从知名度来说,他是足以跟希腊神话里的赫拉克勒斯相匹敌的大英雄。拥有世界规模的知名度的英雄,恐怕包括他在内也不超过十人。但是,知道他生前以骏足匆匆走过自己短暂人生的故事的人恐怕就少之又少了。

    作为海洋女神忒提斯与英雄佩琉斯的儿子诞生于世上的阿喀琉斯,从出生开始就是备受众神祝福的存在。他的母亲忒提斯因为太过爱他,就用神圣火焰来烤炙他,想把他变成不死的存在。但是,丈夫佩琉斯却以“那样作为人类的阿喀琉斯就会被消灭”为理由反对她的做法,最后阿喀琉斯就在保留着某个人类部分的状态下长大成人。

    后来,在特洛伊国和阿哈伊亚国之间爆发战争的时候,母亲忒提斯就向阿喀琉斯提了一个问题:

    ——你是想默默无闻地度过漫长而安稳的人生,还是在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名、作为英雄度过短暂的人生呢?

    阿喀琉斯最后作出的选择就不必多说了。母亲在对他的选择感到骄傲的同时,也感到无比痛心。因为他在出生的瞬间就已经被注定了这样的命运——如果作为英雄而生,他的人生将会像匆匆转过的走马灯一般短暂。

    长大后的他作为阿哈伊亚军参加了特洛伊战争,而且还屡立功勋。广受众神祝福的他身体没有受到半点伤害,父亲赐与他的枪贯穿了无数英雄的身体。以海神赠给他的两匹神马和袭击某个都市时夺来的名马作为动力的三马战车,更有着无人能及的速度。

    但是,他在特洛伊战争中与足以跟他比肩的英雄赫克托耳的单挑中获胜的时候,他却暴露出了自身的缺点。虽说是为了给好朋友帕特罗克洛斯报仇,但是他用战车拖着已经变成尸体的赫克托耳加以侮辱的做法,实在是一种愚蠢而不宽容的行为。

    结果,他因此惹来太阳神阿波罗的不满,而且还不听他的再三规劝,持续对特洛伊军进行了长时间的屠杀。对此暴怒不已的太阳神阿波罗就对特洛伊军的著名弓手帕里斯赋予加护,并且让他射穿了作为阿喀琉斯唯一弱点的部分——也就是他的脚踝。

    紧接着被箭贯穿了心脏的阿喀琉斯意识到自己将要死亡,就猛然向特洛伊军发起袭击。直到力尽而亡为止,他都在对特洛伊兵进行着无情的杀戮。正如预言所说,他尽管短命,但却作为英雄把自己的传说深深地刻进了世界的历史上。

    无限接近于神的人,拥有无敌身躯的骏足英雄。然而,唯独是脚踝的部分——成了这位英雄的要害。

    而“黑”Archer喀戎则相当于阿喀琉斯的师父。在阿喀琉斯年幼的时候,母亲忒提斯由于跟父亲佩琉斯不和而回到了海底的故乡。因为培养过众多英雄的喀戎跟佩琉斯是老相识,于是非常乐意地担当了他的教育员。

    ……因此,阿喀琉斯一瞬间感到迷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对于年幼的他来说,喀戎简直就是绝对的象征。温厚而严肃的他所说的话,就像魔法一般渗透了年幼的阿喀琉斯的心。

    九年的时间——而且还是在最多愁善感的少年时代跟他过着共同生活。既是父亲,也是教师;既是兄长,同时也是好朋友。对于身为英雄的儿子、广受奥林匹斯众神的祝福、年纪轻轻就集士兵们的敬畏和憧憬的视线于一身的他来说,能称之为朋友或者老师的存在实在少得可怜。

    而喀戎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一人。他是足以跟好朋友帕特罗克洛斯比肩的、对他来说最值得信赖的存在。

    然而,那位英雄现在却为了谋求圣杯而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作为“黑”Archer,作为敌人,作为跟自己互相厮杀的对手——

    “——我要上了,老师。”

    “那样的话是不必要的哦,红’Rider。”

