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进入十二月的几天后。

    去竹三条宫探病的藤原伊周,回到家立刻往西对屋走去。

    播磨派来的阴阳师就住在那个房间。

    播磨神拔众的男人,决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名字是咒语,所以他们不随便透漏名字,这是伊周滞留在播磨时知道的事。

    他把男人的出生地播磨,当成假名叫唤,男人也会回应。在宫内工作的侍女们,也经常使用类似这样的假名。对阴阳师来说,名字的重要性似乎超越伊周这种普通人的想象。

    名字代表一个人的生存方式和命运,具有掌控、引导的作用。父母替孩子取名字时,会注入满心的期待。倘若生为公主,就只有家人和未来的丈夫会知道她的名字。

    伊周想起妹妹的名字——定子。

    他还以为妹妹一生都会幸福。

    「播磨。」

    男人端坐在对屋的主屋哩,缓缓转过头来。

    那头白色的头发,怎么看都很怪异。鲜红般的红眼睛,也会把人瞪的打从心底发冷。

    「大帅,你回来了?」

    「我妹妹的病,怎么样才能痊愈?」

    伊周没说任何开场白,直接切入主题,在播磨前单膝跪坐下来。

    不带丝毫感情的红色双眸仰视着伊周。

    「怎么样才能解除诅咒?安倍直丁在哪里?」

    一连串的逼问,显现伊周的不安。

    动作要快,否则定子会出事。这样的焦虑把伊周逼急了。

    「你的占卜为什么突然找不到他的行踪了?」

    被称为播磨的男人摇摇头,对语气粗暴的伊周说:

    「对方也是阴阳师,可能使用了隐身术,所以占卜不出来。」

    「那么,不能把诅咒反弹回去吗?你是阴阳师,应该做的到吧!」

    「你妹妹被下的诅咒,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是非常可怕的诅咒。只要下诅咒的术士还活着,即使反弹回去,也会再被反弹回来。」

    伊周勃然色变。

    「你是说非杀了他不可……」

    「我说过很多次了。」

    播磨再次声明没有其他办法了,伊周沮丧地叹口气说:

    「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播磨,你既然可以看透诅咒、准确算出凶杀案,应该也可以做到晴明做不到的事……!」

    被称为旷世大阴阳师的晴明,也治不好定子的病。

    他念的咒语,只能让定子微笑着说身体舒服多了。想起那些日子,伊周不禁红了眼眶。

    应该比谁都幸福的妹妹,在父亲死后,命运开始蒙上阴霾。伊周的失势,更决定了她的不幸。

    然而,皇上依然把爱情投注在定子身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定子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现在还怀着另一个。

    一天比一天虚弱的定子,总是说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一定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每次伊周都会斥责她,叫她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贵为皇后的她,搬到竹三条宫后,他们又可以跟以前一样,以兄妹的关系轻松交谈了。

    生病很痛苦,又充满不安,但两颊凹陷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定子,微笑着说可以这样谈话就很开心了。

    那样的笑容愈发刺痛了伊周的心。

    播磨似乎被他的真情打动了,露出了思虑的表情。

    在伊周屏气凝神的注视下,神拔众的男人平静地开口说:

    「待在京城,怎么做都有极限,大帅。」

    占卜很难看透远处的状况。要想追到术士,斩草除根,最有效办法就是自己去追杀他。

    播磨说得很淡定,伊周却明显慌了起来。

    现在这个男人离开京城的话,定子会怎么样?

