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幕之下

    “……巴兹拉你在搞什么鬼?”

    村长声音沙哑,他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因为他的脑袋只理解到有刀尖瞬间出现而已。村长完全搞不懂为何正瞄准着D的护卫团团员没有射出箭。

    巴兹拉连动也没动,他虽想回话,却无法出声。有温热液体由他颈部中央大量滴落,他连举起两腋的连射弓的时间都没有。不,是在连要那样做的想法都还没浮现时,部下们的弓与手指便已遭斩断,自己的喉咙被割伤。但最为骇人的,是自面前美丽青年身上涌现的莫名鬼气,他总算理解到这是层次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敌人。

    “……你想把我怎样?”村长问。

    “别再阻挠。”

    “噢——阻挠谁?”

    刀尖往他鼻根贴了过去——只见如此,他那有些鹰勾的鼻尖,便被瞬间俐落切飞。

    村长放声惨叫同时猛然后仰,一头栽到地上,摔到了自己扔下的钱袋上。

    “知、知道了!不会再阻挠你的!”

    从他拼命按住鼻尖的手指间立刻渗出了鲜血。

    对在马上呻吟哀号的男人们不加一眼,D往来时方向迈开脚步。在这段时间,竟无一匹马惊慌紧张,委实不可思议。

    村长和巴兹拉用既无憎恨亦无其他情绪,只妆点着敬畏恐惧的眼神目送了D,耳畔冒出莱尔嘲讽的声音:“所以我不是说了吗?那个人可是吸血鬼猎人[D]啊。”

    灰头土脸的村长一行人落荒而逃后,莱尔往D离开的方向策马狂奔。

    他事前已把硫磺车放到村庄,在跟踪村长等人后,他从老婆婆家那经由只有他才知道的小路,先行赶到了沼泽地。能这样做,乃是托他整天一直开着那台车四处兜风的福。

    他在小沼泽找到了D。

    D正弯身采集丛生水畔的宽大水草叶片。

    不久后,他夹着数枚水草叶片向水边行去,接着将一枚叶片往水面放去,然后泰然自若地往那踏出一步。

    那水草虽然有三十公分,足以支撑小动物之类的生物,但终究不可能撑住一个人。

    尽管如此,水草叶片却只是微微一颤,没有沉没。往前方投下一枚、又一枚后,D宛若没有重量的幻影,走过圆形叶片——走过水上。

    靠着十枚叶片他抵达了沼泽中央。

    他凝视脚下水面,数秒后——黑色身影投身入水,只留下水花与涟漪。

    莱尔由小径冲下水边,反射性地开始计算秒数。

    十秒……二十秒……

    纵使没有贵族城馆曾存在这片土地的证据,可莱尔直到少年时代为止,都一直反复听着把传说当作信史的耆老们,不停讲述在起雾夜晚,会看到人影于沼泽中央开盛宴,或者泥水突然一清,能一眼望见水中豪宅等等不可思议的故事。

    D莫非是见道了这些奇境?

    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绝望渗染入莱尔心中。他知道D是半吸血鬼,承继贵族之血者,在流水中体力减半,倘若那淡水章鱼的同伴朝他群起而攻……

    水草叶片蓦地消失,从岸边的叶片开始依序沉入水中。

    九分钟……

    最后一片水草消失。

    十分钟。

    黑色身影浮出水面。还来不及辩识出那是否为D,那身影已开始划水往岸边游来。

    不到五秒便游完三十公尺左右的距离。

    D纵使见到莱尔仍面无表情,他一擦脸庞。

    “水里有啥吗?”问话的人是村长的不肖子。

    “太阳马上会下山。”D答道。

    尽管完全没有回答问题,但这句话对莱尔已然足够。因为少女自今夜便要孤身被关在村外的活祭品小屋内。

    “你打算怎么办?”莱尔朝正往白马走去的D问。“假如顾着赛西儿,搞不好就会有贵族出现。要是能宰了那家伙,你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吧。嗳,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D默然策马奔出,莱尔朝连头也不回的幽蓝背影吼道:“你不是东西!忘恩负义!我可是通知了你有危险耶!”

