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假前夕

    台版转自负犬小说组

    图源:濒危物种绅士狐

    录入:外来物种二货滚

    一

    在学生会室见到的学生会长如月·金·仄香,还是和以往没有两样。

    头发剪得极短,天生有着明亮的发色,雪白的肌肤上是深远立体的五官。原可以显得娇俏可爱,本人的表情却少有变化,声音也单调没有起伏,平淡地逐一讨论会议的各项议题。

    跟不久前穿着美丽的水色振袖、跳着华丽妖艳舞蹈的仄香判若两人。身上始终穿着的男生制服,也仿佛在昭告自己不会迎合任何人。

    由于执行部所有成员都收到召集,泉水子也战战兢兢地坐在末座,见仄香一脸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表情,她反而松了口气。在研习小屋的所见所闻有别于这里,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不论是影子学生会长村上穗高的存在,还是泉水子引发的小小骚动。

    泉水子再一次体认到,一切就是要这样区分开来。

    (就和高柳同学曾经操纵式神、宗田姐弟身边存在着真澄一样。当在学校从事平常的活动时,如果两边产生了混淆并显现在态度上,就算是犯规……)

    泉水子怔怔地想,关于姬神降临在自己身上这件事,不知仄香是否也能清楚划分。由于泉水子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也不想被当作谈论的对象,因此更是强烈地如此希望。

    她瞥向参加会议的相乐深行。

    深行和学长会长差不多,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虽然曾经断然说出「被赶出学生会也没关系」,但也完全当作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气一直十分闷热,学生都换上了蓝色的薄衬衫,或是白底藏青条纹的短袖POLO衫。学生会的男生都穿着衬衫,但领带还是忍不住绑得较松。深行也是其中一员,虽然领带的下垂角度和其他学生一样,看起来却莫名仪容端整,很有个人特色。可能是因为他的表情非常怡然自得吧。

    仄香与深行之间,或是穗高学长与深行之间,一定有过至少让一切回复原样的协议。如今,深行仍旧是执行部有为的一年级生,本人似乎也秉持着这样的自觉发表意见。但是,泉水子却想不起来协议的详细内容。

    (……而且,我也不想太深入思考。)

    自那之后,泉水子不曾与深行讨论过姬神。但是,以那一天为转捩点,深行的「别找我说话」宣言就一点一滴瓦解,只有这件事让泉水子不胜感激。

    执行部的会议主要与秋季的学园祭有关。在学生会选举同一时期,各班就已选出了学园祭执行委员,目前已经召开过两次执行委员会。今天的会议,就是依据执行委员会讨论出的结果,由执行部内进行工作确认。

    凤城学园祭是一项举办得非常隆重盛大的活动,由于没有传统限制,学生提出的净是大胆新颖的企画,但要管理整个学园祭的运作非常辛苦,就连反应总是慢半拍的泉水子也能深刻体会。望向学生会长出示的进度表后,泉水子甚至觉得她根本无视暑假的存在。

    (该不会要马不停蹄地一路工作到九月吧……?)

    泉水子暗暗感到不可置信,重新看向手上拿到的纸张。但执行部其他成员没有半个人提出疑问,深行和宗田真响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站在泉水子的立场,更是无法开口多说什么,会议就此结束。

    学生会长一派轻松地补充道:

    「明天起是社团活动的暂停期间,执行部也一样,下一次的会议就延到考试结束那天,这段期间请专心读书。既然身为学生会的一员,绝对不能考不及格而导致必须补课。因为那将会影响到今后的工作。」

    仄香曾对泉水子说过,自己并不是神崎学姐那样的才女,但为什么谈起考试不及格这件事的时候,口吻却这么事不关己呢?在场笑着打趣应和的学生们,看起来也都游刃有余。泉水子突然警觉,现在不该再恍神发呆了。

    (对喔……在暑假之前,还有期末考试……)

    现在不是悠哉度日或想努力划分学校生活的时候了。对于成绩总在后段班,就算撇下其他事情埋头苦读,结果会是如何也很难说的泉水子而言,一道莫大的难关正等着她。

    听见仄香说的话,在内心暗自叫苦的不只有泉水子一人,真响的心情也差不多。

    当然,以全学年第二名的成绩从国中部升上来的宗田真响,担心的并不是自己。她着急的是今天依然没有出席会议,徒具其名的执行部员真夏。

    「咦~就算不及格,参加补课我也无所谓。」

    「怎么可能无所谓!只多一分也好,反正你一定要及格!」

    「现在才说这些……?」

    真夏一如既往毫无紧张感。见他的态度如此贯彻始终,泉水子反倒心生佩服。虽然他说过「只要真响开心就好了」,但真夏平日的所作所为,确实常常惹怒姐姐。

    当真响认真起来,只要别身为她攻击的对象,都会感受到她举手投足十分有魅力。很少有人见过她这一面。真响在男女之间都很受欢迎,面对大多数人,她都有一套圆融应对的处世之道,却唯独对同年的弟弟不管用。

    真响气愤地抿着嘴唇,气势十足地将升上高中部后就披至肩膀的长发绑成马尾。她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笔直英眉,这时五官更有如年轻武者般凛凛动人。

    「我一定要让你平安过关。我说你啊,既然常常黏着相乐,至少也认真读点书吧?相乐可不会将无法在一般社会上生存的家伙放在眼里喔。」

    「咦咦?是吗~」

    「当然啊。没有其他男生比那家伙还显而易见地立志要成为菁英吧?」

    「咦咦?是吗~」

    真夏宛如猫咪般在休息区的椅子上蜷成一团。明明除了皮肤黝黑外,五官与姐姐十分相似,慵懒的程度却让人不禁心想:两个人怎么会看起来相差这么多?

    「我倒觉得阿深还有其他志向喔。」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就别考不及格,以能到学生会室报到为目标,当场证明给我看。」

    真响老大不客气地反驳,再过意不去地看向身旁的泉水子。

    「对不起喔,我可能没有多余的心力了。泉水子和真夏不一样,从春天开始就一直认真读书,靠着累积至今的努力,考试也考得不错,你可以对自己有自信一点喔。」

    泉水子微笑着点点头。

    「嗯,我也这么觉得。你别担心我,专心督促真夏念书吧。我会去图书馆看书。」

    这绝对不是逞强。与真响同寝室后,她的学习态度泉水子始终看在眼里,所以学习到了不少东西。

    真响担心地望着泉水子一会儿后,才微微一笑。

    「说得也是。跟刚入学的时候相比,泉水子变了不少呢。你刚才那些话,我就当真罗?」

    泉水子心想不能举棋不定,于是用力点头。

    「当然没问题。我可以自己读书。」

    当晚睡觉前,泉水子打了电话回玉仓神社的老家。因为先前末森佐和叮咛过,要提早告诉她暑假何时会回去。

    简单地报告完近况,泉水子向佐和转迤情况: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直到考完试,再次确认学生会的行程之前,我都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到时候看情况,说不定除了八月中以外,都有事情要处理。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这样啊……真辛苦呢。不过,身负学生会执行部这种重要职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

    佐和尽管失望,但语气听起来更为泉水子融入了凤城学园感到开心。

    「有段时间我还很担心泉水子小姐呢,没想到你出乎预期地过得不错,还在学生会里大显身手,完全超出我的期待喔。凤城学园意外地很适合泉水子小姐呢。明明以前就读山脚下的中学时,吃了那么多苦头。」

    泉水子觉得很难为情,急忙否认:

    「我才没有大显身手呢。现在距离考试只剩一个星期,学生会执行部的人还告诫大家不可以不及格,我才在想,这下子我一定会被踢出执行部。」

    「绝不会有那种事。因为泉水子小姐是大成先生和紫子小姐的女儿啊。」

    佐和说得斩钉截铁。

    「截至目前为止,你只是有些抓不到诀窍而已。承袭了双亲头脑的泉水子小姐,一定会在某个舞台上崭露头角。」

    泉水子慌忙打岔:

    「这种事情没有人可以保证啦。不过,室友真响同学非常聪明,我好像也有点懂得该怎么读书了。接下来一个星期我会加油。」

    「嗯,好好加油吧。对了,深行也加入了学生会吧?如果深行有意在暑假期间来玉仓山,我准备泉水子小姐的车票时,会连同他的份一起,所以请帮我问问他吧。深行如果会来,野野村也会非常高兴喔,虽然他那个人不会说出口。」

    「啊,嗯……我会问问看。」

    泉水子的心跳突然加快。明知道佐和的提议没有其他含意,但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何会心跳加速。若无其事地改变话题后,两人又闲聊了好一阵子。

    「那么考完试后,我再打给你。思,我会尽快。再见。」

    放下话筒后,泉水子吁了一大口气,胸口的悸动已经平息。

    紧接着,思索起了至今几乎不曾想过的事情。

    (……深行平常在自己家里,都是怎么度过的呢?)