    被对方回以严厉的言词,稍微有点萎缩的“红”Rider马上振作起精神,猛然举枪刺出。两人在能够对话的距离内开始战斗。也就是说,这是被接近的弓兵和发起袭击的轻装战士的构图。

    尽管怀抱着一丝歉疚,枪尖也还是凌厉地指向对方的心脏。然而,“黑”Archer却凭着无畏的狂战士般的蛮勇,反而迎合着枪的来路向前踏进了一步。

    以骏足著称的阿喀琉斯的枪技,是即使作为Lancer被召唤也没有问题的水平。一般来说,Archer恐怕都会被轻而易举地刺穿心脏吧。

    然而,Rider却忘记了最致命的一点。

    枪尖并没有刺进心脏,而是从Archer的身边擦过。

    “什么……!!”

    “你忘记了吗,Rider。把这把枪赠送给你,教会你枪术基础的人是谁呢?”

    Archer的这句话给Rider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的确正如他所说,Rider的枪技并不是凭自己的方式磨练出来,而是最初从师父喀戎那里学来的基础。既然如此,他身体的所有动作和习惯被看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再加上这把枪本来就是喀戎为庆祝父母结婚而赠送给父亲佩琉斯的礼物,所以这把枪的攻击距离他同样也了如指掌。

    Archer紧接着又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技艺。在向前踏出一步的同时,他已经把箭装上了弓弦。那简直可以说是速射,是来自零距离的避无可避的一击。

    “——你会死的哦,Rider?”

    Archer瞄准对方的头盖骨,毫不犹豫地射出了箭矢。Rider反射性地以弯腰后仰来闪避。凭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觉悟才能实现的动作,他才勉强脱离了这个生死一线的危机状况。

    这时候,Archer使出了踢击。体势丧失平衡的Rider一下子被踢飞,然后狠狠地撞在树木上。在距离开来的瞬间,Archer又再次把箭装上弓弦。

    Rider头脑中的某个部分发生了切换。他咬紧牙关,以坚决的眼神睥睨着Archer,同时朝着射过来的箭矢径直往前冲。在以前倾姿势躲开箭矢的同时,他马上举枪使出一记横扫攻击——被躲开了。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喜悦。他一边发出咆哮一边继续挥枪刺出。Archer躲开了如同子弹连射般的枪刺攻击,在巧妙地调整距离的同时搭箭上弦。

    弓兵不可能展开接近战,一旦进入枪的攻击范围内就能赢——自己先前的这种浅陋想法实在是太愚蠢了。对手可是喀戎啊。不光是自己,就连赫拉克勒斯、伊阿宋、卡斯托耳、阿斯克勒庇厄斯等等多如繁星的英雄们也曾经接受过他的教导,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贤者。

    在接近的条件下才能勉强打成平手。在此前提下,如果自己不使出浑身解数以全力发起攻击的话,那就必败无疑了……!

    Rider灵活地运用着前刺、横扫、虚晃等招数向Archer发起猛烈的攻势。而Archer则时而躲闪、时而以弓挡开、甚至有时还运用上拳脚功夫的组合技,一旦看到机会就拉弓射箭。

    遭到零距离的狙击,Rider的身体也“唰”的被刺伤了。即使是受到了众神祝福的肉体,在同样拥有“神性”的Archer的攻击面前也是毫无防备的。

    自己所有的攻击都全被对方看穿,而对方的攻击却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无法准确预测。虽然现在还能凭着与生俱来的强壮体格保持着均衡状态,但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会被逼进绝路的。

    Rider试着暂时让自己的思考摆脱眼前的战斗。自己的招数之所以被看穿,是因为自己的基础全都来自眼前这个Archer的传授的缘故。包括姿势和刺出的时机,乃至扫击和其他招式都是如此。

    ——不要被迷惑。

    基础的确是他教的。但是,从青年期开始投身于战斗之后,自己却并不是单凭这些基础来取得胜利的。有各种应用的技能,也曾经在绝境中找到活路。跟众多英雄战斗过,也在不断地磨练着自己的技艺。

    在各种各样的战斗中,在各种各样的危机状况下,自己都是如何找出活路的?对了,比如自己在那个时候——

    Rider的动作发生了变化。他并不是用基础技能配合压倒性的速度来强行突破,而是开始在招式中加入了各种巧妙的变化动作。

    刚看到他突然放开了枪,下一瞬间他就用原本是自己致命弱点的“脚踝”踢向Archer的脸面。

    先用脚踢起落下的枪,然后纵身跳到空中把枪接住,同时对准目标挥枪刺出。枪尖擦过Archer的项脖,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呜……!!”