    播磨一直在这里,为住在竹三条宫的定子做病愈的祈祷。

    伊周原本要求他住进定子那里,成天为定子祈祷,但他说他不想曝露自己与他人不同的外貌,断然拒绝了。

    神拔众不是伊周的部下。伊周只能请求他,不能命令他,更不敢勉强他,生怕他会回去播磨。

    伊周知道,占卜不是绝对的,连安倍晴明都有可能读错。可是他觉得播磨的精准度超越晴明,现在听他的绝对不会错。

    播磨警告他,这么做很危险。但是他的心太乱,听不进去。

    「面对安倍这样的敌手,必须全力以赴,否则会危及自身。他血脉中的灵力,远远超越一般人。即使这样,你还是要我做的话,我就做。」

    播磨说到这里为止,红色眼睛十分宁静。

    伊周必须做最后的决定。占卜只是指南针,被告知方向后,决定怎么做是伊周的责任。

    双手紧握起拳头的伊周,咬住嘴唇,闭上眼睛。

    「……」

    伊周垂头丧气地坐下后,缓缓地说:

    「去追犯人吧。」

    追到后就下诅咒。

    「遵命。」

    播磨默默行了个礼。

    回想起来,每晚都是雷声大作。

    当今皇上注意到这件事,是在进入阴历十二月的七天后。

    没有下雨,可是快黄昏时,天空就会满布乌云,雷电亮晃晃地打下来。

    十一月初,发生那起凶杀案时,也有雷电击落皇宫。

    右大臣上奏,当时火灾烧掉的几栋建筑物,已经开始重建。

    说到火灾,就会让人想起去年那场大火。皇宫被烧毁大半,不得不搬迁到一条的临时寝宫。

    那之后过了一年多,很多事都跟当时不一样了。

    最大的改变是,中宫搬进新建的藤壶,而皇后搬出了宫外。

    皇上每天都派人去竹三条宫,确认定子的状况,也每天都悲痛地听着皇后的病情愈来愈严重的讯息。

    偏偏在这种时候,伊周又向他禀报,播磨的阴阳师离开了京城。

    伊周说播磨要去找下落不明的犯人,破除诅咒。可是,离开京城前,播磨说对方是安倍家的血脉,非常难对付。

    说不定他再也回不来了。

    听到伊周这么说,皇上脸色铁青。

    播磨的阴阳师走了,该怎么办?当今皇上没有其他可以仰赖的术士了。

    没有可以保护定子生命的阴阳师;没有支撑自己心灵的阴阳师。

    就像被孤独地抛在黑暗的大海中,深不见底的恐惧袭向了皇上。

    他压抑想大叫的冲动,掩住了脸。

    在一旁待命的侍女、侍从们,看到他心神不宁的样子,都很替他担心,但也只能默默守护着他。

    直到快午时,才有宫女从屏风后面走过来,向在清凉殿沉思的皇上禀报。

    「启禀皇上。」

    「我说过谁都不准过来。」

    语气十分焦躁的皇上,隔着屏风也知道宫女吓得伏地叩拜。她用紧张的声音接着说:

    「左大臣大人求见,已经来到南厢房。」

    皇上大惊失色。

    自从知道中宫与左大臣欺骗了他,他就不再与舅舅左大臣单独见面了。

    早朝是政务,避不开,所幸有其他高官在场,彼此间的交谈可以控制在最小范围内。结束后,他就立刻离席,只要以身体不是为借口,交代不准任何人打扰,就没有人敢违逆这个国家最高地位的他。

    今天他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这个宫女却刻意来向他禀报这么不愉快的事。

    他气的正要破口大骂时,宫女用颤抖的声音说:

    「左大臣大人说他是替女院送卷轴来……」

    皇上目瞪口呆,没想到左大臣会用这一招。

    当今皇上的生母诠子,是左大臣道长的姊姊。出家后被封为女院,住在东三条府,生活上处处仰赖左大臣。这几年来,可能是心灵脆弱,宗教信仰愈来愈虔诚,经常去各寺庙膜拜。

    前几天她去膜拜的寺庙,有僧都送给她卷轴,她要左大臣转送给皇上。

    既然把母亲搬出来了,就不得不见他。

    气得咬牙切齿的皇上走向主殿。

    在御前等候的道长,神情平静的可怕。

    静静叩头的他,似乎在等着皇上先开口。就是放在他旁边的螺细盒,逼的皇上不得不来这里。

    既然是母亲送的礼物,皇上在不甘愿也不能置之不理。左大臣非常清楚皇上的弱点,让皇上恨的牙痒痒。

    年轻的皇上握着扇子,咬住嘴唇。从他懂事以前,就是这样。身为舅舅的左大臣,在他被立为东宫天子前,就把他摸的一清二楚,对他大献殷勤。

    耐不住沉默的皇上不得不开口,道长抬起头,定睛凝视着他,然后沉稳地眯起眼睛说:

    「听说皇上这个月来,龙体欠安,女院非常心疼,也非常担心,特地去清水的寺庙膜拜,为皇上祈求身、心灵的平静。」

    皇上无言地点点头。

    左大臣脸上堆着笑容,皇上却觉得他眼底闪烁着骇人的光芒,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

    强装若无其事的皇上,眼神四处飘移,避开道长的视线。

    道长拿起身旁的盒子说:

    「这是僧都抄写的经书,女院要我交给皇上。」

    道长毕恭毕敬的献上盒子。皇上对在旁边待命的适从使了个眼色。

    侍从跪下来,膝行向前,接过左大臣手中的盒子,再退下。

    抬起头的左大臣,瞄了侍从和宫女一眼,再把视线拉回到皇上身上,以目光示意,要皇上把人都支开。

    皇上皱起眉头表示抗议,但最后还是被道长的气势压下去了。

    他敲敲扇子,侍从和宫女就行个礼退下了。

    现在除了皇上和左大臣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放下板窗的主殿,白天也有点昏暗。

    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袭向了皇上。他的心纷扰不已,忐忑不安。

    是左大臣点燃了导火线。

    「前几天,我去见过中宫殿下。」

    皇上的肩膀有些颤动。

    「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她的脸十分憔悴……好像失去了活力和所有一切。全身虚弱无力,看起来很沮丧。」

    皇上不停地眨着眼睛,视线飘忽不定。

    从那天起,他就没再见过中宫了。

    给人秀丽、婉约印象的脸庞,闪过皇上脑海。在雷光中,一脸茫然的女孩,甚么话都没说,只是摇着头,泪如泉涌。

    皇上的心忽然一阵刺痛。

    想起她,居然会心痛,皇上自己都觉得惊讶。

    可是中宫欺骗了他。

    他原本以为,中宫很倾慕自己,心思也很细腻,总是悄悄地体贴他、关心卧病在床的皇后,祈祷皇后早日康复。

    在他眼中,中宫就是这样,他也深信中宫是真的有心,没有怀疑过。

    如今事机败露,卦象显示中宫一直在欺骗他。

    跟父亲左大臣一起欺骗他。

    所以皇上不能原谅他们,也不想见到他们,甚至想过干脆罢免左大臣的职务,撤除他殿上人的身分。

    但是他怕母亲不会允许。

    皇上的母亲诠子,非常疼爱弟弟。前任关白病死,皇上不知道该下旨由道长还是伊周接任关白,面临抉择时,诠子连日来见皇上,游说他说选择舅舅道长才合乎道理。

    原本想推荐伊周的皇上,最后还是拗不过母亲。

    这次也一样。皇上如果除去左大臣的职务,母亲肯定会怒气冲冲地闯进宫里来。

    身居至高的皇上,在母亲面前也抬不起头。对他来说,亲生母亲是唯一不能违抗的存在。

    道长平静地询问缄默的皇上:

    「皇上是不是对中宫殿下说了甚么?」

    眼尖的道长,看出皇上的脸有些颤动。

    「中宫殿下甚么都没说……皇上。」

    平静的语调中,带着抗争的意味。

    紧握扇子的皇上,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想人都被支开了,不管他说甚么,也没有会看到他被欺骗的落魄模样。