    枉然的怒吼拉出了许久的回音。

    虽然她想等莱尔来,但似乎终究赶不及了。当护卫团的人前来家中[迎接]时,她本以为做好了准备,但双脚却剧烈颤抖。

    养父不发一语;只有养母在她要出门时泪眼盈眶地说:“要平安啊。”

    在被压入马车,带到村外北边小屋的路上,让赛西儿忍不住不逃跑的,乃是作为活祭品的报酬:往后十年内,养父母两人即使只靠村中发出的补助,亦足以维持生活。

    看着赛西儿进入只有桌子、椅子和床铺的小屋后,男人们上了锁便离去。这并非基于[至少抵挡一下贵族入侵]的善意,而是为了防范赛西儿逃跑。

    男人们的脚步声离去后,赛西儿随即嗅到夜气中的血腥味,那是男人们为了告知活祭品存在而洒下的鲜血。

    随着时间过去,赛西儿的心里陷入恐慌状态。芳龄十八的少女没理由能泰然自若地迎接死亡,她之所以没想举起椅子砸破门扉,也没歇斯底里地推倒桌子,只不过是因为它们太笨重,而且顾虑到抚养自己长大的两人之故。相对地,少女卷缩在地上,一面握拳捶打床铺一面啜泣。

    不知经过了多久时间。

    赛西儿忽然抬起头,她感觉十分寒冷,泪痕冷冷泛寒。

    她耳朵深处更有寒冻僵凝。

    因为门外响起了清脆声响,似乎有人在拨弄门锁。

    赛西儿意识到心脏猛然一紧。

    当这压迫感到达极限时,给了她最后一击的声音紧揪住她的心脏。

    是铰链的咿轧声。

    门扉缓缓开启。

    少女发射性移往门对面的墙壁,她虽想尖叫,喉咙却痉挛。

    赛西儿不曾见过贵族。虽然贵族在古老故事中的形象与所作所为凶残骇人,但在听完故事后也就觉得不过如此——她以前一直是这么认为。

    如今,从体内深处、从连她自己也未曾见过的黑暗深处,那存在正逐渐逼近。登上漫长又漫长的阶梯,接近她心灵的表层。

    那存在已站到门前。

    就连对方是个与自己同年纪,还要比她美丽许多女孩子一事,也无法让她安心。

    在肌肤晶莹剔透的脸庞中央,亮着两簇赤芒。

    地板沙沙作响,是蓝色礼服的裙摆曳地之声。

    秋季夜风自女孩背后门口吹入,今夜在某处森林里,应当也有村里的少男少女正谈情说爱。

    少女闭上双眼,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又忍不住张开眼睛。

    女孩就在自己眼前。

    当认出猛然张大的檀口内的雪白獠牙,少女同时瞧见一片自门口吹入的落叶。

    少女反射性移往对面墙壁,她虽想尖叫,喉咙却痉挛。

    赛西儿不曾见过贵族。虽然贵族在古老故事中的形象与所作所为凶残骇人,但在听完故事后也就觉得不过如此——她以前一直是这么认为。

    如今,从体内深处、从连她自己也为曾想过的黑暗深处,那存在正逐渐逼近。登上漫长又漫长的阶梯,接近她心灵的表层。

    那存在已站到门前。

    就连对方是个与自己同年纪,还要比她美丽许多的女孩子一事,也无法让她安心。

    在肌肤晶莹剔透的脸庞中央,亮着两簇赤芒。

    地板沙沙作响,是蓝色礼服的裙摆摇曳之声。

    秋季夜风自女孩背后门口吹入,今夜在某处森林里,应当也有村里的少男少女正谈情说爱。

    少女闭上双眼,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又忍不住张开眼睛。

    女孩就在自己眼前。

    当认出猛然张大的檀口的雪白獠牙,少女同时瞧见一片自门口吹入的落叶。

    赛西儿靠着正往无底深渊落去的意识末梢,感觉到女孩停下行动。

    “住手!你这臭王八蛋——不是男的啊!”在门口,莱尔再度握稳鱼叉。“明明是个女的还来乱搞什么!赶快滚回去受诅咒的历史里去吧!”

    “男人是吧。”女孩离开赛西儿的身体自顾自地说道。“女人的血,香甜却味淡;男人虽然难喝,却浓郁。我喜欢这种,便从你开始享用吧。”

    轻巧一转,望向他的美丽面容凶残骇人,自镶嵌宝石的发箍中倾泻而下的乌黑秀发轻掩花容,由猛然上提的鲜红丹唇末端露出的獠牙锋利尖锐。

    这就是贵族。

    在连血液也将凝结的恐惧中,莱而一摆鱼叉。

    “想要我的血就来啊!别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到外头分个高下!”

    “想让我离开这女孩是吗?——那可不成。”

    像是女孩的嘲讽推动了门,门在莱尔背后关了起来。

    “啊,妈的!”