    真是一个格外难以想像的家庭。

    雪政在深行七岁的时候离婚,自那之后始终保持单身,一家子只有他们父子两人。他们老家应该是在和歌山,但听说那也是深行考上知名私立学校后,才搬到了学校附近。回家既没有母亲迎接,父亲现在又住在东京,所以深行会不会回和歌山老家还是未知数。

    (佐和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不着痕迹地邀请他去玉仓神社吧……)

    泉水子想起了国中部升上高中部期间的春假,深行也留在学园。再加上雪政会以英语讲师的身分来到凤城学园,主要都是为了泉水子,佐和会关心深行也不奇怪。

    (就算放假,我也不觉得相乐先生会做那些繁琐的家务事,也很难想像他会腾出时间陪深行。至今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深行负责的吧?啊,可是,相乐先生很受欢迎,搞不好有很多女性会主动跑去家里帮忙……)

    跟任谁看了都只觉得是哥哥、既年轻又不分男女皆受欢迎的父亲生活在一起,想必很辛苦。泉水子感触良深地想。雪政甚至自己也说过,他先前还忘了自己有个儿子。寄住在玉仓神社的时候,深行会独立自主到看起来不像国三男生,肯定也是经历了让他不得不学会独立的成长过程。

    (那样的深行也会感到寂寞吗……)

    泉水子重新领悟到,就算深行一副没有父母也无所谓的样子,但不可能不感到寂寞吧。

    就连泉水子,即便有佐和陪在身边,有时仍会感到寂寞。就亲生母亲不在身边这点而言,泉水子的状况与深行很相似。虽然不像深行父母离异,但这种情况也许反而更糟糕。在警视厅工作的紫子虽在东京都内设有住处,却时常跑到外地,完全掌握不到她的行踪。难得女儿就读了东京的学校,也很少联络。

    (如果能够多点时间和深行相处,我们也能稍微了解彼此吗……)

    泉水子东想西想,最后向自己确认。也就是说,她并不讨厌和深行一起回玉仓山。考虑到至令彼此那么势如水火,这个结论令她十分惊讶。

    久违地前往图书馆自习后,由于时值考试前夕,阅览室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学生。动作如果慢了半拍,就有可能找不到位置。泉水子裹足不前,但还是下定决心,别因为自己是一年级生就有所顾虑。

    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坐在宿舍的桌子前,她一定会忍不住做起别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想待在无法做其他事情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后,她坐在椅子上,摊开教科书、参考书和笔记本。

    从前泉水子准备学校的考试时,都以为要漫无边际地记下教科书上的内容。但与真响相处之后,她才惊觉并不是这样。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将所有内容都记进脑海。聪明的人不会有这种想法,关键在于重点和效率。

    「就算很想睡,上课期间也最好尽可能集中精神。因为比起事后再念书,认真听课更有效率。我想老师们也都是基于好心,才会出那些考题。他们也是想知道自己平常强调的那些重点,学生是否都听进去了。」

    真响这么说道。难怪她的笔记本上,被标为重点的部分都划上了记号。

    「就是为了抓住这些重点,才会有预习和复习喔。考前猜题也不能随便瞎猜,要仔细比对已经抓住的重点。」

    现在这时候,真响正强行将自己抓住的重点集中灌输给真夏吧?可是,泉水子平日都看真响的笔记,这一次想试着自己抓抓看重点。当产生了这种心情,要配合他人的脚步一起读书,反倒比较困难。

    (虽然不晓得能不能成功……)

    泉水子还不至于觉得读书是件开心的事。可是,现在确实比之前更能集中精神,时间也过得比较快。

    泉水子在脑袋一隅里想着,深行也在阅览室的某处读书吧?但是,她并未兴起去找他的念头。即使找到他,她也不会希望他教自己功课。现下她想试试看光靠自己一个人,可以走到哪个地步。

    然而,泉水子开始至图书馆报到后,出声向她攀谈的不是深行,反而是一个教她大吃一惊的人物。

    「铃原同学。」

    泉水子正准备前往阅览室,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后,不假思索地回过头,旋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竟然是高柳一条。他有着剪齐的浏海,在男生中偏白的肤色,身上的制服笔挺到甚至让人觉得有点不自然。泉水子总觉得好久没有看到领带绑在正确位置上的男学生了。

    「你自己一个人来图书馆吗?真难得呢。和宗田姐弟吵架了吗?」

    高柳的语气有些看好戏的心态,身为学年代表的狂妄自大似乎没有半点改变。泉水子暗暗为他这么快就重新振作感到惊奇。还是说,因为对象是泉水子,他才能采取和之前相同的态度?

    泉水子迟疑了一瞬,但转念想想,觉得自己不需要逃跑。高柳有他温文儒雅的一面,虽然自大,但不讨人厌。更何况,偶过时该觉得尴尬的是前不久被真澄修理得惨兮兮的高柳,而不是泉水子。

    「我们才没有吵架。」

    「是吗?那相乐呢?」

    「和他又没有关系。」

    泉水子前所未有地冷淡答腔,但高柳不以为意。带着笑意的细长双眼始终不轻易产生变化,有些像是狐狸的面具——泉水子没头没脑地这么想。

    高柳冷不防开口问道:

    「对了,听说铃原同学认识三年级的村上学长?」

    泉水子不禁心头一惊,但随即发现自己的反应被高柳看穿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呢?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耳闻而已。」

    高柳也陪她装傻。是谁告诉他自己与村上穗高见过面的呢?这个无法问出口的疑问在泉水子

    脑海内盘旋不去,同时也有些毛骨悚然。果然高柳和他身边的人都深不可测。

    (好像还有式神听令于这个人……明明才觉得最近都没看到了……)

    高柳改变语气,显得真诚地说:

    「那个,难道你还在意我一开始把你误认成『式神』的事吗?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我

    现在已经认清了你是独立自主的人类,只要你不嫌弃,我也有意邀请你加入我的阵营。」

    直至目前为止,泉水子仍是一边与高柳交谈一边前进,这时终于停下脚步。阅览室的大门就

    在眼前,但高柳的发言太过出人意表。

    「阵营?」

    「说得再明白一点,就是你最好别站在宗田那边,和我成为朋友比较有利。我现在就可以预言,你就算跟在宗田身边,今后也不会得到半点好处。

    泉水子彻底哑口无言,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看来让他回想一下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比较好吧——他也许是视情况就会把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的那种人。泉水子抬头看向高柳。

    「呃,我先前也看到了你和宗田同学他们之间力量的差距,你为什么还敢这么说?」

    高柳顿了一拍后,仍是从容不迫地回答问题:

    「因为真正的胜负是在学园祭时决定。之前的事情,不过是前哨战罢了。宗田大概也很清楚喔。当时他们的确略胜一筹,但一到秋天的学园祭,情况又另当别论了。」

    仅仅是略胜一筹吗?泉水子诧异地看向高柳。她无法轻易看出他究竟有多少程度是在虚张声势。

    「我倒觉得当时的情况没有那么简单就可以带过。学园祭为什么会另当别论?」

    「因为会开放。」

    高柳低声说。看见泉水子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他又接着道:

    「你还不明白吗?也就是学园祭期间,学校会对外开放。学园拥有的某种结界就会解除。校外人士全都能自由出入校园。」

    泉水子皱起脸庞。

    「所以会靠大人的帮忙?」

    「不是。话虽如此,但我们都不是单单只靠自己一个人就能站在原地。不论是你,还是其他人,对吧?」

    泉水子心生些许不安,默不作声,不太了解学园祭背后的含意。高柳到底想做什么呢?

    就在泉水子思索着回答的时候,一名金发碧眼的大块头男生从阅览室走出来,频频东张西望,接着在发现到高柳后,神情一亮。

    「一条,你在这里啊!等很久了吗?」

    「不,我才刚到。」

    男学生比高柳高出一个头,体格壮硕、神采飞扬,肯定就是来自德国的克劳斯。由于高柳原先的室友小圾信之是他的式神,在与真澄对决后遭到消灭,事后便由这名留学生递补空缺。

    克劳斯张着一双碧蓝大眼,兴致勃勃地端详泉水子的两条长辫子。但是,他也知道对方光被盯着就不知所措,所以聪明地没有出声攀谈。

    与留学生并肩而立的高柳说了:

    「那我先失陪了。刚才我说的事情,请你好好考虑。对了,能不能也替我向相乐转达一声?因为我是邀你和相乐两个人一起加入我的阵营。」

    泉水子呆愕地目送着没有进入閲览室,与克劳斯相偕离去的高柳。看样子他很照顾新室友一事是真的。可是,惊讶平复下来后,泉水子突然感到生气。

    (想对深行说的话,直接对他本人说不就好了吗?如果以为对我说了以后,我就会告诉他,根本是大错特错。而且还高高在上地看着别人……)

    泉水子将方才的对话逐出脑海,决定等之后有时间再仔细思考。当务之急是即将到来的考试,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距离还很遥远的学园祭。

    这一周当中,泉水子也曾在图书馆遇见深行。

    尽管无视于高柳那件事,但泉水子觉得佐和的要求还是必须尽早传达。见深行注意到了自己,泉水子走上前,说道:

    「相乐同学,你暑假有什么打算?佐和说,如果你会来玉仓山,她会帮你订票,所以要告诉她日期。」

    「嗯,有什么打算吗……」

    深行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看来并没有特别拟定计划。

    「我也想见见野野村先生,可是什么时候能去嘛……就算放暑假,我整个七月都要补习,执行部的工作也好像多得做不完。」

    泉水子瞪大了眼睛。

    「你也有可能不及格吗?」

    「笨蛋,才不是,是大学考试的讲座。只要成绩优良,一年级生也可以参加。」

    喔,原来是这样子啊。泉水子缩起脖子。等级相差太多了。

    「你也不回和歌山的家吗?」

    「还是得回去一趟才行吧。雪政八成放着不管就跑来了,但如果要搬家,那里还有我的一些东西。」

    无可奈何似地说完,深行叹一口气。

    「我很感激佐和管家要帮我订票,但我还不确定时间。总之,必须先等期末考结束。你也是吧,现在还有多余的时间想放假的行程吗?」

    「当然没有,是佐和要我问你的。」

    「可别考不及格喔。」

    「我知道啦。」

    泉水子忍不住鼓起脸颊。所以她才会拼命读书,还在图书馆遇到他啊,深行却似乎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他重新拿稳单手上揣着的参考书等书籍后,临时想起般地说:

    「啊,对了。这个给你。」

    深行在书页间翻找了一会儿后,抽出夹在书里的东西。是一张电脑列印的照片。深行给自己东西,而且还是一张相片,这都让泉水子大感意外,但她接过照片后,才看了一眼就倒抽口气。因为照片上的人正是泉水子。

    那是一张膝盖以上的侧面照,大概是前往其他教室途中,走在校舍走廊上时被拍下的照片。相片中泉水子的表情相当开心,长长的辫子尾端有些模糊。虽然不是一张拍得很好看的相片,但重点不在于此,而是泉水子不记得曾被人拍照。

    「这是什么……」

    「很不舒服吧?所以我回收了。」

    「这个难道是来自SMF(宗田真响粉丝俱乐部)?」

    泉水子马上联想到了。以前她也曾在偷拍真响的照片中,发现到自己的踪影。可是,她不曾见过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照片。面对这惊骇的事实,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深行略微耸肩。

    「你别担心,这种情况不常发生。毕竟你总是和宗田走在一起,偶尔也会被拍到吧。不过,列印出铃原的照片算是犯规了,所以我也念了他们几句。」

    深行仿佛在说说明就到此结束般,准备离去。这时泉水子终于出声:

    「等一下啦,你以为说一句别担心就可以了吗?」

    深行转回身子,对泉水子的气势汹汹显得很惊讶。

    「不行吗?」

    「那——那是当然的吧!SMF到底是什么啊?那个俱乐部究竟都在做些什么?没有一个女孩子被偷拍照片以后,还会觉得开心吧?你为什么不坚决地叫他们住手呢?」

    深行眨了眨眼回道:

    「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宗田平常看起来都满不在乎喔。」

    「如果是我,绝对不能接受。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人偷拍,又不晓得有谁持有自己的照片。真响同学虽然死心放弃了,但她心里一定也这么认为。」

    泉水子难得强硬地主张。但是,她是真的觉得很恶心。如果是在已知的情况下被拍照,那倒无所谓,但一想到有不认识的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看着、摸着相片,她就厌恶得难以忍受。

    深行大概也在重新思索这个问题吧,想了一阵子后答道:

    「难不成你是担心相片会被用来当作诅咒的替身吗?虽然我不能断言没有这种咒术,但在现今这种时代,为了一张照片就担心这种事情的话,会没先没了的,精神也会负荷不了喔。」

    「那么,你的意思是在现今这种时代,偷拍是合法的罗?」

    「不,我没这么说。」

    深行也不得不表示赞同。泉水子更是激动。

    「你也是SMF的成员吧?SMF不应该是个为真响同学添麻烦的组织吧?叫他们别再做这些事情了。」

    深行一脸闷闷不乐。

    「别一直喊SMF啦,私底下才会这样叫。向学校申请的正式名称是日本史研究会。」

    「日本史研究会就是SMF吗?」

    泉水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该怎么说,她一直以为SMF是更加隐密的某种地下组织社团。

    「听说已经毕业的三年级学长姐还在的时候,确实是一个认真钻研历史的读书会。但那些优秀的学长姐因为考试而退出后,好像就偏离了原本的主题。」

    「偷拍的是日本史研究会的人吗?」

    深行意兴阑珊地答腔:

    「宗田从国三就出入日本史研究会,有很深的交情。真要说的话,我只是暂时加入,不想在两者间引起风波。更何况,宗田是属于那种不要的话,就会自己明明白白说不要的女孩子吧?」

    「算了,我不拜托身为男生的相乐同学了。」

    泉水子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这么火冒三丈,但还是感到有些进退两难,便如此宣告:

    「如果是日本史研究会,那我也要加入。我要自己成为会员,请大家别再那么做。就算是暗地里的活动,我也有成为会员的资格吧。而且我实际上也是真响同学的粉丝。」

    「真的假的?」

    深行大感吃惊,目不转睛地注视泉水子。

    「……呃,的确是没有入会的限制啦。」

    「我要加入。我已经决定好了。」

    「我话先说在前头,成员都是男生喔。」

    事后脑袋冷却下来,泉水子才慢吞吞地惊觉自己说出了不得了的发言。

    在阅览室里,泉水子朝着摊开的笔记本大叹口气。

    明明以前都不曾勃然大怒……但我最近好像很容易生气?不论是对高柳同学还是相乐同学,都是一下子就动怒……)

    虽然顺着当时的气势脱口而出,但一想到自己在只有男生的社团里能做些什么,泉水子就脸色惨白。可是,她还是想做些能帮上真响的事情。

    冷静下来后,泉水子才察觉自己为何会超乎必要地意气用事。是因为高柳目中无人地说:「你就算跟在宗田身边,今后也不会得到半点好处。」所以,她才会想站在比往常更靠近真响的立场上。

    (……那个人才没有资格做那种预言。)

    结果,泉水子发觉自己终究忘不了高柳说过的话,还无意识地受到了影响,心情迟迟难以平复。她用两手夹住额头,试图将这些想法赶出脑海,懊恼地想:

    (要集中精神在一件事上,实在太难了……偏偏这种时候又一直听到会分心的事情……)

    如果无法克服这些难关,就无法成为聪明的人的话,看来泉水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二

    为期三天的考试总算结束了。之后就是结业典礼前,共计五天的半天课。再之后,就是如同闪闪发亮的蓝色海洋般绵延四十天的暑假,正在酷辣的阳光下向学生招手。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后,真响为了一起吃午餐而跑到C班,一见到满脸通红的泉水子,就笑了起来。

    「泉水子,你脸颊好红喔。拼死命地努力作答了吗?」

    泉水子感到头晕眼花地点点头。

    「嗯……这搞不好是我生平第一次这么认真作答。」

    「感觉考得如何?」

    「不知道。不过,我听了你的话,没有留下半个空格喔。」

    「了不起了不起。」

    真响环顾C班,不怎么感到意外地说了:

    「真夏那家伙,一定是觉得我会在对答案时一直逼问他,逃走了吧。」

    泉水子也回过头,果真没有见到真夏的踪影,暗暗垂头丧气。本以为他也在的话,就能一起分享考得不好的地方了。

    「那我们别对答案了吧,对胃也不好。」

    央求真响后,对方感到好笑地看向泉水子。

    「你还在担心自己会考不及格吗?泉水子这种个性真是有趣。」

    在自助餐厅就座后,真响一本正经地开口:

    「泉水子没问题的,用不着那么在意如月学姐说的话啦。我跟你说,有可能无法待在执行部的人,反而是我。」

    听见了这始料未及的发言,泉水子看向好友。

    「什么意思?」

    真响没有回答,低垂着眼睑,吃着鲑鱼贝果。泉水子恍然惊觉地向前倾身。

    「难不成,真夏同学不及格的话,你就打算退出?」

    「……嗯,算是吧。」

    真响小声承认。

    「我好像原本就不是那么适合加入学生会。真夏又那么排斥的话,我想,也不要再继续强迫他了……」

    「怎么这样……」

    泉水子的声音中满是惊讶。

    「真夏同学也许真的不太擅长做学生会的事务吧,可是,没有必要连你也退出啊。你明明每天都去学生会室报到,还积极勤奋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所以我才想必须趁现在退出。等到日后才中途抛下不管的话,会给周遭造成麻烦的。」

    「即便是现在,你退出的话,也会对学生会造成很大的打击喔。」

    泉水子说完,真响就微微陷入沉思。

    「我并不讨厌执行部的工作,可是,既然真夏来念这所学校了,我就想尽可能一起行动……除了骑马以外。」

    「你其实也会骑马吧?」

    「我去骑马也没有任何帮助啊。因为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将那家伙从兴趣只有马的世界里拉出来。」

    见真响始终为了弟弟费尽心思,甚至可以说照顾得无微不至,泉水子再次深感佩服。尤其真夏平日游手好闲,更令人觉得真响值得表扬。

    「还不能肯定真夏同学会不及格啊,成绩一定会比想像中好喔。因为你这么认真教他,他也很努力啊。」

    「是吗……」

    从真响的语气,泉水子察觉到了她也需要鼓励。毕竟真响总能率先做完事情,进而引导他人,所有人都会不小心忘了给她鼓励。

    「我也是多亏了你的帮忙,第一次能够这么认真作答。我觉得一般成绩好的人,很少对别人这么亲切。不光是功课,你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如果我可以做点什么回报你就好了,可是,我几乎什么也不会,所以至少要加入日本史研究会,声援真响同学。」

    真响眨了眨整齐浓密的睫毛。

    「为什么话题会转到那边?」

    泉水子说明了自己拿到偷拍照片的经过。真响一脸惊讶地专心倾听,但由于已先对泉水子的入会宣言感到吃惊,听到偷拍时反而不为所动。

    「啊,那是两国学长干的好事。他人并不坏,说是兴趣异于常人,更正确地说是因为缺钱,而完全将精神投注在兴趣上了。」

    真响说得毫无所谓,泉水子反驳道:

    「因为这样就可以买卖真响同学的照片了吗?你也不该默许这样的行为喔。」

    「是啊。不知道的话也就算了,但如果连我也看得到就……」

    真响说到一半,忽然觉得好笑。

    「泉水子的照片是什么样子?你还留着吗?」

    「怎么可能,早就撕碎丢掉了。」

    泉水子噘起嘴唇,真响笑了起来。

    「我也很想看呢。竟然会将目标转移到泉水子身上,没想到两国学长还挺有眼光的嘛。」

    「你在说什么啊,才不会有人想要我的照片呢。」

    泉水子说完才发现,原来深行将照片视为不必要的东西交给自己时,她其实相当受伤。

    真响也不再说笑,神色变得认真。

    「不管怎么说,偷拍女孩子果然是不对的呢。发生在别人身上后,我突然可以明白。其实也可以由我告诫学长,但你真的要自己出马制止他们吗?」

    泉水子有些瑟缩,但勇敢地点点头。

    「你现在才出声,很难开口吧?既然是我主动提议的,就必须自己负责这件事情。」

    「入会也似?」

    「我很清楚自己在执行部里派不上多少用场,与其这样,不如待在日本史研究会,也许还能为你做点什么。」

    听到真响要退出执行部,泉水子的决心忽然变得明确。此时她还不觉得这是多么大胆的行动,开朗地说:

    「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如果能够帮上真响同学的忙,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真响注视着泉水子好一会儿后,感慨万千地说:

    「泉水子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呢。从一开始就让我很意外,相处之后也一直这么觉得,行为举止总是出乎我的预料。」

    「是吗?」

    「嗯。让人忍不住想:『说那种话真的好吗?』不过,听了真的很让人开心呢。我好像可以再努力一阵子看看。」

    真响说,久违地露出了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从考试前起,好一阵子都不曾见到她如此神清气爽的表情了。

    「那么我就不客气地说,欢迎你加入SMF罗。泉水子愿意加入的话,我也非常开心。」

    泉水子也露出微笑,觉得事情这样发展太好了。

    这时,深行经过久坐在自助餐厅里的两名女孩子身旁。

    「两位同学,虽然说考试结束了,但也太悠哉了吧?可别忘了下午马上就要和学园祭执行委员召开联合会议。今天的会议算是今年的主轴,会决定整体主题。执行部必须全员出席。宗田弟也要我向你转达,他今天会参加。」

    真响略微瞪大眼睛,看向深行。

    「真夏在哪里?」

    「我和他一起吃了午餐。你不知道吗?」

    深行也相当意外。

    「他似乎很在意考试的答案,所以我就自己确实知道解答的部分,帮他对了答案。」

    「那家伙……」

    真响发出呻吟,泉水子也能明白她的心情。真夏虽然不怎么能体会姐姐的劳苦,但会找其他人对答案,可能是因为也有所谓男生的自尊心吧。

    真响起身,叫住了准备就此离去的深行。

    「相乐同学,我有话要说。」

    「我要去加印会议的资料。」

    深行回道,但还是停下脚步。

    「我很快就说完。那个,我决定推荐铃原泉水子同学加入日本史研究会。能麻烦你代替我告知两国学长吗?」

    深行瞥向泉水子。泉水子有股冲动想缩起脖子,但她立即打消这个念头,觉得这不需要感到可耻。毕竟深行自己也这么说过,在SMF,真响的决定比深行的决定更有影响力。

    沉默了数秒后,深行回答:

    「虽然我只觉得这是非常荒唐的一时兴起,但我现在很忙,就不多说什么了。」

    深行离开后,真响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男生都这么爱面子?不过,再这样下去,我预感自己会无法脱离学生会。」

    集合一至三年级的执行委员、各社团和同好会的代表,再加上执行部成员和顾问老师后,人数逼近三十人,因此联合会议是在阶梯式的视听教室召开。

    学生会长仄香和执行委员长早川佳树,并肩坐在置于正面的长桌后方。早川负责主持,发表则是学生会长的工作。仄香以冷静从容的温柔嗓音确认资料:

    「……各班讨论过后,决定的表演节目如下。一年级,A班、C班是模拟摊贩,B班是话剧。二年级,A班是邀请观众参加益智问答,B班是模拟摊贩,C班是话剧。由于三年级是自由参加,ABC三班想联合表演话剧和布置鬼屋。社团活动方面,想举办的展览和发表会都列于附件。合唱团、热音社、英语社、单口相声同好会、动漫同好会预计会有舞台表演,这些社团都将和国中部联合举办。国中部的班级表演基本上是合唱,所以会举办合唱比赛。此外,去年学园祭结束之后,归纳统整完毕的检讨、意见和未来期望等调查结果,也都列于附件……」

    泉水子回顾考试前,一年C班的讨论情况。由于大家都还没有真实感,也没有什么有趣的提议,只是觉得煮东西好像很好玩,就&xfffd;*露鼐偈衷蕹赡D馓贰1暇瓜衷谑欠攀罴偾跋Γ禄故呛芫靡院蟮氖虑椤&xfffd;br />

    但是,至少对二、三年级负责领导的学长姐而言,学园祭是一项早已开始筹办、反复研究讨论的计划。考试期间,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半点休息的空档。尽管要低年级生专心在考试上,但学生会长滔滔不绝的说明,在在显示出了仄香他们这段时间中又讨论过了好几次。

    仄香环视聚集在会场的学生,接着说道:

    「……去年最主要的检讨重点,就是由于主题太过抽象,导致表演节目缺乏统一,让人留下了散漫凌乱的印象。因此今年提议大胆创新,设定一个具体的统一主题,让整个学园就像是主题乐园一样。多数班级都想表演话剧和设置模拟摊贩,所以我们也知道大家都想穿上戏服,因此趁这个机会,大致的走向是让全体学生做角色扮演。」

    一名委员语气轻快地打岔:

    「好比说文化村那类的吗?」

    仄香转向对方,再正经不过地点头。

    「事实上正是如此。为整个学园祭设定一个时代,是最浅显易懂的宣传手段。有人提议江户村,但现在较受民众和学生欢迎的是战国时代吧?」

    一名男学生举手,正式地要求发言后,说道:

    「如果每个人都能穿上盔甲,大家当然会很开心,可是,预算上这是不可能实践的吧?而且如果设定为战国时代,又无法让所有学生打一场仗的话,也不好玩啊。我觉得应该另选主题。」

    紧接着举手的女学生也说了:

    「西方的主题不行吗?我觉得不执著于日本文化,更能发展出独自的特色。我们班预计演出莎士比亚的话剧,与其预算被头盔和铠甲占掉,更想穿上精心制作的礼服。」

    面对这些反对意见,仄香始终淡然镇定。

    「关于预算金额,我们已经事先问过了学园理事长,也讨论过了好几次。据理事长所言,凤城学园是新成立的特别学校,现在正值吸引社会大众注目的时期,因此想举办一个能够促使人潮蜂拥而至的学园祭活动。向他提出战国时代的企画时,他个人也相当感兴趣。虽然需要超出想像的预算金额,但理事长表示,如果这个提案能够得到所有学生赞同,考虑到也能列为对外宣传活动,应该可以动用到行政事务费用。只不过,条件是必须将去年分开举办、在文化祭之后才举行的运动会列入学园祭的日程。因此包括运动会在内,将会以大幅超出去年的预算金额,筹办遵循主题所策划的活动。」

    会场喧哗吵闹了好一会儿。对于这意想不到的大胆改革,高年级生也有些不知所措。

    仄香先歇口气后,再看向表示想穿礼服的那名女学生。

    「理事长说了,凤城学园是所广招外国学生的学校,因此希望尽可能让留学生体验到日本的传统文化。此外,听说也有不少留学生就是期待这一点才会来到日本。所以,既然取得了如此高额的预算,就必须限制在与日本时代有关的活动这个范畴里。不过,并非因此就不能演出莎士比亚的戏剧。也有些专业导演会改编剧本,将背景设定改为日本。就看你们如何改编,也许能够创造出更具独创性的故事。」

    女学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其他委员擧起手来。

    「能够明白告诉我们有多少预算吗?如果主题明明是战国时代,却只能穿些粗制滥造的服装,大家反而会提不起干劲。」

    学生会长语气平稳地断然说道:

    「关于盔甲与和服,应该能够租到近似电影和电视剧戏服的东西。因为理事长自己也说了,应该要这么做才行。其他小道具也是。」

    「会准备所有学生的份吗?」

    「是的,会准备所有学生的份。」

    会场再次一片哗然。泉水子也不停眨着眼睛。

    (总觉得好惊人……)

    趁着窃窃私语声变多,泉水子询问一旁的真响:

    「你之前就知道这项企画了吗?」

    真响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曾经一时想到而讨论过,但至于去找理事长商量这个部分,我就不晓得了。那么多钱是从哪里来的呢?是有人很有财力吗?」

    接下来好一阵子大家也轮流发表意见,但既然学园愿意提供如此强力的后援,似乎也没有人能够抵抗豪华主题乐园提案的魅力。话剧、模拟摊贩和竞赛全都统一为战国时代的风格,讨论也渐渐导出结论,所有人都变得干劲十足。

    「那么,似乎没有人持反对意见,今年的学园祭主题就决定是『战国学园祭』。各班代表、各社团代表,请带着这个结果回去和其余同学讨论,并且请在结业典礼前提交第二次计划书。副主题就留待下一次委员会再行决定。」

    早川委员长说明完联络事项后,会议就此结束。

    会议结束后,执行部的成员直接前往学生会室集合。

    看来始终很冷静的如月·金·仄香,在伙伴的包围下就座后,也忍不住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没有特别针对谁,而是对着坐在电脑桌前的成员说道:

    「我一开始就不觉得这个提案会被废除,只是这样一来,总算要正式开始筹办了。事到如今,还请各位有所觉悟,事前的准备会忙得不可开交。」

    二年级男生中,戴着眼镜的大块头是大河内,戴着眼镜的小块头是星野。两人纷纷发问:

    「不过,筹办兼具竞赛性质的会战,超出了我们的预想范围。理事长希望我们筹办多大规模的活动?」

    「所以是希望我们拿着长枪和刀战斗,代替运动会的骑马打仗吗?」

    仄香微微皱起脸庞,答道:

    「遵循理事长的决定并不是我和早川同学的工作。重点在于,只要能够申请到高额的学园祭预算就好了。虽然现在连运动会也要筹办,但只要我们立下自订的规则再准备游戏,以最后一天全员参加的活动来说,炒热气氛的方法应该多得是。」

    「要由执行委员会拟定草案吗?还是由我们?」

    「若交给临时组成的早川同学他们,恐怕很困难吧。所以大概会变成执行部夏天的工作。」

    「必须重新排定行程表才行呢。我们真的要开始赶场了吗?」

    听着学长姐的对话,泉水子也心想这下子大事不妙,更让人怀疑是否有时间回玉仓山。但是,泉水子什么也说不出口。这时,始终站着的真夏直接开口问了:

    「如果真的会忙到不可开交,我也想尽可能帮忙。只不过,应该不会要求所有成员暑假期间都不能回家吧?」

    真夏出现在学生会室可说十分罕见。他留着剪得短短的头发,穿着POLO衫,皮肤晒得黝黑,站在这个房间里时,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本人若无其事地加入对话后,众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都集中到他身上。

    仄香以灰色的瞳孔注视真夏半晌,然后平静回答:

    「我并没有强制大家不能回家。但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已经做好整个夏天哪里也去不了的觉悟了,其他只要一部分主要干部协助我就可以了。」

    真夏立即问道:

    「真响算是主要干部之一吗?」

    这个问句引发了些许骚动。真响率先蹙眉。

    「真夏,你太过分了。不应该在这时候确认这种事情吧?」

    「趁现在讲清楚说明白比较好吧?如果事务太过繁忙,你就不打算回去了吗?」

    遭到弟弟逼问,真响有些支吾其词。

    「……都说了,必须先重新排定行程啊。」

    真夏毅然决然地声明:

    「不管状况如何,就算你不回去,我都会回长野喔。真响的优先顺序和我的不一样。」

    「才没有呢!」

    真响不由得抬高音量后,一脸慌张无措。

    「别这么不经大脑就説出这些话。任谁有了,都会觉得你太自私了。」

    「八月想回长野算是自私吗?」

    真夏极少生气。但是,此刻他似乎对姐姐动怒了。

    「真夏!」

    真响霍然起身,但还来不及挽留,真夏就走出了学生会室。在场所有人瞬间噤不作声,与真响一同看着门口。

    真响恍然回神后,环顾众人,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

    「真是非常抱歉。因为有一些个人因素……」

    「没关系,我很厌激他愿意坦白说出自己的想法。」

    仄香说。她再次看向真响,变作饶富兴味的语气: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宗田同学手足无措的样子。弟弟待在身边时,你给人的感觉就不太一样呢。」

    真响缩起肩膀。

    「他可是让我伤透脑筋。因为那家伙有时候很冲动。」

    「他是高中才来这里的吧?那么今年暑假会想回家也是当然的喔。」

    迟疑了一会儿后,真响坦白告知:

    「不只是这样。其实这个时期……是我另一个弟弟的忌日。」

    泉水子也恍然大悟。难怪真夏会那么坚持己见。

    (原来……真澄是在八月过世的。)

    深行迅速插话:

    「宗田弟的主张是对的,你应该回去。」

    其他成员也异口同声附和,真响低垂着头默不作声。泉水子暗自冷汗涔涔,担心真响再次开口的时候,搞不好就会说自己要退出执行部。

    间隔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真响开口了:

    「……我家就在长野车站附近,从东京出发,搭新干线的话,大约两个小时就到了,祖父母和亲戚则住在更内地的户隐。弟弟的墓地也在那边。」

    「喔……户隐山吗?那里应该很凉爽吧。」.

    星野边说边以笔记本朝脸庞漏风。校内冷气的设定温度偏高,狭窄的教室里一旦有不少使用中的电脑,就会相当闷热。

    「很凉爽喔。我们夏天都会回户隐住一段时间,是个凉爽宜人的地方。水很干净,户隐荞麦面也很有名。」

    真响回答后,星野便唉声叹气:

    「一想到整个夏天都要留在学校,听了真教人难过呢。停课之后,校内的冷气也会停止运转。而我们的避暑胜地,充其量只有自助餐厅和大礼堂的休息区而已。」

    「那个,要不要执行部所有成员一起去户隐呢?」

    真响的提议太过突如其然,一行人皆愣在当场。然而,此时的真响却双眼熠熠生辉,表情充满热忱,话声也兴奋雀跃。

    「其实去年为了日本史研究会的集训,我也居中游说,让大约十个人住在户隐。不如执行部也转移阵地,在凉爽的户隐讨论学园祭的企画,各位觉得如何呢?有一间旅馆很好沟通喔。我们认识很久了,只要拜托一声,就愿意提供半价以下的住宿费让我们入住。」

    真响试探般看向仄香。学生会长的声音有些愕然:

    「那个,宗田同学,这样一来,不就表示我们执行部所有人都要配合你吗?」

    「也许吧。」

    真响答得落落大方,抬手拨开及肩的长发,语调快活地说: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如果要一整个夏天都留在学校,所有人都会觉得很难熬吧?与其忍着酷热在学生会室度过,不如在凉爽的度假胜地住个几天,转换心情讨论企画,说不定更容易想到一些好主意。集训很好玩喔。比起半点玩乐也没有,一起悠闲度日、稳固团结的力量,筹办活动可能也会更加顺利。」

    大河内小心翼翼地发问:

    「真的可以用自家人的待遇让我们住宿吗?不会导致经营上的困难吗?」

    真响嫣然微笑。

    「没问题。那一带从以前就有不少户隐神社的宿舍,让相关人士入住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虽然无法像高级旅馆那样过得很奢侈,但会非常亲切地招待我们。」

    成员的表情益发明亮。毕竟没有半个人想留在没有冷气的校舍里。众人七嘴八舌地提出问题,真响也一一回答。大家似乎越听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只要花比交通费多出一点的费用,就能在户隐高原住上四、五天。不出多久,现场的气氛变得非常热络,甚至有几个人提出了具体的集训方案。

    泉水子虽然没有出声,但也觉得好像很好玩。国中的毕业旅行在准备阶段时,她也十分开心。接下来,真响的返乡变得越来越不像返乡,泉水子则想起了自己的返乡问题尚未解决。

    泉水子忽然注意到,并不是在场所有人都兴致高昂。

    仄香只有一开始发过言,之后始终沉默地倾听众人说话。此外,深行也一次都没有插嘴。

    讨论告一段落之际,他若无其事地开口:

    「如果确定要集训,我很赞成,只是我不会参加。」

    (……深行真的很特立独行呢。)

    泉水子暗暗如此想道。大多时候他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想划清界线的时候,就会非常果决彻底。由于他平日鲜少表现出置身事外的态度,相处已久的众人都十分吃惊。就连真响也大感意外地看向深行。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你讨厌旅行?」

    对于真响的问题,深行回道:

    「并不是。只是因为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所以会留在学校。」

    「为什么?相乐不成为战力之一的话,执行部也无法运作喔。」

    「绝没有这回事。不论要闲聊或是讨论,我在远方都可以加入你们。」

    深行说完,又补充:

    「我并不是叫大家不要去。可是,就算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住宿,去了还是要花钱。」

    「问题在于旅费吗?」

    「不在我的预定计划内。」

    泉水子隐约明白了深行的问题点。简而言之,就是深行不想向雪政低头索取额外的零用钱。

    这时,仄香顺着深行的话插嘴道:

    「相乐说得没错,这件事太突然了,并不在预定计划内,而且我们也还无法自食其力出钱。暂时先等到结业典礼那天,再请大家在这段期间内取得家长的许可吧。是否要办集训,就按到时的结果再决定。宗田同学可以先等到那时候吗?」

    「当然可以。」

    真响回答,脸上没有一丝不悦,不久后原地解散。

    返回女生宿舍的途中,真响局促不安地问向泉水子:

    「这件事对泉水子来说,也太突然了吗?」

    「啊,思。我有点吓一跳。」

    泉水子老实承认。真响对于自己提出的提议,似乎多少有些介意。

    「我会不会太强势了呢?可是,为了配合真夏,我只能想到这个方法。况且我也不觉得户隐集训的提案太过突兀,但如月学姐一脸怀疑呢。」

    「我想不至于。经学姐那么一说,先和家里的人商量之后再决定,也是很正常的。」

    泉水子缓颊地说完,真响探头看向她。

    「如果不是在预定计划内的事情,泉水子家那边也无法通融吗?」

    「不晓得,我再问问看。」

    泉水子又略微腼腆地补充说明道:

    「因为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出外旅行过,去年参加毕业旅行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所以不晓得家里的人会怎么说。」

    「我很想让泉水子看看长野呢。欸,来我家嘛。」

    真响满怀着期待说:

    「就算执行部的户隐集训泡汤了,你要不要私底下来我家玩呢?我父母一定会非常开心。」

    「去你家玩吗?」

    泉水子顿时心跳加快。受邀前往朋友家玩耍,是泉水子长年来在心中描绘的梦想。因为住在玉仓神社时,一次也没能实现。

    在电话中向佐和转达集训一事后,果不其然她非常吃惊。

    「你不回玉仓山,要去户隐山吗?为什么会选择户隐?」

    「我并没有说不回玉仓山呀,只是无论如何都要八月中旬过后才空得出时间。我想执行部的集训会在这之前举办。听说户隐是宗田同学他们爸爸的老家,那里也有适合集训的旅馆。」

    泉水子详加说明,却发现佐和的反应不如人意。佐和吞吞吐吐地说:

    「我得先和竹臣先生商量才知道行不行……泉水子小姐想去户隐吗?」

    「嗯,我想去。」

    说出口后,泉水子才实际感受到自己真的这么认为。她想看看真响他们家所在的长野是什么地方,只有学园学生一起在外过夜这点也很吸引她。此外,自己能毫不畏缩地产生这种想法,也带有一种崭新的魅力。

    「真响同学也说想私底下邀请我去她家玩。我可以去吧?」

    「可是……你还不太了解外头的世界吧?深行对集训有什么想法吗?」

    泉水子有些不高兴,语气变得强硬。

    「我才不管深行有什么想法,只要我想去,这样子就够了吧?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又是和大家一起去,集训这点小事当然没有问题。」

    「嗯,我也觉得这可以变成很好的经验啦……」

    「入学的时候,爸爸也说过要趁现在鼓起勇气,多多尝试自己办得到的事情,所以你也这么对外公说吧。我不希望因为大家都不参加,如月学姐就取消集训。」

    「既然泉水子小姐都这么说了,我想竹臣先生也不会反对吧。」

    佐和终于松口,但语调还是有些支吾含糊。泉水子放下话筒后,心情十分沉重。佐和会这么担心,果然是因为自己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佐和担心的,是附在泉水子身上的姬神。

    (可是,也不能因此就逃避所有事情。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总用逃避来解决问题的小孩子了……)

    而且不体验看看,也无法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吧。泉水子如此心想。

    三

    拿到地理考卷后,由于分数比想像中好得多,泉水子非常开心。照这样下去,说不定还能向竹臣与佐和炫耀一下。

    只有数学考卷让她提心吊胆地屏息以待,但也勉强在及格范围内。既然这两科都过了,其余科目也大大地及格有望。

    泉水子心花怒放地走出教室后,正巧遇见了深行。

    「铃原,你有空吗?」

    考虑到深行的表情和各式各样的因素,泉水子觉得等着自己的绝对不是好事。眼见泉水子往后退缩,深行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

    「我说你啊,自己造的孽自己担啦。两国学长有话想对你说。」

    「对我?」

    「你要加入日本史研究会吧?」

    「那可以在真响同学也在的时候啊……」

    「你不是要向对方抱怨吗?」

    对于深行担任介绍人,泉水子突然感到担心。

    「相乐同学,你是怎么向对方介绍我的?」

    「我只是将宗田说的话转达给学长而已,没有另外多嘴。」

    深行应道,口吻像在说他只帮最低限度的忙。

    「你自己对两国学长说吧。身为女孩子都敢宣称自己是宗田的粉丝了,别管他人怎么想,坚持己见就好了吧。」

    泉水子在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嘲讽,反问道:

    「我不可以是真响同学的粉丝吗?你自己明明也马上加入粉丝俱乐部,成为会员了啊。」

    「我那是因为——」

    深行说到一半,又打消念头闭上嘴巴,改说道:

    「至少我又不是宗田的室友。竟然是和自己每天在同一个房间里生活的人的粉丝,你还真敢说呢。」

    「就因为是室友,我才更清楚真响同学的优点啊。」

    「你那样不觉得恶心吗?」

    泉水子气愤地看向深行。因为她没想到他偏偏是说自己恶心。

    「差劲!你才是真敢说呢!」

    之后两人走在走廊上,没再对彼此说半句话。由于泉水子怒气冲冲,一瞬间甚至忘了将与陌生二年级学长见面的恐惧,顺着气势一鼓作气来到了教室大楼二楼。

    「啊,你好。」

    一名体型略胖的男学生就站在走廊凸窗旁边。泉水子这才发觉自己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之前在视听教室的会议上,他也以班级代表的身分出席了。可是,由于他几乎没有发言,泉水子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名字。

    「我是二年C班的两国瑞彦。呃……铃原同学在我们之间非常有名,但我们对你而言,根本是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吧?该说初次见面,还是你好呢……能像现在这样和你说话,我真的很高兴……」

    见对方极度诚惶诚恐,泉水子既意外又惊讶。她还以为对方外表会更加强势。明明与低年级的学妹见面,态度却如此战战兢兢,这方面看起来和泉水子没有什么两样。

    两国瑞彦的脸庞圆润,五官温和。虽然现在目光不停游移,但双眼看起来仍是十分亲切,似乎是个好脾气的人,从外表完全想像不出他就是无耻偷拍他人的当事人。

    「有名的意思是……?」

    「因为我们都是宗田真响同学的关注者,所以当然也很常注意到铃原同学。这次得知能在宗田同学的推荐下与你认识,所有成员都非常开心……」

    泉水子斜眼向深行,但他将脸撇向一旁,看不出来在想什么。深行比两国学长高,修长的身型与冷漠的态度显得分外突出。

    泉水子急切地想,自己绝对不要时候遭深行冷哼嘲笑,于是抿湿嘴唇后,开口说道:

    「我之前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那是两国学长拍的吧?」

    两国也瞥向深行,紧接着拿出格子花纹手帕,频频擦拭额头。

    「是,那个……真是抱歉,那是因为一时兴起。」

    「你是什么时候拍的呢?我完全不晓得。」

    「真是非常抱歉,我在反省了。」

    两国学长一个劲地道歉。看来他也很清楚自己这样做不对,所以泉水子也比较敢于发言。

    「我想以别再偷拍我为条件,加入日本史研究会。另外偷拍宗田同学也是。你有什么理由非得偷拍她不可吗?」

    「关于这个呢……」

    他嘀嘀咕咕地小声说明:

    「我认为摄影技术本身并没有不对……基本上。尽管欺骗他人是不好的,但你无法说变戏法和魔术秀是不对的吧?就和这点一样。所谓技术,就是要日复一日磨练才会进步。因为我将来想当新闻记者……所以才想既然每天都要磨练自己,那就拍些赏心悦目的事物吧。所以,嗯,才会以宗田同学为对象。」

    泉水子有些佩服。原来两国也有自己的信念。此时,始终保持沉默的深行才插嘴说话:

    「学长的照相机,可以说是派得上用场的特技喔。他也教了我一、两招小技巧。」

    想起了深行曾用手机照相功能拍下瑞嘉尔德,泉水子暗暗心想原来如此。

    「可是,宗田同学也明明白白说过,侧拍女孩子是件不好的事情喔。」

    泉水子说完,两国就点头如捣蒜。

    「当然,今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既然对方都觉得不舒服了,我也不会继续下去……我会再想其他办法赚取资金。铃原同学,你愿意加入日本史研究会吗?」

    泉水子感到犹疑,不知是否该立即说「好」。因为她现在还是一样,完全看不出来他们究竟从事什么活动。

    「除了拍照以外,你们还从事什么活动呢?」

    「这很随机呢。有时候会写写报告,有时候也会制作会员限定商品。所以,如果宗田同学的室友铃原同学愿意加入我们,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这句话的意思是,就可以得到大量真响同学的日常生活情报吗……)

    泉水子心想,感到有些退缩。不过,两国似乎终于开始习惯和泉水子说话,语调变得越来越开朗。

    「再者,接下来我们也打算认真地从事原本的日本史研究。因为没想到学园祭的主题会是战国时代,出席会议时,我可是大吃一惊。可是,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既然自称日本史研究会,就必须接受这个挑战才行。已经开始有会员在讨论,能不能在学园祭上办些受人瞩目的活动。」

    「这样啊……」

    泉水子不知该如何回答,深行也显得相当讶异。看来是没有听说详情。

    「学长,你名目上打算在学园祭上做些什么?主要干部以外的会员们,有办法一起认真地研究日本史吗?」

    「只要社团内有意愿的人研究就好了。去年和田学长正好研究了战国时代这一块,我们已经有基础了。起码拥有可以发表原创内容的资本。」

    两国朝泉水子微微一笑。

    「若要申请入会,九月初依然能受理。请铃原同学务必一起参加有意义的活动吧。我们会先举办夏季集训,和去年一样,地点在户隐。旅馆位在宗田同学老家,所以很多人都想参加喔。」

    泉水子虽然没答应入会,但与两国学长道别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已慢慢成了会员。而且,产生交集的方式教人意外。没想到两边都在户隐举办集训。

    「该不会和真响同学在执行部提议的集训撞期吧?」

    泉水子甚至忘了自己前一秒还怒不可遏,询问深行。

    「我也这么怀疑。」

    深行走下楼梯,一边颔首。

    「如果真是那样,执行部的集训计划就泡汤了。宗田也不可能一脚踢开SMF,改让学生会住进去吧。毕竟去年就举办过了。」

    两人认为直接问真响比较快,于是转而寻找真响,很快地在一A教室里发现了她。

    听完泉水子他们的疑惑,真响一点也不惊讶。

    「啊,集训那件事吗?别担心,不会住在同一间旅馆。就算日期重叠也不要紧,有好几间旅馆都可以沟通。我们在那一带几乎都能订到位置。」

    真响的语气反而像在说:「有什么问题吗?」提问的两人有些被她的气势震慑住,缄口不语。也就是说,宗田家是一个相当具有影响力的望族,但真响全然没有这个自觉。

    「如果两边都要在户隐举办集训,日期重叠反而比较方便吧?既然我负起了订旅馆的责任,也不能将日本史研究会彻底撇在一边。就这方面而言,两边都加入的相乐和泉水子也一样吧?」