    Archer忍不住拉开了距离。仿佛在说“怎么样?”似的,Rider随手转了一下长枪。

    两人的视线互相交错,彼此都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唔,果然是有着足以成为英灵的实力么。”

    “当然了。和只是教导别人的你不一样,我可是经历过无数战场的啊。”

    曾经跟众多英雄兵刃相交、互相厮杀,甚至有过灵魂的交流。自己的确是从喀戎那里学到的基础。但是在战斗中积累起来的重重尸骸——对Rider来说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哎呀,太好了。毕竟单方面地杀戮自己的学生也很难受呢。”

    Archer笑着这么说,Rider也笑了起来。

    他已经把跟恩师战斗的踌躇彻底抛开,现在有的就只是与强者战斗的喜悦。

    Rider正在犹豫——究竟是应该缩短距离,还是应该拉开距离呢。虽然按照常理来说,缩短距离展开攻势是最合理的做法,但是现在或许已经到了舍弃这种常规观念的时候了。

    本来他所持的长枪是以投掷作为主要目的的武器,是为了攻破一切防护手段、贯穿英雄的胸膛而存在的武器。喀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把枪的可怕之处,毕竟赠送者就是他本人。

    ——那么,该怎么办呢?

    两人的视线互相交错。“红”Rider和“黑”Archer——彼此都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构想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Rider笑了,Archer也笑了。两人之间确实存在着羁绊。恩师和弟子,打从心底里互相信赖的朋友与朋友——在撇开这份情之后也依然能感觉到的、洋溢于心胸的强烈“喜悦”,确确实实地存在于两人的心中。

    ◇◇◇◇

    ——“黑”Rider决不是一个身体壮实的人。他只具备着能从他纤瘦的外表想象到的那种程度的耐久力。

    “好痛好痛好痛……”

    尽管如此,坠落和魔术的伤害也只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伤。这当然是因为宝具——“魔术万能攻略书(暂称)”发挥出了巨大效果的缘故。

    “——真糟糕,该怎么办好呢。”

    骏鹰并没有死,虽然因为在仓促间将它送还而受了一点伤,但还是可以重新恢复过来的。然而,在这场战斗中恐怕是无法使用了。

    回头反思,自己或许是有点操之过急了。进一步来说,如果当时能完全解放出骏鹰的力量,他肯定是可以躲过那一次魔术攻击的。

    他之所以没能做到——都是因为他早就决定了不会那样做。

    “啊~真是的~!”

    他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让他感到如此困惑的事情,在生前恐怕也没有遇到过吧。他很明白,在道理上他是非常明白的。自己必须在这场战斗中取胜——他实际上是非常明白的。但是,身体却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

    ——啊啊,可恶,真是糟透了。

    浮现在脑海里的,是寻求救助的那条纤细的手臂。声音就像蜉蝣般细小和虚弱,浑身颤抖的样子也显得脆弱无比。

    ——我们是啃食着那样的弱者长胖的大罪人。

    事到如今还说这个吗?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是的,这么说确实没错。光是显现姿态就要消耗魔力的怪物,那就是自己的真面目。说不定已经有好几个人造人因为自己消耗的魔力而死去了。

    现在还说这个确实有点多余。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那么做,他早就决定了,也早就下定了决心。

    “……总之先找别的路吧。”

    想得到圣杯,想为伙伴们奉献自己的力量——这固然是很好。但是,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是否能让自己感到心安理得,却成了一个难题摆在面前。

    如果这是正确的契约、正确的Master,自己就不会感到如此犹豫了啊——

    “唔?”

    耳边传来“叽——”的一声刺耳的尖锐金属音,Rider慌忙回头一看。只见一辆沾满鲜血而且车身也是一片鲜红色、外皮都被撞得凹凸不平的、拥有悠久传统的美国跑车——雪佛兰·科尔维特,正一边撞开龙牙兵和人造人躲开魔偶一边朝着Rider飞驰而来。

    “骗人的吧~!?”