    “我喜欢狭窄的地方,喜欢你们的惨叫回响飘荡、临死身影映现于墙上的地方呢,如此可以缓缓享受,慢慢吸血,你就看着这女孩难堪地死去吧。”

    “闭嘴!”怒吼粉碎恐惧感爆出。

    连石壁亦能刺穿的鱼叉精准贯穿女孩左胸,确实刺入了她背后的石墙。

    女孩冷冷一笑,伤口处连一滴血也没渗出,不仅如此,连蓝色礼服的破损处,也有断裂的纤维自动交织、修复。

    “游戏结束了吗?在我等面前,你们这种生物的抵抗,便只有如此程度而已,竟然还敢妄想取代我等支配这世界。”

    “这是天理循环!古董女!”莱尔全身黏冒冷汗,一面回嘴。“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我就让你知道这一点。”

    女孩逼近,步伐充满自信。

    一边退后,莱尔变取出最后的武器,尽管那东西在屋内使用会用危险,但也已经没有其他手段。反正莱尔原本打算救出赛西儿再以死谢罪,就算救不到——能一起死也好。

    女孩面泛嘲笑之色,望着被猛然举到自己面前的黑瓶。

    白烟在她眼前冒出。

    瓶内乃是强酸,她毫无防备的眼球惨遭灼伤,白烟则是肌肤烧熔的证据。

    穿过无声按着自己脸部的女孩身旁,莱尔往赛西儿冲去将她抱起。

    喉咙完好无伤。

    “活该!”抱起赛西儿后,他再度通过女孩身边,肩膀却像是被虎头钳给夹住一般。

    莱尔的肌肉骨头凹陷变形,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女孩静静伫立,一手抓着莱尔肩膀,一手掩住脸庞。

    “不可饶恕。不要你的血了,要先撕下你的双脚,然后在你痛苦挣扎的眼前让这女孩落到同样的下场。”

    “放手——妈的!”

    莱尔的叫骂声拉出弧线。

    尽管少年被朝里面的墙壁扔了过去,但他仍护着赛西儿再往地上摔下。女孩朝他扑想抓住他。

    白光从她背后贯出胸前,裹着蓝色礼服的娇躯勉强维持住平衡着地。

    女孩先望向胸口,上面绽放血花。

    见到静立门口的黑衣人面容,女孩心想:不是像他这样的人不行。

    “你……是什么人?”即使她的语气宛如痛苦呻吟,却仍充满心醉神迷的赞美之意。

    “你是什么人?”D重复了同一问题。“昨夜,村子东郊有两人的喉咙被撕裂,是你做的?”

    “倘若是,你要如何?”

    白光划出十字。

    当她踢起的桌子被斩为四块之际,女孩已正退向背后墙壁。

    自她按至壁面的两掌处,裂痕如蛛丝般窜现,紧接着她的身体整个穿入黑暗之中。迟上一瞬间之后,D左手打出的小白木针紧追而去。

    毫无反应。

    D化身为黑风穿过洞口。

    森林一隅爆出枪声。

    灼热子弹穿过弯身的D头上,击碎远方树干。

    D感觉到女孩的气息已与树林寂静同化。

    他一个扭身,同时白木针往开枪地点射去。

    男性的惨叫声响起,开枪的火光乍现空中。

    五公尺外的树荫中,一个看似中年农夫的男人按着手腕跌坐在地。他脚小落着一把双管来福枪,显然是由于被木针攻击的冲击力,才会从手中落下。

    “该……该死的怪物,不准动赛西儿!”

    这举动表明了他的身份。

    闻声奔来的莱尔一面按着腰一面说:“这一位是赛西儿的养父。”为这场冲突划上句点。

    目送赛西儿离去后,养父沉吟许久,最后他替来福枪装上子弹,前来营救爱女。因为他们夫妇俩比谁到清楚赛西儿是顾虑到什么,才会乖乖接受命运。

    被D弄醒,睁开眼睛的赛西儿和养父彼此相拥,嚎啕大哭。

    “喂,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莱尔一面揉着因忍不住跟着一起落泪而浮肿的眼睛,一面问着D。“虽然今晚逃过一劫,可村里的混蛋们明天又会洒血的,不能把她放在这。但说是这样说,就算跑回家,还是马上会被捉起来。”

    “留在这。”

    “你说什么?!”勃然大怒的乃是赛西儿的养父。

    他毫无再度把赛西儿当活祭品送出的意思。

    赛西儿制止了一家三口逃去其他地方的提议后,说:“就算去了别的地方,要是我的事被知道了,还是不会被人们接受。再加上,爸爸和妈妈都已经不是能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年纪了呀。”

    坏了村中规矩后,即使逃亡出走。肖像画与姓名也会被告知附近所有村庄,在大多数场合,照规矩会拒绝该人进入村庄。为了获得崭新人生,逃亡者唯有逃往更遥远的边境。

    “留在这只要晚上守护即可,若能在白天杀死贵族便无问题。”

    听到D的意见莱尔一拍双手。

    “好主意!就这么办吧!”