    现场只有欺骗皇上的罪人。

    「左大臣,我知道我被你骗了。」

    出乎意料的话,让道长张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甚么……?」

    那种表情好像很困惑,听不懂皇上在胡说甚么,更激怒了皇上。

    「不要装了,否认也没用。我已经知道,我已经知道你和中宫两人欺骗了我。」

    道长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皇上看到他的反应,有种奇妙的振奋感。

    想装傻?看吧,直捣核心,你的假面具就剥落下来了。

    乘胜追击的皇上,又口沫横飞地接着说:

    「阴阳师的占卜显示,中宫在入宫前就有了心上人。搬进藤壶后,她的心还是没变,跟那个人私通。」

    道长惊愕过度,说不出话来,连眼睛都忘了眨。

    「左大臣,你明明知道这件事,却还是瞒着我,把女儿嫁入了宫中……」

    皇上用扇子拍打膝盖,说得慷慨激昂。

    「我连中宫跟谁私通都知道,就是前几天在阴阳寮犯下凶杀案的直丁。那小子竟然企图诅杀皇后、诅杀怀着我的孩子的定子!」

    皇上不由得站起来,用扇子指着道长的眉间。

    「你这么想得到权力吗?不惜欺骗我,也要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生下皇子吗?居然把跟阴阳师私通的女儿嫁给了我……!」

    道长瞪着指向自己的扇子,满脸严肃地开口了。

    「臣惶恐……」

    看起来一点都不惶恐的道长,装出恭敬的样子,毫不客气地说:

    「是哪个卑鄙之徒,对皇上这样胡说八道?」

    左大臣的双眸闪烁着厉光。

    「中宫殿下跟阴阳师私通?臣真的万分惶恐……太可笑了。」

    冷冷地撇清后,道长又加强语气说:

    「皇上刚才提到了阴阳师,说是阴阳师占卜的卦象。把谎言、荒诞无稽的事,说的跟真的一样,这种阴阳师怎么能信!」

    皇上又被左大臣的气势震慑住了。

    道长傲慢地瞪着蜷缩起来、哑口无言的年轻皇上,面目十分狰狞。

    「皇上是不是听信那样的谗言,对善良的中宫殿下说了甚么残忍的话?」

    看到皇上避开他锐利的视线,道长忿忿地嘟嚷:

    「怎么可以这样……」

    他低下头,抓着膝盖的手指颤抖起来。

    「你说的阴阳师是甚么来历?」

    皇上没有回答,道长不理他,又继续说:

    「那个阴阳师的能力,如果不输给我们所信赖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那也就算了,如果是摸不清底细的可疑术士,恕臣直言,皇上真的相信那种术士说的话吗?」

    「呃……!」

    皇上想反驳,声音却跟他作对,发不出来。

    他猛摇着头,硬是从喉咙挤出声音,大叫说:

    「你敢说那个晴明没有帮着你们欺骗我吗!」

    「——」

    左大臣藤原道长颤动着眼皮,凝视着皇上。稍微撑开抓住膝盖的手指后,他猛然叩头说:

    「那么,皇上……」

    刚才画中蕴涵的激情,突然从他的语气中消失了。

    道长用平静到令人害怕的声音淡淡地说:

    「如果您已经不再相信我的心意、不再相信中宫的感情、不再相信晴明……」

    皇上用全力深吸一口气。是的,全都不相信了。

    不相信道长、不相信中宫,也不相信晴明。

    他们伙同一气,讨厌皇后,把她视为眼中钉。对她生下的孩子,也一样厌恶吧?

    啊,如果真是这样……

    皇上不得不面对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事实。

    把年幼的女儿送到遥远的伊势,还让晴明陪在她身旁,是不是错了?

    「啊……」

    全身颤抖、眼中散发出近似疯狂的危险光芒的皇上,自己坠入了黑暗的怀疑深渊。

    该怎么办才好?他甚么都不知道、甚么都不相信了。

    皇后命在旦夕,自己选择的路是不是全都通往错误的方向呢?如果是,怎么做才能走回对的路呢?