    在对跟这个充满古代气息的战场完全不搭调的闯入者感到吃惊的同时,身为Servant的Rider采取了回避的行动。从他身旁驶过去的雪佛兰跑车似乎被强行扭动了方向盘,就像被巨人甩开似的猛地打了个转才停了下来。

    正当Rider哑然无语地注视着那辆车的时候,驾驶座开始传出咔噔咔噔的声音。看样子似乎是想要打开车门,但是那车门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已经完全变形了。

    “啊啊啊,真够烦人的!”

    伴随着这样的一句话,车门一下子就被踹飞了。

    从驾驶座伸出了一条纤细的腿。一位脸上多处都被熏黑了的少女似乎很不满地敲了敲车子的顶盖。身上穿着一件鲜红色的皮夹克和平口无肩短上衣,下半身则穿着一条露出大腿的超短牛仔裤。助手席的车门也同样被踢飞,一个男人从那里爬了出来。身上穿的是黑色的长靴和黑色的裤子,看起来就像跟正常生活无缘、走的一是条华丽而充满破灭色彩的人生路似的魁梧男人。

    “喂,Master,你不是说美国车很结实的吗?”

    “……我说,能受得了你这种驾驶方式的车恐怕就只有战车了啊。话说,你的骑乘技能真的是B等级吗?你到底懂不懂驾驶的啊?不,算了。你没有必要回答。这应该是你的性质吧,嗯。”

    男人以一脸疲惫的表情回应道。也就是说她是Servant吗。“黑”Rider顿时绷紧了全身。那并不是因为他对车子感到吃惊,而是因为他从眼前的Servant身上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红’——Saber。”

    面对Rider发出的沉吟,“红”Saber霹出了无畏的笑容。

    “哟,你是黑’方的Servant……没错吧?”

    “没错,他多半就是Rider了。那么Saber,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要逃了哦。”

    “什么啊,Master。你不留下来看我战斗的英姿么?”

    “如果这里不是战场中心的话,我当然是很想看一看的……”

    魁梧男子一边叹息一边环视着周围。不光是龙牙兵、人造人和魔偶,各处都能感觉到Servant间的魔力发生猛烈碰撞的气息。

    “哼,真是没办法。好啦,你就快逃吧!”

    “好嘞。那么,你就好好活着回来吧。”

    Saber的Master坐回到驾驶席上,没有理会被踢飞的车门,就这样硬是把雪佛兰·科尔维特跑车开走了。

    “真是的,竟敢撇开我在这里开战,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不过算了。主角总是最迟出场的,为王者悠然自得地登上战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咦,你是王吗?”

    “嗯。如果你肯降伏的话,我可以干脆一点砍掉你的脑袋。”

    “——不,这个还是有点……”

    “黑”Rider已经从冲击中振作起精神。面对手持长枪摆出迎战架势的他,Saber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喂喂,Rider。你骑的马到哪儿去了?”

    “啊——现在正暂时让它休息着呢。”

    “红”Saber的表隋瞬间充满了杀意。看来她是对Rider那种轻佻的态度感到不耐烦了。

    “啊啊?身为骑兵却不骑马算什么?本来就是不堪一击的弱兵,这样一来不就成了业余杂兵了?”

    “——唔,这个我也不否定。”

    “你还是否定吧。”

    “没有,因为我向来都是以老实着称的。不过即使如此,竭尽全力战斗也是身为仆人(Servant)的职责所在啦。”

    “哼……没办法了。话说Rider,听说黑’Saber消失了,这是真的么?”

    “真的真的,绝对没错。”

    “原因是什么?”

    “嗯……从旁人看来是内讧,对他来说则是贯彻了自己的信念——大概是这样吧。”

    “呜哇,真差劲。黑’Saber难道是什么乡下来的骑士么?为了贯彻信念而死掉了?真是荒唐!”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变了样。改变气氛的是“黑”Rider,感应到这种变化的Saber也绷紧了表情。

    “——这个我也不否定哦?虽然不否定,但是你别把他的事情挂在嘴上。区区的不良剑士,根本没有资格对他的事情说三道四!”