    “加油吧。”D说。

    “啥——你又想撒手不管了?”

    “贵族有可能觊觎其他牺牲者。若真是如此,救了这女孩的女孩养父和你都会有性命之忧。”

    “经你这一说倒也没错。”

    莱尔脸色发白。先不论人们是否相信献上活祭品后贵族的肆虐便会止息,假使由于赛西儿没事的缘故而出现了其他牺牲者,村长等人大概不会默不作声。恐怕不只是赛西儿,连救了她的莱尔两人也会被追究责任。即使保安官阻止,可能也会被处以私刑。

    “就算你是吸血鬼猎人D,也不可能监视到整个村子啊。无论如何都得在还有太阳时,找出那个女贵族钉在木桩上不可。”

    莱尔从墙上拔出鱼叉,表情转为不安。

    “即使心脏被这玩意刺穿了,那女人也像个没事人一样。就算是贵族,也太诡异了点吧?”

    “贵族也有千奇百怪。”D的回答令莱尔一愕。“有担心遭人类杀戮而让肉体机械化的贵族;有能自由改变分子构造,化为雾或彩虹的贵族;还有的贵族是名副其实的[铜皮铁骨]。然而,刚才的女子似乎和那些都有所不同。”

    “连你也不清楚的敌人啊,这下子可绝望了。”

    当莱尔半开玩笑地说完,双手抱胸后,赛西儿不安地问:“刚才的贵族会不会袭击其他人呢?”

    “要治愈被我的木针射穿的伤,得先花上两日。她应该没有袭击其他人的余力,今晚安全无虞。”

    丢下这句话后,D往外走去。

    莱尔追了上去,扁着嘴说:“我不会再拜托你了,我会一个人保护赛西儿给你看的!”

    “那样很好。”

    莱尔觉得这句话好象是从坐在鞍上的D腰间传出,他茫然楞了一会。

    “别发出那种跟你的脸不搭的老头声啦。可是,你听清楚了,说不定我采取的行动会跟你一样,到时可别嚷着什么我碍手碍脚之类的话喔,因为我要用我自己的方法来保护赛西儿!”

    D无声策马前行。

    朝D的背影,莱尔一面挥手一面喊:“谢谢啦!我不会忘了你救了赛西儿的——你虽然板着一张扑克脸,却是个好人唷!”

    然后他叹着气说道:“就算是个讨厌的老子,但他毕竟还是村长,要不要去跟他谈谈咧?”

    “上哪?”缰绳问道,声音由左手握着的地方传出。

    由于没有回答,声音又说:“是去沼泽吧?要是依你的眼力,晚上水底的景物看起来大概也跟白天一样。在[昨天发现的东西]里,可有贵族的线索?”

    D仍不回答,他秀丽的容貌只是凝视前方的黑暗。风抚过他的发丝,翻动外套下摆。

    “那女的——大概就是昨晚的犯人哪。”左手继续说道。“要真是这样,她似乎不是普通的贵族。又出现麻烦的家伙了啊。她的秘密……到沼泽下的话就能找出来吗?好象和贵族的[研究]什么有关系哪。”

    接着沉默一会儿后,声音再说道:“风很冷,有苹果跟李子的香味耶……是秋天了呀。”

    “这季节,如果是浪漫的贵族,大概会腥来吧。会发生这种事件,该不是因为时节正巧——噢?!”