    深行紧盯着真响瞧,狐疑地问:

    「难道你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

    真响瞪大双眼,回答道:

    「我怎么可能那么神机妙算?日本史研究会今年也要举办集训,这件事情我也很音i外呀。就只是结果很凑巧而已。你在想什么啊?」

    深行陷入沉默后,真响促狭地说了:

    「这样一来,前往户隐的名义又增加了呢,相乐还是不打算参加集训吗?」

    深行一脸五味杂陈地回答:

    「我还没有决定。」

    泉水子小声地问:

    「你还没有和爸爸商量吗?」

    深行先用「你闭嘴」的眼神瞪向泉水子,再反问真响:

    「你希望我去吗?」

    真响投以非常真诚的微笑。

    「我正在想,如果确定要去户隐,泉水子和相乐愿不愿意在那之前先来我家住一晚呢。因为真夏只接纳了你们两个人啊。要是知道那家伙交到了朋友,我父母也会比较放心。」

    「我决定去真响同学家了。」

    泉水子紧接着宣告。她总觉得应该要这时候先说明白。

    真响的脸蛋顿时一亮。

    「真的吗?家里的人答应了吗?」

    「嗯,还说这会是很好的经验。」

    看向笑着互相击掌的真响和泉水子,深行满脸错愕。

    「是谁说那句话的啊?铃原,你不是要回玉仓山吗?」

    「就算先去长野,之后还有时间回家呀。」

    泉水子反驳。

    「我想趁这个机会看看户隐和真响同学家。我出外旅行也没关系吧?」

    「我是无所谓啦。」

    深行说,但仍然一脸诧异。

    「可是你明明无法自己一个人搭电车耶?」

    「我可以!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泉水子气呼呼地涨红了脸,真响噗哧一笑。

    「既然担心,相乐也一起来就好了嘛。」

    「谁说我会担心了?」

    深行冷冷反驳,但真响丝毫不以为意。

    「接下来,就看如月学姐答不答应执行部举办集训了呢。」

    隔天,C班教室,真夏一走近就情绪激动地问:

    「铃原同学,听说你要来我们家吗?」

    真夏的语气和表情都非常开朗,泉水子也感到开心。刚刚又拿到一张已改好分数的考卷,这一科的分数也不错,泉水子松了口气,真夏看来似乎也一样。看样子两人都能逃离一直提心吊胆的不及格补课了。

    「嗯,你应该不介意吧?」

    「快来快来!虽然我家没什么好看的。」

    真夏答得爽快俐落。能听见他这么说,跟真响开口邀请,是另一种不同的喜悦。只要有一丁点不情愿,真夏是不会掩饰的。

    「自从搬到现在这个家以后,我和真响就很少邀请朋友来我们家玩。小时候虽然有过,但因为那时候还住在爷爷家。」

    「爷爷家是指户隐的家吗?」

    「对啊。现在还是那边比较多熟人。」

    「如果执行部的集训办在户隐,你会参加吗?」

    「那当然会去啊。」

    答得非常干脆。由于真夏生气都不会持续太久,似乎也已将学生会室里发生的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接着他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对泉水子说:

    「对了!去户隐的话,我再介绍泰比给你。现在我是请附近的骑马俱乐部照顾它。它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是我们的第一匹马,它也载过真澄喔。」

    泉水子会心微笑。三个小孩子在马身旁嬉闹的光景仿佛历历在目。

    「嗯,我想见见它。」

    「你敢吃荞麦面吗?会过敏的话可就糟了。」

    「不会,我在家里也常吃喔。因为我外公很爱吃荞麦面。」

    泉水子答完,真夏就满面笑容。

    「啊!那跟我一样。我也很喜欢吃荞麦面喔。甚至觉得如果当不成赛马骑师,就开间荞麦面店吧。」

    「真风雅呢。」

    泉水子也笑了起来。

    「真夏同学真的很喜欢自己出生的土地呢。」

    「那当然!我就算不离开户隐,在那里生活一辈子也无所谓,可是大家都叫我别这么做。而且我也对骑射(※日本传统的骑马射箭技术称为流镝马,现在多作为神社举行祭祀时的仪式之一。)有兴趣,最后就来这里了。」

    泉水子以前也认真地认为,不离开故乡玉仓山也无所谓。可是,现在人却在东京的凤城学园,甚至心想就算放假,也不用急着马上返乡。

    (我也是真夏同学的粉丝呢……)

    真夏走出教室后,泉水子首度思考察觉:宗田姐弟两人非常互补,拥有着吸引他人的魅力。

    泉水子有些恍惚发呆时,佐川真子和高濑彩野上前向她搭话。两人依然费足了心思在发型上,最近经常使用大量的发夹,在头顶上扎出丸子头。

    「铃原,你一和真夏聊天,就可以聊很久呢。」

    「我都看到罗,表情完全不一样呢!」

    「咦?是吗?」

    泉水子慌张无措地用手捧住自己的脸颊,但表情无法靠触摸就晓得。

    「其实你的目标是真夏吧?虽然好像跟姐姐感情比较好。」

    「难怪,我本来还在想怎么可能只因为同寝室,就成天黏着对方。」

    泉水子暗暗心惊,为什么女孩子的嗅觉都这么敏锐呢?天线非常精准地伸向了不算完全猜错的地带。但是,泉水子当然加以否定:

    「这只是因为宗田同学不论和谁都能轻松聊天,和他比较好聊而已。」

    佐川和高濑皆嘴角含笑,表情仿佛在说「你的反应太好懂了啦」。

    「你不用顾虑我们喔。反倒你的目标是真夏,我们还比较能够理解。因为A班的女王陛下都将其他女生当作是陪衬的绿叶不是吗?尽管如此,铃原还是一直跟在她后头,我们都很好奇是为什么呢。」

    「弟弟的个性还比较好呢。虽然吊儿郎当,但还是有锁定的价值。我们会代表C班支持你的,加油喔!」

    泉水子还没能好好辩解,佐川籼高濑讲完自己想说的话,便走出了教室。泉水子怔愕地目送她们离开后,深有所感:

    (……见解真的是因人而异呢。)

    听她们的语气,泉水子也察觉到了当中带有着班级对抗意识。由于至今泉水子的目光始终投向A班,才会没有发现到这种情况。

    时至今日泉水子才知道,真响虽然拥有超高人气,但相对地也因此招来了反感。可是,泉水子也晓得树大招风这点道理。每一件事都担心也无济于事。

    最让泉水子意外的,大概是她们说的「还比较能够理解」这句话。

    会和真响在一起,并非全因为自己的目标是真夏,而是因为自己受到了真响的吸引,这点绝不夸张。可是,他人似乎比较难以理解这一点。

    (……如果我一开始就先宣称自己是真夏同学的粉丝,深行也不会说我思心了吧。)

    泉水子怔怔地如此思索。

    午餐过后,当泉水子发现自己有东西忘了拿,先跑回女牛宿舍再折返时——

    明明跑回女生宿舍的途中,一路上没看到半个人影,这时相乐雪政却突然出现在大礼堂旁的坡道下方。

    「相乐……老师。」

    泉水子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因为不论何时看到雪政,他身旁永远围着一群学生,难以相信他竟单独一个人站在这里。

    硕大的椎栗树在头顶上方张开枝叶,夏季阳光从树叶缝隙间往下洒落,带着金黄色泽洒在雪政周围。雪政穿着衬衫,未系领带,如此简单的打扮,却昭显出了他与身穿制服的学生截然不同的地位。每一次看到他,这种差异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不管远观还是近看,雪政的身影都会吸引住旁人的目光。不是因为他栗色的头发,也不是因为他年轻人般的身材,泉水子只觉得他身上散发着某种肉眼看不见的气质。

    雪政在泉水子走近前,一直在原地等候,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接着才不疾不徐开口:

    「听说泉水子想去户隐?」

    他的声音从容不迫,泉水子却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不自觉地谨慎回答:

    「是深行告诉你的吗?」

    「不,是佐和管家告诉我的。」

    泉水子咬住嘴唇。她知道佐和答应得很不情愿,但没想到甚至打电话告诉雪政。

    她一脸不满地沉默不语后,雪政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

    「再重新考虑一下比较好吧?你让身边的人很担心喔。光是春天去了一趟东京,对泉水子而言就已经是一项创举了。别一开始就勉强自己,先回玉仓山好好休息,对往后也比较好吧?」

    「高中生才没办法过得那么悠哉呢。」

    反驳一旦说出口,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暑假和朋友一起出远门去其他地方,我觉得很稀松平常,也很想尝试看看。更何况,我也是为此才会特地跑来东京。」

    「这点我明白。可是,不一定非得要户隐山吧?」

    「可是,宗田同学她——」

    泉水子说到一半,就被雪政打断:

    「我听说是宗田真响开口邀请你。能够和室友变得那么亲密,对你来说当然是件好事,去了的话,也确实能见识到许多新事物吧。不久前我也说过,户隐山从前是座兴盛的修验道灵山。有段时期,和齐名的饭绳山都是远近驰名的修验道场——但现在只留下了神社的遗迹。」