    深信可以得救,铭刻于心的祈祷呢?

    深信确实存在,紧紧拥抱的真情呢?

    在哪里?

    或者那些全都是飘渺的幻觉,像梦般虚无呢?

    无论谁都好,他希望有人能为他指出一条路、一条正确的路,现在就在他眼前立下明确的路标。

    陷入恐慌的皇上,听到刺耳的声音说:

    「那么,就看天意吧。」

    几乎把年轻人的心,沉沉地、漆黑地掩盖住的猜疑黑幕,就这样被那句话尖锐地划破了。

    皇上哑然无言,视线飘忽不定。

    这句话出自他眼前的舅舅、中宫的父亲、掌控国家政治的左大臣。

    也是他懂事前,就经常陪在他身旁的藤原氏族的首领。

    藤原氏族的权力屹立不摇。除非发生甚么意外,否则高居藤原氏族顶点的男人,绝对不会犯下撼动权力的错误。

    可是占卜的卦象不是那样。

    这两种对立的思想,在皇上脑中相互拉锯。

    道长又对这样的皇上说:

    「我是不是如那个阴阳师所说,欺骗了皇上?」

    他的心比平放在地上的手指还要冰冷。

    尽管如此,他还是说得很平静。

    「中宫殿下是不是有其他心上人?」

    他闭上眼睛,喘口气。

    「安倍晴明是不是值得信任?」

    阴阳师的占卜,迷惑、搅乱了皇上的心。皇上对安倍晴明的信赖产生动摇,还对道长、中宫起了疑心。

    现在很难抚平皇上的心。不管哪个阴阳师再占卜给他看,不管再出现怎么样的卦象,都无法消除他已经萌生的疑虑。

    雷电轰隆作响,恍如贯穿了腹部。

    紧闭的眼底,好像闪过撕裂天空的光芒。

    震响的雷声是神的呐喊、是神的怒吼。撕裂黑暗的闪电,是斩断不安、恐惧、疑虑的神刀。

    「我们有没有说谎、有没有欺瞒谎上、有没有蒙骗皇上,就由神来裁决吧,不要靠占卜或是人。」

    道长知道。

    有谎言、有欺瞒、有蒙骗。

    占卜的卦像是真的。

    自从将两个女儿互换,让其中一个入宫后,他就担心会有这么一天。

    他隐约有这样的预感。

    这是自己种下的因。

    「请问天吧,用您自己的耳朵倾听天意。」

    藤原道长下定了决心。

    如果他们的选择是对的,那么,在那个时间点,虚假也会变成真实。

    当时晴明说,星星出现了异动。

    彰子的星座有了变动。章子的星座也有了变动。交集的轨迹究竟会延伸到哪里?

    道长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这件事上。

    「天……意?」

    皇上茫然地自言自语着。

    忽然,很久以前,年幼时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仰赖占卜没有关系。

    当时已经是老人的大阴阳师,在他被立为东宫太子前,还只是个亲王时,这么对他说过。

    ——但是,亲王殿下,绝对不要受占卜摆布。

    当他产生恐惧、忐忑不安时,都会请求老人占卜。老人总是听从他的指示旋转式盘,帮他观看星象。

    即使重复占卜都是同样的结果,他还是会想下次说不定会出现别的卦象,怎么样都不放心,老人沉着地对他说:

    ——占卜只能当成指南针,受摆布的话,总有一天会误入歧途。

    所以仰赖占卜,也绝不能尽信占卜。

    皇上摇摇晃晃地跌坐下来。

    道长凝然不动。

    盯着他瞧的皇上,颤动着眼皮说:

    「好……就看天意吧……」

    道长的肩膀抖动一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应了皇上。

    问天。道长也想问。

    问中宫的命运。

    问自己的命运。

    想着身在遥远伊势的晴明,心中已经有所觉悟的左大臣,向皇上叩头,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把我的命运交给你的观星结果了,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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