    “噢,还叫得挺响亮的,既然如此——”

    “红”Saber切换了状态。她释放出蕴藏在内侧的庞大魔力,换上了铠甲头盔的装束。手上拿的是一把宽刃的骑士剑。确实是完全无愧于剑士称呼的豪壮装扮。

    “——闲话就说到这里。就让我把你变成铁锈吧,没有马的骑兵!”

    “哎呀呀,真是太可怕了呀……”

    状况非常不利。无论是在力量方面还是作为英灵的格别上,自己都处于压倒性的下风。然而尽管如此,战斗也是无法避免的吧。

    ——啊,糟糕,这搞不好会死啊。

    也许是作为英灵、或者说作为骑士的直觉吧,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旦跟她战斗就会轻而易举地被杀死的预感。

    对于这个致命的事实,“黑”Rider也依然面不改容。他紧握着以前从骑士阿尔加利亚那里顺手牵羊而来的长枪,向Saber发起乾坤一掷的挑战。

    ◇◇◇◇

    战场上突然泛起了浓雾。在场的人造人们都带着疑惑停止了动作——在鼻腔深处感觉到一阵迸射出火花般的剧痛。

    人造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像妖精般天真无邪的笑声:

    “好多哦!好多呀好多呀!大家看起来都很美味呢!”

    人造人们判断出对方是敌人,于是准备举起武器。但是他们却用不上劲。就算屏住呼吸,已经吸入空气的肺部也像是被什么钩子扯住似的疼痛无比。

    不行,必须逃跑。他们扔下武器,以蹒跚的虚浮脚步摇摇晃晃地迈出了两三步——就这样摔倒了。不,双腿完全用不上力。头脑就像长了虫子似的疼痛难耐,思维也变得乱七八糟。

    “救、救……命……”

    一边喘息一边发出的求救声——

    “呵呵呵,有这么多真让我困扰呀。要选哪个才好呢~!”

    却被少女天真无邪的话语拒绝了。

    双眼痛得就像要溶化掉似的。吸人体内的空气,正在剧烈地灼烧着肺部。那种内脏被腐蚀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救救我——!

    “那么,我要开动哕!”

    就像砂糖般甜溜溜的残忍话语。为了维持生存而必不可少的内脏,在一瞬间内被挖了出来。本来应该缺乏感情表达的人造人,在恐怖中发出了惨叫。

    但是他们的叫声却被浓雾所遮蔽,无法传递到任何人的耳中。

    那团浓雾就是怪物的胃袋,是绝对的杀人空间。光是站在哪里就会死,就算想逃跑想抵抗也还是会死。其支配者是连续杀人狂——“开膛手杰克”。

    “谢谢款待。”

    夜晚,还有浓雾。她总是抢占先机,在无人知晓的状况下不断增加牺牲者的人数一

    这简直是只能以战场深受混沌之神所爱来形容的状况。

    在第一击中如雨水般洒落的光箭,驰骋天空的三马战车,地面上连绵不断地涌出无数象征死亡的铁桩,身披火焰的枪兵正奋起迎击。仿佛与森林一体化的弓兵,向走下战车的骑兵挑起近身战,在战场上疾驰的野兽般的弓兵,把化作恐怖肉团也依然笑容满面的狂战士射成了刺猬。像永久机关一样毫不喘息地发起狂暴攻势的狂战士,以及与其相对也依然保持着平静的怪物般的代行者。石造的巨人们,还有面不改容地持续着破坏行动的人造人。尽管一个接一个被打碎也还是向前猛冲的龙牙兵,如同钢铁的凝聚物般的剑士,还有持枪与之对抗的可爱的骑兵。为了跟固守在坚牢城寨里的魔术师们对抗,以浮游要塞发动突袭的古代女帝,还有隐藏在浓雾中的连续杀人魔——

    人造人们的鲜血染红了草原,魔偶和龙牙兵的尸骸就像雪片似的越堆越高。

    然后,出现在这个地狱般的混沌之地的,是这次圣杯大战的大审判Ruler——圣女贞德,以及另外一人。

    那就是给自己起名为齐格的人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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