    「我们家现在也是神社呀。」

    「嗯。可是,毕竟玉仓神社座落在熊野古道的大峰奥驻道上,如今依然是进行奥驻修行的往来驿站。但是,户隐修行已经不存在了,早在战国时代就已荒废。虽然是据称继高野山、比散山之后,第三繁荣的灵山,但也因此更容易被卷进战乱之中。到了江户时代,德川幕府介入管理时,户隐早已变质,再也无法恢复原状,形成了系统有别于我们的组织。」

    雪政说的我们,指的就是山伏。泉水子的父亲也是山伏。虽然单凭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但直至现代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仍残存着山伏。

    事到如今,泉水子已不对此感到惊讶,虽说如此,但也未曾被告知详细的实际情况。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们一直保护着姬神,不为世人所知。

    「……别的组织,你是指忍者吗?」

    泉水子小声询问后,雪政做了个不肯定也不否定的动作。

    「本质上,忍者与山伏相差无几。真正的分支,是在忍者出现以后。双方的存在都不再受世人接受以后,演变而成的应对方式。」

    谈话的内容好像越来越艰深难懂,泉水子感到犹豫,无法追问。雪政似乎也不打算继续说明,语调一变,又开口说道:

    「尽管修验道因人为因素消失了,但还不至于抹除户隐山是灵山这项事实。像你这样的女孩如果走进去,谁也料想不到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又会看到什么事物。会担心也是当然的吧?」

    「你的意思是会发生危险的事情吗?」

    雪政思索了一瞬后,摇了摇头。

    「不,我想不至于。只是,这对你来说会是很大的赌注,不晓得带来的结果是好还是坏。若你人在户隐,事态恶化发生不测时,我无法过去救你。因为如果我在那里现身,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呢。」

    泉水子连连眨眼。显然雪政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之间存有很大的分歧。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请相乐先生陪我一起去。」

    对方转为安抚的口吻。

    「别这么说嘛。既然泉水子想去旅行,不管上山下海,我都会带你去喔。除了户隐之外,全日本还有很多观光胜地啊。」

    泉水子瞬间思索,她该觉得这是一个很棒的提议吗?全校的女学生都会觉得很棒吧。可是,泉水子比任何女生都要了解雪政。如果和他一起去人潮汹涌的观光区,简直就像将砂糖丢进蚂蚁群一样。在他身边,绝对不会玩得愉快。

    「我才不想去观光胜地,我想去朋友家和参加集训。」

    泉水子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充满决心。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在凤城交到朋友。所以,我只想去户隐。」

    雪政叹了口气。

    「既然泉水子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

    「你会让我去吧?佐和跟外公都没有反对喔。」

    「是这么说没错啦。」

    雪政低声嘟哝后,看向泉水子。

    「既然没有其他方法,只能让深行跟着你了。」

    「咦?」

    泉水子真的很讨厌这种模式。雪政完全不理会她露出像是吃到黄莲的表情,泰然自若地说:

    「虽然我不觉得那家伙派得上用场,但既然没有显著的才能,就算去了户隐,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吧。聊胜于无,我会叫他陪泉水子一起去。」

    (这下子深行绝对不会去了……)

    这点泉水子已经可以肯定了,但无法在雪政面前说出来。因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若是随便为深行辩护,雪政甚至会禁止泉水子前往户隐,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

    结业典礼来临。

    教室里,接过班级导师发下的成绩单后,泉水子内心七上八下地看向上头的成绩,大致看过一过后,拼命地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不让其他同学发现自己欣喜若狂。成绩不但比预想中好得多,期末考试的全学年排名也在中间往上一点。

    (听到这个成绩,要是知道这些都多亏了真响同学的帮忙,佐和也会比之前更赞成我参加这次的旅行吧……)

    泉水子转头向后,观察真夏的表情。他也是满脸的笑容。发现泉水子看着自己后,他便走向泉水子,大声高呼解脱。

    「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子终于可以放暑假了!」

    「不用补课吗?」

    「轻松过关~」

    「那我们向真响同学报告一声吧!」

    心情亢奋之下,泉水子自然而然地开口邀请了他。真夏也没有拒绝。况且班会时间结束后,执行部员也紧接着要在学生会室集合。

    但是,可说是他们大恩人的当事人,却出乎意料地带着抑郁不乐的表情,出现在兴高采烈的两人面前。

    「我竟然惨败……」

    听真响的口气,两人还以为她的成绩非常不理想。然而,忐忑不安的泉水子和真夏刨根究柢地追问后,才知道她只是从第二名掉到了第三名。

    「都全学年第三名了,你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连真夏也不禁语带责难地说:

    「你在外面不能说这种话喔。谁听了都会觉得讨厌。」

    「我知道啦。我只对你们两个人说啊。」

    真响撩起滑下额头的浏海,噘起嘴唇。

    「也只有相乐能够追过我呢。只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也拟定了对策,没想到结果还是一样,所以觉得很不甘心而已。」

    真夏眨了眨眼睛。

    「阿深?那家伙是全学年第一名?」

    真响用筋疲力竭的语气回答:

    「不,第一名还是高柳一条,跟国中一样。」

    「高柳明明是个那么爱诅咒别人,还穿着白色裤裙的无能小鬼耶?」

    「这说明他虽然是个无能小鬼,但并不是笨蛋啊。」

    真响环抱两肘后,压低音量说:

    「白色裤裙那家伙已经彻底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了,还露出一副没有受到半点打击的嘴脸。我还以为小坂消失以后,情况会有些许改变,但结果好像还是一点也没有变。他果然拥有某个强大的后盾吧。」

    泉水子也有些吃惊。紧接着想起了在图书馆遇见高柳时,他大放厥词的高傲姿态,看来那未必是虚张声势。

    (难不成,他真的打算再对决一次吗……)

    泉水子开始感到担心,但真夏爽快地结束这个话题。

    「那种糟糕透顶的家伙,别再理他了啦。根本不是真澄的对手。」

    真响还想说些什么,但旋即闭上了嘴巴。大概是心想现在认真地与他争辩也没有用吧。

    学生会执行部所有成员全员到齐。甚至还出现了先前联合会议上没见过的新面孔,所以从这方面来看,场面相当壮观。但是,扣除掉偶尔基于好心来露面的三年级生,正式成员其实不多。

    二年级男生有大河内、星野、柴田和今井:除了学生会长仄香以外,二年级女生只有秋之川玲奈一人。一年级男生有岛本、田村、深行和真夏;一年级女生则有真响及泉水子。这些就是所有成员。

    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愿意参加户隐集训。仄香环顾成员,有丝无奈地说:

    「看来你们真的很不想留在学校呢。比起出现热岛效应的东京都中心,这里起码还有树荫,夜里也多少比较凉爽吧。」

    「不可能不可能,现在全球都在暖化,这一带也还算在亚热带内喔。」

    大河内答腔后,询问仄香:

    「嘴上这么说,会长又是如何呢?现在还是不想举办集训吗?」

    「我从来没说过不想举办喔。」

    仄香答得气定神闲。

    「难得宗田同学愿意好心提供旅馆,大家也都方便的话,当然要往高海拔的地方移动啊。」

    态度和之前根本不一样——所有人都如此心想,但她身上散发着不容他人提出质疑的氛围。仄香表现得仿佛从一开始就很支持般,继续说道:

    「那么事不宜迟,马上来拟定集训的详细行程吧。首先,先讨论要住几天。不早点预约旅馆的话,宗田同学也会很伤脑筋吧?」

    一切都快得让人目瞪口呆,执行部的夏季集训转眼间便决定从八月二日起连住五天。讨论结束后,真响站起身,看向深行,确认性地询问:

    「相乐,你可以去了吗?」

    「是啊。」

    深行答得简洁有力,无意再多说什么。他一脸满不在乎,看不出来心里在想什么这点,跟学生会长十分相似。

    真响等了一会儿后,见他什么也不说,又问道:

    「我打算邀请泉水子来我家,你也要一起来吗?」

    「可以啊。」

    深行对此也爽快答应。

    「是吗?那太好了。」

    真响轻快应道,然后就走向仄香,开始说明旅馆的细节。

    泉水子无论如何都想问问深行,于是走向他小声问道:

    「相乐先生怎么跟你说的?」

    「你都听他说了吧。」

    深行冷淡应声,但不可思议的是并没有不悦。虽然一如往常摆出事不关己的表情,但没有散

    发出森冷带刺的气息。很明显他并不生泉水子的气,因此泉水子不禁讶异地脱口说出真心话:

    「我还以为你会说打死都不去呢。」

    「别说蠢话了。」

    深行这时终于用喜不自胜的语调说:

    「可以去雪政绝对不能现身的地方,这种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而且我也讨到了旅费,直到昨天为止,我还完全想像不到可以度过这么开心的假期呢!」

    (竟然为了这种理由……)

    泉水子无比错愕,但也可以理解。不过,由于深行一闹起别扭就非常难相处,他能有好心情也算是可喜可贺。照这样看来,也可以开开心心地拜访宗田家吧。

    另一方面,泉水子也重新领悟到,雪政说他无法前往户隐帮助自己的确是事实。忽然间,阴暗的预感在心底一闪而过,但她随即抛开。

    (嗯,算啦……)

    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吧。泉水子想。

    所有学生皆为之雀跃不已的暑假华丽地拉开了序幕。泉水子尽情伸展四肢,品尝着这份喜悦,决定不去在意那些小事。
友情链接