    在惊呼声发出前,D便已先一拉缰绳。

    道路延伸出森林,横越草原。

    道路往前方高起的堤防延伸而去,顶端飘然伫立着一个雪白人影。

    此时,也正逢月亮高挂顶上。

    如果适合这季节的年龄是十七、八岁,那么身着雪白礼服的少女便正值如此年华;如果适合这季节的色彩是幽幽深绿,那么少女的秀发正是如此颜色;如果适合这季节物品乃是落叶,那么它正飞舞于少女脚畔。

    “是贵族吧。”

    左手的疑问乃是肯定句。

    难道被秋夜引诱现身的贵族不止一人?下一瞬间,D让改造马一口气向前冲去。

    少女文风不动地面对连壮汉也会不禁想跳开躲避的猛冲。

    她与秀发同色的眼眸中映出D,她有如沉思的表情,该不会是在编织对他以及秋天的赞词——

    D于马上一转右手。

    离鞘闪现的银光,与在沼地粉碎包围网时一样,划出了长度匪夷所思的弧线。

    D的刀身竟未传来斩中的触感!

    D看到被白刃带起的劲风扫开的白雾。

    雾气无声流出数十公尺,在左方的树丛根部盘绕凝聚,接着化成少女模样。D正要转身,同时右手在背后一扬,刀身已衔在他口中。鹅黄色调扫过他视野,木针擦过少女背部,贯穿一旁的树干。

    “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唷。”声音中并无揶揄语气。

    月光包围漆黑骑士与白马,秋夜似乎更深了。

    D望向左手,手指中握着泛黄叶片,他一捏后松手,枯叶碎片随风飞散。

    “是树叶阻止了你啊。”从手掌冒出的嘴巴喃喃说道。“也难怪会想在这时节醒来——有秋天作伙伴的贵族是吧,这可有点麻烦了唷。”

    当然没有任何回答。

    仿佛连拥有天人之美的黑色战士,也成为秋思的俘虏。

    当晚发生了自建村以来最多的事故。

    当吸血鬼猎人在原野一角与白衣少女对峙时,在狭小住家中,原本正打瞌睡的黑璐迦婆婆突然醒了过来。她想反刍刚才所作的梦,却无法顺利忆起。

    同一时间,在邻村办完事后返家的一对夫妇,看到本该睡着的女儿坐在客厅椅子上。推推她的肩后,才注意到她早已死去。

    于此不久后,村长马托克则在深夜不请自来的儿子和仆人的口角声中,从床上给拉回了现实。

    “既然断绝了亲子关系,你就不是我儿子了,明天再来吧!”

    “法律上还是亲子吧?我有急事!”莱尔执拗地讲完后,由于父亲鼻头包着绷带,他爆笑出声。“我还是头一遭感受到了亲情呢。”

    “快说你的事。”

    “我希望你能对护卫团那些人下这样的命令:白天去找贵族的巢穴,晚上去巡逻所有住家,只要一发现穿蓝衣服的女贵族就马上通报。”

    村长愕然盯着儿子。

    “你和贵族打过照面了是吧……也就是说,你果然还是去了赛西儿那。难道——你该不会坏了贵族的事吧?!”

    尽管对他的猛烈怒气感到有些畏缩,莱尔仍没打退堂鼓。

    “才没坏事。总之,赛西儿的第一个晚上平安度过了啦。你听得懂我说的事吗?你让我没了妈妈,做这种程度的赎罪也不为过吧?”

    “她会死是因为强盗的关系。为人子女却至今老是一直忤逆我,别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就算马车被强盗袭击了,但要是丈夫没有自己先把马解开骑马逃跑,妈妈应该不会死的。别再让人送命了吧。”

    “……赛西儿平安无事,再加上这个提议——应该不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那猎人也有一份对吧?我可不会就这样算了!”

    “比起想着莫名其妙的复仇,要先收拾贵族才对吧。我会守着赛西儿,你只要帮忙找出贵族就好,之后那个帅哥就会收尾的。你应该也见识过他的实力吧?”

    村长沉默起来,莱尔的话说进了他的心坎。当鼻尖被削去时,村长心中萌生的情感,是战栗、愤怒——以及[若是这个年轻人一定可以]这种几近祈祷的期盼。

    “喂,你只要做这件事就好,也不需要和贵族战斗,只需要找出那家伙的人手而已。”

    当莱尔从父亲的模样看出可能性,正要进一步继续鼓动时——

    “是有人手——只不过是用来杀D的哪。”

    推门而入的巴兹拉对从椅子中站起的村长说:“少爷大概是干了多余的事哪。这是夏克罗的女儿,双亲才刚从隔壁村子回来,就发现她已经变成这样了。”

    “怎么可能……”

    两对凌厉目光如滚水似的,朝茫然的莱尔灌注而去。

    “看来该找出来的人应该是猎人。你也有大麻烦了呢,莱尔——那家伙在哪?”

    村长变回了对古老风俗不抱一丝怀疑的固执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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